理氣上
太極天地上
問:「太極不是未有天地之先有箇渾成之物,是天地萬物之理總名否?」曰:「太極只是天地萬物之理.在天地言,則天地中有太極;在萬物言,則萬物中各有太極.未有天地之先,畢竟是先有此理.動而生陽,亦只是理;靜而生陰,亦只是理.」問:「太極解何以先動而後靜,先用而後體,先感而後寂?」曰:「在陰陽言,則用在陽而體在陰,然動靜無端,陰陽無始,不可分先後.今只就起處言之,畢竟動前又是靜,用前又是體,感前又是寂,陽前又是陰,而寂前又是感,靜前又是動,將何者爲先後?不可只道今日動便爲始,而昨日靜更不說也.如鼻息,言呼吸則辭順,不可道吸呼.畢竟呼前又是吸,吸前又是呼.」淳.
問:「昨謂未有天地之先,畢竟是先有理,如何?」曰:「未有天地之先,畢竟也只是理.有此理,便有此天地:若無此理,便亦無天地,無人無物,都無該載了!有理,便有氣流行,發育萬物.」曰:「發育是理發育之否!」曰:「有此理,便有此氣流行發育.理無形體.」曰:「所謂體者,是强名否?」曰:「是.」曰:「理【2】無極,氣有極否?」曰:「論其極,將那處做極?」淳.
若無太極,便不 了天地!方子.太極只是一箇「理」字.人傑.
有是理後生是氣,自「一陰一陽之謂道」推來.此性自有仁義.德明.
天下末有無理之氣,亦未有無氣之理.氣以成形,而理亦賦.銖.
先有箇天理了, 有氣.氣積爲質,而性具焉.敬仲.
問理與氣.曰:「伊川說得好,曰:『理一分殊.』合天地萬物而言,只是一箇理;及在人,則又各自有一箇理.」 孫.
問理與氣.曰:「有是理便有是氣,但理是本,而今且從理上說氣.如云:『太極動而生陽,動極而靜,靜而生陰.」不成動已前便無靜.程子曰:『動靜無端.』蓋此亦是且自那動處說起.若論著動以前又有靜,靜以前又有動,如云:『一陰一陽之謂道,繼之者善也.』這『繼』字便是動之端.若只一開一闔而無繼,便是闔殺了.」又問:「繼是動靜之間否?」曰:「是靜之終,動之始也.且如四時,到得冬月,萬物都歸 了;昔不生,來年便都息了.蓋是貞復生元,無窮如此.」又問:「元亨利貞是備箇動靜陰陽之理,而易只是乾有之?」曰:「若論文王易,本是作『大亨利貞』,只作兩字說.孔子見這四字好,便挑開說了.所以某嘗說,易難看,便是如此.伏羲自是伏羲易,文王自是文王易,孔子因文王底說,又 出人乎其間也.」又問:「有是理而後有是氣.未有入時,此理何在?」曰:「也只在這裡.如一海水,或取得一杓,或取得一擔,<aname="page">【3】</a>或取得一碗,都是這海水.但是他爲主,我爲客;他較長久,我得之不久耳.」 孫.羲剛錄同.
問:「先有理,抑先有氣?」曰:「理未嘗離乎氣.然理形而上者,氣形而下者.自形而上下言.言無先後!理無形,氣使粗,有渣滓.」淳.
或問:「必有是理,然後有是氣,如何?」曰:「此本無先後之可言.然必欲推其所從來,則須說先有是理.然理又非別爲一物,卽存乎是氣之中:無是氣,則是理亦無掛搭處.氣則爲金木水火,理則爲仁義禮智.」人傑.
或問「理在先,氣在後」.曰:「理與氣本無先後之可言.但推上去時, 如理在先,氣在後相似.又問:「理在氣中發見處如何?」曰:「如陰陽五行錯綜不失條緖,便是理.若氣不結聚時,理亦無所附著.故康節云:『.性者,道之形體;心者,性之 郭;身者,心之區宇;物者,身之舟車.』」問道之體用.曰:「假如耳便是體,聽便是用;目是體,見是用.」祖道.
或問先有理後有氣之說.曰:「不消如此說.而今知得他合下是先有理,後有氣邪;後有理,先有氣邪?皆不可得而推究.然以意度之,則疑此氣是依傍這理行.及此氣之聚,則理亦在焉.蓋氣則能凝結造作,理 無情意,無計度,無造作.只此氣凝聚處,理便在其中.且如天地間人物草木禽獸,其生也,莫不有種,定不會無種子白地生出一箇物事,這箇都是氣.若理,則只是箇淨潔空闊底世界,無形跡,他 不會造作;氣則能 釀凝聚生物也.但有此氣,則理便在其中.」 .
【4】問:「有是理便有是氣,似不可分先後?」曰:「要之,也先有理.只不可說是今日有是理,明日 有是氣;也須有先後.且如萬一山河大地都陷了,畢竟理 只在這裡.」胡泳.
徐問:「天地未判時,下面許多都已有否?」曰:「只是都有此理,天地生物千萬年,古今只不離許多物.」淳天地.
問:「天地之心亦靈否?還只是漠然無爲?」曰:「天地之心不可道是不靈,但不如人恁地思慮.伊川曰:『天地無心而成化,聖人有心而無爲.』」淳.
問:「天地之心,天地之理.理是道理,心是主宰底意否?」曰:「心固是主宰底意,然所謂主宰者,卽是理也,不是心外別有箇理,理外別有箇心.」又問:「此『心」字與『帝』字相似否?」曰:「『人』字似『天』字,『心』字似『帝』字. 孫.義剛同.
道夫言:「向者先生敎思量天地有心無心.近思之,竊謂天地無心,仁便是天地之心.若使其有心,必有思慮,有營爲.天地曷嘗有思慮來!然其所以『四時行,百物生』者,蓋以其合當如此便如此,不待思推,此所以爲天地之道.」曰:「如此,則易所謂『復其見天地之』,『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』,又如何!如公所說, 說得他無心處爾.若果無心,則須牛生出馬,桃樹上發李花,他又 自定.程子曰:『以主宰謂之帝,以性情謂之乾.」他這名羲自定,心便是他箇主宰處,所以謂天地以生物爲心.中間欽夫以爲某不合如此說.某謂天地別無勾當,只是以生物爲心.一元之氣,運轉流通,略無停間,只是生出許多萬物而已.」問:「程子謂:『天地無心而成化,聖人有心而無爲.』」曰:「這是說天地無心處.且如【5】『四時行,百物生』,天地何所容心?至於聖人,則順理而已,復何爲哉!所以明道云:『天地之常,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;聖人之常,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..』說得最好.」問:「普萬物,莫是以心周遍而無私否?」曰:「天地以此心普及萬物,人得之遂爲人之心,物得之遂爲物之心,草木禽獸接著遂爲草木禽獸之心,只是一箇天地之心爾.今須要如得他有心處,又要見得他無心處,只恁定說不得.」道夫.萬物生長,是天地無心時: 槁欲生,是天地有心時.方.
問:「『上帝降衷于民.』『天將降大任於人.』『天祐民,作之君.』『生物,因其才而篤.』『作善,降百祥;作不善,降百殃.』『天將降非常之禍於此世,必預出非常之人以擬之.』.凡此等類,是蒼蒼在上者眞有主宰如是邪?抑天無心,只是推原其理如此?」曰:「此三段只一意.這箇也只是理如此.氣運從來一盛了又一哀,一哀了又一盛,只管恁地循環去,無有哀而不盛者.所以降非常之禍於世,定是生出非常之人.邵堯夫經世吟云:『義軒堯舜,湯武桓文,皇王帝 ,父子君臣.四者之道,理限于秦,降及兩漢,又歷三分.東西 擾,南北紛 ,五胡,十姓,天紀幾 .非唐不濟,非宋不存,千世萬世,中原有人!』蓋一治必又一亂,一亂必又一治.夷狄只是夷狄,須是還他中原.」淳.
帝是理爲主.淳.
蒼蒼之謂天.運轉周流不已,便是那箇.而今說天有箇人在那裡批判罪惡,固不可;說道全無主之者,又不可.這裡要人見得. .又 問經傳中「天」字.曰:「要人自看得分曉,也有說蒼蒼者,也有說主宰者,也有單訓理時.」
【6】天地初間只是陰陽之氣.這一箇氣B行,磨來磨去,磨得急了,便 許多渣滓;裡面無處出,便結成箇地在中央.氣之淸者便爲天,爲日月,爲星辰,只在外,常周環運轉.地使只在中央不動,不是在下.淳.
淸剛者爲天,重濁者爲地.道夫.
天運不息,晝夜輾轉,故地 在中間.使天有一息之停,則地須陷下.惟天運轉之急,故凝結得許多渣滓在中間.地者,氣之渣滓也,所以道「輕淸者爲天,重濁者爲地」.道夫.
天以氣而依地之形,地以形而附天之氣.天色乎地,地特天中之一物爾.天以氣而運乎外,故地 在中間, 然不動.使天之運有一息停,則地須陷下.道夫.
天色乎地,天之氣又行乎地之中,故橫渠云:『地對天不過.』振.
地 是有空闕處.天 四方上下都周 無空闕,逼塞滿皆是天.地之四向底下 看那天.天色地,其氣無不通.恁地看來,渾只是天了.氣 從地中 出,又見地廣處.淵季通云:「地上便是天.」端蒙.
天只是一箇大底物,須是大著心腸看他,始得.以天運言之,一日固是轉一 ,然又有大轉底時候,不可如此偏滯求也. .
天明,則日月不明.天無明.夜半黑 地,天之正色. .
山河大地初生時,須尙軟在.氣質.方子.
【7】「天地始初混沌未分時,想只有水火二者.水之滓脚便成地.今登高而望,群山皆爲波浪之狀,便是水泛如此.只不知因甚 時凝了.初間極軟,後來方凝得硬.」問:「想得如潮水湧起沙相似?」曰:「然.水之極濁便成地,火之極淸使成風霆雷電日星之屬.」 .
西北地至高.地之高處,又不在天之中.義剛.
唐太宗用兵至極北處,夜亦不曾太暗,少頃卽天明,謂在地尖處,去天地上下不相遠,掩日光不甚得.揚.
地有絶處.唐太宗收至骨利幹,置堅昆都督府.其地夜易曉,夜亦不甚暗,蓋當地絶處,日影所射也.其人髮皆赤.揚.
通鑑說,有人適外國,夜熟一羊脾而天明.此是地之角尖處.日人地下,而此處無所遮蔽,故常光明;及從東出而爲曉,其所經遮蔽處亦不多耳.義剛.
問:「康節論六合之外,恐無外否?」曰:「理無內外,六合之形須有內外.日從東畔升,西畔 ,明日又從東畔升.這上面許多,下面亦許多,豈不是六合之內!曆家算氣,只算得到日月星辰運行處,上去更算不得.安得是無內外!」淳.
問:「自開闢以來,至今未萬年,不知已前如何?」曰:「已前亦須如此一番明白來.」又問:「天地會壞否?」曰:「不會壞.只是相將人無道極了,便一齊打合,混沌一番,人物都盡,又重新起.」問:「生第一箇入時如何?」曰:「以氣化.二五之精合而成形,釋家謂之化生.如今物之化生甚多,如 然.v揚.
【8】「天地不恕」,謂肅殺之類.振.
可幾問:「大鈞播物,還是一去便休,也還有去而復來之理?」曰:「一去便休耳,豈有散而復聚之氣!」道夫.氣.
造化之運如磨,上面常轉而不止.萬物之生,似磨中撒出,有粗有細,自是不齊,又曰:「天地之形,加人以兩碗相合,貯水於內.以手常常掉開,則水在內不出;稍住手,則水漏矣.」過.
問氣之伸屈.曰:「譬如將水放鍋里 ,水旣乾,那泉水依前又來,不到得將已乾之水去做 .」 孫.
人呼氣時,腹 脹;吸氣時,腹 厭.論來,呼而腹厭,吸而腹脹,乃是.今若此者,蓋呼氣時,此一口氣雖出,第二 氣復生,故其腹脹;及吸氣時,其所生之氣又從裏 出,故其腹 厭.大凡人生至死,其氣只管出,出盡便死.如吸氣時,非是吸外氣而入,只是住得一 時,第二口氣又出,若無得出時便死.老子曰:「天地之間,其猶 乎,動而不屈,虛而愈出.」 只是今之 扇耳.廣.
數只是算氣之節候.大率只是一箇氣.陰陽播而爲五行,五行中各有陰陽.甲乙木,丙丁火;春屬木,夏屬火.年月日時無有非五行之氣,甲乙丙丁又屬陰屬陽,只是二五之氣.人之生,適遇其氣,有得淸者,有得濁者,貴賤壽夭皆然,故有參錯不齊如此.聖賢在上,則其氣中和:不然,則其氣偏行.故有得其氣淸,聰明而無 祿者;亦有得其氣濁,有 祿而無知者,皆其氣數使然.堯舜禹皐文武周召得其正,孔孟夷齊得其偏者也.至如極亂之後,五代之時,又 生許多聖賢,如 宗諸臣者,是極而復【9】者也.揚錄云:「碩果不食之理.」如大睡一覺,及醍時 有精神.揚錄此下云:「今 詭詐玩弄,未有醍時.非積亂之甚五六十年,卽定氣息未蘇了,是大可憂也!」
天地統是一箇大陰陽.一年又有一年之陰陽,一月又有一月之陰陽,一日一時皆然.端蒙.陰陽五行.
陰陽五行之理,須常常看得在目前,則自然牢固矣.人傑.
陰陽是氣,五行是質.有這質,所以做得物事出來.五行雖是質,他又有五行之氣做這物事,方得.然 是陰陽二氣截做這五箇,不是陰陽外別有五行.如十干甲乙,甲便是陽,乙便是陰.高.淵同.
問:「前日先生答書云:『陰陽五行之爲性,各是一氣所稟,而性則一也.』兩『性』字同否?」曰:「一般.」又曰:「同者理也,不同者氣也.」又曰:「他所以道『五行之生各一其性.』節復問:「這箇莫是木自是木,火自是火,而其理則一?」先生應而曰:「且如這箇光,也有在硯蓋上底,也有在墨上底,其光則一也.」節.
五行相爲陰陽,又各自爲陰陽.端蒙.
氣之精英者爲神.金木水火土非神,所以爲金木水火土者是神.在人則爲理,所以爲仁義禮智信者是也.植.
金木水火土雖曰『五行各一其性』,然一物又各具五行之理,不可不知.康節 細推出來. .
天一自是生水,地二自是生火.生水只是合下便具得濕底意思.木便是生得一箇軟底,金便是生【10】出得一箇硬底.五行之說,正蒙中說得好.又曰:「木者,土之精華也.」又記曰:「水火不出於土,正蒙一段說得最好,不胡亂下一字.」節.
問:「黃寺丞云:『金木水火體質屬土.』」曰:「正蒙有一說好,只說金與木之體質屬土,水與火 不屬土.」問:「火附木而生,莫亦屬土否?」曰:「火自是箇虛空中物事.」問:「只溫熱一作「煖」.之氣便是火否?」曰:「然.」胡泳. 同.
水火淸,金木濁,土又濁.可學.
論陰陽五行,曰:「康節說得法密,橫渠說得理透.邵伯溫載伊川吉曰:『向惟見周茂叔語及此,然不及先生之有條理也.』欽夫以爲伊川未必有此語,蓋伯溫妄載.某則以爲此語恐誠有之.」方子.
土無定位,故今曆家以四季之月十八日爲土,分得七十二日.若說播五行於四時,以十干推之,亦得七十二日.方子.高同.
問:「四時取火,何爲季夏又取一番?」曰:「土旺於未,故再取之.土寄旺四季,每季皆十八日,四箇十八日,計七十二日.其他四行分四時,亦各得七十二日.五箇七十二日,共湊成三百六十日也. .
問:「古者取火,四時不同.不知所取之木旣別,則火亦異否?」曰:「是如此.」胡泳.
火中有黑,陽中陰也;水外黑洞洞地,而中 明者,陰中之陽也.故水謂之陽,火謂之陰,亦得.伯羽.陰以陽爲質,陽以陰爲質.水內明而外暗,火內暗而外明.橫渠曰「陰陽之精,互藏其宅」,正此【11】意也.坎,離.道夫.
淸明內影,濁明外影;淸明金水,濁明火日. .
天有春夏秋冬,地有金木水火,人有仁義禮智,皆以四者相爲用也.季札.
春爲感,夏爲應;秋爲感,冬爲應.若統論,春夏爲感,秋冬爲應;明歲春夏又爲感.可學.四時.
問學者云:「古人排十二時是如何?」諸生思未得.先生云:「『志』是從『之』,從『心』,乃是心之所之.古『時』字從『之』,從『日』,亦是日之所至.蓋日至於午,則謂之午時;至末,則謂之未時.十二時皆如此推.古者訓『日』字,實也;『月』字,缺也.月則有缺時,日常實,是如此.如天行亦有差,月星行又遲, 不上.惟日,鐵定如此.」又云:「看北斗,可以見天之行.」 孫.
【12】朱子語類卷第二
理氣下
天地下
天文有半邊在上面,須有半邊在下面. .
如何見得天有三百六十度 甚 人去量來,只是天行得過處爲度.天之過處,便是日之退處.日月會爲辰.節.
有一常見不隱者爲天之蓋,有一常隱不見者爲天之底.節.
叔器問:「天有幾道?」曰:「據曆家說有五道.而今且將黃赤道說,赤道正在天之中,如合子縫模樣,黃道是在那赤道之間.」義剛.
問同度同道.曰:「天有黃道,有赤道.天正如一圓匣相似,赤道是那匣子相合縫處,在天之中.黃道一半在赤道之內,一半在赤道之外,東西兩處與赤道相交.度, 是將天橫分爲許多度數,會時是日月在那黃道赤道十字路頭相交處 撞著.望時是月與日正相向.如一箇在子,一箇在午,皆同一度.謂如月在畢十一度,日亦在畢十一度.雖同此一度, 南北相向.日所以蝕於朔者,月常在下,日【13】常在上,旣是相會,被月在下面遮了日,故日蝕.望時月蝕,固是陰敢與陽敵,然曆家又謂之暗虛.蓋八日外影,其中實暗,到望時恰當看其中暗處,故月蝕. .
問:「周天之度,是自然之數,是强分?」曰:「天左旋,一晝一夜行一周,而又過了一度.以其行過處,一日作一度,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方是一周.只將南北表看:今日恁時看,時有甚星在表邊;明日恁時看,這星又差遠,或別是一星了.」胡泳.
天一日周地一遭,更過一度.日卽至其所, 不上一度.月不及十三度.天一日過一度,至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則及日矣,與日一般,是爲一欺.揚.
天行至健,一日一夜一周,天必差過一度.日一日一夜一周恰好,月 不及十三度有奇.只是天行極速,日稍遲一度,月必遲十三度有奇耳.因擧陳元滂云:「只似在圓地上走,一人過急一步,一人差不及一步,又一人甚緩,差數步也.」天行只管差過,故曆法亦只管差.堯時昏旦星中於午,月令差於未,漢晉以來又差,今比堯時似差及四分之一.古時冬至日在牽牛,今 在斗.德明.
天最健,一日一周而過一度.日之健次於天,一日恰好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但比天爲退一度.月比日大故緩,比天爲退十三度有奇.但曆家只算所退之度, 云日行一度,月行十三度有奇.此乃截法,故有日月五星右行之說,其實非右行也.橫渠曰:「天左旋,處其中者順之,少則反右矣.」此說最好.書疏「璣衡」,禮疏「星同於天」,漢志天體,沈括渾儀議,皆可參考. 祖.
問:「天道左旋,自東而西,日月右行,則如何?」曰:「橫渠說日月皆是左旋,說得好.蓋天行甚【14】健,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又進過一度.日行速,健次於天,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正恰好.比天進一度,則日爲退一度.二日天進二度,則日爲退二度.積至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,則天所進過之度,又恰周得本數;而日所退之度,亦恰退盡本數,遂與天會而成一年.月行遲,一日一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行不盡,比天爲退了十三度有奇.進數爲順天而左,退數爲逆天而右.曆家以進數難算,只以退數算之,故謂之右行,且曰:『日行遲,月行速.』然則日行 得其正,故揚子太玄首便說日云云.向來久不曉此,因讀月令『日窮於次』疏中有天行過一度之說,推之乃知其然.
又如書『齊七政』疏中二三百字,說得天之大體亦好.後漢歷志亦說得好.」義剛錄云:「前漢歷志說道理處少,不及東漢志較祥.」淳問:「月令疏『地冬上騰,夏下降』,是否?」曰:「末便理會到此.且看大綱識得後,此處用度算方知.」淳.義剛同.
天左旋,日月亦左旋.但天行過一度,日只在此,當卯而卯,當午而午.某看得如此,後來得禮記說,暗與之合.泳.
天道與日月五星皆是左旋.天道日一周天而常過一度.日亦日一周天,超度端,終度端,故比天道常不及一度.月行不及十三度四分度之一.今人 云月行速,日行遲,此錯說也.但曆家以右旋爲說,取其易見日月之度耳.至.
問天道左旋,日月星辰右轉.曰:「自疏家有此說,人皆守定.某看天上日月星不曾右轉,只是隨天轉,天行健,這箇物事極是轉得速.且如今日日與月星都在這度上,明日旋一轉,天 過了一度;日【15】遲些,便欠了一度;月又遲些,又欠了十三度,如歲星須一轉爭了三十度.要看曆數子細,只是『璇璣玉衡』疏載王蕃渾天說一段極精密,可檢看,便是說一箇現成天地了.月常光,但初二三日照只照得那一邊,過幾日漸漸移得正,到十五日,月與日正相望.到得月中天時節,日光在地下, 從四邊出,與月相照,地在中間,自遮不過.今月中有影,云是莎羅樹,乃是地形,末可知.」賀孫.
義剛言:「伯靖以爲天是一日一周,日則不及一度,非天過一度也.」曰:「此說不是.若以爲天是一日一周,則四時中星如何解不同?更是如此,則日日一般, 如何紀歲?把甚 時節做定限?若以爲天不過而日不及一度,則 來 去,將次午時便打三更矣!因取禮記月今疏指其中說早晩不同,及更行一度兩處,曰:「此說得甚分明.其他曆書都不如此說.蓋非不曉,但是說滑了口後,信 說,習而不察,更不去子鈿檢點.而今若就天裏看時,只是行得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.若把天外來說,則是一日過了一度.季通常有言:「論日月,則在天裡;論天,則在太虛空裡.若去太虛空裡觀那天,自是日月袞得不在舊時處了.』」先生至此,以手 輪子,曰:「謂如今日在這一處,明日自是又袞動看些子,又不在舊時處了.」又曰:「天無體,只二十八宿便是天體.日月皆從角起,天亦從角起.日則一日運一周,依舊只到那角上;天則一周了,又過角些子.日日累上去,則一年便與日會.」次日,仲默附至天說曰:「天體至圓,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;繞地左旋,常一日一周而過一度.日麗天而少遲,故曰行一日,亦繞地一周,而在天爲不及一度.積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與天會,是一歲日行之數也.月麗天而尤遲,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.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【16】四百九十九而與日會.十二會,得全日三百四十八,餘分之積,又五千九百八十八.如日法,九百四十而一,得六,不盡三百四十八.通計得日三百五十四,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,是一歲月行之數也.歲有十二月,月有三十日.三百六十日者,一歲之常數也.故日與天會,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,爲氣盈.月與日會,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,爲朔虛.合氣盈朔虛而閏生焉.故一歲閏率則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;三歲一閏,則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單一;五歲再閏,則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七十五.十有九歲七閏,則氣朔分齊,是爲一章也.」先生以此示義剛,曰:「此說也分明.」義剛.
天道左旋,日月星 左旋.星不是貼天.天是陰陽之氣在上面,下人看,見星隨天去耳.寓.
問:「經星左旋,緯星與日月右旋,是否?」曰:「今諸家是如此說.橫渠說天左旋,日月亦左旋.看來橫渠之說極是.只恐人不曉,所以詩傳只載舊說.」或曰:「此亦易見.如以一大輪在外,一小輪載日月在內,大輪轉急,小輪轉慢.雖都是左轉,只有急有慢,便覺日月似右轉了.」曰:「然.但如此,則曆家『逆』字皆看改做『順』字,『退』字皆著改做『進』字.」 .
晉天文志論得亦好,多是許敬宗爲之.日月隨天左旋,如橫渠說較順.五星亦順行.曆家謂之緩者反是急,急者反是緩.曆數,謂日月星所經歷之數.揚.
問:「日是陽,如何反行得退如月?」曰:「正是月行得遲.」問:「日行一度,月行十三度有奇.」曰:「曆家是將他退底度數爲進底度數.天至健,故日常不及他一度;月又遲,故不及天十三度有奇.且如月【17】生於西,一夜一夜漸漸向東,便可見月退處.」問:「如此說,則是日比天行遲了一度,月比天行遲了十三度有奇.」曰:「曆家若如此說,則算著那相去處度數多.今只以其相近處言,故易算.聞季通云:『西域有九執曆, 是順算.』」胡泳.
程子言日升降於三萬里,是言黃赤道之間相去三萬里.天日月星皆是左旋,只有遲速.天行較急,一日一夜繞地一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而又進過一度.日行稍遲,一日一夜繞地恰一周,而於天爲退一度.至一年,方與天相値在恰好處,是謂一年一周天.月行又遲,一日一夜繞地不能 ,而於天常退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.至二十九日半强,恰與天相値在恰好處,是謂一月一周天.月只是受日光.月質常圓,不曾缺,如圓毬,只有一面受日光.望日日在酉,月在卯,正相對,受光爲盛.天積氣,上面勁,只中間空,爲日月來往.地在天中,不甚大,四邊空.有時月在天中央,日在地中央,則光從四旁上受於月.其中昏暗,便是地影.望以後,日與月行便差背向一畔,相去漸漸遠,其受光面不正,至朔行又相遇.日與月正緊相合,日便蝕,無光.月或從上過,或從下過,亦不受光C星亦是受日光,但小耳.北辰中央一星甚小,謝氏謂「天之機」,亦略有意,但不似「天之樞」較切.淳.
日月升降三萬里之中,此是主黃道相去遠近而言.若天之高,則里數又煞遠.或曰八萬四千里,未可知也.立八尺之表,以候尺有五寸之景,寸當千里,則尺有五寸恰當三萬里之半.日去表有遠近,故景之長短爲可驗也.曆家言天左旋,日月星辰右行,非也.其實天左旋,日月P辰亦皆左旋.但天【18】之行疾如日,天一日一周,更 過一度,日一日一周,恰無 縮,以月受日光爲可見.月之望,正是日在地中,月在天中,所以日光到月,四伴更無虧欠;唯中心有少壓 處,是地有影蔽者爾.及日月各在東西,則日光到月者止及其半,故爲上弦;又減其半,則爲下弦.逐夜增減,皆以此推.地在天中,不爲甚大,只將日月行度折算可知.天色乎地,其氣極緊.試登極高處驗之,可見形氣相催,緊束而成體.但中間氣稍寬,所以容得許多品物.若一例如此氣緊,則人與物皆消磨矣!謂日月只是氣到寅上則寅上自光,氣到卯上則卯上自光者,亦末必然.旣曰日月,則自是各有一物,方始各有一名.星光亦受於日,但其體微爾.五星之色各異,觀其色,則金木水火之名可辯.衆星光芒閃 ,五星獨不如此.聚星亦皆左旋,唯北辰不動,在北極五星之旁一小星是也.蓋此星獨居天軸,四面如輪盤,環繞旋轉,此獨爲天之樞紐是也.日月薄蝕,只是二者交會處,二者緊合,所以其光掩沒,在朔則爲日食,在望則爲月蝕,所謂「 前縮後,近一遠三」.如自東而西,漸次相近,或日行月之旁,月行日之旁,不相掩者皆不蝕.唯月行日外而掩日於內,則爲日蝕;日行月外而掩月於內,則爲月蝕.所蝕分數,亦推其所掩之多少而已.謨.
日月升降三萬里中,謂夏至謂冬至,其間黃道相去三萬里.夏至背道高,東至黃道低.伊川誤認作東【19】西相去之數.形器之物,雖天地之大,亦有一定中處.伊川謂「天地無適而非中」,非是.揚.
先生論及璣衡及黃赤道日月 度,潘子善言:「嵩山本不當天之中,爲是天形 側,遂當其中耳.」曰:「嵩山不是天之中,乃是地之中.黃道赤道皆在嵩山之北.南極北極,天之樞紐,只有此處不動,如磨臍然.此是天之中至極處,如人之臍帶也.」銖.
「周 法謂極當天中,日月遠天而行,遠而不可見者爲盡.此說不是.」問:「論語或問中云:『南極低人地三十六度,北極高出地三十六度.』如何?」曰:「圓徑七十二度,極正居其中.堯典疏義甚詳.」德明.
季通嘗設一問云:「極星只在天中,而東西南北皆取正於極,而極星皆在其上,何也?」某無以答.後思之,只是極星便是北,而天則無定位.義剛.
南極在下七十二度,常隱不見.唐書說,有人至海上,見南極下有數大星甚明.此亦在七十二度之內.義剛.月體常圓無闕,但常受日光爲明.初三四是日在下照,月在西邊明,人在這邊望,只見在弦光.十五六則日在地下,其光由地四邊而射出,月被其光而明.月中是地影.月,古今人皆言有闕,惟沈存中云不無闕.揚.
「月無盈闕,人看得有盈闕.蓋晦日則月與日相疊了,至初三方漸漸離開去,人在下面側看見,則【20】其光闕.至望日則月與日正相對,人在中間正看見,則其光方圓.」因云,禮運言:「播五行於四時,和而後月生也.」如此,則氣不和時便無月,恐無此理.其云「三五而盈,三五而闕」,彼必不曾以理推之.若以理推之,則無有盈闕也.畢竟古人推究事物,似亦不甚子細.或云:「恐是說元初有月時.」曰:「也說不得.」燾.
問「弦望」之義.曰:「上弦是月盈及一半,如弓之上弦;下弦是月虧了一半,如弓之下弦.」又問:「是四分取半否?」曰:「如二分二至,也是四分取半.」因說曆家謂「 前 後,近一遠三」.以天之圍言之,上弦與下弦時,月日相看,皆四分天之. .
問:「月本無光,受日而有光.季通云:『日在地中,月行天上.所以光者,以日氣從地四旁周圍空處 出,故月受其光.』」先生曰:「若不如此,月何緣受得日光?方合朔時,日在上,月在下,則月面向天者有光,向地者無光,故人不見.及至望時,月面向人者有光,向天者無光,故見其圓滿.若至弦時,所謂『近一遠三』,只合有許多光.」又云:「月常有一半光.月似水,日照之,則水面光倒射壁上,乃月照也.」問:「星受日光否?」曰:「星恐自有光.」德明.
問:「月受日光,只是得一邊光?」曰:「日月相會時,日在月上,不是無光,光都載在上面一邊,故地上無光.到得日月漸漸相遠時,漸擦挫,月光漸漸見於下.到得望時,月光渾在下面一邊.望後又漸漸光向上去.」胡泳.
或問:「月中黑影是地影否?」曰:「前輩有此說,看來理或有之.然非地影,乃是地形倒去遮了他光【21】耳.如鏡子中被一物遮住其光,故不甚見也.蓋日以其光加月之魄,中間地是一塊實底物事,故光照不透而有此黑暈也.」問:「日光從四邊射入月光,何預地事,而 其光?」曰:「終是被這一塊實底物事隔住,故微有 耳」或錄云:「今人剪紙人貼鏡中,以火光照之十壁上圓光中有一人.有爲地所 ,其黑暈亦猶是耳.」
康節謂:「日,太陽也;月,少陰也;星,少陽也;辰,太陰也.星辰,非星也.」又曰:「辰弗集於房.」房者,舍也.故十二辰亦謂之十二舍.上「辰」字謂日月也,所謂三辰.北斗去辰爭十二來度.日蝕是日月會合處.月合在日之下,或反在上,故蝕.月蝕是日月正相照.伊川謂月不受日光,意亦相近.蓋陰盛亢陽,而不少讓陽故也.又曰:「日月會合,故初一初二,月全無光.初三漸開,方微有弦上光,是哉生明也.開後漸亦光,至望則相對,故圓,此後復漸相近,至晦則復合,故暗.月之所以虧盈者此也.」伯羽.
問:「自古以日月之蝕爲災異.如今曆家 自預先算得,是如何?」曰:「只大約可算,亦自有不合處.有曆家以爲當食而不食者,有以爲不當食而食者.」木之.
曆家之說,謂日光以望時遙奪月光,故月食;日月交會,日爲月掩,則日食.然聖人不言月蝕日,而以「有食」爲文者,闕於所不見. 祖.
日食是爲月所掩,月食是與日爭敵.月饒日些子,方好無食.揚.
【22】日月交蝕.暗虛.道夫.「遇險」,謂日月相遇,陽遇陰爲險也.振.
日月食皆是陰陽氣衰.徽廟朝曾下詔書,言此定數,不足爲災異,古人皆不曉曆之故.揚.
橫渠言,日月五星亦隨天轉.如二十八宿隨天而定,皆有光芒;五星逆行而動,無光芒.揚.
緯星是陰中之陽,經星是陽中之陰.蓋五星皆是地上木火土金水之氣上結而成, 受日光.經星 是陽氣之餘凝結者,疑得也受日光.但經星則閃 開闔,其光不定.緯星則不然,縱有芒角,其本體之光亦自不動,細視之可見. .
莫要說水星.蓋水星貼著日行,故半月日見.泳.
夜明多是星月.早日欲上未上之際,已先 退了星月之光,然日光猶未上,故天欲明時,一 時暗.揚.
星有墮地其光燭天而散者,有變爲石者.揚.
分野之說始見於春秋時,而詳於漢志.然今左傅所載大火辰星之說,又 只因其國之先曾主二星之祀而已.是時又未有所謂趙魏晉者.然後來占星者又 多驗,殊不可曉.廣.
叔重問星圖.曰:「星圖甚多,只是難得似.圓圖說得頂好.天彎,紙 平.方圖又 兩頭放小不得.」又曰:「那箇物事兩頭小,中心漲.」又曰: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想見只是說赤道.兩頭小,必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之一.」節.
【23】風只如天相似,不住旋轉.今此處無風,蓋或旋在那邊,或旋在上面,都不可知.如夏多南風,冬多北風,此亦可見.廣.
霜只是露結成,雪只是雨結成.古人說露是星月之氣,不然.今高山頂上雖晴亦無露.露只是自下蒸上.人言極西高山上亦無雨雪.廣.
「高山無霜露, 有雪.某嘗登雲谷.晨起穿林薄中, 無露水沾衣.但見煙霞在下,茫然如大洋海,衆山僅露峰尖,煙雲環繞往來,山如移動,天下之奇觀也!」或問:「高山無霜露,其理如何?」曰:「上面氣漸淸,風漸緊,雖微有霧氣,都吹散了,所以不結.若雪,則只是雨遇寒而凝,故高寒處雪先結也.道家有高處有萬里剛風之說,便是那裡氣 緊.低處則氣濁,故緩散.想得高山更上去,立人不住了,那裡氣又緊故也.離騷有九天之說,注家妄解,云有九天.據某觀之,只是九重.蓋天運行有許多重數.以手 圖暈,自內繞出至外,其數九.里面重數較軟,至外面則漸硬.想到第九重,只成硬殼相似,那裡轉得又愈緊矣.」 .
雪花所以必六出者,蓋只是霰下,被猛風拍開,故成六出.如人擲一團爛泥於地,泥必 開成稜瓣也.又,六者陰數,大陰玄精石亦六稜,蓋天地自然之數. .
問龍行雨之說.曰:「龍,水物也.其出而與陽氣交蒸,故能成雨.但尋常雨自是陰陽氣蒸鬱而成,非必龍之爲也.『密雲不雨,尙往也』,蓋止是下氣上升,所以未能雨.必是上氣蔽蓋無發洩處,方能有雨.橫渠正蒙論風雷雲雨之說最分曉.」木之.
【24】問:「雷電,程子曰:『只是氣相摩軋.』是否?」曰:「然.」「或以爲有神物.」曰:「氣聚則須有,然 過便散.如雷斧之類,亦是氣聚而成者.但已有渣滓,便散不得,此亦屬『成之者性.』張子云:『其來也,幾微易簡;其究也,廣大堅固.』卽此理也.」<aname="missing">〔*〕</a>.
雷如今之爆杖,蓋鬱積之極而 散者也.方子.
十月雷鳴.曰:「恐發動了陽氣.所以大雪爲豊年之兆者,雪非 年,蓋爲凝結得陽氣在地,來年發達生長萬物.」敬仲.
雷雖只是氣,但有氣使有形.如 本只是薄雨爲日所照成影,然亦有形,能吸水,吸酒.人家有此,或爲妖,或爲祥.義剛.
虹非能止雨也,而雨氣至是已薄,亦是日色射散雨氣了.揚.
伊川說:「世間人說雹是 做,初恐無是理.」看來亦有之.只謂之全是 做,則不可耳.自有是上面結作成底,也有是 做底,某少見十九伯說親見如此.記在別錄.十九伯誠確人,語必不妄.又,此間王三哥之 參議者云,嘗登五臺山,山極高寒,盛夏 綿被去.寺僧曰:「官人帶被來少.」王甚怪之.寺僧又爲借得三兩條與之.中夜之間寒甚,擁數床綿被,猶不煖.蓋山頂皆 含水,吐之爲雹.少間,風雨大作,所吐之雹皆不見.明日下山,則見人言,昨夜雹大作.問,皆如寺中所見者.文,夷堅志中載劉法師者,後居隆興府西山修道.山多 ,皆如手臂大.與之 餌,皆食.一日,忽領無限 入菴,井中之水皆爲飮盡.飮乾,印吐爲雹.已而風雨大作,所吐之雹皆不見.明日下山,則人言所【25】下之雹皆如 所吐者. 形狀亦如龍,是陰屬.是這氣相感應,使作得他如此.正是陰陽交爭之時,所以下雹時必寒.今雹之兩頭皆尖,有稜道.疑得初間圓,上面陰陽交爭,打得如此碎了.「雹」字從「雨」,從「包」,是這氣包住,所以爲雹也.
古今曆家只推算得箇陰陽消長界分耳.人傑.曆.
太史公曆書是說太初,然 是 頊四分曆.劉歆 作三統曆.唐一行大衍曆最詳備.五代王朴司天考亦簡嚴.然一行王朴之曆,皆止用之二三年卽差.王朴曆是七百二十加去,季通所用, 依康節三百六十數.人傑.
今之造曆者無定法,只是 <aname="incorrect">〔* 〕</a>天乏行度以求合,或過則損,不及則益,所以多差.因言,古之鍾律紐算,寸分毫釐絲忽皆有定法,如合符契,皆自然而然,莫知所起.古之聖人,其思之如是之巧,然皆非私意撰爲之也.意古之曆書,亦必有一定之法,而今亡矣.三代而下,造曆者紛紛莫有定議,愈精愈密而愈多差,由不得古人一定之法也.季通嘗言:「天之運無常.日月星辰積氣,皆動物也.其行度疾速,或過不及,自是不齊.使我之法能運乎天,而不爲天之所運,則其疏密遲速,或過不及之間,不出乎我.此虛寬之大數縱有差 ,皆可推而不失矣.何者?以我法之有定而律彼之無定,自無差也.」季通言非是.天運無定,乃其行度如此,其行之差處亦是常度.但後之造曆者,其爲數窄狹,而不足以包之爾. .
問:「曆法何以推月之大小?」曰:「只是以每月二十九日半,六百四十分日之二十九計之,觀其合朔【26】爲如何.如前月大,則後月初二日月生明;前月小,則後月初三日月生明.」人傑.
閏餘生於朔不盡周天之氣.周天之氣,謂二十四氣也.月有大小,朔不得盡此氣,而一歲日子足矣,故置閏.揚.
中氣只在本月.若 得中氣在月盡,後月便當置閏.人傑.
沈存中欲以節氣定晦朔,不知交節之時適在亥,此日當如何分.方子.
或說曆四廢日.曰:「只是言相勝者:春是庚辛日,秋是甲乙日.溫公潛虛亦是此意.」人傑.
五子六甲,二五爲干,二六爲支.人傑.
先在先生處見一書,先立春,次驚蟄,次雨水,次春分,次穀雨,次淸明.云:「漢曆也.」揚.
子升問:「人言虜中曆與中曆差一日,是否?」曰:「只如子正四刻方屬今日,子初自屬昨日.今人 交子時,便喚做今日.如此亦便差一日.」木之.
曆數微 ,加今下漏一般.漏管稍〔* 〕,則必後天:稍闊,則必先天,末子而子,未年而牛.淵.
曆法,季通說,當先論天行,次及七政.此亦未善.要當先論太虛,以見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,一一定位,然後論天行,以見天度加損虛度之歲分.歲分旣定A然後七政乃可齊耳.道夫.
或問:「季通曆法未是?」曰:「這都未理會得.而今須是也會布算,也學得似他了,把去推測,方見得他是與不是.而今某自不曾理會得,如何說得他是與不是.這也是康節說恁地.若錯時,也是康節錯了.只是覺得自古以來,無一箇人考得到這處.然也只在史記漢書上,自是人不去考.司馬遷班固【27】劉向父子杜佑說都一同,不解都不是.」賀孫.
陳得一統元曆,紹興七八年間作.又云:「局中暗用紀元曆,以統元爲名.」文蔚.
渾儀可取,蓋天不可用.試令主蓋天者做一樣子,如何做?只似箇雨傘,不知如何與地相附看.若渾天,須做得箇渾天來.賀孫.或錄云:「有能說蓋天者,欲令作一蓋天儀,不知可否.或云似傘樣.如此,則四旁須有漏風處,故不若渾天之可爲儀也.」
先生嘗言:「數家有大小陽九.」道夫問:「果爾,則有國有家者何貴乎修治?」曰:「在我者過得他一二分,便足以勝之.」道夫.數.
問:「周公定豫州爲天地之中,東西南北各五千里.今北邊無極,而南方交趾便際海,道里長短 殊,何以云各五千里?」曰:「此但以中國地段四方相去言之,未說到極邊與際海處.南邊雖近海,然地形則未盡.如海外有島夷諸國,則地猶連屬.彼處海猶有底,至海無底處,地形力盡.周公以土圭測天地之中,則豫州爲中,而南北東西際天各遠許多.至於北遠而南近,則地形有偏爾,所謂『地不滿東南』也.禹貢言東西南北各二千五百里,不知周公何以言五千里.今視中國,四方相去無五千里,想他周公且恁大說敎好看.如堯舜所都冀州之地,去北方甚近.是時中國土地甚狹,想只是略相羈麾.至夏商已後,漸漸開闢.如三苗只在今洞庭彭 湖湘之間.被時中國已不能到,三苗所以也負固不服.」後來又見先生問:「崑崙取中國五萬里,此爲天地之中.中國在東南,未必有五萬里.嘗見佛經說崑崙山頂有阿 大池,水流四面去,其東南人中國者爲黃河,其二方流爲弱水黑水之類.」又曰:「自古無人窮至北海,想北海只 著天殼邊過.緣北邊【28】地長,其勢北海不甚闊.地之下與地之四邊皆海水周流,地浮水上,與天接,天包水與地.」問:「天有形質否?」曰:「無.只是氣旋轉得緊,加急風然,至上面極高處轉得愈緊.若轉 ,則地使脫墜矣!」問:星辰有形質否?」曰:「無.只是氣之精英凝 者.」或云:「如燈花否?」曰:「然.」 .地理.
人言北方土地高燥,恐暑月亦蒸濕.何以言之?月令云:「是月也,土潤 暑 天氣下降,地氣上騰.」想得春夏間天轉稍慢,故氣候緩散昏昏然,而南方爲尤甚.至秋冬,則天轉益急,故氣候淸明,宇宙澄曠.所以說天高氣淸,以其轉急而氣緊也. .
「海那岸便與天接.」或疑百川赴海而海不溢.曰:「蓋是乾了.有人見海邊作旋渦吸水下去者.」直卿云:「程子大爐 之說好.」方子.
海水無邊,那邊只是氣蓄得在.揚.
海水未嘗溢者,莊周所謂「沃焦土」是也.德明.潮之遲速大小自有常.舊見明州人說,月加子午則潮長,自有此理.沈存中筆談說亦如此.德明.
陸子靜謂潮是子午月長,沈存中續筆談之說亦如此,謂月在地子午之方,初一卯,十五酉.方子.蔡伯靖曰:「山本同而末異,水本異而末同.」義剛.
問:「先生前日言水隨山行,何以驗之?」曰:「外面底水在山下,中間底水在脊上行.」【29】爲喩,曰:「外面底水在指縫中行,中間底水在指頭上行.」又曰:「山下有水.今浚井底人亦看山脈.」節.
冀都是正天地中間,好箇風水.山脈從雲中發來,雲中正高脊處.自脊以西之水,則西流入于龍門西河;自脊以東之水,則東流入于海.前面一條黃河環繞,右畔是華山聳立,爲虎.自華來至中,爲嵩山,是爲前案.遂過去爲泰山,聳于左,是爲龍.淮南諸山是第二重案.江南諸山及五嶺,又爲第三四重案.淳.義剛同.
堯都中原,風水極佳.左河東,太行諸山相遠,海島諸山亦皆相向.右河南繞,直至泰山湊海.第二重自蜀中出湖南,出盧山諸山.第三重自五嶺至明越.又黑水之類,自北纏繞至南海.泉州常平司有一大圖,甚佳.揚.
河東地形極好,乃堯舜禹故都,今晉州河中府是也.左右多山,黃河繞之,嵩,華列其前.廣.
上黨卽今潞州,春秋赤狄潞氏,卽其地也.以其地極高,與天爲黨,故曰上黨.上當,太行山之極高處.平陽晉州蒲 ,山之盡頭,堯舜之所都也.河東河北諸州,如太原晉陽等處,皆在山之兩邊 中.山極高闊.伊川云:「太行千里一塊石.」山後是 代諸州.泰山 是太七之虎山.又問:「平陽蒲〔* 〕,自堯舜後何故無人建都?」曰:「其地 瘠不生物,人民朴陋儉嗇,故惟堯舜能都之.後世侈泰,如何都得.」 .
河東河北皆 太行山.堯舜禹所都,皆在太行下.揚.
【30】太行山一千里,河北諸州皆旋其趾.潞洲上黨在山脊最高處.過河便見太行在半天,如黑雲然.揚.
或問:「天下之山西北最高?」曰:「然.自關中一支生下幽谷,以至嵩山,東盡泰山,此是一支.又自 漢水之北生下一支,至揚州而盡.江南諸山則又自岷山分一支,以盡乎兩浙 廣.」 .
江西山皆自五嶺 上來,自南而北,故皆逆. 中 是自北而南,故皆順.揚.
中之山多自北來,水皆東南流.江浙之山多自南來,水多北流,故江浙冬寒夏熱. .
仙霞嶺在信州分水之右,其脊脈發去爲臨安,又發去爲建康.義剛.
江西山水秀拔,生出人來便要硬做.升卿.
荊襄山川平曠,得天地之中,有中原氣象,爲束南交會處,耆舊人物多,最好卜居.但有變,則正是兵交之衝,又恐無〔* 〕類!儀剛.
要作地理圖三箇樣子:一寫州名,一寫縣名,一寫山川名.仍作圖時,須用逐州正斜,長短,闊狹如其地形,糊紙葉子以剪.振.
或問南北對境圖.曰:「天下大川有二,止河與江.如淮亦小,只是中間起.虜中混同江 是大川.」李得之問:「薛常州九域圖如何?」曰:「其書細碎,不是著書手段.『予決九州,距四海』了, 逐旋爬疏小江水,今至川.此是大形勢.」蓋卿.
【31】先生謂張 云:「向於某人家看華夷圖,因指某水云:『此水將有入淮之勢.』其人曰:『今其勢已自如此.』」先生因言,河本東流入海,後來北流.當時亦有塡河之議,今乃向南流矣.力行.
「某說道:『後來黃河必與淮河相井.」伯恭問:『今已如此.』問他:『如何見得?』伯恭問:『見薛某說.』「又曰:「元 間河北流,自後中原多事;後來南流,虜人亦多事.近來又北流,見歸正人說.」或錄云:「因看劉樞家中原圖,黃河 自西南貫梁山泊, 入淮來.神宗時,河北流.故虜人盛;今 南來,故其 亦衰.」又曰:「神宗時行 田策,行得甚力.差官去監那箇水,也是肥.只是未蒙其利,先有衝頹廬舍之患.」潘子善問:「如何可治河決之患?」曰:「漢人之策,今兩旁不立城邑,不置民居,存留些地步與他,不與他爭,放敎他寬,敎他水散漫,或流從這邊,或流從那邊,不似而今作堤去 他.元帝時,募善治河決者.當時集衆議,以此說爲善.」·又問:「河決了,中心平處 低,如何?」曰:「不會低,他自擇一箇低處去.」又問:「雍州是九州那裡高?」曰:「那裡無甚水.」又曰:「禹貢亦不可考其次第,那如經量門簿?所謂門簿者,載此一都有田若干,有山若干.」節.
御河是太行之水,出來甚 .周世宗取三關,是從御河裏去,三四十日取了.又曰:「御河之水淸見底.後來黃河水衝來,濁了.」曰:「河北流,是禹之故道.」又曰:「不是禹之故道,近禹之故道.」節.
仲默問:「有兩漢水,如何有一水謂之西漢江?」曰:「而今如 州等處,便是東川.東川 有一支出來,便是西漢江,卽所謂嘉陵江也.」義剛.
【32】南康郡治,張齊賢所建,蓋兩江之咽喉.古人做事都有意思.又如利州路, 有一州在劍閣外方子.
漢荊州刺史是守襄陽.魏晉以後,以江陵爲荊州.節.
吳大年曰:「呂蒙城在 州.其城方,其中又有數重,形址如井,今猶存.」義剛.
道州卽春陵.武帝對子爲春陵王,後徙居鄧州.至今鄧州亦謂之春陵.義剛.
漢時人仕宦於瓜州者,更極前面亦有人往.長安西門至彼,九千九百九十九里.揚.
【33】朱子語類第三
鬼神
因說鬼神,曰:「鬼神事自是第二著.那箇無形影,是難理會底,未消去理會,且就日用緊切處做工夫.子曰:『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!未知生,焉知死!』此說盡了.此便是合理會底理會得,將間鬼神自有見處.若合理會底不理會,只管去理會沒緊要底,將間都沒理會了.」淳.義剛問目別出.
義剛將鬼神間目呈畢,先生曰:「此事自是第二著.『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!』此說盡了,今且須去理會 前事,那箇鬼神事,無形無影,莫要枉費心力.理會得那箇來時,將久我看實處皆不曉得.所謂『詩書執禮;皆雅言也』,這箇皆是面前事,做得一件,便是一件.如易,便自難理會了,而今只據我恁地推測,不知是與不是,亦須逐一去看.然到極處,不過只是這箇.」義剛.
或問鬼神有無.曰:「此豈卒乍可說!便說,公亦豈能信得及.須於衆理看得漸明,則此惑自解.『樊遲問知.子曰:「務民之義,敬鬼神而遠之,可謂知矣.」』人且理會合當理會底事,其理會未得底,且推向一邊,待日用常行處理會得透,則鬼神之理將自見得,乃所以爲知也.『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!』意亦如此.」必大.
【34】天下大底事,自有箇大底根本;小底事,亦自有箇緊切處.若見得天下亦無甚事.如鬼神之事,聖賢說得甚分明,只將禮熟讀便見.二程初不說無鬼神,但無而今世俗所謂鬼神耳.古來聖人所制祭祀,皆是他見得天地之理如此.去僞.
神,伸也;鬼,屈也.如風雨雷電初發時,神也;及至風止雨過,雷住電息,則鬼也.
鬼神不過陰陽消長而已.亭毒化育,風雨晦冥,皆是.在人則精是魄,魄者鬼之盛也;氣是魂,魂者神之盛也.精氣聚而爲物,何物而無鬼神!「遊魂爲變」,魂遊則魄之降可知.升卿.
鬼神只是氣.屈伸往來者,氣也.天地間無非氣.人之氣與天地之氣常相接,無間斷,人自不見.人心才動,必達於氣,便與這屈伸往來者相感通.如卜筮之類,皆是心自有此物,只說 心上事,才動必應也.恪.
問:「鬼神便只是此氣否?」曰:「又是這氣裡面神靈相似.」燾.
問:「先生說『鬼神自有界分』,如何!」曰:「如日爲神,夜爲鬼;生爲神,死爲鬼,豈不是界分?」義剛.
叔器問:「先生前說『日爲神,夜爲鬼,所以鬼夜出』,如何?」曰:「間有然者,亦不能皆然.夜屬陰.且如妖鳥皆陰類,皆是夜嗚.」義剛.淳同.雨風露雷,日月晝夜,此鬼神跡也,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.若所謂『有嘯於梁,觸於胸』,此則所謂不正邪暗,或有或無,或去或來,或聚或散者.又有所謂禱之而應,祈之而獲,此亦所謂鬼神,同【35】一理也.世間萬事皆此理,但精粗小大之不同爾.又曰:「以功用謂之鬼神,卽此便見.」道夫.
鬼神死生之理,定不如釋家所云,世俗所見.然又有其事昭昭,不可以理推者,此等處且莫要理會.揚.
因說神怪事,曰:「人心平鋪看便好,若做弄,便有鬼怪出來.」方.
「理有明未盡處,如何得意誠?且如鬼神事,今是有是無?」因說張仲隆曾至金沙堤,見巨人跡.「此是如何?」揚謂:「冊子說,幷人傅說,皆不可信,須是親見.揚平昔見冊子上井人說得滿頭滿耳,只是都不曾自見.」先生曰:「只是公不曾見.畢竟其理如何?南軒亦只是硬不信,有時戱說一二.如禹鼎鑄 魅 之屬,便是有這物.深山大澤,是彼所居處,人往占之,豈不爲 !邵先生語程先生:『世間有一般不有不無底人馬.』程難之,謂:『鞍 之類何處得?』如邵意,則是亦以爲有之.邵又言:『 造雹.』程言:『雹有大者,被豈能爲之?』豫章曾有一劉道人,嘗居一山頂結菴.一日,衆 人來,如手臂大,不 人,人以手撫之.盡喫菴中水,少頃菴外皆堆成雹.明日,山下果有雹.此則是冊子上所載.有一妻伯劉丈,致中兄.其人甚樸實,不能妄語,云:『嘗過一嶺,稍晩了,急行.忽聞溪邊林中響甚,往看之,乃無,止 在林中,各把一物如水晶.看了,去未數里,下雹.』此理又不知如何.造化若用此物爲雹,則造化亦小矣.又南劍鄧德喩嘗爲一人言:『嘗至餘杭大滌山中,常有龍骨,人往來取之.未人山洞,見一陣靑煙出.少頃二陣火出.少頃,一龍出,一鬼隨後.』大段盡人事,見得破,方是.不然,不信.中有一點廷在,終不得.又如前生後生,死復爲人之說,亦須要見得破.」又云:「南軒 廟,【36】次第亦未到此.須是便民知信,末梢無疑,始得.不然,民倚神爲主,柝了轉使民信向怨望.舊有一邑,泥塑一大佛,一方尊信之.後被一無狀宗子斷其首,民聚哭之,頸上泥木出舍利.泥木豈有此物!只是人心所致.」先生謂一僧云.問:「龍行雨如何?」曰:「不是龍口中吐出.只是龍行時,便有雨隨之.劉禹錫亦嘗言,有人在一高山上,見山下雷神龍鬼之類行雨.此等之類無限,實要見得破.」問:「『敬鬼神而遠之』,則亦是言有,但當敬而遠之,自盡其道,便不相關.」曰:「聖人便說只是如此.嘗以此理問李先生,曰:『此處不須理會.』」先生因曰:「 爲雹,亦有如此者,非是雹必要此物爲之也.揚.
因論薛士龍家見鬼,曰:「世之信鬼神者,皆謂實有在天地間:其不信者,斷然以爲無鬼.然 又有眞箇見者.鄭景望遂以薛氏所見爲實理,不知此特虹霓之類耳.」必大因問:「虹霓只是氣,還有形質?」曰:「旣能 水,亦必有腸 .只 散,便無了.如雷部神物,亦此類.」必大.
因說鬼怪,曰:「『木之精 .」 只一脚. ,古有此語,若果有,必是此物.」淳.氣聚則生,氣散則死.泳.以下 在人鬼神,兼論精神魂魄.
問:「死生有無之說,人多惑之.」曰:「不須如此疑.且作無主張.」因問:「識環記井之事,古復有此,何也?」曰:「此又別有說話.」力行.
問生死鬼神之理.明作錄云:「問:『鬼神生死,雖知得是一理,然未見得端的.』曰:『精氣爲物,遊魂爲變,便是生死底道理.」未達.曰:『精氣凝則爲人,散則爲鬼.』又問:『精氣凝時,此理便附在氣上否?』」曰:「天道流行,發育萬物,有理而後【37】有氣.雖是一時都有,畢竟以理爲主,人得之以有生.明作錄云:「然氣則有淸濁.」氣之淸者爲氣,濁者爲質.明作錄云:「淸者屬陽,濁者屬陰.」知覺運動,陽之爲也;形體,明作錄作「骨肉皮毛」.陰之爲也.氣曰魂,體曰魄.高誘淮南子注曰:『魂者,陽之神;魄者,陰之神.』所謂神者,以其主乎形氣也.人所以生,精氣聚也.人只有許多氣,須有箇盡時;明作錄云:「醫家所謂陰陽不升降是也.」盡則魂氣歸於天,形魄歸于地而死矣.人將死時,熱氣上出,所謂魂升也;下體漸冷,所謂魄降也.此所以有生必有死,有始必有終也.夫聚散者,氣也.若理,則只泊在氣上,初不是凝結自爲一物.但人分上所合當然者便是理,不可以聚散言也.然人死雖終歸於散,然亦未便散盡,故祭祀有感格之理.先 世次遠者,氣之有無不可知.然奉祭杷者旣是他子孫,必竟只是一氣,所以有感通之理.然已散者不復聚.釋氏 謂人死爲鬼,鬼復爲人.如此,則天地間常只是許多人來來去去,更不由造化生生,必無是理.至如伯有爲 ,伊川謂別是一般道理.蓋其人氣未當盡而强死,自是能爲 .子産爲之立後,使有所歸,遂不爲 ,亦可謂如鬼神之情狀矣.」問:「伊川言:『鬼神造化之述.』此豈亦造化之跡乎?」曰:「皆是也.昔論正理,則以樹上忽生出花葉,此便是造化之跡.又加空中忽然有雷霆風雨,皆是也.但人所常見,故不之怪.忽聞鬼嘯,鬼火之屬,則便以爲怪.不知此亦造化之跡,但不是正理,故爲怪異.如家語云:『山之怪曰 ,水之怪日龍罔象,土之怪 羊.」皆是氣之雜 乖戾所生,亦非理之所無也,專以爲無則不可,如冬寒夏熱,此理之正也.有時忽然夏寒冬熱,豈可謂無此理!但旣非理之常,便謂之怪.孔子所以不語,學者亦末須理會也.」
【39】才卿問:「來而伸者爲神,往而屈者爲鬼.凡陰陽魂魄,人之噓吸皆然;不獨死者爲鬼,生者爲神.故橫渠云:『神 者歸之始,歸往者來之終.』」曰:「此二句,正如俗語罵鬼云:『 是已死我,我是未死 .』楚詞中說終古,亦是此義.」「去終古之所之兮,今逍避而來東.羌靈魂之欲歸兮,何須臾而忘反!」用之云:「旣屈之中,恐又自有屈伸.」曰:「祭祀致得鬼神來格,便是就旣屈之氣又能伸也.」 問:「魂氣則能旣屈而伸,若祭祀來格是也.若魄旣死,恐不能復伸矣.」曰:「也能伸.蓋他來則俱來.如祭祀報魂報魄,求之四方上下,便是皆有感格之理.」用之問:「『遊魂爲變』,聖愚皆一否?」曰:「然.」 問:「『天神地 人鬼.』地何以曰『 』?」曰:『 』字只是『示』字.蓋天垂三辰以著象,如日月星辰是也.地亦顯山川草木以示人,所以曰『地示』.」用之云:「人之 天地山川,是以我之有感彼之有.子孫之祭先 ,是以我之有感他之無.」曰:「神 之氣常屈伸而不已,人鬼之氣則消散而無餘矣.其消散亦有久速之異.人有不伏其死者,所以旣死而此氣不散,爲妖爲怪.如人之凶死,及僧道旣死,多不散.僧道務養精神,所以凝聚不散.若聖賢則安於死,豈有不散而爲神怪者乎!如黃帝堯舜,不聞其旣死而爲靈怪也.嘗見輔漢卿問:『某人死,其氣溫溫然,熏蒸滿室,數日不散.』是他氣盛,所以如此.劉元城毋死時,風雷轟於正寢,雲霧晦宴,少頃辯色,而公已端坐薨矣.他是什 樣氣魄!」用之曰:「莫是元城忠誠,感動天地之氣否?」曰:「只是元城之氣自散爾.他養得此氣剛大,所以散時如此.祭義云:『其氣發揚於上,爲昭明,焄蒿,棲愴,此百物之精也.』此數句說盡了.人死時,其魂氣發揚於上,昭明,是人死時自有一般光景;焄蒿,【40】卽前所云『溫溫之氣』也;悽愴,是一般肅然之氣,今人悽愴,如漢武帝時『神君來則風肅然』是也.此皆萬物之精,旣死而散也. .淳錄云:「問:『「其氣發揚於上」,何謂也?』曰:『人氣本騰上,這下面盡,則只管騰上去.如火之煙,這下面薪盡,則煙只管騰上去.』淳云:『終久必消了.』曰:『然』.」
問:「鬼神便是精神魂魄,如何?」曰:「然.且就這一身看,自會笑語,有許多聰明知識,這是如何得恁地?虛空之中,忽然有風有雨,忽然有雷有電,這是如何得恁地?這都是陰陽相感,都是鬼神.看得到這裡,見一身只是箇軀殼在這裡,內外無非天地陰陽之氣.所以夜來說道:『「天地之塞,吾其體;天地之帥,吾其性」,思量來只是一箇道理.』」又云:「如魚之在水,外面水便是 裡面水. 魚 裡水與鯉魚 裏水,只一般.」仁父問:「魂魄如何是陰陽?」曰:「魂如火,魄如水.」賀孫.
因言魂魄鬼神之說,曰:「只今生人,便自一半是神,一半是鬼了.但未死以前,則神爲主;已死之後,則鬼爲主.縱橫在這裡.以屈伸往來之氣言之,則來者爲神,去者爲鬼;以人身言之,則氣爲神而精爲鬼.然其屈伸往來也各以漸.」 .饒錄云:「若以對待言,一半是氣.一半是精.」
問魂魄.曰:「氣質是實底;魂魄是半虛半實底;鬼神是虛分數多,實分數少底.」賜.
問魂魄.曰:「魄是一點精氣,氣交時便有這神.魂是發揚出來底,如氣之出人息.魄是如水,人之視能明,聽能聰,心能强記底.有這魄,便有這神,不是外面人來.魄是精,魂是氣:魄主靜,魂主動.」又曰:「草木之生自有箇神, 自不能生.在人則心便是,所謂『形旣生矣,神發知矣』,是也.」又問生魄死魄.曰:「古人只說『三五而盈,三五而闕』.近時人方推得他所以圓闕,乃是魄受光處,【41】魄未嘗無也.人有魄先衰底,有魂先衰底.如某近來覺重聽多忘,是魄先衰.」又曰:「一片底便是分做兩片底,兩片底便是分作五片底.做這萬物,四時,五行,只是從那太極中來.太極只是一箇氣, 分做兩箇:氣裡面動底是陽,靜底是陰.又分做五氣,又散爲萬物.」植.
先儒言:「口鼻之噓吸爲魂,耳目之聰明爲魄.」也只說得大槪. 更有箇母子,這便是坎離水火.煖氣使是魂,冷氣便是魄.魂便是氣之神,魄便是精之神:會思量討度底便是魂,會記當去底便是魄.又曰:「見於目而明,耳而聰者,是魄之用.老氏云載營魄,營是晶熒之義,魄是一箇晶光堅凝物事.釋氏之地水火風,其說云,人之死也,風火先散,則不能爲崇.蓋魂先散而魄尙存,只是消磨未盡,少間自 了.若地水先散,而風火尙遲,則能爲 ,蓋魂氣猶存爾.」又曰:「無魂,則魄不能以自存.今人多思慮役役,魂都與魄相離了.老氏便只要守得相合,所謂『致虛極,守靜篤』,全然守在這裡,不得動.」又曰:「專氣致柔,不是『守』字, 是『專』字.便只是專在此,全不放出,氣使細.若放些子出,便粗了也.」
陰陽之始交,天一生水.物生始化曰魄.旣生魄,煖者爲魂.先有魄而後有魂,故魄常爲主爲幹. .
人生初間是先有氣.旣成形,是魄在先.「形旣生矣,神發知矣.」旣有形後,方有精神覺.子産一曰:「人生始化曰魄,旣生魄,陽曰魂.」數句說得好.淳.
動者,魂也;靜者,魄也.「動靜」二字括盡魂魄.凡能運用作爲,皆魂也,魄則不能也.【42】今人之所以能運動,都是魂使之爾.魂若去,魄則不能也.今魄之所以能運,體便死矣.月之黑暈便是魄,其光者,乃日加之光耳,他本無光也,所以說「哉生魄」,「旁死魄」.莊子曰:「日火外影,金水內影.」此便是魂魄之說. .有脫誤.
耳目之聰明爲魄,魄是鬼.某自覺氣盛則魄衰.男童女死而魄先化.升卿.
魄是耳目之精,魂是口鼻呼吸之氣.眼光落地,所謂「體魄則降」也.
或問:「 鼻呼吸者爲魂,耳目之聰明爲魄?」曰:「精氣爲物,魂乃精氣中無形述底.淮南子注云:『魂者,陽之神;魄者,陰之神.』釋氏四大之說亦是竊見這意思.人之一身,皮肉之類皆屬地,涕唾之類皆屬水.暖氣爲火,運動爲風.地水,陰也;火風,陽也.」
或問:「氣之出入者爲魂,耳目之聰明爲魄.然則魄中復有魂,魂中復有魄耶?」曰:「精氣周流,充滿於一身之中,噓吸聰明,乃其發而易見者耳.然旣周流充滿於一身之中,則鼻之知臭,口之知味,非魄乎?耳目之中皆有暖氣,非魂乎?推之遍 ,莫不皆然.佛書論四大處,似亦 述此意.」問:「先生嘗言,體魄自是二物.然則魂氣亦爲而物耶?」曰:「將魂氣 推之,亦有精粗:但其爲精粗也甚微,非若體魄之懸殊耳.」問:「以目言之,目之輪,體也;睛之明,魄也.耳則如何?」曰:「竅卽體也,聰卽魄也.」又問:「月魄之魄,豈只指其光而言之,而其輪則體耶?」曰:「月不可以體言,只有魂魄耳.月魄卽其全體,而光處乃其魂之發也.」
魂屬木,魄屬金.所以說「三魂七魄」,是金木之數也.
【43】人之能思慮計 者,魂之爲也;能記憶辨別者,魄之爲也. .
「人有盡記得一生以來履歷事者,此是智以藏往否?」曰:「此是魄强,所以記得多.」德明.
問:「魂氣升於天,莫只是消散,其實無物歸於天上否?」曰:「也是氣散,只是才散便無.如火將滅,也有煙上,只是便散.蓋緣木之性已盡,無以繼之.人之將死,便氣散,卽是這裡無箇主子,一散便死.大率人之氣常上.且如說話,氣都出上去.」 孫.
魂散,則魄便自 了.今人說虎死則眼光入地,便是如此.
問:「人死時,是當初稟得許多氣,氣盡則無否?」曰:「是.」曰:「如此,則與天地造化不相干.」曰:「死生有命,當初稟得氣時便定了,便是天地造化.只有許多氣,能保之亦可延.且如我與人俱有十分,俱已用出二分.我才用出二分便收回,及收回二分時,那人已用出四分了,所以我便能少延.此卽老氏作福意.老氏惟見此理,一向自私其身.」淳.
問:「黃寺丞云:『氣散而非無.』泳竊謂人稟得陰陽五行之氣以生,到死後,其氣雖散,只反本還原去.」曰:「不須如此說.若說無,便是索性無了.惟其可以感格得來,故只說得散.要之,散也是無了.」問:「燈焰衝上,漸漸無去.要之不可謂之無,只是其氣散在此一室之內.」曰:「只是他有子孫在,便是不可謂之無.」胡泳.
問:「有人死而氣不散者,何也?」曰:「他是不伏死.如自刑自害者,皆是末伏死,又更聚得這精神.安於死者便自無,何曾見堯舜做鬼來!」
【43】死而氣散,泯然無逃者,是其常.道理恁地.有托生者,是偶然聚得氣不散,又 生去湊著那生氣,便再生,然非其常也.伊川云:「左傳伯有之爲 ,又別是一理.」言非死生之常理也.人傑錄略.
伯有爲 之事,自是一理,謂非生死之常理.人死則氣散,理之常也. 用物宏,取精多,族大而强死,故其氣未散耳.〔* 〕.
光 問:「先生所答崧卿書云云.如伊川又云:『「伯有爲 ,別是一理.』又如何?」曰:「亦自有這般底.然亦多是不得其死,故强氣未散.要之,久之亦不會不散.如 州一件公事:婦殺夫,密埋之.後爲崇,事才發覺,當時便不爲 .此事恐奏裁免死,遂於申諸司狀上特批了.後婦人斬,與婦人通者絞.以是知刑獄裡面這般事,若不與決罪償命,則死者之 必不解.」又曰:「氣久必散.人說神仙,一代說一項.漢世說甚安期生,至唐以來,則不見說了.又說鍾離權呂洞賓,而今又不見說了.看得來,他也只是養得分外壽考,然終久亦散了.」賀孫.
問:「伯有之事別是一理,如何?」曰:「是別是一理.人之所以病而終盡,則其氣散矣.或遭刑,或忽然而死者,氣猶聚而未散,然亦終於一散.釋道所以自私其身者,便死時亦只是留其身不得,終是不甘心,死御 憤者亦然,故其氣皆不散.浦城山中有一道人,常在山中燒丹.後因一日出神,乃祝其人云:『七日不返時,可燒我.』未滿七日,其人焚之.後其道人歸,叫罵取身,亦能於壁間寫字,但是墨較淡,不久又無.」揚嘗聞張天覺有一事亦然.鄧隱峰一事亦然.其人只管討身,隱峰云:「說底是甚 ?」共人悟,謝之而去.揚.
!45】問:「『遊魂爲變』,間有爲妖 者,是如何得末散?」曰:「『遊』字是漸漸散.若是爲妖 者,多是不得其死,其氣未散,故鬱結而成妖 .若是〔* 〕羸病死底人,這氣消耗盡了方死,豈復更鬱結成妖 !然不得其死者,久之亦散.如今打麵做糊,中間自有成小塊核不散底,久之漸漸也自會散.又如其取精多,其用物弘,如伯有者,亦是卒未散也.橫渠曰:『物之初生,氣日至而滋息;物生旣盈,氣日反而遊散.至之謂神,以其伸也;反之謂鬼,以其歸也』天下萬物萬事自古及今,只是箇陰陽消息屈伸.橫樂將屈伸說得貫通.上蔡說, 似不說得循環意思.宰我曰:『吾聞鬼神之名,不知其所謂.』子曰:『氣也者,神之盛也;魄也者,鬼之盛也.合鬼與神,敎之至也.』注謂口鼻噓吸爲氣,耳目聰明爲魄.氣屬陽,魄屬陰.而今有人說眼光落,這便是魄降.今人將死,有云魄落.若氣,只升而散.故云:『魄氣歸於天,形魄歸於地.』道家修養有這說,與此大段相合.」賀孫.
弘死三年而化爲碧.此所謂魄也,如虎威之類.弘以忠死,故其氣凝結如此.廣.
「鬼神憑依言語,乃是依憑人之精神以發」.問:「伊川記金山事如何?」曰:「乃此婢子想出.」:「今人家多有怪者.」曰:「此乃 魅 之爲.建州有一士人,行遇一人,只有一脚,問某人家安在.與之同行,見一脚者人某人家.數日,其家果死一子.」可學.
鄭 :「有人寤寐間見鬼通刺甚驗者.」曰:「如此,則是不有不無底紙筆.」淳.
論及巫人治鬼,而鬼亦效巫人所爲以敵之者,曰:「後世人心姦詐之甚,感得姦詐之氣,做得鬼也姦巧.」淳.
【46】厚之問:「人死爲禽獸,恐無此理.然親見永春人家有子,耳上有 毛及 皮,如何?」曰:「此不足怪.向見籍溪供事一兵,胸前有 毛,睡時作 嗚.此只是稟得 氣.」可學.
或問鬼神.曰:「且類聚前輩說鬼神處看,要須自理會得.且如祭天地 考,直是求之冥漠.然 考 人未久,求之似易.」先生又笑曰:「如此說,又是作怪了也.」祖道.以下論祭杞 考,神示.
問:「性卽是理,不可以聚散言.聚而生,散而死者,氣而已.所謂精神魂魄,有知有覺者,氣也;故稟則有,散則無.若理則亘古今常存,不復有聚散消長也.」曰:「只是這箇天地陰陽之氣,人與萬物皆得之.氣聚則爲人,散則爲鬼.然其氣雖已散,這箇天地陰陽之理生生而不窮. 考之精神魂魄雖已散,而子孫之精神魂魄自有些小相屬.故祭杷之禮盡其誠敬,便可以致得 考之魂魄.這箇自是難說.看旣散後,一似都無了.能盡其誠敬,便有感格,亦緣是理常只在這裡也.」賀孫.
問:「鬼神以祭祀而言.天地山川之屬,分明是一氣流通,而兼以理言之.人之先 ,則大槪以理爲主,而亦兼以氣魄言之.若上古聖賢,則只是專以理言之否?」曰:「有是理,必有是氣,不可分說.都是理,都是氣.那箇不是理?那箇不是氣?」問:「上古聖賢所謂氣者,只是天地間公共之氣.若 考精神,則畢竟是自家精神否?」曰:「 考亦只是此公共之氣.此身在天地間,便是理與氣凝聚底.天子統攝天地,負荷天地間事,與天地相關,此心便與天地相通.不可道他是虛氣,與我不相干.如諸侯不當祭天地,與天地不相關,便不能相通;聖賢道在萬世,功在萬世.今行聖賢之道,傳聖賢之心,便是負荷這物事,此氣使與他相通.如釋奠列許多 豆,設許多禮儀,不成是無此姑 爲之!【47】人家子孫負荷 宗許多基業,此心便與 考之心相通.祭義所謂『春 秋嘗』者,亦以春陽來則神亦來,秋陽退則神亦退,故於是時而設祭.初間聖人亦只是略爲禮以達吾之誠意,後來遂加詳密.』義剛.
自天地言之,只是一箇氣.自一身言之,我之氣卽 先之氣,亦只是一箇氣,所以才感必應.
周問:「何故天日神,地甲 ,人曰鬼?」曰:「此又別.氣之淸明者爲神,如日月星辰之類是也,此變化不可測. 本『示』字,以有跡之可示,山河草木是也,比天象又差著.至人,則死爲鬼矣.」又問:「旣日往爲鬼,何故謂『 考來格』?」曰:「此以感而言.所謂來格,亦略有些神底意思.以我之精神感披之精神,蓋謂此也.祭祀之禮全是如此.且『天子祭天地,諸侯祭山川,大夫祭五杞』,皆是自家精神抵當得他過,方能感石得他來.如諸侯祭天地,大夫祭山川,便沒意思了.」雉.
陳後之問:「 宗是天地間一箇統氣,因子孫祭享而聚散?」曰:「這便是上蔡所謂『若要有時,便有若要無時,便無」,是皆由乎人矣.鬼神是本有底物事. 宗亦只是同此一氣,但有箇總腦處.子孫這身在此, 宗之氣使在此,他是有箇血脈貫通.所以『神不歆非類,民不祀非族』,只爲這氣不相關.如『天子祭天地,諸侯祭山川,大夫祭五祀』,雖不是我 宗,然天子者天下之主,諸侯者山川之主,大夫者五祀之主.我主得他,便是他氣又總統在我身上,如此便有箇相關處.」義剛.淳同.
問:「人之死也,不知魂魄便散否?」曰:「固是散.」又問:「子孫祭祀, 有感格者,如何?」曰:「畢竟子孫是 先之氣.他氣雖散,他根 在這裡;盡其誠敬,則亦能呼召得他氣聚在此.如水波樣,後水非前水,後波非前波,然 通只是一水波.子孫之氣於 考之氣,亦是如此.他那箇當下自散了,【48】然他根 在這裡.根旣在此,又 能引聚得他那氣在此.此事難說,只要人自看得.」問:「下武詩『三后在天』,先生解云:『在天,言其旣沒而精神上合於天.」此是如何?」曰:「便是又有此理.」用之云:「恐只是此理上合於天耳.」曰:「旣有此理,便有此氣.」或曰:「想是聖人稟得淸明純粹之氣,故其死也,其氣上合於天.」曰:「也是如此.這事又微妙難說,要人自看得.世間道理有正當易見者,又有變化無常不可窺測者,如此方看得這箇道理活.又如云:『文王陟降,在帝左右.』如今若說文王眞箇在上帝之左右,眞箇有箇上帝如世間所塑之像,固不可.然聖人如此說,便是有此理.如周公金 中『乃立壇 』一節,分明是對鬼.『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於天,以旦代某之身.』此一段,先儒都解錯了,只有晁以道說得好.他解『丕子之責』如史傳中『責其侍子』之『責』.蓋云上帝責三王之侍子.侍子,指武王也.上帝責其來服事左右,故周公乞代其死云:『以旦代某之身.』言三王若有侍子之責於天,則不如以我代之.我多才多藝,能事上帝.武王不若我多才多藝,不能事鬼神,不如且留他在北上,定 之子孫與四方之民.文意如此.伊川 疑周公不應自說多才多藝,不是如此,他止是要代武王之死爾.」用之問:「先生答廖子晦書云:『氣之已散者,旣化雨無有矣,而根於理而日生者,則固浩然而無窮也.故上蔡謂:「我之精神,卽 考之精神.」蓋謂此也.』」問:「根於理而日生者浩然而無窮,此是說天地氣化之氣否?」曰:「此氣只一般.周禮所謂『天神,地示,人鬼』,雖有三樣,其實只一般.若說有子孫底引得他氣來,則不成無子孫底他氣使絶無了!他血氣雖不流傳,他那箇亦自浩然日生無窮.如禮書,諸侯因國之祭,祭其國之無主後者,如齊太公封於齊,使用祭甚爽鳩氏,季 ,逢伯陵,蒲姑氏之屬.【49】蓋他先主此國來,禮合祭他.然聖人制禮,惟繼其國者,則合祭之;非在其國者,便不當祭.便是理合如此,道理合如此,便有此氣,如(晉侯)〔衛成公〕夢康叔云:『相奪予饗.」蓋(晉)〔衛〕後都帝丘,夏后相亦都帝丘,則都其國自合當祭.不祭,宜其如此.又如晉侯夢黃熊人寢門,以爲 之神,亦是此類.不成說有子孫底方有感格之理!便使其無子孫其氣亦未嘗亡也,如今祭勾芒,他更是遠.然旣合當祭他,便有些池作「此」.氣.要之,通天地人只是這一氣,所以問:『洋洋然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!」虛空 塞,無非此理,自要人看得活,難以言曉也.所以明道答人鬼神之問云:「要與賢說無,何故聖人 說有?要與賢說有,賢又來問某討.』說只說到這裡,要人自看得.孔子曰:「未能事人,焉能事鬼!』而今且去理會緊要道理.少間看得道理通時,自然曉得.上蔡所說,已是煞分曉了.」 .
問:「鬼神恐有兩樣:天地之間,二氣 ,無非鬼神,祭祀交感,是以有感有;人死爲鬼,祭祀交感,是以有感無.」曰:「是.所以道天神人鬼,神便是氣之伸,此是常在底;鬼便是氣之屈,便是已散了底.然以精神去合他,又合得在.」問:「不交感時常在否?」曰:「若不感而常有,則是有 鬼矣.」又曰:「先輩說魂魄多不同.左傅說魄先魂而有,看來也是.以賦形之初言之,必是先有此體象,方有陽氣來附他.」
鬼神以主宰言,然以物言不得.又不是如今泥塑底神之類,只是氣.且如祭祀,只是 聚精神以感之.【50】 考是 所承流之氣,故可以感.揚.
蔡行夫問事鬼神.曰:「古人交神明之道,無些子不相接處.古人立尸,便是接鬼神之意.」時擧.
問:「祭祀之理,還是有其誠則有其神,無其誠則無其神否?」曰:「鬼神之理,卽是此心之理.」恪.
祭祀之感格,或求之陰,或求之陽,各從其類,來則俱來.然非有一物積於空虛之中,以待子孫之求也.但主祭祀者旣是他一氣之流傳,則盡其誠敬感格之時,此氣固寓此也. .
問:「子孫祭祀,盡其誠意以聚 考精神,不知是合他魂魄,只是感格其魂氣?」曰:「 蕭祭脂,所以報氣;灌用鬱 ,所以招魂,便是合他,所謂『合鬼與神,敎之至也』.」又問:「不知常常恁地,只是祭杞時恁地?」曰:「但有子孫之氣在,則他便在.然不是祭祀時,如何得他聚!」
人死,雖是魂魄各自飛散,要之,魄又較定.須是招魂來復這魄,要他相合.復,不獨是要他活,是要聚他魂魄,不敎便散了.聖人敎人子孫常常祭祀,也是要去聚得他.
問:「 考精神旣散,必須『三日齋,七日戒』,『求諸陽,求諸陰』,方得他聚.然其聚也, 然其聚.到得禱祠旣畢,誠敬旣散,則又忽然而散.」曰:「然.」子蒙.
問:「死者精神旣散,必須生人祭祀,盡誠以聚之,方能凝聚.若『相奪予享』事,如伊川所謂『別是一理』否?」曰:「他夢如此,不知是如何.或是他有這念,便有這夢,也不可知.」子蒙.
問:「死者魂氣旣散,而立主以主之,亦須聚得些子氣在這襄否?」曰:「古人自始死,弔魂復魄,立重設主,便是常要接續他些子精神在這裡.古者 龜用牲血,便是覺見那龜久後不靈了,【51】又用些子生氣去接續他.史記上龜 傳,占春,將 子就上面開卦,便也是將生氣去接他,便是 龜之意.」又曰:「古人立尸,也是將生人生氣去接他.」子蒙.
問:「祭天地山川,而用牲幣酒醴者,只是表吾心之誠耶?抑眞有氣來格也?」曰:「若道無物來享時,自家祭甚底?肅然在上,令人奉承敬畏,是甚物?若道眞有雲車擁從而來,又妄誕.」淳.以下論祭祀神示.
漢卿問天神地示之義.曰:「注疏謂天氣常伸,謂之神;地道常默以示人,謂之示.」人傑.
地 者,周禮作「示」字,只是示見著見之義.
地之神,只是萬物發生,山川出雲之類.振.
說鬼神,擧明道有無之說,因斷之曰:「有.若是無時,古人不如是求.『七日戒,三日齋」,或『求諸陽』,或『求諸陰』,須是見得有.如天子祭天地,定是有箇天,有箇地;諸侯祭境內名山,·大川,定是有箇名山,大川;大夫祭五祀,定是有箇門,行,戶,〔* 〕,中 .今廟宇有靈底,亦是山川之氣會聚處.久之,被人掘鑿損壞,於是不復有靈,亦是這些氣過了.」賀孫.
問:「鬼者,陰之靈;神者,陽之靈.司命,中 , 與門,行,人之所用者.有動有靜,有作有止,故亦有陰陽鬼神之理,古人所以祀之.然否?」曰:「有此物使有此鬼神,蓋莫非陰陽之所爲也.五祀之神,若細分之,則戶,〔* 〕屬陽,門,行屬陰,中 兼統陰陽.就一事之中,又自有陰陽也.」壯祖.
或言鬼神之異.曰:「世間亦有此等事,無足怪.」味道擧以前日「魂氣歸天,體魄降地;【52】人之出人氣卽魂也,魄 精之鬼,故氣曰陽,魄日陰,人之死則氣散於空中」之說,問:「人死氣散,是無 影,亦無鬼神.今人祭祀,從何而求之?」曰:「如子祭 先,以氣類而求.以我之氣感召,便是 先之氣,故想饒本作「祭」.之如在,此感通之理也.」味道又集:「子之於 先,固是如此.若祭其他鬼神,則如之何?有來享之意否?」曰:「子之於 先,固有顯然不易之理.若祭其他,亦祭其所當祭.『祭如在,祭神如神在.』如天子則祭天,是其當祭,亦有氣類,烏得而不來歆乎!諸侯祭社稷,故今祭杜亦是從氣類而祭,烏得而不來歆乎!今祭孔子必於學,其氣類亦可想.」長孺因說,祭孔子不當以塑像,只當用木主.曰:「向日白鹿洞欲塑孔子像於殿.某謂不必,但置一空殿,臨時設席祭之.不然,只塑孔子坐於地下,則可用 ,豆, , .今塑像高高在上,而設器皿於地,甚無義理.」〔*〕.
汪德輔問:「『 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』,故齋戒祭祀,則 考來格.若祭旁親及子,亦是一氣,猶可推也.至於祭妻及外親,則其精神非親之精神矣,豈於此但以心感之而不以氣乎?」曰:「但所祭者,其精神魂魄,無不感通.蓋本從一源中流出,初無間隔,雖天地山川鬼神亦然也.」壯 .
問:「人祭 先,是以己之精神去聚彼之精神,可以合聚.蓋爲自家精神便是 考精神,故能如此.諸侯祭因國之主,與自家不相關,然而也呼喚得他聚.蓋爲天地之氣,便是他氣底母,就這母上 他,故亦可以感通.」曰:「此謂無主後者,祭時乃可以感動.若有主後者,祭時又也不感通.」同之曰:「若理不相關,則聚不得他:若理相關,則方可聚得他.」曰:「是如此.」又曰:「若不是因國,也感他不得.蓋爲他元是這國之主,自家今主他國土地,他無主後,合是自家祭他,便可感通.」子蒙.
【53】問:「天地山川是有箇物事,則祭之其神可致.人死氣已散,如何致之?」曰:「只是一氣.如子孫有箇氣在此,畢竟是因何有此?其所自來,蓋自厥初生民氣化之 相傳到此,只是此氣.」集:「祭先賢先聖如何?」曰:「有功德在人,人自當報之.古人祀五帝,只是如此.後世有箇新生底神道,緣衆人心都向 , 便盛.如狄仁傑只留吳太伯伍子胥廟,壞了許多廟,其鬼亦不能爲害,緣是 見得無這物事了.」因擧上蔡云:可者欲人致生之,故其鬼神;不可者欲人致死之,故其鬼不神.」 孫.賜錄略.
或問:「世有廟食之神,綿歷數百年,又何理也?」曰:「浸久亦能散.昔守南康,緣久旱,不免遍禱於神.忽到一廟,但有三間弊屋,狼籍之甚.彼人言,三五十年前,其靈如響,因有人來,而 中有神與之言者.昔之靈如彼,今之靈如此,亦自可見.」壯 .
風俗尙鬼,如新安等處,朝夕如在鬼窟.某一番歸鄕里,有所謂五通廟,最靈怪.衆人捧擁,謂禍 立見.居民 出門,便帶紙片入廟,祈祝而後行.士人之過者,必以名紙稱「門生某人謁廟」.某初還,被宗人煎迫令去,不往.是夜會族人,往官司打酒,有灰,乍飮,遂動臟腑終夜.次日,又偶有一蛇在階旁.衆人〔*險〕然,以爲不謁廟之故.某告以「臟腑是食物不著,關他甚事!莫枉了五通」.中有某人,是向學之人,亦來勸往,云:「亦是從衆.」某告以「從衆何爲?不意公亦有此語!某幸歸此,去 墓甚近.若能爲禍 ,請卽葬某於 墓之旁,甚便」.又云:「人做州郡,須去淫 .若繫 額者,則未可輕去.」賀孫.
論鬼神之事,謂:「蜀中灌口二郎廟,當初是李 因開離堆有功,立廟.今來現許多靈怪,乃是他第二兒子出來.【54】初間封爲王,後來徽宗好道,謂他是甚 眞君,遂改封爲眞君.向張魏公用兵禱於其廟,夜夢神語云:『我向來封爲王,有血食之奉,故威 用得行.今號爲「眞君」,雖尊,凡祭我以素食,無血食之養,故無威 之靈.今須復我封爲王,當有威靈.』魏公遂乞復其封.不知魏公是有此夢,還復一時用兵,托爲此說.今逐年人戶賽祭,殺數萬來頭羊,廟前積骨如山,州府亦得此一項稅錢.利路又有梓潼神,極靈.今二箇神似乎割據了兩川.大抵鬼神用生物祭者,皆是假此生氣爲靈.古人 鐘, 龜,皆此意.」漢卿云:「季通問:『有人射虎,見虎後數人隨著.乃是爲虎傷死之人,生氣未散,故結成此形.』」先生曰:「仰山廟極壯大,亦是占得山川之秀.寺在廟後, 幽靜.廟基在山邊.此山亦小,但是來遠.到此溪邊上,外面群山皆來朝.寺基亦好.大抵僧家寺基多是好處.往往佛法人中國,他們自會尋討.今深山窮谷好處,只得做僧寺.若人家居,必不可.」因言「僧家虛誕.向過雪峰,見一僧云;『法堂上一木毬, 施主來做功德,便會熱.』某向他道:『和尙得恁不脫灑!只要戀著這木毬要熱做甚!』」因說「路當可向年十歲,道人授以符印,父兄知之,取而焚之.後來又自有」.漢卿云:「後來也疏脫.」先生曰:「人只了得每日與鬼做頭底,是何如此無心得則鬼神服?若是此心洞然,無些子私累,鬼神如何不服!」賀孫.淳同.
論及請紫姑神吟詩之事,曰:「亦有請得正身出見,其家小女子見,不知此是何物.且如衢州有一箇人事一箇神,只錄所問事目於紙,而封之祠前.少間開封,而紙中自有答語.這箇不知是如何.」義剛.
【55】問「嘗問紫姑神」云云.曰:「是我心中有,故應得.應不得者,是心中亦不知曲折也.」方
問:「道理有正則有邪,有是則有非.鬼神之事亦然.世間有不正之鬼神,謂其無此理則不可.」曰:「老子謂『以道 天下者,其鬼不神』.若是王道修明,則此等不正之氣都消 了.」人傑.方錄云:「老子云:『以道治世,則其鬼不神.』此有理.行正當事人,自不作怪.棄常則妖興.」
【56】朱子語類卷第四
性理一
人物之性氣質之性
這幾箇字,自古聖賢上下數千年,呼喚得都一般.畢竟是聖學傳授不斷,故能加此.至春秋時,此箇道瑾其傳猶未泯.如劉定公論人受天地之中以生,鄭子産論伯有爲 事,其窮理煞精.廣.
天之生物也,一物與一無妄.大雅.
天下無無性之物.蓋有此物,則有此性;無此物,則無此性.若海.
問:「五行均得太極否?」曰:「均.」集:「人具五行,物只得一行?」曰:「物亦具有五行,只是得五行之偏者耳.」可學.
問:「性具仁義禮智?」曰:「此猶是說『成之者性」.上面更有『一陰一陽』,「繼之者善」.只一陰一陽之道,未知做人做物,已具是四者.雖尋常昆 之類皆有之,只偏而不全,濁氣間隔.」德明.
人物之生,其賦形偏正,固自合下不同.然隨其偏正之中,又自有淸濁昏明之異.
物物運動纛然,若與人無異.而人之仁羲禮智之粹然者,物則無也.當時所記,改「人之」「之」字爲「性」字,姑兩存之.節.
【57】或問:「人物之性一源,何以有異?」曰:「人亡性論明暗,物之性只是偏塞.暗者可使之明,已偏塞者不可使之通也.橫渠言,凡物莫不有是性,由通蔽開塞,所以有人物之別.而卒謂塞者牢不可開,厚者可以開而開之也難,薄者開之也易是也.」又問:「人之習爲不善,其溺已深者,終不可復反矣.」曰:「勢極重者不可反,亦在乎識之淺深與其用力之多寡耳.」大雅.
先生答黃商伯書有云:「論萬物之一原,則理同而氣異;觀萬物之異體,則氣猶相近,而理絶不同.」
問:「『理同而氣異』,此一句是說方付與萬物之初,以其天命流行,只是一般,故理同:以其二五之氣有淸濁純駁,故氣異.下句是就萬物已得之後說,以其雖有淸濁之不同,而同此二五之氣,故氣相近;以其昏明開塞之甚遠,故理絶不同.中庸是論其方付之初,集注是看其已得之後.」曰:「氣相近,如知寒煖,識饑飽,好生惡死,趨利避害,人與物都一般.理不同,如蜂蟻之君臣,只是他義上有一點子明;虎狼之父子,只是他仁上有一點子明;其他更推不去.恰似鏡子,其他處都暗了,中間只有一兩點子光.大凡物事稟得一邊重,便 了其他底.如慈愛底人少斷制,斷制之人多殘忍.蓋仁多,便遮了義;羲多,便遮了那仁.」集:「所以婦人臨事多 ,亦是氣偏了?」曰:「婦人之仁,只流從愛上去.」 .
問:「人物皆稟天地之理以爲性,皆長天地之氣以爲形.若人品之不同,固是氣有昏明厚薄之異.若在物言之,不知是所稟之理便有不全耶,亦是緣氣稟之昏蔽故如此耶?」曰:「惟其所受之氣只有許多,故其理亦只有許多.如犬馬,他這形氣如此,故只會得如此事.」又問:「物物具一太極,則是理無不全也.」【58】曰:「謂之全亦可,謂之偏亦可.以理言之,則無不全;以氣言之,士毅錄作「以不能推言之」.則不能無偏.故呂與叔謂物之性有近人之性者,如 相乳之類.聞公集載他家一 ,又更差異.人之性有近物之性者.」如世上昏愚人.廣.
問:「氣質有昏濁不同,則天命之性有偏全否?」曰:「非有偏全.謂如日月之光,若在露地,則盡見之:若在 屋之下,有所蔽塞,有見有不見.昏濁者是氣昏濁了,故自蔽塞,如在 屋之下.然在人則蔽塞有可通之理;至於禽獸,亦是此性,只被他形體所拘,生得蔽隔之甚,無可通處.至於虎狼之仁,豺獺之祭,蜂蟻之義, 只通這些子,譬如一隙之光.至於 ,形狀類人,便最靈於他物,只不會說話而已.到得夷狄,便在人與禽獸之間,所以終難改.」〔*〕.
性加日光,人物所受之不同,如隙竅之受光有大小也.人物被形質局定了,也是難得開廣.如 蟻如此小,便只知得君臣之分而已. .
或說:「人物性同.:曰:「人物性本同,只氣稟異.如水無有不淸,傾放白碗中是一般色,及放黑碗中又是一般色,放靑碗中又是一般色.」又曰:「性最難說,要說同亦得,要說異亦得.如隙中之日,隙之長短大小自是不同,然 只是此日.」 孫.
人物之生,天賦之以此理,未嘗不同,但人物之稟受自有異耳.如一江水, 將杓去取,只得一杓;將碗 取,只得一碗;至於一桶一缸,各自隨器量不同,故理亦隨以異. .
問:「人則能推,物則不能推.」曰:「謂物無此理,不得.只是氣昏,一似都無了.」 孫.
【59】天地間非特人爲至靈,自家心便是鳥獸草木之心,但人愛天地之中而生耳.敬仲.
某有疑問呈先生曰:「人物之性,在所謂同者,又有所謂異者.知其所以同,又知其所以異,然後可以論性矣.夫太極動而二氣形,二氣形而萬化生.人與物俱本乎此,則是其所謂同者;而二氣五行, 縕交感,萬變不齊,則是其所謂異者.同者,其理也;異者,其氣也.必得是理,而後有以爲人物之性,則其所謂同然者,固不得而異也;必得是氣,而後有以爲人物之形,則所謂異者,亦不得而同也.是以先生於大學或問因謂『以其理而言之,則萬物一原,固無人物貴賤之殊;以其氣而言之,則得其正且通者爲人,得其偏且塞者爲物;是以或貴或賤而有所不能齊』者,蓋以此也.然其氣雖有不齊,而得之以有生者,在人物莫不皆有理;雖有所謂同,而得之以爲性者,人則獨異於物.故爲知覺,爲運動者,此氣也;爲仁羲,爲禮智者,此理也.知覺運動,人能之,物亦能之;而仁義禮智,則物固有之,而豈能全之乎!今告子乃欲指其氣而遺其理,梏於其同者,而不知其所謂異者,此所以見闢於孟子.而先生於集注則亦以爲:『以氣言之,則知覺運動人物若不異;以理言之,則仁羲禮智之稟,非物之所能全也.』於此,則言氣同而理異者,所以見人之爲貴,非物之所能 ;於彼則言理同而氣異者,所以見太極之無虧欠,而非有我之所得爲也.以是觀之,尙何疑哉!有以集注,或問異同爲疑者,答之如此,未知是否?」先生批云:「此一條論得甚分明.昨晩朋友正有講及此者,亦已略爲言之,然不及此之有條理也.」 .子晦問人物淸明昏濁之殊,德輔因問:「堯舜之氣常淸明沖和,何以生丹朱商均!」曰:「氣偶然如此,如 生舜是也.」【60】某曰:「 之氣有時而淸明,堯舜之氣無時而昏濁.」先生答之不詳.次日,廖再集:「恐是天地之氣一時如此?」曰:「天地之氣與物相通,只借從人軀殼裏過來.」德輔.
問:「虎狼之父子,蜂蟻之君臣,豺獺之報本,雎鳩之有別,物雖得其一偏,然徹頭徹尾得羲理之正.人合下具此天命之全體,乃爲物欲·氣稟所昏,反不能如物之能通其一處而全盡,何也?」曰:「物只有這一處通,便 專.人 事事理會得些,便 泛泛,所以易昏.」銖.
虎遇藥箭而死,也直去不回.虎是剛勁之物,便死得也公正. .
有飛蟻爭集於燭而死,指而示諸生曰:「此飛而亢者,便是屬陰,便是『成之者性』.莊子謂:『一受其成形,不亡以待盡.』」道夫.
問:「人與物以氣稟之偏全而不同,不知草木如何?」曰:「草木之氣又別,他都無知了.」廣.
一草一木,皆天地和平之氣.人傑.
「天下之物,至微至細者,亦皆有心,只是有無知覺處爾.且如一草一木,向陽處便生,向陰虛便憔悴,他有箇好惡在裏.至大而天地,生出許多萬物,運轉流通,不停一息,四時晝夜,恰似有箇物事積踏恁地去.天地自有箇無心之心.復掛一陽生於下,這便是生物之心.又加所謂『惟皇上帝降哀於下民』,『天道 善禍淫」,這便自分明有箇人在裏主宰相似.心是他本領,情是他箇意思.」又問:「如何見天地之情?」曰:「人正大,便也見得天地之情正大.天地只是正大,未嘗有些子邪處,未嘗有些子小處.」又曰:「且如今言藥性熱,藥何嘗有性,只是他所生恁地.」道夫.
【61】徐子融以書問:「枯槁之中,有性有氣,故附子熱,大黃寒,此性是氣質之性?」陳才卿謂卽是本然之性.先生曰:「子融認知覺爲性,故以此爲氣質之性.性卽是理.有性卽有氣,是他稟得許多氣,故亦只有許多理.」才卿謂有性無仁.先生曰:「此說亦是.是他元不曾稟得此道理.惟人則得其全.如動物,則又近人之性矣.故呂氏云:『物有近人之性,人有近物之性.』蓋人亦有昏愚之甚者.然動物雖有知覺,才死,則其形骸便腐壞;植物雖無知覺,然其質 堅久難壞.」廣.
問:「曾見答余方叔書,以爲枯槁有理,不知枯槁瓦礫,如何有理?」曰:「且如大黃附子,亦是枯槁.
然大黃不可爲附子,附子不可爲大黃.」節.
問:「枯槁之物亦有性,是如何?」曰:「是他合下有此理,故云天下無性外之物.」因行街,云:「階 便有 之理.」因坐,云:「竹椅便有竹椅之理.枯槁之物,謂之無生意,則可;謂之無生理,則不可.如朽木無所用,止可付之 ,是無生意矣.然燒甚 木,則是甚 氣,亦各不同,這是理元如此.」賀孫.
問:「枯槁有理否?」曰:「才有物,便有理.天不曾生箇筆,人把 毫來做筆.才有筆,便有理.」又問:「筆上如何分仁義?」曰:「小小底,不消恁地分仁義.」節.
問:「理是人物同得於天者.如物之無情者,亦有理否?」曰:「固是有理,如舟只可行之於水,車只可行之於陸.」祖道.
季通云:「在陸者不可以入水,在水者不可以居陸.在陸者陽多而陰少,在水者陰多而陽少.若出水人陸,則龜獺之類是也.」端蒙.
【62】草木都是得陰氣,走飛都是得陽氣.各分之,草是得陰氣,木是得陽氣,故草柔而木堅;走獸是得陰氣,飛鳥是得陽氣,故獸伏草而鳥棲木.然獸又有得陽氣者,如猿 之類是也;鳥又有得陰氣者,如雉 之類是也.唯草木都是得陰氣,然 有陰中陽,陽中陰者.」端蒙.
問:「物有夏秋閒生者.」曰:「生得較遲,他又自有箇小四時.」方子.
問:「動物有知,植物無知,何也?」曰:「動物有血氣,故能知.植物雖不可言知,然一般生意亦可默見.若 賊之,便枯 不復悅 ,池本作「澤」.亦似有知者.嘗觀一般花樹,朝日照曜之時,欣欣向榮,有這生意,皮包不住,自 出來;若枯枝老葉,便覺憔悴,蓋氣行已過也.」問:「此處見得仁意否?」曰:「只看 賊之便彫 ,亦是義底意思.」因擧康節云,植物向下,頭向下.『本乎地者親下』,故濁:動物向上,人頭向上.『本乎天者親上』,故淸. 之類能如人立,故特靈怪.如鳥獸頭多橫生,故有知,無知相半.」德明.銖錄云:「『本乎天者親上』,凡動物首向上,是親乎上,人類是也.『本乎地者親下』,凡植物本向下,是親乎下.草木是也.禽獸首多橫,所以無智.此康節說.」
純 言:「枇杷具四時之氣:秋結菩 ,冬花,春實,夏熟.才熱後,又結菩 .」先生顧謂德明曰:「如此看去.」意謂生理循環也.德明.
冬間花難謝.如水仙,至脆弱,亦耐久;如梅花蠟梅,皆然.至春花則易謝.若夏間花,則尤甚矣.如葵榴荷花,只開得一日.必竟冬時其氣貞固,故難得謝.若春夏間,才發便發盡了,故不能久.【63】又云:「大凡花頭大者易謝,果實亦然.如梨樹,極易得衰,將死時,須猛結一年實了死,此亦是氣將脫也.」廣.看茄子內一粒,是箇生性.方.
問:「命之不齊,恐不是眞有爲之賦予如此.只是二氣錯綜參差,隨其所値,因各不齊.皆非人力所與,故謂之天所命否?」曰:「只是從大原中流出來,模樣似恁地,不是眞有爲之賦予者.那得箇人在上面分付這箇!詩書所說,便似有箇人在上恁地,如『帝乃震怒」之類.然這箇亦只是理如此.天下莫尊於理,故以帝名之.『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』,降,便有主宰意.」問:「『大哉乾元!萬物資始.乾道變化,各正性命.』萬物盈乎兩間,生生不窮,日往則月來,寒往則暑來,風雷之所以鼓動,山川之所以流峙,皆蒼蒼者實有以主其造化之權邪;抑只是太極爲萬化樞紐,故萬物自然如此?」曰:「此與前只一意.」淳.以下氣質之性.
語厚之:「昨晩說『造化爲性」,不是.造化已是形而下,所以造化之理是形而上.」蜚卿問:「『純亦不已』,是理是氣?」曰:「是理.『天命之謂性』,亦是理.天命,如君之命令;性,如受職於君;氣,如有能守職者,有不能守職者.」某問:「『天命之謂性』,只是主理言. 說命,則氣亦在其間矣.非氣,則何以爲人物?理何所受?」曰:「極是,極是.子且就總會處言,此處最好看.」可學.
因看〔*〕等說性,曰:「論性,要須先識得性是箇甚 樣物事.必大錄此下云:「性畢竟無形影,只是心中所有底道理是也.」程子『性卽理也』,此說最好.今且以理言之,畢竟 無形影,只是這一箇道理.在人,仁義禮智,性也.【64】然四者有何形狀,亦只是有如此道理.有如此道珪,便做得許多事出來,所以能惻隱,羞惡,辭遜,是非也.譬如論藥性,性寒,性熱之類,藥上亦無討這形狀處.只是服了後, 做得冷做得熱底,便是性,便只是仁義禮智.孟子說:『仁義禮智根於心.』如日『惻隱之心』,便是心上說情.」又曰:「邵堯夫問:『性者,道之形體;心者,性之 郭.』此說甚好.蓋道無形體,只性便是道之形體.然若無箇心, 將性在甚處!須是有箇心,便收拾得這性,發用出來.蓋性中所有道理,只是仁義禮智,便是實理.吾儒以性爲實,釋氏以性爲空.若是指性來做心說,則不可.今人往往以心來說性,須是先識得,方可說.必大錄云:「若指有知覺者爲性,只說得『心』字.」如有天命之性,便有氣質.若以天命之性爲根於心,則氣質之性又安頓在何處!謂如『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』,都是心,不成只道心是心,人心不是心!」又曰:「喜怒哀樂未發之時,只是渾然,所謂氣質之性亦皆在其中.至於喜怒哀樂, 只是情.」又曰:「只管說出語言,理會得.只見事多, 不如都不理會得底.」又曰:「然亦不可含糊,亦要理會得箇名義著落.」〔*〕.人傑,必大錄少異.
「『天命之謂性.』命,便是告箚之類;性,便是合當做底職事,如主簿銷注,縣尉巡捕;心,便是官人;氣質,便是官人所習尙,或寬或猛;情,便是當廳處斷事,如縣尉捉得賊.情便是發用處.性只是仁義禮智.所謂天命之與氣質,亦相袞同.才有天命,便有氣質,不能相離.若闕一,便生物不得.旣有天命,須是有此氣,方能承當得此理.若無此氣,則此理如何頓放!必大錄此云:「有氣質之性,無天命之性,亦做人不得;有天命之性,無氣質之性亦做人不得.」天命之性,本末嘗偏.但氣質所稟, 有偏處,氣有昏明厚薄之不同.【65】然仁義禮智,亦無闕一之理.但若惻隱多,便流爲姑息柔懦;若羞惡多,便有差惡其所不當羞惡者.且如言光:必有鏡,然後有光;必有水,然後有光.光便是性,鏡水便是氣質.若無鏡與水,則光亦散矣.謂如五色,若頓在黑多處,便都黑了;入在紅多處,便都紅了, 看 稟得氣如何,然此理 只是善.旣是此理,如何得惡!所謂惡者, 是氣也.孟子之論,盡是說性善.至有不善,說是陷溺,是說其初無不善,後來方有不善耳.若如此, 似『論性不論氣』,有些不備. 得程氏說出氣質來接一接,便接得有首尾,一齊圓備了.」又曰:「才又在氣質之下.如退之說三品等,皆是論氣質之性,說得 好.只是不合不說破箇氣質之性, 只是做性說時,便不可.如三品之說,便分將來,何止三品?雖千百可也.若荀揚則是『論氣而不論性』,故不明.旣不論性,便 將此理來昏了.」又曰:「阜陶謨中所論『寬而栗』 九德,皆是論反氣質之意,只不曾說破氣質耳.」伯 曰:「匡衡疏中說治性之道,亦是說氣質.」〔*〕謂:「『寬而栗』等,『而』下一字便是功夫.」先生皆然之.或問:「若是氣質不善,可以變否?」曰:「須是變化而反之.如『人一己百,人十己千』,則『雖愚必明,雖柔必强』.〔*〕.
人之所以生,理與氣合而已.天理固浩浩不窮,然非是氣,則雖有是理而無所湊泊.故必二氣交感,凝結生聚,然後是理有所附著.凡人之能言語動作,思慮營爲,皆氣也,而理存焉.故發而爲孝弟忠信仁義禮智,皆理也.然而二氣五行,交感萬變,故人物之生,有精粗之不同.自一氣而言之,則人物皆受是氣而生;自精粗而言,則人得其氣之正且通者,物得其氣之偏且塞者.惟人得其正,故是理通而無所塞;物得其偏,故是理塞而無所知.且如人,頭圓象天,足方象地,平正端直,以其受天地之正氣,所以識道理,有知識.【66】物受天地之偏氣,所以禽獸橫生,草木頭生向下,尾反在上.物之間有知者,不過只通得一路,如烏之知孝,獺之知祭,犬但能守禦,牛但能耕而已.人則無不知,無不能.人所以與物異者,所爭者此耳.然就人之所稟而言,又有昏明淸濁之異.故上知生知之資,是氣淸明純粹,而無一毫昏濁,所以生知安行,不待學而能,如堯舜是也.其次則亞於生知,必學而後知,必行而後至.又其次者,資稟旣偏,又有所蔽,須是痛加工夫,「人一己百,人十己千」,然後方能及亞於生知者.及進而不已,則成功一也.孟子曰:「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.」人物之所以異,只是爭這些子.若更不能存得,則與禽獸無以異矣!某年十五六時,讀中庸「人一己百,人十己千」一章,因見呂與叔解得此段痛快,讀之未嘗不 然警 奮發!人若有向學之志,須是如此做工夫方得. .
問氣質之性.曰:「 說性時,便有些氣質在裏.若無氣質,則這性亦無安頓處.所以繼之者只說得善,到成之者便是性.」 .
性只是理.然無那天氣地質,則此理沒安頓處.但得氣之淸明則不蔽錮,此理順發出來.蔽錮少者,發出來天理勝;蔽錮多者,則私欲勝,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.孟子所謂性善,周子所謂純粹至善,程子所謂性之本,與夫反本窮源之性,是也.只被氣質有昏濁,則隔了,故「氣質之性,君子有弗性者焉.學以反之,則天地之性存矣.」故說性,須兼氣質說方備.端蒙.
天命之性,若無氣質, 無安頓處.且如一勺水,非有物盛之,則水無歸著.程子云:「論性不論氣,不備;論氣不論性,不明,二之則不是.」所以發明千古聖賢未盡之意,甚爲有功.大抵此理有未分曉處,秦漢以來傳記所載,只是說夢.【67】韓退之晷近似.千有餘年,得程先生兄弟出來,此理益明.且如唐劉知幾之子云:「注述六經之旨,世俗陶陶,知我者希!」不知其書如何說,想亦是擔當不得.如果能曉得此理,如何不與大家知!賀孫.
性只是理.氣質之性,亦只是這裡出.若不從這裡出,有甚歸著.如云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」,道心固是心,人心亦心也.橫渠言:「心統性情.」人傑.
論天地之性,則專指理言;論氣質之性,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.未有此氣,已有此性.氣有不存,而性 常在.雖其方在氣中,然氣自是氣,性自是性,亦不相夾雜.至論其遍體於物,無處不在,則又不論氣之精粗,莫不有是理.
性非氣質,則無所寄;氣非天性,則無所成.道夫.
蜚卿問氣質之性.曰:「天命之性,非氣質則無所寓.然人之氣稟有淸濁偏正之殊,故天命之正,亦有淺深厚薄之異,要亦不可不謂之性.舊見病翁云:『伊川言氣質之性,正猶佛書所謂水中鹽味,色裏膠淸.』」問:「孟子言性,與伊川如何?」曰:「不同.孟子是剔出而言性之本,伊川是兼氣質而言,要之不可離也,所以程子云:『論性不論氣,不備;論氣不論性,不明.』而某於太極解亦云:「所謂太極者,不離乎陰陽而爲言,亦不雜乎陰陽而爲言.」道夫. 祖錄云:「士氣稟之偏難除.釋氏云,『如水中鹽,色中膠」,取不出也.病翁愛說此.」
性卽理也.當然之理,無有不善者.故孟子之言性,指性之本而言.然必有所依而立,【68】故氣質之稟不能無淺深厚薄之別.孔子日「性相近也」,兼氣質而言.砥.
天地間只是一箇道理.性便是理.人之所以有善有不善,只緣氣質之稟各有淸濁.去僞.
人所稟之氣,雖皆是天地之正氣,但袞來袞去,便有昏明厚薄之異.蓋氣是有形之物.才是有形之物,便自有美有惡也.廣.
氣質之性,便只是天地之性.只是這箇天地之性 從那裡過.好底性如水,氣質之性如殺些醬與鹽,便是一般滋味. .
問:「天理變易無窮.由一陰一陽,生生不窮.『繼之者善』,全是天理,安得不善!孟子言性之本體以爲善者是也.二氣相軋相取,相合相乖,有平易處,有傾側處,自然有善有惡.故稟氣形者有惡有善,何足怪!語其本則無不善也.」曰:「此 無過.」丁復之曰,「先生解中庸大本」云云.曰:「旣謂之大本,只是理善而已.才說人欲,便是氣也,亦安得無本!但大本中元無此耳.」大雅.
問:「理無不善,則氣胡爲有淸濁之殊?」曰:「才說看氣,便自有寒有熱,有香有臭.」儒用.
二氣五行,始何嘗不正.只袞來袞去,便有不正.如陽爲剛燥,陰爲重濁之類.士毅.
氣升降,無時止息.理只附氣.惟氣有昏濁,理亦隨而間隔.德明.
人性本善,無許多不美,不知那許多不美是甚 物事.振.
問:「趙書記一日問浩:『如何是性?』浩對以伊川曰:『孟子言「性善」,是極本窮原之性;孔子言「性相近」,是氣質之性.』趙云:『安得有兩樣!只有中庸說「天命之謂性」,自分明.』」曰:「公當初不曾間他:【69】『旣謂之善,固無兩般.才說相近,須有兩樣.』便自說不得!」因問:「『天命之謂性』,還是極本窮原之性,抑氣質之性?」曰:「是極本窮原之性.天之所以命,只是一般;緣氣質不同,遂有差殊.孟子分明是於人身上挑出天之所命者說與人,要見得本原皆善.」浩.
人之性皆善.然而有生下來善底,有生下來便惡底,此是氣稟不同.且如天地之運,萬端而無窮,其可見者,日月淸明氣候和正之時,人生而稟此氣,則爲淸明渾厚之氣,須做箇好人;若是日月昏暗,寒暑反常,皆是天地之戾氣,人若稟此氣,則爲不好底人,何疑!人之爲學, 是要變化氣稟,然極難變化.如「孟子道性善」,不言氣稟,只言「人皆可以爲堯舜」.若勇猛直前,氣稟之偏自消,功夫自成,故不言氣稟.看來吾性旣善,何故不能爲聖賢, 是被這氣稟害.如氣稟偏於剛,則一向剛暴;偏於柔,則一向柔弱之類.人一向推托道氣稟不好,不向前,又不得;一向不察氣稟之害,只昏昏地去,又不得.須知氣稟之害,要力去用功克治,裁其勝而歸於中乃可.濂溪云:「性者,剛柔善惡中而已.故聖人立敎, 人自易其惡,自至其中而止矣.責沈言:「氣質之用狹,道學之功大.」璘.
問:「孟子言『性善』,伊川謂是『極本窮原之性』;孔子言『性相近』,伊川謂是『氣質之性』;固已曉然.中庸所謂『天命之謂性』,不知是極本窮原之性,是氣質之性?」曰:「性也只是一般.天之所命,何嘗有異?正緣氣質不同,便有不相似處,故孔子謂之『相近』.孟子恐人謂性元來不相似,遂於氣質內挑出天之所命者說與人,道性無有不善,卽子思所謂『天命之謂性』也.」浩.
問:「孔子已說『繼之者善,成之者性』,如何人尙未知性?到孟子方才說出,到周先生方說得盡?」【70】曰:「孔子說得細 ,說不曾了.孟子說得〔*麓〕,說得疏略.孟子不曾推原原頭,不曾說上面一截,只是說『成之者性』也.」義剛.
孟子言性,只說得本然底,論才亦然.荀子只見得不好底,揚子又見得半上半下底,韓子所言 是說得稍近.蓋苟揚說旣不是韓子看來端的見有如此不同,故有三品之說.然惜其言之不盡,少得一箇「氣」字耳.程子曰:「論性不論氣,不備;論氣不論性,不明.」蓋謂此也.力行.
孟子未嘗說氣質之性.程子論性所以有功於名敎者,以其發明氣質之性也.以氣質論,則凡言性不同者,皆 釋矣.退之言性亦好,亦不如氣質之性耳.人傑.
道夫問:「氣質之說,始於何人?」曰:「此起於張程.某以爲極有功於聖門,有補於後學,讀之使人深有感於張程,前此未曾有人說到此,如韓退之原性中說三品,說得也是,但不曾分明說是氣質之性耳.性那裡有三品來!孟子說性善,但說得本原處,下面 不曾說得氣質之性,所以亦費分疏.諸子說性惡與善惡混.使張程之說早出,則這許多說話自不用紛爭,故張程之說立,則諸子之說泯矣.」因擧橫渠:「形而後有氣質之性.善反之,則天地之性存焉.故氣質之性,君子有弗性者焉.」又擧明道云:「論性不論氣,不備;論氣不論性,不明,二之則不是.」」且如只說箇仁義禮智是性,世間 有生出來便無狀底,是如何?只是氣稟如此.若不論那氣,這道理便不周 ,所以不備.若只論氣稟,這箇善,這箇惡, 不論那一原處只是這箇道理,又 不明.此自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理會得後,都無人說這道理.【71】謙之問:「天地之氣,當其昏明駁雜之時,則其理亦隨而昏明駁雜否?」曰:「理 只恁地,只是氣自如此.」又問:「若氣如此,理不如此,則是理與氣相離矣!」曰:「氣雖是理之所生,然旣生出,則理管他不得.如這理寓於氣了,日用間運用都由這箇氣,只是氣强理弱.譬如大禮赦文,一時將稅都放了相似,有那村知縣硬自捉縛須要他納,緣被他近了,更自叫上面不應,便見得那氣〔*麓〕而理微.又如父子,若子不肖,父亦管他不得.聖人所以立敎,正是要救這些子.」時擧.柄錄云:「問:『天地之性旣善,則氣稟之性如何不善?』曰:『理固無不善,繞賦於氣質,便有淸濁,偏正,剛柔,緩急之不同.蓋氣强而理弱,理管攝他不得.如父子本是一氣,子乃父所生;父賢而子不肖,父也管他不得.又如君臣同心一體,臣乃君所命;上欲行而下沮格,上之人亦不能一一去督責得他.』」
問:「人之德性本無不備,而氣質所賦,鮮有不偏.將性對『氣』字看,性卽是此理.理無不善者,因墮在形氣中,故有不同.所謂氣質之性者,是如此否?」曰:「固是.但氣稟偏,則理亦欠闕了.」集:「『德不勝氣,性命於氣;德勝其氣,性命於德.』所謂勝者,莫是指人做處否?」曰:「固是.」又問:「『性命於氣』,是性命都由氣,則性不能全其本然,命不能順其自然;『性命於德』,是性命都由德,則性能全天性,命能順天理否?」曰:「固是.」又問:「橫渠論氣質之性, 分曉.明道『生之謂性』一章 難曉.」曰:「 中間性有兩三說,須子鈿看.」間云:「『生之謂性』, 這一句,且是說稟受處否?」曰:「是.性印氣,氣印性, 這且是袞說;性便是理,氣使是氣,是未分別說.其實理無氣,亦無所附.」又問:「『人生氣稟,理有善惡云云,善固性也,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.』看來『善固性也」固是.若云『惡亦不可不謂之性』,則此理本善,因氣而 突;雖是 突,然亦是性也.」曰:「 原頭處都是善,因氣偏,這性便偏了.【72】然此處亦是性.如人渾身都是惻隱而無差惡,都差惡而無惻隱,這箇便是惡德.這箇喚做性邪不是?如墨.子之心本是惻隱,孟子推其弊,到得無父處,這箇便是『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』.」又問:「『生之謂性,人生而靜以上云云,便已不是性也.』看此 句,是人物未生以前,說性不得.『性』字是人物已生,方著得『性』字.故才說性,便是落於氣,而非性之本體矣.」曰:「 這是合理氣一袞說.到孟子說性,匣是從中間斡出好底說,故謂之善.」又問:「『所謂「繼之者善」者,猶水流而就下也.皆水也,有流而至海』云云.」曰:「 這是兩箇譬喩.水之就下處, 這下更欠言語,要須爲 作文補這裡,始得. 當時只是袞說了.蓋水之就下,便是喩性之善.如孟子所謂過 ,在山,雖不是順水之性,然不謂之水不得.這便是前面『惡亦不可不謂之性』之說.到得說水之淸, 依舊是譬喩.」問:「 後面有一句說,『水之淸則性善之謂也』,意 分曉.」曰:「固是. 這一段說得詳了.」又問:「『此理天命也.』 這處方提起以此理說,則是純指上面天理而言,不雜氣說.」曰:「固是.」又曰:「理離氣不得.而今講學用心著力, 是用這氣去尋箇道理.」 孫.
先生言氣質之性,曰:「性譬之水,本皆淸也.以淨器盛之,則淸;以不淨之器盛之,則臭;以 泥之器盛之,則濁.本然之淸,未嘗不在.但旣臭濁,猝難得便淸.故『雖愚必明,雖柔必强』,也煞用氣力,然後能至.某嘗謂原性一篇本好,但言三品處,欠箇『氣』字,欠箇來歷處, 成天合下生出三般人相似!孟子性善,似也少箇『氣』字.」砥.伯羽錄云:「大抵孟子說話,也間或有些子不睹是處.只被他才高,當時無人抵得他.告子口更不曾得開.」
【73】性如水,流於淸渠則淸,流入 渠則濁.氣質之淸者,正者,得之則全,人是也;氣質之濁者,偏者,得之則昧,禽獸是也.氣有淸濁,人則得其淸者,禽獸則得其濁者.人大體本淸,故異於禽獸;亦有濁者,則去禽獸不遠矣.節.
有是理而後有是氣,有是氣則必有是理.但稟氣之淸者,爲聖爲賢,如寶珠在淸冷水中;稟氣之濁者,爲愚爲不肖,如珠在濁水中.所謂「明明德」者,是就濁水中 拭此珠也.物亦有是理,又如寶珠落在至 濁處,然其所稟亦間有些明處,就上面便自不昧.如虎狼之父子,蜂蟻之君臣,豺獺之報本, 鳩之有別,曰「仁獸」,曰「義獸」是也.儒用.
「理在氣中,如一箇明珠在水裏.理在淸底氣中,如珠在那淸底水裡面,透底都明;理在濁底氣中,如珠在那濁底水裡面,外面更不見光明處.」問:「物之塞得甚者,雖有那珠,如在深泥裡面,更取不出.」曰:「也是如此.」胡泳.
「敬子謂:『性所發時,無有不善,雖氣稟至惡者亦然.但方發之時,氣一乘之,則有善有不善耳.』 以爲人心初發,有善有惡,所謂『幾善惡」也.初發之時本善而流人於惡者,此固有之.然亦有氣稟昏愚之極,而所發皆不善者,如子越椒之類是也.且以中人論之,其所發之不善者,固亦多矣.安得謂之無不善邪?」曰:「不當如此說,如此說得不是.此只當以人品賢愚淸濁論.有合下發得善底,也有合下發得不善底,也有發得善而爲物欲所奪,流入於不善底.極多般樣.今有一樣人,雖無事在這裡坐,他心裏也只思量要做不好事,如蛇 相似,只欲咬人.他有甚 發得善!明道說水處最好.皆水也,【74】有流而至海,終無所汚;有流而末遠,固已漸濁;有流而甚遠,方有所濁.有濁之多者,濁之少者.只可如此說.」 .
或問氣稟有淸濁不同.曰:「氣稟之殊,其類不一,非但『淸濁』二字而已.今人有聰明,事事曉者,其 淸矣,而所爲未必皆中於理,則是其氣不醇也.有謹厚忠信者,其氣醇矣,而所知未必皆達於理,則是其氣不淸也.推此求之可見.」
問:「季通主張氣質太過.」曰:「形質也是重.且如水之氣,如何似長江大河,有許多洪流!金之氣,如何似一塊鐵恁地硬!形質也是重.被此生壞了後,理終是拗不轉來.」又曰:「孟子言『人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』,不知人何故與禽獸異.」又言:「『犬之性猶牛之性,牛之性猶人之性與?』不知人何故與牛犬異.此兩處似欠中間一轉語.須看說是形氣不同,故性亦少異,始得.恐孟子見得人性同處,自是分曉直截, 於這些子末甚察.」又曰:「了翁云:『氣質之用狹,道學之功大.』與季通說正相反.若論其至,不可只 一邊.如了翁之說,則何故自古只有許多聖賢,如季通之說,則人皆委之於生質,更不修爲.須是看人功夫多少加何.若功夫未到,則氣質之性不得不重.若功夫至,則氣質豈得不聽命於義理!也須著如此說,方盡.」 祖.
人性雖同,稟氣不能無偏重.有得木氣重者,則惻隱之心常多,而差惡,辭遜,是非之心爲其所塞而不發:有得金氣重者,則羞惡之心常多,而惻隱,辭遜,是非之心爲其所塞而不發.水火亦然.唯陰陽合德,五性全備,然後中正而爲聖人也. 祖.
【75】性有偏者.如得木氣多者,仁較多;金氣多者,羲較多.揚.
先生曰:「人有敏於外而內不敏,又有敏於內而外不敏,如何?」曰:「莫是稟氣强弱?」曰:「不然.淮南子曰:「金水內明,日火外明.』氣偏於內故內明,氣偏於外則外明.」可學.
「氣稟所拘,只通得一路,極多樣:或厚於此而薄於彼,或通於攸而塞於此.有人能盡通天下利害而不識義理,或工於百工技藝而不解讀書.如虎豹只知父子,蜂蟻只知君臣.惟人亦然,或知孝於親而薄於他人.如明皇友愛諸弟,長枕大被,終身不變,然而爲君則殺其臣,爲父則殺其子,爲夫則殺其妻,便是有所通,有所蔽.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,故於他處皆 ,也是氣稟,也是利害昏了.」又問:「以堯爲父而有丹朱,以 爲父而有禹,如何?」曰:「這箇又是二氣,五行交際運行之際有淸濁,人適逢其會,所以如此.如算命推五行陰陽交際之氣,當其好者則質美,逢其惡者則不肖,又非人之氣所能與也. .
問:「人有强弱,由氣有剛柔,若人有技藝之類,如何?」曰:「亦是氣.如今人看五行,亦推測得些小.」曰:「如才不足人,明得理,可爲否?」曰:「若明得盡,豈不可爲,所謂『克念作聖』是也,然極難.若只明得一二,如何做得!」曰:「溫公論才德如何?」曰:「他便專把朴者爲德.殊不如聰明,果敢,正直,中和,亦是才,亦是德.」可學.
或問:「人稟天地五行之氣,然父母所生,與是氣相値而然否?」曰:「便是這氣須從人身上過來.今以五行枝幹推算人命,與夫地理家推擇山林向背,皆是此理.然又有異處.如磁 中器物,聞說千百【76】件中,或有一件紅色大段好者,此是異稟.惟人亦然. 之生舜禹,亦猶是也.」人傑.
問:「臨 士友錄先生語,論氣之淸濁處甚詳.」曰:「粗說是如此.然天地之氣有多少般.」問:「堯瞬生丹均, 生舜事,恐不全在人,亦是天地之氣?」曰:「此類不可曉.人氣便是天地之氣,然就人身上透過,如魚在水,水入口出 .但天地公共之氣,人不得擅而有之.」德明
亞夫曰:「性如日月,氣濁者如雲霧.」先生以爲然.節.
人性如一團火, 在灰裏,撥開便明.椿.
問氣稟云云.曰:「天理明,則彼如何看得!」可學.
問:「人有常言,某人性如何,某物性如何,某物性熱,某物性冷.此是兼氣質與所稟之理而言否?」曰:「然.」 .
問指屋柱云:「此理也;曲直,性也;所以爲曲直,命也.曲直是說氣稟.」曰:「然.」可學.
質 氣而言,則是「形質」之「質」;若生質,則是「資質」之「質」.復擧了翁責沈說,曰:「他說多是 .不知此數句如何恁說得好!」義剛.
性者萬物之原,而氣稟則有淸濁,是以有聖愚之異.命者萬物之所同受,而陰陽交運,參差不齊,是以五 ,六極,値遇不一.端蒙.以下兼言命.
安卿問:「『命』字有專以理言者,有專以氣言者.」曰:「也都相離不得.蓋天非氣,無以命於人,人非氣,無以受天所命.」道夫.
【77】問:「先生問:『命有兩種:一種是貧富,貴賤,死生,壽天,一種是淸濁,偏正,智愚,賢不肖.一種屬氣,一種屬理.』以 觀之,兩種皆似屬氣.蓋智愚,賢不肖,淸濁,偏正,亦氣之所爲也.」曰:「固然.性則命之理而已.」 .
問:「性分,命分何以別?」曰:「性分是以理言之,命分是兼氣言之.命分有多寡厚薄之不同,若性分則又都一般.此理,聖愚賢否皆同.」淳.寓錄少異.
「命」之一字,如「天命謂性」之「命」,是言所稟之理也.」性也有命焉」之「命」,是言所以稟之分有多寡厚薄之不同也.伯羽
問:「『天命謂性』之『命』,與『死生有命』之『命」不同,何也?」曰:「『死生有命』之『命』是帶氣言之,氣使有稟得多少厚薄之不同.『天命謂性」之『命』,是純乎理言之.然天之所命,畢竟皆不離乎氣.但中庸此句,乃是以理言之.孟子謂『性也,有命焉』,此『性』是兼氣稟食言之.『命也,有性焉』,此『命』是帶氣言之.性善又是超出氣說.」淳.
問:「子罕言命.若仁義禮智五常皆是天所命.加貴賤死生壽夭之命有不同,如何?」曰:「都是天所命.稟得精英之氣,便爲聖,爲覽,便是得理之全,得理之正.稟得淸明者,便英爽;稟得敦厚者,便溫和;稟得淸高者,便貴;稟得 厚者,便當;稟得久長者,便壽;稟得袞頹薄濁者,一本作:「衰落孤單者,便爲食爲賤爲夭.」便爲愚,不肖,爲貧,爲賤,爲夭.天有那氣生一箇人出來,便有許多物隨他來.」又曰:「天之所命,固是均一,到氣稟處便有不齊.看其稟得來如何.稟得厚,道理也備.嘗謂命,譬如朝廷誥劾;【78】心,譬如官人一般,差去做官;性,譬如職事一般,郡守便有郡守職事,縣令便有縣令職事.職事只一般,天生人,敎人許多道理,便是付人許多職事.別本云:「道理只一般.」氣稟,譬如俸給.貴如官高者,賤如官卑者,富如俸厚者,貧如俸薄者,壽加三兩年一任又再任者,夭者如不得終任者.朝廷差人做官,便有許多物一齊 .一作「隨」.後來橫渠云:『形而後有氣質之性,善反之,則天地之性存焉,故氣質之性,君子有弗性焉.』如稟得氣淸明者,這道理只在裡面;稟得昏濁者,這道理也只在裡面,只被昏濁遮蔽了.譬之水,淸底裡面纖毫皆見,渾底便見不得.孟子說性善,他只見得大本處,未說得氣質之性細碎處.程子謂:『論性不論氣,不備;論氣不論性,不明;二之則不是.』孟子只論性,不論氣,便不全備.論性不論氣,這性說不盡;論氣不論性,性之本領處又不透徹. 揚韓諸人雖是論性,其實只說得氣.荀仔只見得不好人底性,便說做惡.揚子見半善半惡底人,便說善惡混.韓子見天下有許多般人,所以立爲三品之說.就三子中,韓子說又較近.他以仁義禮智爲性,以喜怒哀樂爲情,只是中間過接處少箇『氣』字.」寓.淳錄自「橫渠」以下同.
問:「顔淵不幸短命.伯牛死,曰:『命矣夫!』孔子『得之不得日有命.』如此之『命』,與『天命謂性』之『命』無分別否!」曰:「命之正者出於理,命之變者出於氣質.要之,皆天所付予.孟子曰:『莫之致而至者,命也.』但當自盡其道,則所値之命,皆正命也.」因問:「如今數家之學,如康節之說,謂皆一定而不可易,如何?」曰:「也只是陰陽盛衰消長之理,大數可見.然聖賢不曾主此說.如今人說康節之數,謂他說一事一物皆有成敗之時,都說得膚淺了.」木之.
【79】或問:「『亡之,命矣夫!』此『命』是天理本然之命否?」曰:「此只是氣稟之命.富貴,死生,禍福,貴賤,皆稟之氣而不可移易者.」 道曰:「『不知命無以爲君子,』與『五十知天命』,兩『命』字如何?曰:「『不知命』亦是氣稟之命,『知天命』 是聖人知其性中四端之所自來.如人看水一般:常人但見爲水流,聖人便知得水之發源處.」祖道.
聞一問:『亡之,命矣夫!』此『命』字是就氣稟上說?」曰:「死生壽天,固是氣之所稟.只看孟子說『性也,有命焉』處,便分曉.」擇之問:「『不知命』與『知天命』之『命』如何?」曰:「不同.『知天命」,謂知其理之所自來.譬之於水,人皆知其爲水,聖人則知其發源處.如『不知命』處, 是說死生,壽夭,貧富,貴賤之命也.然孟子又說當『順受其正』.若一切任其自然,而『立乎巖牆之下』,則又非其正也.」因言,上古天地之氣,其極淸者,生爲聖人,君臨天下,安享富貴,又皆享上壽.及至後世,多反其常.衰周生一孔子,終身不遇,壽止七十有餘.其稟得淸明者,多夭折;暴橫者,多得志.舊看史傳,見盜賊之爲君長者,欲其速死,只是不死,爲其全得壽考之氣也.人傑.
履之問:「子溫而 ,威而不猛,恭而安.」因問:「得淸明之氣爲聖賢,昏濁之氣爲愚不肖;氣之厚者爲富貴,薄者爲貧賤,此固然也.然聖人得天地淸明中和之氣,宜無所虧欠,而夫子反貧賤,何也?豈時運使然邪?抑其所稟亦有不足邪?」曰:「便是稟得來有不足.他那淸明,也只管得做聖賢, 管不得那富貴.稟得那高底則貴,稟得厚底則富,稟得長底則壽,貪賤夭者反是.夫子雖得淸明者以爲聖人,然稟得那低底,薄底,所以貧賤.顔子又不如孔子,又稟得那短底,所以又夭.」又問:「一陰一陽,宜若停勻,【80】則賢不肖宜均.何故君子常少,而小人常多?」曰:「自是他那物事駁雜,如何得齊!且以撲錢譬之:純者常少,不純者常多,自是他那氣駁雜,或前或後,所以不能得他恰好,如何得均平!且以一日言之:或陰或晴,或風或雨,或寒或熱,或淸爽,或 突,一日之問自有許多變,便可見矣.」又問:「雖是駁雜,然畢竟不過只是一陰一陽二氣而已,如何會恁地不齊?」曰:「便是不如此.若只是兩箇單底陰陽,則無不齊.緣是他那物事錯 萬變,所以不能得他恰好.」又問:「如此,則天地生聖賢,又只是偶然,不是有意矣.」曰:「天地那裡說我特地要生箇聖賢出來!也只是氣數到那裡,恰相湊著所以生出聖賢.及至生出,則若天之有意焉耳.」又問:「康節云:『陽一而陰二,所以君子少而小人多.』此語是否?」曰:「也說得來.自是那物事好底少而惡底多.且加面前事,也自是好底事少,惡底事多.其理只一般.」 .
敬子問自然之數.曰:「有人稟得氣厚者,則 厚;氣薄者,則 薄.稟得氣之華美者,則富盛;衰颯者,則卑賤;氣長者,則壽;氣短者,則夭折.此必然之理.」問:「神仙之說有之乎?」曰:「誰人說無?誠有此理.只是他那工夫大段難做,除非百事棄下,辦得那般工夫,方做得.」又曰:「某見名寺中所晝諸 師人物,皆魁偉雄傑,宜其傑然有立如此.所以妙喜贊某 師有曰:『當初昔非這箇,定是做箇渠魁.』觀之信然.其氣貌如此,則世之所謂富貴利達,聲色貨利,如何籠終得他住!他視之亦無足以動其心者.」或問:「昔非佛氏收拾去,能從吾儒之敎,不知如何?」曰:「他又也未是那『無文王猶興』底,只是也須做箇特立獨行底人,所爲必可觀.若使有聖人收拾去,可知大段好.只是當時吾道黑 地,【81】只有些章句詞章之學.他如龍如虎,這些藝解都束縛他不住,必決去無疑.也煞被他引去了好人,可畏可畏!」 .
問:「富貴有命,如後世鄙夫小人,富堯舜三代之世,如何得富貴?」曰:「當堯舜三代之之世不得富貴,在後世則得富貴,便是命.」曰:「如此,則氣稟不一定.」曰:「以此氣遇此時,是他命好;不遇此時,便是有所謂資適逢世是也.如長平死者四十萬,但遇白起,便如此.只他相撞著,便是命.」可學.
問:「前日嘗說鄙夫富貴事.今云富貴貧賤是前定,如何?」曰:「恁地時節,氣亦自別.後世氣運漸乖,如古封建,畢究是好人在上.到春秋乃生許多逆賊.今儒者多歎息封建不行,然行著亦可慮.且如天子,必是天生聖哲爲之.後世加秦始皇在上,乃大無道人,如漢高 ,乃 起田野,此豈不是氣運顚倒!」集:「此是天命否?」曰:「是.」可學.
人之稟氣,富貴,貧賤,長短,皆有定數寓其中.稟得盛者,其中有許多物事,其來無窮.亦無盛而短者.若木生於山,取之,或貴而爲棟梁,或賤而爲 料,皆其生時所稟氣數如此定了.揚.
【82】朱子語類卷第五
性理二
性情心意等名義
問:「天與命,性與理,四者之別:天則就其自然者言之,命則就其流行而賦於物者言之,性則就其全體而萬物所得以爲生者言之,理則就其事事物物各有其則者言之.到得合而言之,則天卽理也,命卽性也,性卽理也,是如此否?」曰:「然.但如今人說,天非蒼蒼之謂.據某看來,亦捨不得這箇蒼蒼底.」賀孫.以下論性命.
理者,天之體;命者,理之用.性是人之所受,情是性之用.道夫.
命猶誥劫,性猶職事,情猶施設,心則其人也.賀孫.
天所賦爲命,物所受爲性.賦者命也,所賦者氣也;受者性也,所受者氣也.寓.
道卽性,性卽道,固只是一物.然須看因甚喚做性,因甚喚做道.淳.以下論性.
性卽理也.在心喚做性,在事喚做理.燾.
生之理謂性.節.
【83】性只是此理.節.
性是合當底.同.
性則純是善底.同.
性是天生成許多道理.同.
性是許多理散在處爲性.同.
問:「性旣無形,復言以理,理又不可見.」曰:「父子有父子之理,君臣有君臣之理.」節.
性是實理,仁義禮智皆具.德明.
問:「性固是理.然性之得名,是就人生稟得言之否?」日「『繼之者善,成之者性.』這箇理在天地間時,只是善,無有不善者.生物得來,方始名曰『性』.只是這理,在天則日『命』,在人則曰『性』.」淳.
鄭問:「先生謂性是未發,善是已發,何也?」曰:「 成箇人影子,許多道理便都在那人上.其惻隱,便是仁之善;羞惡,便是義之善.到動極復靜處,依舊只是理.」曰:「這善,也是性中道理,到此方見否?」曰:「這須就那地頭看.『繼之者善也,成之者性也.』在天地言,則善在先,性在後,是發出來方生人物.發出來是善,生人物使成箇性.在人言,則性在先,善在後.」或擧「孟子道性善」.曰:「此則『性』字重,『善』字輕,非對言也.文字須活看.此且就此說,彼則就彼說,不可死看.牽此合彼,便處處有 .」淳.
性不是卓然一物可見者.只是窮理,格物,性自在其中,不須求,故聖人罕言性.德明.
【84】諸儒論性不同,非是於善惡上不明,乃「性」字安頓不看.砥.
聖人只是識得性.百家紛紛,只是不識「性」字.揚子 突突,荀子又所謂隔靴爬痒.揚.
致道謂「心爲太極」,林正卿謂「心具太極」,致道擧以爲問.先生曰:「這般處極細,難說.看來心有動靜:其體,則謂之易;其理,則謂之道;其用,則謂之神.」直卿退而發明曰:「先生道理精熟,容易說出來,須至極.」賀孫問:「『其體則謂之易』,體是如何?」曰:「體不是『體用』之『體』,恰似說『體質』之『體』,猶云『其質則謂之易』.理卽是性,這般所在,當活看.如『心』字,各有地頭說.如孟子云:『仁,人心也.』仁便是人心,這說心是合理說.如說『顔子其心三月不違仁』,是心爲主而不違乎理.就地頭看,始得.」又云:「先生太極圖解云:『動靜者,所乘之機也.』蔡季通聰明,看得這般處出,謂先生下此話最精.蓋太極是理,形而上者;陰陽是氣,形而下者.然理無形,而氣 有跡.氣旣有動靜,則所載之理亦安得謂之無動靜!」又擧通書動靜篇云:「『動而無靜,靜而無動,物也;動而無動,靜而無靜,神也.動而無動,靜而無靜,非不動不靜也.物則不通,神妙萬物.』動靜者,所乘之機也.」先生因云:「某向來分別得這般所在.今心力短,便是這般所在都說不到.」因云:「向要到雲谷,自下上山,半塗大雨,通身皆濕,得到地頭,因思著:『天地之塞,吾其體;天地之帥,吾其性.』時季通及某人同在那裡.某因各人解此兩句,自亦作兩句解.後來看,也自說得著,所以 便作西銘等解.」賀孫.以下論心.
心之理是太極,心之動靜是陰陽.振.惟心無對.方子.
【85】問:「靈處是心,抑是性?」曰:「靈處只是心,不是性.性只是理.」淳.
問:「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,抑氣之爲邪?」曰:「不專是氣,是先有知覺之理.理未知覺,氣聚成形,理與氣合,便能知覺.譬如這燭火,是因得這脂膏,便有許多光 .」集:「心之發處是氣否?」曰:「也只是知覺.」淳.
所知覺者是理.理不離知覺,知覺不離理.節.
問:「心是知覺,性是理.心與理如何得貫通爲一?」曰:「不須去著實通,本來貫通.」「如何本來貫通!」曰:「理無心,則無看處.」節.
所覺者,心之理也;能覺者,氣之靈也.節.
心者,氣之精爽.節.
心官至靈,藏往知來.燾.
發明「心」字,曰:「一言以蔽之,曰『生』而已.『天地之大德曰生』,人受天地之氣而生,故此心必仁,仁則生矣.」力行.
心須兼廣大流行底意看,又須兼生意看.且如程先生言:『仁者,天地生物之心.』只天地便廣大,生物便流行,生生不窮.端蒙.
「心與理一,不是理在前面爲一物.理便在心之中,心包蓄不住,隨事而發.」因笑云:「說到此,自好笑.恰似那藏相似,除了經函,裡面點燈,四方八面皆如此光明粲爛,但今人亦少能看得如此.」廣.
【86】問:「心之爲物,衆理具足.所發之善.固出於心.至所發不善,皆氣稟物欲之私,亦出於心否?」曰:「固非心之本體,然亦是出於心也.」又問:「此所謂人心否?」日:「是.」子升因問:「人心亦兼善惡否?」曰:「亦兼說.」木之.
或問:「心有善惡否?」曰:「心是動底物事,自然有善惡.且如惻隱是善也,見孺子入井而無惻隱之心,便是惡矣.離看善,便是惡.然心之本體未嘗不善,又 不付說惡全不是心.若不是心,是甚 做出來?古人學問便要窮理,知至,直是下工夫消 惡去,善自然漸次可復.操存是後面事,不是善惡時
事.」問:「明善,擇善如何?」曰:「能擇,方能明.且如有五件好底物事,有五件不好底物事,將來揀擇,方解理會得好底.不擇,如何解明?」謙.
心無間於已發末發.徹頭徹尾都是,那處截做已發未發!如放僻邪侈,此心亦在,不可謂非心.淳.
問:「形體之動,與心相關否?」日:「豈不相關?自是心使他動.」曰:「喜怒哀樂末發之前,形體亦有運動,耳目亦有視聽,此是心已發.抑未發?」日:「喜怒哀樂未發,又是一般.然視聽行動,亦是心向那裏.若形體之行動心都不知,便是心不在.行動都投理會了,說甚未發!末發不是漠然全不省,亦常醴在這 ,不恁地困.」淳.
問:「惻隱,差惡,喜怒,哀樂,固是心之發,曉然易見處.如未惻隱,差惡,喜怒,哀樂之前,便是寂然而靜時,然豈得塊然槁木!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,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擧動,不審此時喚作如何.」【87】曰:「喜怒哀樂未發-只是這心未發耳.其手足運動,自是形體如此.」淳.
問:「先生前日以揮扇是氣,節後思之:心之所思,耳之所聽,目之所視,手之持,足之履,似非氣之所能到.氣之所運,必有以主之者.」曰:「氣中自有箇靈底物事.節.
虛靈自是心之本體,非我所能虛也.耳目之視聽,所以視聽者卽其心也,豈有形象.然有耳目以視聽之,則猶有形象也.若心之虛靈,何嘗有物!人傑.
問:「五行在人爲五臟.然心 具得五行之理,以心虛靈之故否?」曰:「心屬火,緣是箇光明發動底物,所以具得許多道理.」 .
問:「人心形而上下如何?」曰:「如肺肝五臟之心, 是實有一物.若今學者所論操舍存亡之心,則自是神明不測.故五臟之心受病,則可用藥補之;這箇心,則非菖蒲,茯 所付補也.」問:「如此,則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?」曰:「心比性,則微有跡;比氣,則自然又靈.」謙.
問:「先生嘗言,心不是這一塊.某竊謂,滿體皆心也,此特其樞紐耳.」曰:「不然,此非心也,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.人有病心者,乃其舍不寧也.凡五臟皆然.心豈無運用,須常在軀殼之內.譬如此建陽知縣,須常在衙 ,始管得這一縣也.」某日:然則程子言■心要在腔子裏■,謂當在舍之內,而不當在舍之外耶?」日:「不必如此.若言心不付在脚上,又不可在手上,只得在這些子上也.」曦剛.
性猶太極也,心猶陰陽也.太極只在陰陽之中,非能離陰陽也.然至論太極,自是太極,陰陽自是陰陽.惟性興心亦然.所謂一而二,二而一也.韓子以仁羲禮智信言性,以喜怒哀樂言情,蓋愈於諸
【88】子之言性.然至分三品, 只說得氣,不曾說得性.砥.以下總論心性.
問:「天之付與人物者爲命,人物之受於天者爲性,主於身者爲心,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爲明德否?」曰:「心與性如何分別?明如何安頓?受與得又何以異?人與物與身又何間別?明德合是心,合是性?」曰:「性 實.以感應虛明之,則心之意亦多.」曰:「此兩箇說著一箇,則一箇隨到,元不可相離,亦自難與分別.捨心則無以見性,捨性又無以見心,故孟子言心性,每每相隨說.仁義禮智是性,又言『惻隱之心,羞惡之心,辭遜,是非之心』,更細思量.」大雅.
或問心性之別.曰:「這箇極難說,且是難爲譬喩.如伊川以水喩性,其說本好, 使曉不得者生病.心,大槪似箇官人;天命,便是君之命;性,便如職事一般.此亦大槪如此,要自理會得.如邵子云:「性者,道之形體.」蓋道只是合當如此,性則有一箇根苗,生出君臣之義,父子之仁.性雖虛,都是實理.心雖是一物, 虛,故能包含萬理.這箇要人自體察始得.」學蒙.方子錄云:「性本是無, 是實.心似乎有影象,然其體 虛.」
舊嘗以論心,論性處,皆類聚看.看熟,久則自見.淳.
性便是心之所有之理,心便是理之所會之地.下「心」字,饒錄作「性」.升卿.
性是理,心是包含該載,敷施發用底. 孫.問心之動,性之動.曰:「動處是心,動底是性.」寓.
【89】心以性爲體,心將性做 子模樣.蓋心之所以具是理者,以有性故也.蓋卿.
心有善惡,性無不善.若論氣質之性,亦有不善.節.
鄭仲履問:「先生昨說性無不善,心固有不善.然本心則元無不善.」曰:「固是本心元無不善,誰敎 而今 不善了!今人外面做許多不善, 只說我本心之善自在,如何得!」蓋卿.
心,性,理,拈著一箇,則都貫穿,惟觀其所指處輕重加何.如「養心莫善於寡欲,雖有不存焉者寡矣」.「存」雖指理言,然心自在其中.「操則存」,此「存」雖指心吉,然理自在其中.端蒙.
或問:「人之生,稟乎天之理以爲性,其氣淸則爲知覺.而心又不可以知覺言,當如何?」曰:「難說.以『天命之謂性』觀之,則命是性,天是心,心有主宰之羲.然不可無分別,亦不可太說開成兩箇,當熟玩而默識其主宰之意可也.」高.
說得出,又名得出,方是見得分明.如心,性,亦難說.嘗曰:「性者,心之理,情者,性之動;心者,性情之主.」德明.
性對情言,心對性情言.合如此是性,動處是情,主宰是心.大抵心與性,似一而二,似二而一,此處最當體認.可學.
有這性,便發出這情;因這情,便見得這性.因今日有這情,便見得本來有這性.方子.
性不可言.所以言性善者,只看他惻隱,辭遜四端之善則可以見其性之善,如見水流之淸,則知源頭必淸矣.四端,情也,性則理也.發者,情也,其本則性也,如見影如形之意.力行.
【90】在天爲命,稟於人爲性,旣發爲情,此其脈理甚實,仍更分明易曉.唯心乃虛明洞徹,統前後而爲言耳.據性上說「寂然不動」處是心,亦得;據情上說「感而遂通」處是心,亦得.故孟子說「盡其心者,知其性也」,文義可見.性則具仁義禮智之端,實而易察.知此實理,則心無不盡,盡亦只是盡曉得耳.如云盡曉得此心者,由知其性也.大雅.
景紹問心性之別.曰:「性是心之道理,心是主宰於身者.四端便是情,是心之發見處.四者之萌皆出於心,而其所以然者,則是此性之理所在也.」道夫問:「『滿腔子是惻隱之心』,如何?」曰:「腔子是人之軀殼.上蔡見明道,擧經史不錯一字,頗以自矜.明道曰:『賢 記得許多,可謂玩物喪志矣?』上蔡見明道說,遂滿面發赤,汗流浹背.明道曰:『只此便是惻隱之心.』公要見滿腔子之說,但以是觀之.」問:「玩物之說主甚事?」曰:「也只是『矜』字.」道夫.
伯豊論性有已發之性,有未發之性.曰:「性 發,便是情.情有善惡,性則全善.心又是一箇包總性情底.大抵言性,便須見得是元受命於天,其所稟賦自有本根,非若心可以一槪桀言也. 是漢儒解『天命之謂性』,云『木神仁,金神義』等語, 有意思,非苟言者.學者要體會親切.」又嘆曰:「若不用明破,只恁涵養,自有到處,亦自省力.若欲立言示訓,則須契勘敎子細,庶不悖於古人!」大雅.
履之問未發之前心性之別.曰:「心有體用.未發之前是心之體,已發之際乃心之用,如何指定說得!蓋主宰運用底便是心,性便是會恁地做底理.性則一定在這裡,到主宰運用 在心.情只是幾箇路子,隨這路子恁地做去底, 又是心.」道夫.
【91】或問:「靜是性,動是情?」曰:「大抵都主於心.『性』字從『心』,從『生』;『情』字從『心』,從『靑』.性是有此理.且如『天命之謂性』,要須天命箇心了,方是性.」漢卿問:「心如箇藏,四方八面都恁地光明皎潔,如佛家所謂六 中有一 ,這邊叫也應,那邊叫也應.」曰:「佛家說心處, 有好處.前輩云,勝於楊墨.」賀孫.
叔器問:「先生見敎,謂『動處是心,動底是性』.竊推此二句只在『底』,『處』兩字上.如穀種然,生處便是穀,生底 是那裡面些子.」曰:「若以穀譬之,穀便是心,那爲粟,爲菽,爲禾,爲稻底,便是性.康節所謂「心者,性之 郭」是也.包裡底是心,發出不同底是性.心是箇沒思量底,只會生.又如喫藥,喫得會治病是藥力,或 ,或寒,或熱,便是藥性.至於喫了有寒證,有熱證,便是情.」義剛.舊看五峰說,只將心對性說,一箇情字都無下落.後來看橫渠「心統性情」之說,乃知此話有大功,始尋得箇「情」字著落,與孟子說一般.孟子言:「惻隱之心,仁之端也.」仁,性也;惻隱,情也,此是情上見得心.又曰「仁義禮智根於心」,此是性上見得心.蓋心便是包得那性情,性是體,情是用.「心」字,只一箇字母,故「性」,「情」字皆從「心」. .
人多說性力說心,看來當先說心.古人制字,亦先制得「心」字,「性」與「情」皆從「心」.以人之生言之,固是先得這道理.然才生這許多道理, 都具在心裏.且如仁義自是性,孟子則曰「仁義之心」;惻隱,差惡自是情,孟子則曰「惻隱之心,差惡之心」.蓋性卽心之理,情卽性之用.今先說一箇心,便敎人識得箇情性底總腦,敎人知得箇道理存看處.若先說性, 似性中別有一箇心.橫渠「心統性情」【92】語極好.又曰:「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,則恐不能無病,便似性外別有一箇知覺了!」
或問心情性.曰:「孟子說『惻隱之心,仁之端也』一段,極分曉.惻隱,羞惡,是非,辭遜是情之發,仁義禮智是性之體.性中只有仁義禮智,發之爲惻隱,辭遜,是非,乃性之情也.如今人說性,多如佛老說,別有一件物事在那裡,至玄至妙,一向說開去,便人虛無寂滅.吾儒論性 不然.程子云:『性卽理也.」此言極無病.『孟子道性善』,善是性合有底道理.然亦要子細識得善處,不可但隨人言語說了.若子細下工夫,子細尋究,自然見得.如今人全不曾理會,才見一庸人胡說,便從他去.嘗得項平甫書云,見陳君擧門人 :『儒釋,只論其是處,不問其同異.』遂敬信其說.此是甚說話!元來無所有底人,見人胡說話,便惑將去.若果有學,如何 得他!如擧天下說生薑辣,待我喫得眞箇辣,方敢信.胡五峰說性多從東坡子由們見識說去.」慊.
問性,情,心,仁.曰:「橫渠說得最好,言:『心,統性情者也.』孟子言:『惻隱之心,仁之端;羞惡之心,義之端.』極說得性,情,心好.性無不善.心所發爲情,或有不善.說不善非是心,亦不得. 是心之本體本無不善,其流爲不善者,情之遷於物而然也.性展理之總名,仁義禮智皆性中一理之名.惻隱,羞惡,辭遜,是非是情之所發之名,此情之出於性而善者也.其端所發甚微,皆從此心出,故曰:『心,統性情者也.』性不是別有一物在心裏.心具此性情.心失其主, 有時不善.如『我欲仁,斯仁至』,我欲不仁,斯失其仁矣.『回也三月不違仁』,言不違仁,是心有時乎違仁也.『出人無時,莫知其鄕.』存養主一,使之不失去,乃善.大要在致知,致知在窮理,理窮自然知至.要驗學問工夫,只看所知【93】至與不至,不是要逐件知過,因一事硏磨一理,久久自然光明.如一鏡然,今日磨些,明日磨些,不覺自光.若一些子光,工夫又歇,仍舊一塵鏡,已光處會昏,未光處不復光矣.且如『仁』之一字,上蔡只說知仁,孔子便說爲仁.是要做工夫去爲仁,豈可道知得便休!今學問流而爲 ,上蔡爲之首.今人自無實學,見得說這一般好,也投降;那一般好,也投降.許久南軒在此講學,諸公全無實得處.胡亂有一人入潭州城裏說,人便靡然從之,此是何道理!學問只理會箇是與不是,不要添許多無益說話.今人爲學,多是爲名,又去安排討名,全不顧義理.說苑載證父者以爲直,及加刑,又請代受以爲孝.孔子曰:『父一也,而取二名!』此是宛轉取名之弊.學問只要心裏見得分明,便從上面做去.加『殺身成仁』,不是自家計較要成仁方死,只是見得此事生爲不安,死爲安,便自殺身.旁人見得,便說能成仁.此旁人之言,非我之心要如此.所謂『經德不同,非以千祿;哭死而哀,非爲生也』.昔有一 爲人之心,便不是了.南軒云;『爲己之學,無所爲而然.』是也.」謙.
性,情,心,惟孟子橫渠說得好.仁是性,惻隱是情,須從心上發出來.「心,統性情者也.」性只是合如此底,只是理,非有箇物事.若是有底物事,則旣有善,亦必有惡.惟其無此物,只是理,故無不善.蓋卿.
伊川「性卽理也」,橫渠「心統性情」二句,顚撲不破!砥.
「性是未動,情是已動,心包得已動未動.蓋心之末動則爲性,已動則爲情,所謂『心統性情』也.欲是 發出來底.心如水,性猶水之靜,情則水之流,欲則水之波瀾,但波瀾有好底,有不好底.【94】欲之好底,如『我欲仁』之類;不好底則一向奔馳出去,若波濤 浪;大段不好底欲則滅 天理,如水之壅決,無所不害.孟子謂情可以爲善,是說那情之正,從性中流出來者,元無不好也.」因集:「『可欲之謂善』之『欲』,如何?」曰:「此不是『情欲』之『欲』,乃是可愛之意.」銖.明作錄略.
心,主宰之謂也.動靜皆主宰,非是靜時無所用,及至動時方有主宰也.言主宰,則混然體統自在其中.心統攝性情,非 與性 爲一物而不分別也.端蒙.
性以理言,情乃發用處,心卽管攝性情者也.故程子日「有指體而言者,『寂然不動』是也」,此言性也:「有指用而言者,『感而遂通』是也」,此言情也.端蒙.
「心統性情」,故言心之體用,嘗跨過兩頭未發,已發處說.仁之得名,只專在未發上.惻隱便是已發, 是相對言之.端蒙.
心者,主乎性而行乎情.故「喜怒哀樂未發則謂之中,發而皆中節則謂之和」,心是做工夫處.端蒙.
心之全體湛然虛明,萬理具足,無一毫私欲之間;其流行該遍,貫乎動靜,而妙用又無不在焉.故以其未發而全體者言之,則性也;以其已發而妙用者言之,則情也.然「心統性情」,只就渾淪一物之中,指其已發,未發而爲言爾;非是性是一箇地頭,心是一箇地頭,情又是一箇地頭,如此懸隔也.端蒙.
問:「人當無事時,其中虛明不昧,此是氣自然動處,便是性.」曰:「虛明不昧,便是心;此理具足於中,【95】無少欠闕,便是性:感物而動,便是情.橫渠說得好,『太虛有「天」之名,由氣化有「道」之名』,此是總說.『合虛與氣,有「性」之名;合性與知覺,有「心」之名』,是就人物上說.」 孫.
問心性情之辨.曰:「程子云:『心譬如穀種,其中具生之理是性,陽氣發生處是情.』推而論之,物皆然.」〔*〕.
因言,心,性,情之分,自程子張子合下見得定了,便都不差.如程子諸門人傅得他師見成底說, 一齊差! 或曰:「程子張子是他自見得,門人不過只聽得他師見成說底說,所以後來一向差.」曰:「只那聽得,早差了也!」 .
性主「具」字,「有」字.許多道理.昭昭然者屬性;未發理具,已發理應,則屬心;動發則情.所以「存其心」,則「養其性」.心該備通貫,主宰運用.呂云:「未發時心體昭昭.」程云:「有指體而言者,有指用而言者.」李先生云:「心者貫幽明,通有無.」方.
心如水,情是動處,愛印流向去處.椿.
問:「意是心之運用處,是發處?」曰:「運用是發了.」問:「情亦是發處,何以別?」曰:「情是性之發,情是發出恁地,意是主張要恁地.如愛那物是情,所以去愛那物是意.情如舟車,意如人去使那舟車一般.」寓.以下兼論意.
心,意猶有痕跡.如性,則全無兆朕,只是許多道理在這裡.砥.
問:「意是心之所發,又說有心而後有意.則是發處依舊是心主之,到私意盛時,心也隨去.」曰:【96】「固然.」
李夢先問情,意之別.曰:「情是會做底,意是去百般計較做底.意因有是情而後用.」 孫錄云:「因是有情而後用其意.」義剛.
問:「情,意,如何體認?」曰:「性,,情則一.性是不動,情是動處,意則有主向.如好惡是情,『好好色,惡惡臭』,便是意.」士毅.
未動而能動者,理也;未動而欲動者,意也.若海.
性者,卽天理也,萬物稟而受之,無一理之不具.心者,一身之主宰;意者,心之所發;情者,心之所動;志者,心之所之,比於情,意尤重;氣者,卽吾之血氣而充乎體者也,比於他,則有形器而較麓者也.又曰:「舍心無以見性,舍性無以見心.」椿.以下兼論志.
「心之所之謂之志,日之所之謂之時.『志』字從『之』從『心』;『〔*〕』字從『之』,從『日』.如日在午時,在寅時,制字之義由此.志是心之所之,一直去底.意又是志之經營往來底,是那志底脚.凡營爲,謀度,往來,皆意也.所以橫渠云:『志公而意私.』」集:「情比意如何?」曰:「情又是意底骨子.志與意都屬情,『情』字較大.『性,情』字皆從『心』,所以說『心統性情』.心兼體用而言.性是心之理,情是心之用.」 .
問意志.曰:「橫渠云:『以「意,志」兩字言,則志公而意私,志剛而意柔,志陽而意陰.』」卓.
志是公然主張要做底事,意是私地潛行間發處.志如伐,意如侵.升卿.
【97】問:「情與才何別?」曰:「情只是所發之路陌,才是會恁地去做底.且如惻隱,有懇切者,有不懇切者,是則才之有不同.」又問:「如此,則才與心之用相類?」曰:「才是心之力,是有氣力去做底.心是管攝主宰者,此心之所以爲大也.心譬水也;性,水之理也.性所以立乎水之靜,情所以行乎水之動,欲則水之流而至於濫也.才者,水之氣力所以能流者,然其流有急有緩,則是才之不同.伊川謂『性稟於天,才稟於氣』,是也.只有性是一定.情與心與才,便合著氣了.心本未嘗不同,隨人生得來便別了.情則可以善,可以惡.」又日;「要見得分曉,但看明道云:『其體則謂之易,其理則謂之道,其用則謂之神.』易,心也;道,性也;神,情也.此天地之心,性,情也.」砥.以下兼論才.
性者,心之理;情者,心之動.才便是那情之會恁地者.情與才絶相近.但情是遇物而發,路陌曲折恁地 底:才是那會如此底.要之,千頭萬緖,皆是從心上來.道夫
問:「性之所以無不善;以其出於天也;才之所以有善不善,以其出於氣也.要之,性出於天,氣亦出於天,何故便至於此?」曰:「性是形而上者,氣是形而下者.形而上者全是天理,形而下者只是那査滓.至於形,又是査滓至濁者也.」道夫.
問:「才出於氣,德出於性?」曰:「不可.才也是性中出,德也是有是氣而後有是德.人之有才者出來做得事業,也是 性中有了,便出來做得.但溫厚篤實便是德,剛明果敢便是才.只爲他氣之所稟者生到那裡多,故爲才.」 孫.
問:「能爲善,便是才.」曰:「能爲善而本善者是才.若云能爲善便是才,則能爲惡亦是才也.」【98】人傑.
論才氣,曰:「氣是敢做底,才是能做底.」德明.
問:「『天命之謂性』,充體謂氣,感觸謂情,主宰謂心,立趨向謂志,有所思謂意,有所逐謂欲.」答云:「此語或中或否,皆出臆度.要之,未可遽論.且涵泳玩索,久之當自有見.」銖嘗見先生云:「名義之語極難下.如說性,則有天地之性,氣質之性.說仁,則伊川有專言之仁,偏言之仁.此等且要默識心通.」人傑.
問:「知與思,於人身最緊要.」曰:「然.二者也只是一事.知與手相似,思是交這手去做事也,思所以用夫知也.」卓.付.
【99】朱子語類卷第六
性理三
仁義禮智等名義
道者,兼體,用,該隱,費而言也.傑.以下道理.道是統名,理是細目.可學.
道訓路,大槪說人所共由之路.理各有條理界瓣.因擧康節云:「夫道也者,道也.道無形,行之則見於事矣.如『道路』之『道』,坦然使千億萬年行之,人知其歸者也.」 祖.
理是有條瓣逐一路子.以各有條,謂之理;人所共由,謂之道.節.
問:「道與理如何分?」曰:「道便是路,理是那文理.」問:「如木理相似?」曰:「是.」問:「如此 似一般?」曰:「『道』字包得大,理是『道』字裡面許多理脈.」又曰:「『道』字宏大,『理』字精密.」胡泳.
問:「萬物粲然,還同不同?」曰:「理只是這一箇.道理則同,其分不同.君臣有君臣之理,父子有父子之理.」節.理者有條理,仁義禮智皆有之.節.
【100】問:「旣是一理,又謂五常,何也?」曰:「謂之一理亦可,五理亦可.以一包之則一,分之則五.」問分爲五之序.曰:「渾然不可分.」節.
只是這箇理,分做四段,又分做八段,又細碎分將去.四段者,意其爲仁義禮智.當時亦因言文路子之說而及此.節.
理,只是一箇理.理擧著,全無欠闕.且如言著仁,則都在仁上;言著誠,則都在誠上;著看忠恕,則都在忠恕上;言著忠信,則都在忠信上.只爲只是這箇道理,自然血脈貫通.端蒙.
理是有條理,有文路子.文路子當從那裡去,自家也從那裡去;文路子不從那裡去,自家也不從那裡去.須尋文路子在何處,只 著理了行.節.
「理如一把線相似,有條理,如這竹籃子相似.」指其上行 曰:「一條子恁地去.」又別指一條曰:「一條恁地去.又如竹木之文理相似,直是一般理,橫是一般理.有心,便存得許多理.」節.
季通云:「理有流行,有對待.先有流行,後有對待.」曰:「難說先有後有.」季通擧太極說,,以爲道理皆然,且執其說.人傑.
先生與人書中曰:「至微之理,至著之事,一以貫之.」節.
理無事,則無所依附.節.
問:「仁與道如何分別,」曰:「道是統言,仁是一事.如『道路』之『道』,千枝百派,皆有一路去.故中庸分道德曰,父子,君臣以下爲天下之達道,智仁勇爲天下之達德.君有君之道,臣有臣之道.【101】德便是箇行道底.故爲君主於仁,爲臣主於敬.仁敬可喚做德,不可喚做道.」 .以下兼論德.
「至德,至道」:道者,人之所共由;德者,己之所獨得.「盛德,至善」:盛德以身之所得而言,至善以理之極致而言.誠,忠,孚,信:一心之謂誠,盡己之謂忠,存於中之謂孚,見於事之謂信.端蒙.
存之於中謂理,得之於心爲德,發見於行爲百行.節.
德是得於天者,講學而得之,得自家本分底物事.節.
問:「汎觀天地間,『日往月來,寒往暑來』,『四時行,百物生』,這是道之用流行發見處.卽此而總言之,其往來生化,無一息間斷處,便是道體否?」曰:「此體,用說得是.但『總』字未當,總,使成兼用說了.只就那骨處便是體.如水之或流,或止,或激成波浪,是用;卽這水骨可流,可止,可激成波浪處,便是 .如這身是體;目視,耳聽,手足運動處,便是用.如這手是體;指之運動提 處便是用.」淳擧論語集注曰:「往者過,來者續,無一息之停,乃道體之本然也.」曰:「卽是此意.」淳.以下論體,用.
問:「前夜說體,用無定所,是隨處說如此.若合萬事爲一大體,用,則如何?」曰:「體,用也定.見在底朋是體,後來生底便是用.此身是體,動作處便是用.天是體,『萬物資始』處便是用.地是體,『萬物資生』處便是用.就陽言,則陽是體,陰是用;就陰言,則陰是體,陽是用.」寓.
體是這箇道理,用是他用處.如耳聽目視,自然如此,是理也;開眼看物,著耳聽聲,便是用.江西人挽箇虛空底體,涉事物便喚做用.節.
問:「先生昔曰:『禮是體.』今乃曰:「禮者,天理之節文,人事之儀則.』似非體而是用.」曰:【102】「公江西有般鄕談,才見分段子,便說道是用,不是體.如說尺時,無寸底是體,有寸底不是體,便是用;如秤,無星底是體,有星底不是體,便是用.且如扇子有柄,有骨子,用紙糊,此便是體;人搖之,便是用.」楊至之問體.曰:「合當底是體.」節.
人只是合當做底便是體,人做處便是用.譬如此扇子,有骨,有柄,用紙糊,此則體也;人搖之,則用也.如尺與秤相似,上有分寸星銖,則體也;將去秤量物事,則用也.方子.
問:「去歲聞先生曰:『只是一箇道理,其分不同.』所謂分者,莫只是理一而其用不同?如君之仁,臣之敬,子之孝,父之慈,與國人交之信之類是也.」曰:「其體已略不同.君臣,父子,國人是體;仁敬慈孝與信是用.」問:「體,用皆異?」曰:「如這片板,只是一箇道理,這一路子恁地去,那一路子恁地去.如一所屋,只是一箇道理,有廳,有堂.如草木,只是一箇道理,有桃,有李.如這衆人,只是一箇道理,有張三,有李四;李四不可爲張三,張三不可爲李四.如陰陽,西銘言理一分殊,亦是如此.」又曰:「分得愈見不同,愈見得理大.」節.
誠者,實有此理.節.以下論誠.
誠只是實.又云:「誠是理.」一作「只是理」.去僞.
誠,實理也,亦誠〔*慇〕也.由漢以來,專以誠慤言誠.至程子乃以實理言,後學皆棄誠慤之說不觀.中庸亦有言實理爲誠處,亦有言誠慤爲誠處.不可只以實爲誠,而以誠慤爲非誠也.砥.
問性,誠.曰:「性是實,誠是虛;性是理底名,誠是好處底名.性,譬如這扇子相似;誠,譬則這【103】扇子做得好.」又曰:「五峰曰:『誠者,命之道乎!中者,性之道乎!仁者,心之道乎!』此語分得輕重虛實處 好.某以爲『道』字不若改做『德』字,更親切.『道』字又較疏.」植.
先生間諸友:「『誠,敬』二字如何分?」各擧程子之說以對.先生曰:「敬是不放肆底意思,誠是不欺妄底意思.」過.以下誠敬.
誠只是一箇實,敬只是一箇畏.端蒙.
妄誕欺詐爲不誠,怠惰放肆爲不敬,此誠敬之別.〔*〕.
問誠,敬.曰:「須逐處理會.誠若是有不欺意處,只做不欺意會;敬若是有謹畏意處,只做謹畏意會.中庸說誠,作中庸看;孟子說誠處,作孟子看.將來自相發明耳.」 孫.
「謹」字未如敬,敬又未如誠.程子曰:「主一之謂敬,一者之謂誠.」敬尙是著力.銖.以下雜論.
問誠,信之別.曰:「誠是自然底實,信是人做底實.故曰:『誠者,天之道.』這是聖人之信.若衆人之信,只可喚做信,未可喚做誠.誠是自然無妄之謂.如水只是水,火只是火,仁徹底是仁,義徹底是義.」 孫.
叔器問:「誠與信如何分?」曰:「誠是箇自然之實,信是箇人所爲之實.中庸說『誠者,天之道也』,便是誠.若『誠之者,人之道也』,便是信.信不足以盡誠,猶愛不足以盡仁.上是,下不是.」可學.
誠者實有之理,自然如此.忠信以人言之,須是人體出來方見.端蒙.
「誠」字以心之全體而言,「忠」字以其應事接物而言,此義理之本名也.至曾子所言「忠恕」,則是【104】聖人之事,故其忠與誠,仁與恕,得通言之.如恕本以推己及物得名,在聖人,則以己及物亦.端蒙.
問:「仁與誠何別?」曰:「仁自是仁,誠自是誠,何消合理會!理會這一件,也看到極處;理會那一件,也看到極處,便都自見得.」淳.
或問:「誠是體,仁是用否?」曰:「理一也,以其實有,故謂之誠.以其體言,則有仁義禮智之實;以其用言,則有惻隱,羞惡,恭敬,是非之實,故曰:『五常百行非誠,非也.』蓋無其實矣,又安得有是名乎!」植.
或問:「誠是渾然不動,仁是此理流出石?」曰:「自性言之,仁亦未是流出,但其生動之理包得四者.」·
問:「一與中,與誠,浩然之氣,爲一體事否?」曰:「一只是不雜,不可將做一事.中與誠與浩然之氣,固是一事,然其分各別:誠是實有此理,中是狀物之體段,浩然之氣只是爲氣而言.」去僞.
問:「仁,義,禮,智,誠,中,庸,不知如何看?」曰:「仁義禮智,乃未發之性,所謂誠.中庸,皆已發之理.人之性本實,而釋氏以性爲空也.」輝.
在天只是陰陽五行,在人得之只是剛柔五常之德.泳.以下五常.
大而天地萬物,小而起居食息,皆太極陰陽之理也.又曰:「仁木,義金,禮火,智水,信土.」祖道.或問:「仁義禮智,性之四德,又添『信』字,謂之『五性』,如何?」曰:「信是誠實此四者,實有是仁,實有是羲,禮智皆然.如五行之有土,非土不足以載四者.又如土於四時各寄王十八日,或謂王於戊己.【105】然季夏乃土之本官,故尤王.月令載『中央土』,以此.」人傑.
問:「向蒙戒喩,說仁意思云:『義禮智信上著不得,又須見義禮智信上少不得,方見得仁統五常之意.』大雅今以樹爲喩:夫樹之根固有生氣,然貫徹首尾,豈可謂 與枝,花與葉無生氣也?」曰:「固然.只如四時:春爲仁,有箇生意;在夏,則見其有箇亨通意;在秋,則見其有箇誠實意;在冬,則見其有箇貞固意.在夏秋冬,生意何嘗息!本雖彫零,生意則常存.大抵天地間只一理,隨其到處,分許多名字出來.四者於五行各有配,惟信配土,以見仁義禮智實有此理,不是虛說.又如乾四德,元最重,其次貞亦重,以明終始之羲.非元則無以生,非貞則無以終,非終則無以爲始,不始則不能成終矣.如此循環無窮,此所謂『大明終始」也.」大雅.
得此生意以有生,然後有禮智義信.以先後吉之,則仁爲先;以大小言之,則仁爲大. 祖.
問:「先生以爲一分爲二,二分爲四,四分爲八,又細分將去.程子 :『性中只有仁羲禮智四者而已.』只分到四便住,何也?」曰:「周先生亦止分到五行住.若要細分,則如易樣分.」節.以下仁義禮智.
嘗言仁義禮智,而以手指 扇中心,曰:「只是一箇道理,分爲兩箇.」又橫晝一晝,曰:「兩箇分爲四箇.」又以手指逐一指所分爲四箇處,曰:「一箇是仁,一箇是義,一箇是禮,一箇是智,這四箇便是箇種子.惻隱,差惡,恭敬,是非便是種子所生底苗.」節.
人只是此仁義禮智四種心.如春夏秋冬,千頭萬緖,只是此四種心發出來.銖.
吉甫問:「仁羲禮智,立名還有意義否?」曰:「說仁,便有慈愛底意思;說羲,便有剛果底意思.【106】聲音氣象,自然如此.」直卿云:「六經中專言仁者,包四端也;言仁義而不言禮智者,仁包禮,義包智.」方子.節同.佐同.
仁與義是柔軟底,禮智是堅實底.仁義是頭,禮智是尾.一似說春秋冬夏相似,仁羲一作「禮」.是陽底一截,禮智一作「義智」.是陰底一截.淵.方子錄云:「仁義是發出來嫩底,禮智是堅硬底.」
問仁義禮智體用之別.曰:「自陰陽上看下來,仁禮屬陽,義智屬陰;仁禮是用,義智是體.春夏是陽,秋冬是陰.只將仁義說,則『春作夏長」,仁也;『秋斂冬藏」,義也.若將仁義禮智說,則春,仁也;夏,禮也;秋,義也;冬,智也.仁禮是敷施出來底,義是肅殺果斷底,智便是收藏底.如人 臟有許多事,如何見得!其智愈大,其藏愈深.正如易中道:『立天之道,日陰與陽;立地之道,日柔與剛;立人之道,日仁與羲.』解者多以仁爲柔,以義爲剛,非也. 是以仁爲剛,義爲柔.蓋仁是箇發出來了,便硬而强;義便是收斂向裏底,外面見之便是柔.」 .
仁禮屬陽,義智屬陰.袁機仲 問:「義是剛帝物,合屬陽;仁是柔底物,合屬陰.」殊不知舒暢發達,便是那剛底意思;收斂藏 ,便是那陰底意思.他只念得「於仁也柔,於義也剛」兩句,便如此說.殊不知正不如此.又云:「以氣之呼吸言之,則呼爲陽,吸爲陰,吸便是收斂底意.鄕飮酒云:『溫厚之氣盛於東南,此天地之仁氣也;嚴凝之氣盛於西北,此天地之義氣也.』」 .
「仁禮屬陽,屬健;義知屬陰,屬順.」問:「義則截然有定分,有收斂底意思,自是屬陰順.不知智如何解?」曰:「智更是截然,更是收斂.如知得是,知得非,知得便了,更無作用,不以仁義禮三者有作用.【107】智只是知得了,便交付惻隱,差惡,辭遜三者.他那箇更收斂得快.」 .
生底意思是仁,殺底意思是義,發見會通是禮,收一作「深」.藏不測是智.節.
仁義禮智,便是元亨利貞.若春間不曾發生,得到夏無緣得長,秋冬亦無可收藏.泳.
問:「元亨利貞有次第,仁義禮智因發而感,則無次第.」曰:「發時無次第,生時有次第.」佐.
百行皆仁義禮智中出.節.
仁義禮智,性之大目,皆是形而上者,豈可分也!人傑.
問:「仁得之最先,蓋言仁具義禮智.」曰:「先有是生理,三者由此推之.」可學.
仁,渾淪言,則渾淪都是一箇生意,義禮智都是仁;對言,則仁與義禮智一般.淳.
鄭問:「仁是生底意,義禮智則如何?」曰:「天只是一元之氣.春生時,全見是生;到夏長時,也只是這底;到秋來成遂,也只是這底;到冬天藏斂,也只是這底.仁義禮智割做四段,一箇便是一箇;渾淪看,只是一箇.」淳.
問:「仁是天地之生氣,羲禮智又於其中分別.然其初只是生氣,故爲全體.」曰:「然.」集:「肅殺之氣,亦只是生氣;」曰:「不是二物,只是斂些.春夏秋冬,亦只是一氣.」可學.
仁與智包得,義與禮包不得.方子.
仁所以包三者,蓋義禮智皆是流動底物,所以皆從仁上漸漸推出.仁智,元貞,是終始之事,這兩頭 重.如坎與震,是始萬物,終萬物處,艮則是中間接續處.
【108】味道問:「仁包義禮智,惻隱包差惡,辭遜,是非,元包亨利貞,春包夏秋冬.以五行言之,不知木如何包得火金水?」曰:「木是生氣.有生氣,然後物可得而生;若無生氣,則火金水皆無自而能生矣,故木能包此三者.仁義禮智,性也.性無形影可以摸索,只是有這理耳.惟情乃可得而見,惻隱,差惡,辭遜,是非是也.故孟子言性曰:『乃若其情,則可以爲善矣.』蓋性無形影,惟情可見.觀其發處旣善,則知其性之本善必矣.」時擧.
問:「孟子說仁義禮智,義在第二;太極圖以義配利,則在第三.」曰:「禮是陽,故曰亨.仁義禮智,猶言東西南北;元亨利貞,猶言東南西北.一箇是對說,一箇是從一邊說起.」 孫.
四端猶四德.逐一言之,則各自爲界限;分而言之,則仁義又是一大界限,故曰:「仁,人心也;義,人路也.」如乾文言旣曰「四德」,又曰:「乾元者,始而亨者也;利貞者,性情也.」文蔚.
正淳言:「性之四端,迭爲賓主,然仁智其總統也.『恭而無禮則勞』,是以禮爲主也;『君子義以爲質」,是以義爲主也.蓋四德未嘗相離,遇事則迭見層出,要在人默而識之.」曰:「說得是.」大雅.
學者疑問中謂:「就四德言之,仁 是動,智 是靜.」曰:「周自太極圖中是如此說.」又曰:「某前日答一朋友書云:『仁體剛而用柔,義體柔而用剛.』」人傑.
問:「仁義禮智四者皆一理.擧仁,則義禮智在其中;擧義與禮,則亦然.如中庸言:『舜其大智也歟.』其下乃,『好間,好察邇言,隱惡而揚善』,謂之仁亦可;『執其兩端,用其中於民』,謂之義亦可.然統言之,只是發明『智』字.故知理只是一理,聖人特於盛處發明之爾.」曰:「理固是一貫.謂之一理,【109】則又不必疑其多.自一理散爲萬事,則燦然有條而不可亂,逐事自有一理,逐物自有一名,各有攸當,但當觀當理與不當理耳.旣當理後,又何必就上更生疑!」大雅.
仁義禮智,才去尋討他時,便動了,便不是本來底.又曰:「心之所以會做許多,蓋具得許多道理.」又曰:「何以見得有此四者?因其惻隱,知其有仁;因其羞惡,知其有義.」又曰:「伊川 種之說最好.又曰:「冬飮湯,是宜飮湯;夏飮水,是宜飮水.冬飮水,夏飮湯,便不宜.人之所以差惡者,是觸著這宜,如兩箇物事樣.觸著宜便差惡者,是獨只是一事.」節.末數語疑有脫誤.
「仁」字須兼義禮智看,方看得出.仁者,仁之本體;禮者,仁之節文;義者,仁之斷制;知者,仁之分別.猶春夏秋冬雖不同,而同出於春:春則生意之生也,夏則生意之長也,秋則生意之成,冬則生意之藏也.自四而兩,兩而一,則統之有宗,會之有元,故曰:「五行一陰陽,陰陽一太極.」又曰:「仁爲四端之首,而智則能成始而成終;猶元爲四德之長,然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貞.蓋天地之化,不翕聚則不能發散也.仁智交際之間,乃萬化之機軸.此理循環不窮,吻合無間,故不貞則無以爲元也.」又曰:「貞而不固,則非貞.貞,如板築之有 ,不貞則無以爲元.」又曰:「文言上四句說天德之自然,下四句說人事之當然.元者,乃衆善乏長也;亨者,乃嘉之會也.嘉會,猶言一齊好也.會,猶齊也,言萬物至此通暢茂盛,一齊皆好也.利者,義之和處也;貞者,乃事之楨 也.『體仁足以長人』,以仁爲體,而溫厚慈愛之理由此發出也.體,猶所謂『公而以人體之』之『體』.嘉會者,嘉其所會也.一一以禮文節之,使之無不中節,乃嘉其所會也.『利物足以和義』,義者,事之宜;利物,則合乎事之宜矣.此句乃 轉【110】,『義』字愈明白,不利物則非義矣.貞固以貞爲骨子,則堅定不可移易.」銖.
問仁.曰:「將仁義禮智四字求.」又集:「仁是統體底否;」曰:「且理會義禮智令分明,其空闕一處便是仁.」又曰:「看公時一般氣象如何,私時一般氣象如何.」德明.
蜚卿問:「仁恐是生生不已之意.人唯爲私意所汨,故生意不得流行.克去己私,則全體大用,無.時不流行矣.」曰:「此是衆人公共說底,畢竟緊要處不知如何.今要見『仁』字意思,須將仁義禮智四者共看,便見『仁』字分明.如何是羲,如何是禮,如何是智,如何是仁,便『仁』字自分明.若只看『仁』字,越看越不出.」曰:「『仁』字恐只是生意,故其發而爲惻隱,爲差惡,爲辭遜,爲是非.」曰:「且只得就『惻隱』字上看.」道夫問:「先生嘗說『仁』字就初處看,只是乍見孺子人井,而 惻隱之心蓋有不期然而然,便是初處否?」曰:「恁地 看他不得.大抵人之德性上,自有此四者意思:仁,便是箇溫和底意思;義,便是慘烈剛斷底意思;禮,便是宣著發揮底意思;智,便是箇收斂無痕跡底意思.性中有此四者,聖門 只以求仁爲急者,緣仁 是四者之先.若常存得溫厚底意思在這裡,到宣著發揮時,便自然會宣著發揮;到剛斷時,便自然會剛斷:到收斂時,便自然會收斂.若將別箇做主,便都對副不著了.此仁之所以包四者也.」問:「仁卽性,則『性』字可以言仁否?」曰:「性是統言.性如人身,仁是左手,禮是右手,羲是左脚,智是右脚.」蜚卿集:「仁包得四者,謂手能包四支可乎,」曰:「且是譬喩如此.手固不能包四支,然人言手足,亦須先手而後足;言左右,亦須先左而後右.」直 集:「此恐如五行之木,若不是先有箇木,便亦自生下面四箇不得.」曰:「若無木便無火,無火便無土,無土便無金,無金便無水.」【111】道夫問:「向聞先生語學者:『五行不是相生,合下有時都有.」如何?」曰:「此難說.若會得底,便自然不相悖,喚做一齊有也得,喚做相生也得.便雖不是相生,他氣亦自相灌注.如人五臟,固不曾有先後,但其灌注時,自有次序.」久之,又曰:「『仁』字如人釀酒:酒方微發時,帶些溫氣,便是仁:到發得極熱時,便是禮;到得熟時,便是義;到得成酒後, 只與水一般,便是智.又如一日之間,早間天氣淸明,便是仁;午間極熱時,便是禮;晩下漸 ,便是義;到夜半全然收斂,無些形述時,便是智.只如此看,甚分明.」道夫.
「今日要識得仁之意思是如何.聖賢說仁處最多,那邊如彼說,這邊如此說,文義各不同.看得箇·意思定了,將聖賢星散說體看,處處皆是這意思,初不相背,始得.集注 :『愛之理,心之德.」愛是惻隱,惻隱是情,其理則謂之仁.心之德,德又只是愛.謂之心之德, 是愛之本柄.人之所以爲人,其理則天地之理,其氣則天地之氣.理無跡,不可見,故於氣觀之.要識仁之意思,是一箇渾然溫和之氣,其氣則天地陽春之氣,其理則天地生物之心.今只就人身己上看有這意思是如何. 有這意思,便自恁地好,便不恁地乾燥.將此意看聖賢許多說仁處,都只是這意.告顔子以『克己復禮』,克去己私以復於禮,自然都是這意思.這不是待人旋安排,自是合下都有這箇渾全流行物事.此意思 無私意間隔,便自見得人與己一,物與己一,公道自流行.須是如此看.孔門弟子所問,都只是間做工夫.若是仁之體段意思,也各各自理會得了.今 是這箇未曾理會得,如何說要做工夫!且如程先生云:【112】『偏言則一事,專言則包四者.』上云:『四德之元,猶五常之仁.』恰似有一箇小小底仁,有一箇大大底仁.『偏言則一事」,是小小底仁,只做得仁之一事;『專言則包四者』,是大大底仁,又是包得禮義智底.若如此說,是有兩樣仁.不知仁只是一箇,雖是偏言,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裡面;雖是專言,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裡面.」致道云:「如春是生物之時,已包得夏長,秋成,冬藏意思在.」曰:「春是生物之時,到夏秋冬,也只是這氣流注去.但春則是方始生榮意息,到夏便是結裏定了,是這生意到後只漸老了.」賀孫曰:「如溫和之氣,固是見得仁.若就包四者意思看,便自然有節文,自然得宜,自然明辨.」曰:「然.」賀孫.
或問論語言仁處.曰:「理難見,氣易見.但就氣上看便見,如看元亨利貞是也.元亨利貞也難看,且看春夏秋冬.春時盡是溫厚之氣,仁便是這般氣象.夏秋冬雖不同,皆是陽春生育之氣行乎其中.故『偏言則一事,專言則包四者』.如知 州是這箇人,此偏言也;及專言之,爲九州安撫,亦是這一箇人,不是兩人也.故明道謂:『羲禮智,皆仁也.若見得此理,則聖人言仁處,或就人上說,或就事上說,皆是這一箇道理.』正叔云:『滿腔子是惻隱之心.』」曰:「仁便是惻隱之母.」又曰:「若曉得此理,便見得『克己復禮』,私欲盡去,便純是溫和沖粹之氣,乃天地生物之心.其餘人所以未仁者,只是心中未有此氣象.論語但云求仁之方者,是其門人必嘗理會得此一箇道理.今但問其求仁之方,故夫子隨其人而告之.」趙致逍云:「李先生云:『仁是天理之統體.』」先生曰:「是.」南升.疑與上條同聞.
「仁有兩般:有作爲底,有自然底.看來人之生便自然如此,不待作爲.如說父子欲其親,君臣欲其義,是他自會如此,不待欲也.父子自會親,君臣 會羲,旣自會恁地,便活潑潑地,便是仁.」因擧手【113】中扇云:「只如搖扇,熱時人自會恁地搖,不是欲他搖.孟子說『乍見孺子入井時,皆有 惻隱之心』,最親切.人心自是會如此,不是內交,要譽,方如此.大凡人心中皆有仁義禮智,然元只是一物,發用出來,自然成四派.如破梨相似,破開成四片.如東對看西,便有南北相對;仁對著義,便有禮智相對.以一歲言之,便有寒暑;以氣言之,便有春夏秋冬;以五行言之,便有金木水火土.且如陰陽之間, 有次第.大寒後,不成便熱,須是且做箇春溫,漸次到熱田地.大熱後,不成便寒,須是且做箇秋 ,漸次到寒田地.所以仁義禮智自成四派,各有界限.仁流行到那田地時,義處使成義,禮,智處便成禮,智.且如萬物收藏,何嘗休了,都有生意在裡面.如穀種,桃仁,杏仁之類,種著便生,不是死物,所以名之曰『仁』,見得都是生意.如春之生物,夏是生物之盛,秋是生意漸漸收斂,冬是生意收藏.」又曰:「春夏是行進去,秋冬是退後去.正如人呵氣,呵出時便熱,吸入時便冷.」明作.
百行萬善,固是都合著力,然如何件件去理會得!百行萬善摠於五常,五常又摠於仁,所以孔孟只敎人求仁.求仁只是「主敬」,「求放心」,若能如此,道理便在這裡.方子.拱壽同.
學者須是求仁.所謂求仁者,不放此心.聖人亦只敎人求仁.蓋仁義禮智四者,仁足以包之.若是存得仁,自然頭頭做著,不用逐事安排.故曰:「苟志於仁矣,無惡也.」今看大學,亦要識此意,所謂「顧 天之明命」,「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」.方子.拱壽同.
問求仁.曰:「看來『仁』字只是箇渾淪底道理.如大學致知,格物,所以求仁也;中庸博學,審問,愼思,明辨,力行,亦所以求仁也.」又問:「諸先生皆令人去認仁,必要人體認得這仁是甚物事.」【114】曰:「而今別把仁做一物事認,也不得;袞說 突了,亦不得.」燾.
或問:「存得此心,便是仁.」曰:「且要存得此心,不爲私欲所勝,遇事每每著精神照管,不可隨物流去,須要緊緊守著.若常存得此心,應事接物,雖不中不遠.思慮紛擾於中,都是不能存此心.此心不存,合視處也不知視,合聽處也不如聽.」或問:「莫在於敬否?」曰:「敬非別是一事,常喚醍此心便是.人每日只 突突過了,心都不曾收拾得在裡面.」又曰:「仁雖似有剛直意,畢竟本是茴溫和之物.但出來發用時有許多般,須得是非,辭遜,斷制三者,方成仁之事.及至事定,三者各退,仁仍舊溫和,緣是他本性如此.人但見有是非,節文,斷制, 謂都是仁之本意,則非也.春本溫和,故能生物,所以說仁爲春.」明作.
或曰:「存得此心,卽使是仁.」曰:「此句甚好.但下面說『合於心者爲之,不合於心者勿爲』, 又從義上去了,不干仁事.今且只以孟子『仁,人心也;羲,人路也』,便見得仁羲之別.蓋仁是此心之德;才存得此心,卽無不仁.如說『克己復禮』,亦只是要得私欲去後,此心常存耳,未說到行處也. 說合於心者行之,便侵過義人路底界分矣.然義之所以能行, 是仁之用處.學者須是此心常存,方能審度事理,而行其所當行也,此孔門之學所以必以求仁爲先.蓋此是萬理之原,萬事之本,且要先識認得,先存養得,方有下手立脚處耳.」
夫仁,亦在乎紮之而已矣!文蔚.
耳之德聰,目之德明,心之德仁,且將這意去思量體認.將愛之理在自家心上自體認思量,便見得仁.【115】仁是箇溫和柔軟底物事.老子 :「柔弱者,生之徒;堅强者,死之徒.」見得自是.看石頭上如何種物事出!「 乎若春陽之溫,汎乎若醴酒之醇.」此是形容仁底意思.當來得於天者只是箇仁,所以爲心之全體. 自仁中分四界子:一界子上是仁之仁,一界子是仁之義,一界子是仁之禮,一界子是仁之智.一箇物事,四脚撑在裡面,唯仁兼統之.心裏只有此四物,萬物萬事皆自此出.天之春夏秋冬最分曉:春生,夏長,秋收,冬藏.雖分四時,然生意未嘗不貫;縱雪霜之慘,亦是生意.以「生」字說仁,生自是上一節事.當來天地生我底意,我而今須要自體認得.試自看一箇物堅硬如頑石,成甚物事!此便是不亡.試自看溫和柔軟時如何,此所以「孝悌爲仁之本」.若如頑石,更下種不得.俗說「硬心腸」,可以見.硬心腸,如何可以與他說話!惻隱,差惡,辭遜,是非,都是兩意:惻是初頭子,隱是痛;羞是羞己之惡,惡是惡人之惡;辭在我,遜在彼;是,非自分明.才仁,便生出禮,所以仁配春,禮配夏;義是裁制,到得智便了,所以配秋,配冬.旣認得仁如此分明,到得做工夫,須是「克己復禮」;「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;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,方是做工夫處.先生令思「仁」字.至第三夜,方說前三條.以後八條,又連三四夜所說.今依次第,不敢移動.泳.
仁兼義言者,是言體;專言仁者,是兼體用而言.節.
孔子說仁,多說體;孟子說仁,多說用.加「克己復裡」,「惻隱之心」之類. 祖.節同.
直卿云:「聖賢言仁,有專指體而言者,有包體,用而言者.」先生曰:「仁對義,禮,智言之,則爲體;專言之,則兼體,用.此等處,須人自看,如何一一說得.日日將來看,久後須會見得.」佐.
【116】周明作問仁.曰:「聖賢說話,有說自然道理處,如『仁,人心』是也;有說做工夫處,如『克己復禮』是也.」雉.
前輩敎人求仁,只說是淵深溫粹,義理飽足. .
仁在事.若不於事上看,如何見仁.方.
做一方便事,也是仁;不殺一 ,也是仁;『三月不違』,也是仁.節.
「仁則固一,一所以爲仁.」言所以一者是仁也.方.
熟底是仁,生底是恕;自然底是仁,勉强底是恕;無計較,無睹當底是仁,有計較,有睹當底是恕.道夫.
公在前,恕在後,中間是仁.公了方能仁,私便不能仁.可學.仁是愛底道理,公是仁底道理.故公則仁,仁則愛.端蒙.
公是仁之方法,人身是仁之材料.銖.
公 是仁發處.無公,則仁行不得.可學.
仁,將「公」字體之.及乎脫落了「公」字,其活底是仁.季通語.方.
或問仁與公之別.曰:「仁在內,公在外.」又曰:「惟仁,然後能公.」又曰:「仁是本有之理,公是克己工夫極至處.故惟仁然後能公,理甚分明.故程子曰:『公而以人體之.』則是克盡己私之後,只就自身上看,便見得仁也.」
【117】公不可謂之仁,但公而無私便是仁.敬不可謂之中,但敬而無失便是中.道夫.
無私以閒之則公,公則仁.譬如水,若一些子 ,使成兩截,須是打倂了障塞,便滔滔地去.從周.拱壽同.
做到私欲淨盡,天理流行,便是仁.道夫.
余正叔嘗於先生前論仁,曰:「仁是體道之全.」曰:「只是一箇渾然天理.」文蔚.
王景仁問仁.曰:「無以爲也.須是試去屛疊了私欲,然後子細體驗本心之德是甚氣象,無徒講其文義而已也.」壯祖.
周明作謂:「私欲去則爲仁.」曰:「謂私欲去後,仁之體見,則可;謂私欲去後便爲仁,則不可.譬如日月之光,雲霧蔽之,固是不見.若謂雲霧去,則便指爲日月,亦不可.如水亦然.沙石雜之,固非水之本然.然沙石去後,自有所謂水者,不可便謂無沙無石爲水也.」雉.
余正叔謂:「無私欲是仁.」曰:「謂之無私欲然後仁,則可;謂無私便是仁,則不可.蓋惟無私欲而後仁始見,如無所壅底而後水方行.」方叔曰:「與天地萬物爲一體是仁.」曰:「無私,是仁之前事;與天地萬物爲一體,是仁之後事.惟無私,然後仁;惟仁,然後與天地萬物爲一體.要在二者之間識得畢竟仁是甚模樣.欲曉得仁名羲,須幷『義,禮,智』三字看.欲眞箇見得仁底模樣,須是從「克己復禮』做工夫去.今人說仁,如糖,皆道是甛;不曾喫昔,不知甛是甚滋味.聖人都不說破,在學者以身體之而矣.」 祖.
【118】或問:「仁當何訓,」曰:「不必須用一字訓,但要曉得大意通透.」
「仁」字說得廣處,是全體.惻隱,慈愛底,是說他本相.高.
仁是根,惻隱是萌芽.親親,仁民,愛物,便是推廣到枝葉處. 孫.仁固有如覺;喚知覺做仁, 不得. .
以名義言之,仁自是愛之體,覺自是智之用,本不相同.但仁包四德.苟仁矣,安有不覺者乎!道夫.
問:「以愛名仁,是仁之述;以覺言仁,是仁之端.程子曰:『仁道難名,惟公近之,不可便以公爲仁.』畢竟仁之全體如何識認?『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』,孟子所謂『萬物皆備於我』,是仁之體否?」先生曰:「覺,決不可以言仁,雖足以知仁,自屬智了.愛分明是仁之跡.」浩曰:「惻隱是仁情之動處.要識仁,須是兼義,禮,智看.有箇宜底意思是義,有箇讓底意思是禮,有箇別白底意思是智,有箇愛底意思是仁.仁是天理,公是天理.故伊川謂:『惟公近之.』又恐人滯著,隨卽曰:『不可便以公爲仁.』『萬物皆備」固是仁,然仁之得名 不然.」「浩日」二字可疑.浩.
問:「先生答湖湘學者書,以『愛』字言仁,如何?」曰:「緣上蔡說得「覺』字太重,便相似說 .」問:「龜山 推『惻隱』二字」曰:「龜山言『萬物與我爲一』云云,說亦太寬.」問:※此還是仁之體否?」曰:「此不是仁之體, 是仁之量.仁者固能覺,謂覺爲仁,不可;仁者固能與萬物爲一,謂萬物爲一爲仁,亦不可.譬如說屋,不論屋是木做柱,竹做壁, 只說屋如此大,容得許多物.如萬物爲一,只是說得仁之【119】量.」因擧禪語是說得量邊事云云.德明.
問:「程門以知覺言仁,克齊記乃不取,何也?」曰:「仁離愛不得.上蔡諸公不把愛做仁,他見伊川言:『博愛非仁也,仁是性,愛是情.』伊川也不是道愛不是仁.若當初有人會問,必說道『愛是仁之情,仁是愛之性』,如此方分曉.惜門人只領那意,便專以知覺言之,於愛之說,若將 焉,遂蹉過仁地位去說,將仁更無安頓處.一.見孺子匍匐將入井,皆有 惻隱之心』,這處見得親切.聖賢言仁,皆從這處說.」又問:「知覺亦有生意.」曰:「固是.將知覺說來冷了.覺在知上 多,只些小搭在仁邊.仁是和底意.然添一句,又成一重.須自看得,便都理會得.」淳.寓同.
余景思問仁之與心.曰:「『仁』字是虛,『心』字是實.如水之必有冷,『冷」字是虛,『水』字是實.心之於仁,亦猶水之冷,火之熱.學者須當於此心未發時加涵養之功,則所謂惻隱,差惡,辭遜,是非發而必中.方其未發,此心之體寂然不動,無可分別,且只恁混沌養將去.若必察其所謂四者之端,則旣思便是已發.」道夫.
仁.○ 雛初生可憐意與之同.○意思鮮嫩.○天理著見,一段意思可愛,發出卽皆是.○切脈同體.說多不能記,蓋非言語可喩也.○孟子便說箇樣子.今不消理會樣子,只如顔子學取.○孔子敎人.仁,只要自尋得了後自知,非言可喩.○只是天理,當其私欲解剝,天理自是完備.只從生意上說仁.○其全體固是仁,所謂專言之也.又從而分,則亦有仁羲分言之仁.今不可於名言上理會,只是自到【120】便有知得.○上蔡所謂「飮食知味」也.方.
湖南學者說仁,舊來都是深空說出一片.頃見王日休解孟子云:「騏麟者,獅子也.」仁本是惻隱溫厚底物事, 被他們說得 虛打險, 眉弩眼, 似說騏麟做獅子,有呑伏百獸之狀,蓋自「知覺」之說起之.麒麟不食性肉,不食生草,獅子則百獸聞之而腦裂.〔*〕.
若說得本源,則不犯「仁」字. 家曹洞有「五位法」,固可笑.以黑爲正位,白爲偏位.若說時,只是形容箇黑白道理,更不得犯「黑白」二字.皆是要從心中流出,不犯紙上語.從周.羲,便作「宜」字看.洽.
不可執定,隨他理去如此,自家行之便是羲.節.義是箇毅然說話,如利刀著物.季札.
義如利刀相似,人傑錄云:「似一柄快刀相似.」都割斷了許多牽絆. 道.
義如利刀相似,胸中許多勞勞攘攘,到此一齊割斷了.聖賢雖千言萬語,千頭萬項,然一透都透.如孟子言羲,伊川言敬,都徹上徹下.
「義」字如一橫劍相似,凡事物到前,便兩分去.「君子義以爲質」,「以爲上」,「義不食也」,「義弗乘也」,「精義入 ,以致用也」:是此羲十分精熟,用便見也.「克己復禮爲仁」,善善惡惡爲義. .
仁義,其體亦有先後.節.
【121】仁對義爲體,用.仁自有仁之體,用,義又有義之體,用.伯羽.
趙致道問:「仁義體用,動靜何如?」曰:「仁固爲體,義固爲用.然仁義各有體用,各有動靜,自詳 驗之.」賀孫.
仁義互爲體用,動靜.仁之體本靜,而其用則流行不窮;義之用本動,而其體則各止其所.
義之嚴肅,卽是仁底收斂.淳.
以仁屬陽,以義屬陰.仁主發動而言,義主收斂而言.若揚子云:「於仁也柔,於義也剛.」又自是一義.便是這物事不可一定名之,看他用處如何.〔*〕.
問「於仁也柔,於義也剛」.曰:「仁體柔而用剛,羲體剛而用柔.」銖曰:「此豈所謂『陽根陰,陰根陽』邪;」曰:「然.」銖.
先生答叔重疑問曰:「仁體剛而用柔,義體柔而用剛.」廣請曰:「自太極之動言之,則仁爲剛,而義爲柔;自一物中陰腸言之,則仁之用柔,義之用剛.」曰:「也是如此.仁便有箇流動發越之意,然其用則慈柔;義便有箇商量從宜之羲,然其用則決裂.」廣.
「尋常人施恩惠底心,便發得易,當刑殺時,此心便疑.可見仁屬陽,屬剛;義屬陰,屬柔.」直卿云:「卽將『舒斂』二字看,便見:喜則舒,怒則斂.」方子.
仁義如陰陽,只是一氣.陽是正長底氣,陰是方消底氣;仁便是方生底義,義便是收回頭底仁.【123】要之,仁未能盡得道體,道則平鋪地散在裏,仁固未能盡得.然仁 是足以該道之體.若識得陽,便識得陰;識得仁,便識得義.識得一箇,便曉得其餘箇.道夫.
問:「義者仁之質,」曰;「羲有裁制割斷意,是把定處,便發出許多仁來.如非禮勿視聽言動,便是把定處;『一日克己復禮,天下歸仁』,便是流行處.」淳.
問:「孟子以惻隱爲仁之端,差惡爲義之端.周子曰:『愛曰仁,宜日羲.』然以其存於心者而言,則惻隱與愛固爲仁心之發.然羞惡乃就耽不義上反說,而非直指羲之端也.『宜」字乃是就事物上說.不知義在心上,其體段如何.」曰:「義之在心,乃是決裂果斷者也.」柄.
天下之物,未嘗無對:有陰便有陽,有仁便有義,有善便有惡,有語便有默,有動便有靜.然又 只是一箇道理.如人行出去是這脚,行歸亦是這脚.譬如口中之氣,噓則爲溫,吸則爲寒耳.雉.禮者,節文也.禮數.節.
直卿曰:「五常中說知有兩般:就知識處看,用看知識者是知;就理上看,所以爲是爲非者,亦知也.一屬理,一屬情.」曰:「固是.道德皆有體有用.」寓.
禮者,仁之發;智者,義之藏.且以人之資質言之:溫厚者多謙遜,通曉者多刻剝.燾.
問仁,敬.曰:「上蔡以來,以敬爲小,不足言,須加『仁』字在上.其實敬不須言仁,敬則仁在其中矣.」方.以下兼論恭敬忠信.
恭主容,敬主事.有事著心做,不易其心而爲之,是敬.恭形於外,敬主於中.自誠身而言,【123】則恭較緊;自行事而言,則敬爲切.淳.
初學則不如敬之切,成德則不如恭之安,敬是主事.然專言,則又如「修己以敬」,「敬以直內」.只偏言是主事.恭是容貌上說.端蒙.
問:「『恭敬』二字,以謂恭在外,功夫猶淺;敬在內,功夫大段細密.」曰:「二字不可以深淺論.恭敬,猶『忠信』兩字.」文蔚曰:「恭卽是敬之發見.」先生默然良久,曰:「本領雖在敬上,若論那大處,恭反大如敬.若不是裡面積盛,無緣發出來做得恭.」文蔚.
吉甫問恭敬.曰:「『恭』字軟,『敬』字硬.直卿云:「恭似低頭,敬似 頭.」至.
因言「恭敬」二字如忠信,或云:「敬,主於中者也;恭,發於外者也.」曰:「凡言發於外,比似主於中者較大.蓋必充積盛滿,而後發於外,則發於外者豈不如主於中者!然主於中者 是本,不可不知.」 .
忠信者,眞實而無虛僞也;無些欠闕,無些間斷,樸實頭做去,無停住也.敬者,收斂而不放縱也. 道.忠自裡面發出,信是就事上說.忠,是要盡自家這箇心;信,是要盡自家這箇道理.
【124】朱子語類卷第七
學一
小學
古者初年入小學,只是敎之以事,如禮樂射御書數及孝弟忠信之事.自十六七人太學,然後敎之以理,如致知,格物及所以爲忠信孝弟者. .
古人自入小學時,已自知許多事了;至入大學時,只要做此工夫.今人全未曾知此.古人只去心上理會,至去治天下,皆自心中流出.今人只去事上理會.泳.
古者小學已自養得小兒子這裏定,已自是聖賢 璞了,但未有聖賢許多知見.及其長也,今人大學,使之格物,致知,長許多知見.節.
古人小學養得小兒子誠敬善端發見了.然而大學等事,小兒子不會推將去,所以又人大學敎之.璘.
小學是直理會那事;大學是窮究那理,因甚恁地.寓.
小學者,學其事;大學者,學其小學所學之事之所以.節.
【125】小學是事,如事君,事父,事兄,處友等事,只是敎他依此規矩做去.大學是發明此事之理.銖.
古人便都從小學中學了,所以大來都不費力,如禮樂射御書數,大綱都學了.及至長大,也更不大段學,便只理會窮理,致知工夫.而今自小失了,要補塡,實是難.但須莊敬誠實,立其基本,逐事逐物,理會道理.待此通透,意誠心正了,就切身處理會,旋旋去理會禮樂射御書數.今則無爪用乎御.如禮樂射書數,也是合當理會底,皆是切用.但不先就切身處理會得道理,便敎考究得些禮文制度,又干自家身己甚事!賀孫.
古者,小學已自暗養成了,到長來,已自有聖賢 模,只就上面加光飾.如今全失了小學工夫,只得敎人且把敬爲主,收斂身心, 方可下工夫.又曰:「古人小學敎之以事,便自養得他心,不知不覺自好了.到得漸長,漸更歷通達事物,將無所不能.今人旣無本領,只去理會許多閑汨董,百方措置思索,反以害心.」賀孫.
問:「大學與小學,不是截然爲二.小學是學其事,大學是窮其理,以盡其事否?」曰:「只是一箇事.小學是學事親,學事長,且直理會那事.大學是就上面委曲詳究那理,其所以事親是如何,所以事長是如何.古人於小學存養已熱,根基已深厚,到大學,只就上面點化出些精彩.古人自能食能言,便已敎了,一歲有一歲工夫.到二十時,聖人資質已自有十分.寓作「三分」.大學只出治光彩.今都蹉過,不能轉去做,只據而今當地頭立定脚做去,補塡前日欠闕,栽種後來合做底.寓作「根株」.加二十歲覺悟,便從二十歲立定脚力做去;三十歲覺悟,便從三十歲立定脚力做去.縱待八九十歲覺悟,也當據見定箚【125】住硬寨做去.」淳.寓同.
器遠前夜說:「敬當不得小學.」某看來,小學 未當得敬.敬已是包得小學.敬是徹上徹下工夫.雖做得聖人田地,也只放下這敬不得.如堯舜,也終始是一箇敬.如說「欽明文思」,頌堯之德,四箇字獨將這箇「敬」做 初頭.如說「恭己正南面而已」,如說「篤恭而天下平」,皆是.賀孫.
陸子壽言:「古者敎小子弟,自能言能食,卽有敎,以至灑掃應對之類,皆有所習,故長大則易語.今人自小卽敎做對,稍大卽敎作虛誕之文,皆壞其性質.某當思欲做一小學規,使人自小敎之便有法,如此亦須有益.」先生曰:「只做 苑淸規樣做,亦自好.」大雅.
天命,非所以敎小兒.敎小兒,只說箇義理大槪,只 前事.或以灑掃應對之類作段子,亦可.每嘗疑曲禮「衣毋撥,足毋蹶;將上堂,聲必揚;將入戶,視必下」等 韻處,皆是古人初敎小兒語.列女傳孟母又添兩句曰:「將入門,問孰存.」淳.義剛同.
敎小兒讀詩,不可破章.道夫.
先生初令義剛訓二三小子,見敎曰:「授書莫限長短,但文理斷處便住.若文勢未斷者,雖多授數行,亦不妨.蓋兒時讀書,終身改口不得.嘗見人敎兒讀書限長短,後來長大後,都念不轉.如訓 ,則當依古注.」問:「向來承敎,謂小兒子讀書,未須把近代解說底音訓敎之. 不知解與他時如何,若依古注,恐他不甚曉.」曰:「解時 須正說,始得.若大段小底,又 只是粗羲,自與古注不相背了.義剛.
【127】余正叔嘗言:「今人家不善敎子弟.」先生曰:「風俗弄得到這里,可哀!」文蔚.
小童添炭,撥開火散亂.先生曰:「可拂殺了,我不愛人恁地,此便是燒火不敬.所以聖人敎小兒灑掃應對,件件要謹.某外家子姪,未論其賢否如何,一出來便齊整,緣是他家長上元初敎誨得如此.只一人外居,氣習便不同.」義剛.
問:「女子亦當有敎.自孝經之外,如論語,只取其面前明白者敎之,何如?」曰:「亦可.如曹大家女戒,溫公家範,亦好.」義剛.
後生初學,且看小學之書,那是做人底樣子.廣.先生下學,見說小學,曰:「前賢之言,須是眞箇躬行佩服,方始有功.不可只如此說過,不濟事.」淳.
和之問小學所疑.曰:「且看古聖人敎人之法如何.而今全無這箇.『天佑下民,作之君,作之師』,蓋作之君,便是作之師也.」時擧.
或問:「某今看大學,如小學中有未曉處,亦要理會.」曰:「相兼看亦不妨.學者於文爲度數,不可存終 會不得之心.須立箇大規模,都要理會得.至於其明其暗,則係乎人之才如何耳.」人傑.
問:「小學載樂一段,不知今人能用得否,」曰:「姑使知之.古人自小皆以樂敎之,乃是人執手提梅.到得大來涵養已成,稍能自立便可.今人旣無此,非志大有所立,因何得成立!」可學.
因論小學,曰:「古者敎必以樂,後世不復然.」問:「此是作樂使之聽,或其自作,」曰:「自作.若自【128】理會不得,自作何益!古者,國君備樂,士無故不去琴瑟,日用之物,無時不列於前.」問:「鄭人賂晉以女樂,乃有歌鐘二肆,何故?」曰:「所謂『鄭聲』,特其聲異耳,其器則同.今之敎坊樂乃胡樂.此等事,久則亡.歐陽公集古錄載冠萊公好舞拓枝,有五十曲.文忠時,其亡已多,擧此可見.舊見升朝官以上,前導一物,用水晶爲之,謂之『主斧』,今亦無之.」某云:「今之籍妓,莫是女樂之遺否?」曰:「不知當時女樂如何.」通老問「左手執 ,右手秉翟」.曰:「所謂『文舞』也.」又問:「古人舞不回旋?」曰:「旣謂之『舞』,安得不回旋,」某問:「『漢家周舞』,注云:『此舜舞』.」曰:「遭秦之暴,古帝王樂盡亡,惟韶樂獨存,舜舞乃此舞也.」又問通老,大學祭孔子樂.渠云:「亦分堂上堂下,但無大鐘.」曰:「竟未知今之樂是何樂.」可學.元興問:「禮樂射御書數.書,莫只是字法否?」曰:「此類有數法:如『日月』字,是象其形也;『江河』字,是諧其聲也;『考老』字,是假其類也.如此數法,若理會得,則天下之字皆可通矣.」時擧.論小學書,餘見本類.
弟子職一篇,若不在管子中,亦亡矣.此或是他存得古人底,亦未可知.或是自作,亦未可知.竊疑是他作內政時,士之子常爲士,因作此以敎之.想他平日這樣處都理會來.然自身又 在規矩準繩之外!義剛.
弟子職「所受是極」,云受業去後,須窮究道理到盡處也.「毋驕恃力」,如恃氣力欲胡亂打人之類.蓋自小便敎之以德,敎之以尙德不尙力之事.」卓.
【129】朱子語類卷第八
學二
總論爲莩之方
這道體,饒本作「理」.浩浩無窮.
道體用雖極精微,聖賢之言則甚明白.若海.聖人之道,如飢食渴飮.人傑.
聖人之道,有高遠處,有平實處.道夫.
夫道若大路然,豈難知哉!人病不由耳.道夫.道未嘗息,而人自息之.非道亡也,幽 不由也.道夫.,
聖人敎人,大槪只是說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話,人能就上面做將去,則心之放者自收,性之昏者自著.如心,性等字,到子思孟子方說得詳.因說象山之學.儒用.
聖人敎人有定本.舜「使契爲司徒,敎以人倫:父子有親,君臣有義,夫婦有別,長幼有序,朋友有信」.夫子對顔淵曰:「克己復禮爲仁.」「非禮勿視,非禮勿聽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.」皆是定本.人傑.
【130】聖門日用工夫,甚覺淺近.然推之理,無有不包,無有不貫,及其充廣,可與天地同其廣大.故爲聖,爲賢,位天地,育萬物,只此一理而已.
常人之學,多是偏於一理,主於一說,故不見四旁,以起爭辯.聖人則中正和平,無所偏倚.入傑.
聖賢所說工夫,都只一般,只是一箇「擇善固執」.論語則說「學而時習之」,孟子則說「明善誠身」,只是隨他地頭所說不同,下得字來,各自精細.其實工夫只是一般,須是盡知其所以不同,方知其所謂同也. .
這箇道理,各自有地頭,不可只就一面說.在這裏時是恁地說,在那裏時又如彼說,其賓主彼此之勢各自不同. .,
學者工夫,但患不得其要.若是尋究得這箇道理,自然頭頭有箇看落,貫通浹洽,各有條理.如或不然,則處處窒 .學者常談,多說持守未得其要,不如持守甚底.說擴充,說體驗,說涵養,皆是揀好底古語做箇說話,必有實得力處方可.所謂要於本領上理會者,蓋緣如此.謨.
爲學須先立得箇大腔當了, 旋去 面修治壁落敎綿密.今人多是未曾知得箇大規模,先去修治得一間半房,所以不濟事. .
識得道理原頭,便是地盤.如人要起屋,須是先築敎基址堅牢,上面方可架屋.若自無好基址,空自今日買得多少木去起屋,少間只起在別人地上,自家身己自沒頓放處.賀孫.
【130】須就源頭看敎大底道理透,闊開基,廣開址.如要造百間屋,須看有百間屋基;要造十間屋,須著有十間屋基.緣這道理本同,甲有許多,乙也有許多,丙也有許多.賀孫.
學須先理會那大底.理會得大底了,將來那裏面小底自然通透.今人 是理會那大底不得,只去搜尋裏面小小節目.植.,
學問須是大進一番,方始有益.昔能於一處大處攻得破,見那許多零碎,只是這一箇道理,方是快活.然零碎底非是不當理會,但大處攻不破,縱零碎理會得些少,終不快活.「曾點漆雕開已見大意」,只緣他大處看得分曉.今且道他那大底是甚物事?天下只有一箇道理,學只要理會得這一箇道理.這裏 通,則凡天理,人欲,義利,公私,善惡之辨,莫不皆通.
或問:「氣質之偏,如何救得,」曰:「才說偏了,又著一箇物事去救他偏,越見不平正了,越討頭不見.要緊只是看敎大底道理分明,偏處自見得.如暗室求物,把火來,便照見.昔只管去摸索,費盡心力,只是摸索不見.若見得大底道理分明,有病痛處,也自會變移不自知,不消得費力.」賀孫.
成己方能成物,成物在成己之中.須是如此推出,方能合義理.聖賢千言萬語,敎人且從近處做去.如灑掃大廳大廊,亦只是如灑掃小室模樣,掃得小處淨潔,大處亦然.若有大處開拓不去,卽是於小處便不曾盡心.學者貪高慕遠,不肯從近處做去,如何理會得大頭項底!而今也有不曾從 做得底,外面也做得好.此只是才高,以智力勝將去.中庸說細處,只是謹獨,謹言,謹行;大處是武王周公達孝,經綸天下,無不載.小者便是大者之驗.須是要謹行,謹言,從細處做起,方能克得如此大.【132】又曰:「如今爲學甚難,緣小學無人習得.如今 是從頭起.古人於小學小事中,便皆存箇大學大事底道理在.大學,只是推將開闊去.向來小時做底道理存其中,正似一箇 素相似.」明作.
學者做工夫,莫說道是要待一箇頓段大項目工夫後方做得,卽今逐些零碎積累將去.才等待大項目後方做,卽今便蹉過了!學者只今便要做去,斷以不疑,鬼神避之.「需者,事之賊也!」至.
「如今學問未識箇入路,就他自做,倒不覺.惟旣識得箇人頭, 事事須著理會.且道世上多多少少事!」江文卿云:「只先生一言一語,皆欲爲一世法,所以須著如此.」曰:「不是說要爲世法.旣識得路頭,許多事都自是合看如此,不如此不得.自是天理合下當然.」賀孫.
若不見得人頭處,緊也不可,慢也不得.若識得些路頭,須是莫斷了.若斷了,便不成.待得再新整頓起來,費多少力!如 抱卵,看來抱得有甚煖氣,只被他常常恁地抱得成.若把湯去 ,便死了;若抱才住,便冷了.然而實是見得入頭處,也自不解住了,自要做去,他自得些滋味了.如喫果子相似:未識滋味時,喫也得,不消喫也得;到識滋味了,要住,自住不得.賀孫.
「待文王而後興者,凡民也.若夫豪傑之士,雖無文王猶興.」豪傑質美,生下來便見這道理,何用費力.今人至於 迷而不反,聖人爲之屢言,方始肯來,已是下愚了.況又不知求之,則終於爲禽獸而已!蓋人爲萬物之靈,自是與物異.若迷其靈而昏之,則與禽獸何別?大雅.
學問是自家合做底.不知學問,則是欠闕了自家底;知學問,則方無所欠闕.今人把學問來做外面添底事看了.廣.
【133】聖賢只是做得人當爲底事盡.今做到聖賢,止是恰好,又不是過外.祖道.
「凡人須以聖賢爲己任.世人多以聖賢爲高,而自視爲卑,故不肯進.抑不知,使聖覽本自高,而已別是一樣人,則早夜孜孜,別是分外事,不爲亦可,爲之亦可.然聖賢稟性與常人一同.旣與常人一同,又安得 以聖賢爲己任?自開闢以來,生多少人,求其盡己者,千萬人中無一二,只是袞同枉過一世!詩曰:『天生烝民,有物有則.』世學者,往往有物而不能有其則.中庸曰:『尊德性而道問學,極L 高明而道中庸.』此數句乃是徹首徹尾.人性本善,只爲嗜慾所迷,利害所逐,一齊昏了.聖賢能盡其性,故耳極天下之聰,目極天下之明,爲子極孝,爲臣極其忠.」某問:「明性須以敬爲先?」曰:「固是.但敬亦不可混淪說,須是每事上檢點.論其大要,只是不放過耳.大抵爲己之學,於他人無一豪干預.聖賢千言萬語,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.」可學.
學者大要立志.所謂志者,不道將這些意氣去蓋他人,只是直截要學堯舜.「孟子道性善,言必稱堯舜.」此是眞實道理.「世子自楚反,復見孟子.孟子曰:『世子疑吾言乎?夫道一而已矣.』」這些道理,更無走作,只是一箇性善可至堯舜,別沒去處了.下文引城成〔*〕顔子公明儀所言,便見得人人皆可爲也.學者立志,須敎勇猛,自當有進.志不足以有爲,此學者之大病.謨.
世俗之學,所以與聖賢不同者,亦不難見.聖覽直是眞箇去做,說正心,直要心正;說誠意,直要意誠;修身齊家,皆非空言.今之學者說正心,但將正心吟味一 ;說誠意,又將誠意吟 一 ;說修身,又將聖賢許多說修身處諷誦而已.或 拾言語, 緝時文.如此爲學, 於自家身上有何交涉?這裏【134】須要著意理會.今之朋友,固有樂聞聖賢之學,而終不能去世俗之陋者,無他,只是志不立爾.學者大要立志, 學,使要做聖人是也.謨.
學者須是立志.今人所以悠悠者,只是把學問不曾做一件事看,遇事則且胡亂恁地打過了.此只是志不立.雉.
問:「人氣力怯弱,於學有妨否?」曰:「爲學在立志,不干氣稟强弱事.」又曰:「爲學何用憂惱,但須令平易寬快去.」寓擧聖門弟子,唯稱顔子好學,其次方說及曾子,以此知事大難.曰:「固是如此.某看來亦有甚難,有甚易!只是堅立著志,順義理做去,他無 也.」寓.
英雄之主所以有天下,只是立得志定,見得大利害.如今學者只是立得志定,講究得義理分明.賀孫.
立志要如飢渴之於飮食.才有悠悠,便是志不立.祖道.
爲學須是痛切懇惻做工夫,使飢忘食,渴忘飮,始得.砥.
這箇物事要得不難.如飢之欲食,渴之欲飮,如救火,如追亡,似此年歲間,看得透,活潑潑地在這裏流轉,方是. .
學者做工夫,當忘寢食做一上,使得些入處,自後方滋味接續.浮浮 ,半上落下,不濟得事.振.
「而今緊要且看聖人是如何,常人是如何,自家因甚便不似聖人,因甚便只是常人.就此理會得【134】透,自可超凡人聖.淳.
爲學,須思所以超凡人聖.如何昨日爲鄕人,今日便爲聖人!須是 拔,方始有進!砥.
爲學須覺今是,而昨非,日改月化,便是長進.砥.今之學者全不曾發憤.升卿.
爲學不進,只是不勇!燾.
不可倚 師友.方子.
不要等待.方子.
今人做工夫,不肯便下手,皆是要等待.如今日早間有事,午間無事,則午間便可下手,午間有事,晩間便可下手, 須要待明日.今月若尙有數日,必直待後月,今年尙有數月,不做工夫,必曰,今年歲月無幾,直須來年.如此,何緣長進!因康叔臨問致知,先生曰:「如此說得,不濟事.」蓋卿.
道不能安坐等其自至,只待別人理會來,放自家口裏!淳.
學者須是奈煩,奈辛苦.方子.
必須端的自省,特達自肯,然後可以用力,莫如「下學而上達」也.去僞.
凡人便是生知之資,也須下因學,勉行底工夫,方得.蓋道理縝密,去那裏捉摸!若不下工夫,如何會了得!敬仲.
今之學者,本是困知,勉行底資質, 要學他生知,安行底工夫.便是生知,安行底資質,亦用下困【136】知,勉行工夫,況是困知,勉行底資質!文蔚.
大抵學雖有聰明之資,必須做遲鈍工夫,始得.旣是遲鈍之資, 做聰明底樣工夫,如何得!伯羽.
今人不肯做工夫.有先覺得難,後遂不肯做;有自知不可爲,公然遜與他人.如退産相似,甘伏批退,自己不願要.蓋卿.
「爲學勿責無人爲自家剖析出來,須是自家去裏面講究做工夫,要自見得.道夫.
小立課程,大作工夫.可學.工夫要 ,期限要寬.從周.
且理會去,未須計其得.德明.
計於得,則心便二,頭便低了.至.
嚴立功程,寬著意思,久之,自當有味,不可求欲速之功.道夫.
自早至暮,無非是做工夫時節.道夫.
人多言爲事所奪,有妨講學,此爲「不能使船嫌溪曲」者也.遇富貴,就富貴上做工夫;遇貧賤,就貧賤上做工夫.兵法一言甚佳:「因其勢而利導之」也.人謂齊人弱,田忌乃因其弱以取勝,今日三萬 ,明日二萬 ,後日一萬 .又如韓信特地送許多人安於死地,乃始得勝.學者若有絲毫氣在,必須進力!除非無了此氣,只口不會說話,方可休也.因擧浮屠語曰:「假使鐵輪頂上旋,定慧圓明終不失!」力行.
【137】聖賢千言萬語,無非只說此事.須是策勵此心,勇猛奮發,拔出心肝與他去做!如兩邊 起戰鼓,莫問前頭如何,只認捲將去!如此,方做得工夫.若半上落下,半 半浮,濟得甚事! .
又如大片石,須是和根拔.今只於石面上薄削,濟甚事!作意向學,不十日五日又懶,孟子曰:「一日暴之,十日寒之!」可學.
宗 云:「如載一車兵器,逐件取出來弄,弄了一件又弄一件,便不是殺人手段.我只有寸鐵,便可殺人!」〔*〕.
且如項羽救趙,旣渡,沈船破釜,持三日糧,示士必死,無還心,故能破秦.若瞻前顧後,便做不成.〔*〕.
如居燒屋之下!如坐漏船之中!可學.
爲學極要求把 處著力.到工夫要斷絶處,又更增工夫,著力不放令倒,方是向進處.爲學正如
上水船,方平穩處, 行不妨.及到灘脊急流之中,舟人來這上一 ,不可放緩.直須著力撑上,不
一步不緊.放退一步,則此船不得上矣!洽.
學者爲學,譬如煉丹,須是將百十斤炭火 一餉,方好用微微火養敎成就.今人未曾將百十斤炭火去 ,便要將微火養將去,如何得會成!恪.
今語學問,正如 物相似,須 猛火先 ,方用微火慢 .若一向只用微火,何由得熱?欲復自家【138】元來之性,乃恁地悠悠,幾時會做得?大要須先立頭緖.頭緖旣立,然後有所持守.書曰:「若藥弗瞑眩,厥疾弗 .」今日學者皆是養病.可學.
譬如煎藥:先猛火煎,敎百沸大袞,直至湧 出來,然後 可以慢火養之.〔*〕.
須磨礪精神去理會.天下事,非燕安暇豫之可得.淳.萬事須是有精神,方做得.振.,
陽氣發處,金石亦透.精神一到,何事不成! .
凡做事,須著精神.這箇物事自是剛,有鋒刃.如陽氣發生,雖金石也透過!賀孫.
人氣須是剛,方做得事.如天地之氣剛,故不論甚物事皆透過.人氣之剛,其本相亦如此.若只遇著一重薄物事,便退轉去,如何做得事!從周.方子錄云:「天地之氣,雖至堅如金石,無所不透,故人之氣亦至剛,蓋其本相如此.」
「學者識得箇脈路正,便須剛決向前.若半靑半黃,非惟無益.」因擧酒云:「未嘗見有衰底聖賢.」德明.學者不立,則一齊放倒了!升卿.不帶性氣底人,爲僧不成,做道不了.方.因言,前輩也多是背處做幾年,方成.振.進取得失之念放輕, 將聖賢格言處硏窮考究.若悠悠地似做不做,如捕風捉影,有甚長進!今日【139】是這箇人,明日也是這箇人.季札.
學者只是不爲己,故日間此心安頓在義理上時少,安頓在閑事上時多,於義理 生,於閑事 熟.方子.
今學者要緊且要分別箇路頭,要緊是爲己爲人之際.爲己者直拔要理會這箇物事,欲自家理會得;不是漫恁地理會,且恁地理會做好看,敎人說道自家也曾理會來.這假饒理會得十分是當,也都不闕自身己事.要須先理會這箇路頭.若分別得了,方可理會文字.賀孫.
學者須是爲己.譬加喫飯,寧可逐些喫,令飽爲是乎?寧可鋪 放門外,報人道我家有許多飯爲是乎?近來學者,多是以自家合做底事報與人知.又言,此間學者多好高,只是將義理略從 裏過, 出許多說話.舊見此間人做婚書,亦說天命人倫.男婚女嫁,自是常事.蓋有厭卑近之意,故須將日用常行底事裝荷起來.如此者,只是不爲己,不求益;只是好名,圖好看.亦聊以自 ,如南越王黃屋左纛,聊以自娛爾.方子.
近世講學不著實,常有 底意思.譬如有飯不將來自喫,只管鋪 在門前,要人知得我家裏有飯.打疊得此意盡,方有進.振.
今人爲學,多只是 且恁地,不曾眞實肯做,方子.
今之學者,直與古異,今人只是强探向上去,古人則逐步步實做將去.廣.
只是實去做工夫.議論多,轉鬧了.德明.
【140】每論諸家學,及己學,大指要下學著實.方.
爲學須是切實爲己,則安靜篤實,承載得許多道理.若輕揚淺露,如何探討得道理?縱使探討得,說得去,也承載不住.銖.
人道之門,是將自家身己人那道理中去.漸漸相親,久之與己爲一.而今人道理在這 ,自家身在外面,全不曾相干涉. .
或問爲學.曰:「今人將作箇大底事說,不切己了,全無益.一向去前人說中乘虛接渺,妄取許多枝蔓,只見遠了,只見無益於己.聖賢千言萬語, 自多了.前輩說得分曉了,如何不切己去理會!如今看文字,且要以前賢程先生等所解爲主,看他所說如何,聖賢言語如何,將己來聽命於他,切己思量體察,就日用常行中著衣喫飯,事親從兄,盡是問學.若是不切己,只是說話.今人只憑一己私意,瞥見些子說話,便立箇主張,硬要去說,便要聖賢從我言語路頭去,如何會有益.此其病只是要說高說妙,將來做箇好看底物事做弄.如人喫飯,方知滋味;如不曾喫,只要 出在外面與人看,濟人濟己都不得.謙.
或問:「爲學如何做工夫?」曰:「不過是切己,便的當.此事自有大綱,亦有節目.常存大綱在我,至於節目之間,無非此理.體認省察,一 不可放過.理明學至,件件是自家物事,然亦須各有倫序.」問:「加何是倫序?」曰:「不是安排此一件爲先,此一件爲後,此一件爲大,此一件爲小.隨人所爲,先其易者,闕其難者,將來難者亦自可理會.且如讀書:三禮春秋有制度之難明,本末之難見,且放下未要【144】理會,亦得.如書詩,直是不可不先理會.又如詩之名數,書之盤誥,恐難理會且先讀典謨之書,雅頌之詩,何嘗一言一句不說道理,何嘗深潛諦玩,無有滋味,只是人不曾子細看.若子細看,裏面有多少倫序,須是子細參硏方得.此便是格物窮理,如遇事亦然,事中自有一箇平平當當道理,只是人討不出,只隨事袞將去,亦做得, 有 不中節處.亦緣鹵莽了,所以如此.聖賢言語,何曾誤天下後世,人自學不至耳.謙.
佛家一向撤去許多事,只理會自身己;其敎雖不是,其意思 是要自理會.所以他那下常有人,自家這下自無人.今世儒者,能守經者,理會講解而已;看史傳者,計較利害而已.那人直是要理會身己,從自家身己做去.不理會自身己,說甚別人長短!明道曰:「不立己後,雖向好事,猶爲化物.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己,己立後,自能了當得天下萬物.」只是從程先生後,不再傅而已衰.所以某嘗說自家這下無人.佛家有三門:曰敎,曰律,曰 . 家不立文字,只直截要識心見性,律本法甚嚴,毫髮有罪.如云不許飮水, 飮水便有罪過.如今小院號爲律院,乃不律之尤者也!敎自有三項:日天台敎,曰慈恩敎,日延壽敎.延壽敎南方無傳,有此文字,無能通者.其學近 ,故 家以此爲得.天台敎專理會講解.慈恩敎亦只是講解.吾儒家若見得道理透,就自家身心上理會得本領,便自兼得 底;講說辨討,便自兼得敎底;動由規矩,便自兼得律底.事事是自家合理會.顔淵問爲邦.看他陋巷簞瓢如此,又 問爲邦之事,只是合當理會,看得是合做底事.若理會得人頭,意思一齊都轉;若不理會得入頭,少間百事皆差錯.若差了路頭底亦多端:有 出門便錯了路底,有行過三兩條路了方差底,有略【142】了便轉底,有一向差了煞速,終於不轉底.賀孫.
不可只把做面前物事看了,須是向自身上體認敎分明.如道家存想,有所謂龍虎,亦是就身上存想.士毅.爲學須是專一.吾儒惟專一於道理,則自有得.砥.旣知道自家患在不專一,何不便專一去!逍遙.
須是在己見得只是欠闕,他人見之 有長進,方可. .
人自 不得,要將聖賢道理扶持.振.
爲學之道,須先存得這箇道理,方可講究事情.
今人口略依稀說過,不曾心曉.淳.
發得早時不費力.升卿.
有資質甚高者,一了一切了,卽不須節節用工.也有資質中下者,不能盡了, 須節節用工.振.
博學,謂天地萬物之理,修己治人之方,皆所當學.然亦各有次序,當以其大而急者爲先,不可雜而無統也.
今之學者多好說得高,不喜平.殊不知這箇只是合當做底事.節.
譬如登山,人多要至高處.不知自低處不理會,終無至高之處之理.德明.
於顯處平易處見得,則幽微底自在裏許.德明.
【143】且於切近處加功.升卿.
著一些急不得.方子.
學者須是直前做去,莫起計獲之心.如今說底,恰似 卦影一般.吉凶未應時,一場 突,知他最如何.到應後,方始知元來是如此.廣.
某適來,因 浴得一說:大抵 背,須從頭徐徐用手,則力省,垢可去.若於此處 ,又於攸處 ,用力雜然,則終日勞而無功.學問亦如此,若一番理會不了,又作一番理會,終不濟事.蓋卿.
學者須是熟.熱時,一喚便在目前;不熟時,須著旋思索.到思索得來,意思已不如初了.士毅.
道理生,便縛不住.淳.
見,須是見得確定.淳.
須是心廣大似這箇,方包 得過,運動得行.方子.學者立得根脚闊,便好.升卿.
須是有頭有尾,成箇物事.方子.徹上徹下,無精粗本末,只是一理.賜.
最 粗看了,便易走人不好處去.士毅.
學問不只於一事一路上理會.振.
貫通,是無所不通.
【144】「未有耳目狹而心廣者.」其說甚好.振.帖底謹細做去,所以能廣.振.大凡學者,無有徑截一路可以敎他了得:須是博洽,歷涉多,方通.振.不可涉其流便休.方子.
天下更有大江大河,不可守箇土窟子,謂水專在是.力行.學者若有本領,相次千枝萬葉,都來湊看這 ,看也須易曉,讀也須易記.方子.
大本不立,小規不正.可學.刮落枝葉,栽培根本.可學.大根本流爲小根本.擧前說.因先說:「欽夫學大本如此,則發處不能不受病.」戍學問須嚴密理會,銖分毫析.道夫.因論爲學,曰:「愈 密,愈廣大;愈謹確,愈高明.」 .開闊中又著細密,寬緩中又著謹嚴.廣.如其窄狹,則當涵泳廣大氣象;頹惰,則當涵泳振作氣象.方子.學者須養敎氣宇開闊弘毅.升卿.常使截斷嚴整之時多,膠膠擾擾之時少,方好.德明.只有一箇界分,出則便不是.廣.
【144】義理難者便不是.振.
體認爲病,自在卽好.振.
須是玩味.方子.
咬得破時,正好咀味.文蔚.
若只是握得一箇 崙底果子,不知裏面是酸,是鹹,是苦,是 .須是與他嚼破,便見滋味.〔*〕.
易曰:「學以聚之,問以辨之,寬以居之,仁以行之.」語曰:「執德不弘,信道不篤,焉能爲有!焉能爲亡!」學問之後,繼以寬居.信道篤而又欲執德弘者,人之爲心不可促迫也.人心須令著得一善,又著一善,善之來無窮,而吾心受之有餘地,方好.若只著得一善,第二般來又未便容得,如此,無緣心廣而道積也.洽.
自家猶不能怏自家意,如何他人 能盡怏我意!要在虛心以從善.升卿.
「虛心順理」,學者當守此四字.人傑.
聖人與理爲一,是恰好.其他以心處這理, 是未熟,要將此心處理.可學.
今人言道理,說要平易,不知到那平易處極難.被那舊習纏驍,如何便擺脫得去!譬如作文一般,那箇新巧者易作,要平淡便難.然須還他新巧,然後造於平淡.又曰:「自高險處移下平易處,甚難.」端蒙.
【146】人之資質有偏,則有縫 .做工夫處,蓋就偏處做將去.若資質平底,則如死水然,絡激作不起.謹愿底人,更添些無狀,便是鄕原.不可以爲知得些子便了.燾.
只聞「下學而上達」,不聞「上達而下學」.德明.
今學者之於大道,其未及者雖是遲鈍, 須終有到時.唯過之者,便不肯復同來耳.必大.
或人性本好,不須矯 .敎人一用此,極害理.又有讀書見義理,釋書,義理不見,亦可慮.可學.
學者議論工夫,當因其人而示以用工之實,不必費辭.使人知所適從,以人於坦易明白之域,可也.若泛爲端緖,使人迫切而自求之,適恐資學者之病.人傑.
師友之功,但能示之於始而正之於終爾.若中間三十分工夫,自用喫力去做.旣有以喩之於始,又自勉之於中,又其後得人商量是正之,則所益厚矣.不爾,則亦伺補於事.道夫.
或論人之資質,或長於此而短於彼.曰:「只要長善救失.」或曰:「長善救失,不特敎者當如此,人自爲學亦當如此.」曰:「然.」燾.
凡言誠實,都是合當做底事;不是說道誠實好了方去做,不誠實不好了方不做.自是合當誠實. .
「言必忠信」,言自合著忠信,何待安排.有心去要恁地,便不是活,便不能久矣.若如此,便是剩了一箇字在信見邊自是著不得.如事親必於孝,事長必於弟,孝弟自是道理合當如此.何須安一箇【147】「必」字在心頭,念念要恁地做.如此,便是辛苦,如何得會長久?又如集義久,然後浩然之氣自生.若著一箇意在這裏等待氣生,便爲害.今日集得許多,又等待氣生, 是私意了.「必有事焉而勿正」,正,便是期必也.爲學者須從窮理上做工夫.若物格,知至,則意自誠;意誠,則道理合做底事自然行將去,自無下面許多病痛也.「擴然而大公,物來而順應.」
切須去了外慕之心!力行.
有一分心向裏,得一分力;有兩分心向裏,得兩分力.文蔚.
須是要打疊得盡,方有進.從周.看得道理熟後,只除了這道理是眞實法外,見世間萬事,顚倒迷妄,耽嗜戀著,無一不是戱劇,眞不堪著眼也.又答人書云:「世間萬事,須臾變滅,皆不足置胸中,惟有窮理修身爲究竟法耳.」 .
大凡人只合講明道理而謹守之,以無愧於天之所與者,若乃身外榮辱休戚,當一切聽命而已. .
因說索麵,曰:「今人於飮食動使之物,日極其精巧.到得義理, 不理會,漸漸昏蔽了都不知.」廣.
【148】朱子語類
卷第九學三
論知行
知,行常相須,如目無足不行,足無目不見.論先後,知爲先;論輕重,行爲重. .
論知之與行,曰:「方其知之而行未及之,則知尙淺.旣親歷其域,則知之益明,非前日之意味.」公謹.
聖賢說知,便說行.大學說「如切如磋,道學也」;便說「如琢如磨,自修也」.中庸說「學,問,思,辨」,便說「篤行」.顔子說「博我以文」,謂致如,格物;「約我以禮」,謂「克己復禮」.泳.
致知,力行,用功不可偏.偏過一邊,則一邊受病.如程子云:「涵養須用敬,進學則在致知.」分明自作兩脚說,但只要分先後輕重.論先後,當以致知爲先;論輕重,當以力行爲重.端蒙.
問:「南軒云:『致知,力行互相發.』」曰:「未須理會相發,且各項做將去.若知有未至,則就知上理會,行有未至,則就行上理會,少間自是互相發.今人知不得,便推說我行未到,行得不是,便說我知未至,只管相推,沒長進.」因說一朋友有書來,見人說他說得不是, 來說我只是踐履未至,涵養未熟,【149】我而今且未須考究,且理會涵養.「被他截斷,敎人與他說不得,都只是這箇病.」胡泳.
汪德輔問:「須是先知,然後行?」曰:「不成未明理,便都不持守了!且如曾點與曾子,便是兩箇樣子:曾點便是理會得底,而行有不 ;曾子便是合下持守,旋旋明理,到一唯處.」德明.聖賢千言萬語,只是要知得,守得.節.
只有兩件事:理會,踐行.節.
學者以玩索,踐履爲先.道夫.
某與一學者言,操存與窮格,不解一上做了.如窮格工夫,亦須銖積寸累,工夫到後,自然貫通.若換存工夫,豈便能常操.其始也,操得一 ,旋旋到一食時;或有走作,亦無如之何.能常常警覺,久久自能常存,自然光明矣.人傑.
操存涵養,則不可不緊;進學致知,則不可不寬. 道.
所謂窮理,大底也窮,小底也窮,少間都成一箇物事.所謂持守者,人不能不牽於物欲,才覺得,便收將來.久之,自然成熟.非謂截然今日爲始也. 孫.
千言萬語,說得只是許多事.大槪在自家操守講究,只是自家存得些在這 ,便住這裏.若放去,使是自家放了.道夫.
思索義理,涵養本原.儒用.
涵養中自有窮理工夫,窮其所養之理;窮理中自有涵養工夫,養其所窮之理,兩項都不相離. 見【150】成兩處,便不得.賀孫.
擇之問:「且涵養去,久之自明.」曰:「亦須窮理.涵養,窮索,二者不可廢一,如車兩輪,如鳥兩翼.如溫公,只恁行將去,無致知一段.德明.
人之爲學,如今雨下相似:雨旣下後,到處濕潤,其氣易得蒸鬱.才略晴,被日頭略照,又蒸得雨來.前日亢旱時,只緣久無雨下,四面乾枯;縱有些少,都滋潤不得,故更不能蒸鬱得成.人之於義理,若見得後,又有涵養底工夫,日日在這裏面,便意思自好,理義也容易得見,正如雨蒸鬱得成後底意思.若是都不去用力者,日間只恁悠悠,都不曾有涵養工夫.設或理會得些小道理,也滋潤他不得,少間私欲起來,又間斷去,正如亢旱不能得雨相似也.時擧.
學者工夫,唯在居敬,窮理二事.此二事互相發.能窮理,則居敬工夫日益進;能居敬,則窮理工夫日益密.譬如人之兩足,左足行,則右足止;右足行,則左足止.又如一物懸空中,右抑則左 ,左抑則右 ,其實只是一事.廣.
人須做工夫,方有疑.初做工夫時,欲做此一事,又 彼一事,便沒理會處.只如居敬,窮理兩事便相 .居敬是箇收斂執持底道理,窮理是箇推尋究竟底道理.只此二者,便是相妨.若是熟時,則自不相 矣.廣.
主敬,窮理雖二端,其實一本.
持敬是窮理之本;窮得理明,又是養心之助. 孫.
【151】學者若不窮理,又見不得道理.然去窮理,不持敬,又不得.不持敬,看道理便都散,不聚在這裏.淳.
持敬觀理,如病人相似.自將息,固是好,也要討些藥來服.泳.
文字講說得行,而意味未深者,正要本原上加功,須是持敬.持敬以靜爲主.此意須要於不做工夫時頻頻體察,久而自熟.但是看實自做工夫,不干別人事.「爲仁由己,而由人乎哉!」此語的當,更看有何病痛.知有此病,必去其病,此便是療之之藥.如覺言語多,便用簡默;意思疏闊,便加細密;覺得輕浮淺易,便須深 重厚.張先生所謂「矯輕警惰」,蓋如此.謨.
或問:「致知必須窮理,持敬則須主一.然遇事則敬不能持,持敬則又爲事所惑,如何?」曰:「孟子云:『操則存,舍則亡.』人才一把捉,心便在這裏.孟子云『求放心』,已是說得緩了.心不待求,只警省處便見.『我欲仁,斯仁至矣.』『爲仁由己,而由人乎哉,』其快如此.蓋人能知其心不在,則其心已在了,更不待尋.」祖道.
致知,敬,克己,此三事,以一家譬之:敬是守門戶之人,克己則是拒盜,致知 是去推察自家與外來底事.伊川言:「涵養須用敬,進學則在致知.」不吉克己.蓋敬勝百邪,便自有克,如誠則便不消言閑邪之意.猶善守門戶,則與拒盜便是一等事,不消更言別有拒盜底.若以涵養對克己言之,則各作一事亦可.涵養,則譬如將息;克己,則譬如服藥去病.蓋將息不到,然後服藥.將息則自無病,何消服藥.能純於敬,則自無邪僻,何用克己.若有邪僻,只是敬心不純,只可責敬.故敬則無己可克,乃【152】敬之效.若初學,則須是功夫都到,無所不用其極.端蒙.
學者喫緊是要理會這一箇心,那紙上說底,全然 不得.或問:「心之體與天地同其大,而其用與天地流通」云云.先生曰:「又不可一向去無形跡處尋,更宜於日用事物,經書指意,史傳得失上做工夫.卽精粗表裏,融會貫通,而無一理之不盡矣.」
爲學先要知得分曉.泳.以下論知爲先.
問致知涵養先後.曰:「須先致知而後涵養.」問:「伊川言:『未有致知而不在敬.』如何,」曰:「此是大綱說.要窮理,須是著意.不著意,如何會理會得分曉.」文蔚.
堯卿問:「窮理,集義孰先?」曰:「窮理爲先.然亦不是截然有先後.」曰:「窮是窮在物之理,集是集處物之義否,」曰:「是.」淳.
萬事皆在窮理後.經不正,理不明,看加何地持守,也只是空.道夫.
痛理會一番,如血戰相似,然後涵養將去.因自云:「某如今雖便靜坐,道理自見得.未能識得,涵養箇甚!」德明.
有人專要理會躬行,此亦是孤.去僞.
王子充問:「某在湖南,見一先生只敎人踐履.」曰:「義理不明,如何踐履?」曰:「他說:『行得便見得.』」曰:「如人行路,不見,便如何行.今人多敎人踐履,皆是自立標致去敎人.自有一般資質好底人,便不須窮理,格物,致知.聖人作箇大學,便使人齊入於聖賢之域.若講得道理明時,自是事親不【153】得不孝,事兄不得不弟,交朋友不得不信.」 .
而今人只管說治心,修身.若不見這箇理,心是如何地治 身是如何地修?若如此說,資質好底便養得成,只是箇無能底人;資質不好,便都執縛不住了.傳說云:「學於古訓乃有獲.事不師古,以克永世,匪說攸聞.」古訓何消讀他做甚?蓋聖覽說出,道理都在 ,必學乎此,而後可以有得.又云:「惟學遜志,務時敏,厥修乃來.允懷於玆,道積於厥躬.惟〔*〕 學半.念終始典於學,厥德修罔覺.」自古未有人說「學」字,自傅說說起.他這幾句,水潑不入,便是說得密.若終始典於學,則其德不知不覺自進也. 孫.義剛錄云:「人如何不博學得!若不博學,說道修身行己,也猛撞做不得.大學『誠意』,只是說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.及到說修身處時,己自寬了.到後面也自無甚事.其大本只是理會致知,格物.若是不致知,格物,便要誠意,正心,修身;氣寬純底,將來只使成一箇無見識底 人.昔是意思高廣底,將來 不下,便都顚了.如劉淳 之徒.六經說『學』字,自傳說方說起來:『王,人求多聞,時惟建事.學于古訓,乃有獲.」先生至此,諷誦『念終始典于學,厥德修罔覺』,曰:『這數句,只恁地說,而其曲折意思甚密.,便是學時自不知不覺,其德自修.而今不去講學,要修身,身如何地修!』」
見,不可謂之虛見.見無虛實,行有虛實.見只是見,見了後 有行,有不行.若不見後,只要硬做,便所成者窄狹.〔*〕.
學者須常存此心,漸將義理只管去灌漑.若卒乍未有進,卽且把見成在底道理將去看認.認來認去,更莫放著,便只是自家底.緣這道理,不是外來物事,只是自家本來合有底,只是常常要點檢.如人一家中,合有許多家計,也須常點認過.若不如此,被外人驀然捉將去,也不知.又曰:「『溫故而知新』,【154】不是離了故底別有一箇新,須是常常將故底只管溫習,自有新意:一則向時看與如今看,明晦便不同;一則上面自有好意思;一則因這上面 別生得意思.伊川云:『某二十以前讀論語,己自解得文義.到今來讀,文義只一般,只是意思別.』」賀孫.
學聚,問辨,明善,擇善,盡心,知性,此皆是知,皆始學之功也.道夫.以下專論知.
人爲學,須是要知箇是處,千定萬定.知得這箇徹底是,那箇徹底不是,方是見得徹,見得是,則這心裏方有所主.且如人學射:若志在紅心上,少間有時只射得那帖上;志在帖上,少間有時只射得那 上;志在 上,少間都射在別處去了!卓.
只爭箇知與不知,爭箇知得切與不切.且如人要做好事,到得見不好事,也似乎可做.方要做好事,又似乎有箇做不好事底心從後面牽轉去,這只是知不切.賀孫.
許多道理,皆是人身自有底.雖說道昏,然又那曾頑然恁地暗!也都知是善好做,惡不好做.只是見得不完全,見得不的確.所以說窮理,便只要理會這些子.賀孫.以下窮理.
這箇道理,與生俱生.今人只安頓放那空處,都不理會,浮生浪老,也甚可惜!要之,理會出來,亦不是差異底事.不知如何理會箇得恁少,看他自是甘於無知了.今旣要理會,也須 會取透;莫要半靑半黃,下梢都不濟事.道夫.
人生天地間,都有許多道理.不是自家硬把與他,又不是自家鑿開他 腸,白放在 面.賀孫.
一心具萬理.能存心,而後可以窮理.季札.
【155】心包萬理,萬理具於一心.不能存得心,不能窮得理;不能窮得理,不能盡得心.陽.
窮理以虛心靜慮爲本.淳.
虛心觀理.方子.
或問:「而今看道理不出,只是心不虛靜否?」曰:「也是不曾去看.會看底,就看處自虛靜,這箇互相發.」義剛.,
而今看道理不見,不是不知,只是爲物塞了.而今粗法,須是打疊了胸中許多惡雜,方可.張子云:「羲理有疑,則濯去舊見,以來新意.」人多是被那舊見戀不肯舍.除是大故聰明,見得不是,便 了. 孫..
理不是在面前別爲一物,卽在吾心.人須是體察得此物誠實在我,方可.譬如修養家所謂鉛汞龍虎,皆是我身內之物,非在外也.廣.
「窮理,如性中有箇仁義禮智,其發則爲惻隱,羞惡,辭遜,是非.只是這四者,任是世間萬事萬物,皆不出此四者之內.」曹問:「有可一底道理否?」曰:「見多後,自然貫.」又曰:「會之於心,可以一得,心便能齊.但心安後,便是羲理.」卓.
器遠問:「窮事物之理,還當窮究箇總會處,如何?」曰:「不消說總會.凡是 前底,都是事物.只管恁地逐項窮敎到極至處,漸漸多,自貫通.然爲之總會者,心也.」賀孫.
凡看道理,要見得大頭腦處分明.下面節節,只是此理散爲萬殊.如孔子敎人,只是逐件逐事說【155】箇道理,未嘗說出大頭腦處.然四面八方合 湊來,也自見得箇大頭腦.若孟子,便已指出敎人.周子說出太極,已是太煞分明矣.且如惻隱之端,從此推上,則是此心之仁;仁卽所謂天德之元;元卽太極之陽動.如此節節推上,亦自見得大總腦處.若今看得太極處分明,則必能見得天下許多道理條件皆自此出,事事物物上皆有箇道理,元無虧欠也.銖.
今之學者自是不知爲學之要.只要窮得這道理,便是天理.雖聖人不作,這天理自在天地間.「天高地下,萬物散殊;流而不息,合同而化」,天地間只是這箇道理流行周遍.不應說道聖人不言,這道理便不在.這道理自是長在天地間,只借聖人來說一遍過.且如易,只是一箇陰陽之理而已.伏羲始晝,只是 此理;文王孔子皆是發明此理.吉凶悔吝,亦是從此推出.及孔子言之,則曰:「君子居其室,出其言善,則千里之外應之;出其言不善,則千里之外違之.言行,君子之樞機;樞機之發,榮辱之主也.言行,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,可不謹乎!」聖人只要人如此.且如書載堯舜禹許多事業,與夫都兪 之言,無非是至理.恪.
這道理,若見得到,只是合當如此.如竹椅相似:須著有四隻脚,平平正正,方可坐;若少一隻脚,決定是坐不得.若不識得時,只約摸恁地說,兩隻脚也得,三隻脚也得;到坐時,只是坐不得.如穿牛鼻,絡馬首,這也是天理合當加此.若絡牛首,穿馬鼻,定是不得.加適來說克己,伊川只說箇敬.今人也知道敬,只是不常如此.常常如此,少間自見得是非道理分明.若心下有些子不安穩,便不做.到得更有一項心下習熟底事, 自以爲安;外來卒未相人底, 又不安.這便著將前聖所說道理,所做樣子,【157】看敎心下是非分明.賀孫.
人見得義理熱時,自然好.振.
心熟後,自然有見理處.熟則心精微.不見理,只緣是心粗.辭達而已矣.去僞.
今人口略依稀說過,不曾心曉.淳.
學者理會道理,當深 潛思.從周.
羲理 無窮,前人恁地說,亦未必盡.須是自把來橫看堅看, 入深, 有在.士毅.
道理旣知縫 ,但當窮而又窮,不可安於小成而遽止也.燾.
今只是要理會道理.若理會得一分,便有一分受用;理會得二分,便有二分受用.理會得一寸,便是一寸;一尺,便是一只.漸漸理會去,便多.賀孫.
看得一件是,未可便以爲是,且頓放一所,又窮他語.相次看得多,相比 ,自然透得.德明.
道理無窮. 要去做,又做不辦;極力做得三五件,又倦了.蓋是不能包括得許多事.人傑.
大凡義理積得多後,貫通了,自然見效.不是今日理會得一件,便要做一件用.譬如富人積財,積得多了,自無不如意.又如人學作文,亦須廣看多後,自然成文可觀.不然,讀得這一件, 將來排湊【158】做.韓昌黎論爲文,便也要讀書涵味多後,自然好.柳子厚云,本之於六經云云之意,便是要將這一件做那一件,便不及韓.端蒙.,
只守著一些地,做得甚事!須用開闊看去.天下萬事都無阻 ,方可.從周.
大看心胸,不可因一說相 .看敎平闊,四方八面都見.方子.
理會道理,到衆說紛然處, 好定著精神看一看. .
看理到快活田地,則前頭自磊落地去.淳.
道理有面前底道理.平易自在說出來底,便說;說得出來崎嶇底,便不好.節.
今日且將自家寫得出,說得出底去窮究.士毅.
今人凡事所以說得恁地支離,只是見得不透.
看道理,須是見得實,方是有功效處.若於上面添些玄妙奇特,硬是見他實理未透.道夫.
理只要理會透徹,更不理會文辭,恐未達而便欲已也.去僞.
或問:「如何是反身窮理?」曰:「反身是著實之謂,向自家體分上求.」廣.
今之學者不曾親切見得,而臆度 摸爲說,皆助長之病也.道理只平看,意思自見,不須先立說. .
便是看義理難,又要寬著心,又要緊著心.這心不寬,則不足以見其規模之大;不緊,則不足以察其文理一作「羲」.之細密.若拘滯於文義,少間又不見他大規模處.
【159】以聖賢之意觀聖覽之書,以天下之理觀天下之事.人多以私見自去窮理,只是 自家所見,去聖賢之心尙遠在! 道.
自家旣有此身,必有主宰.理會得主宰,然後隨自家力量窮理格物,而合做底事不可放過些子.因引程子言:「如行兵,當先做活計.」銖.
萬理洞開.衆理參會.如說「思事親」至「不可不知天」,又事親乃能事天之類,無不互備.方.
不可去名上理會.須求其所以然.方子.
「事要知其所以然.」指花斛曰:「此兩箇花斛,打破一箇,一箇在.若只恁地,是人知得,說得.須知所以破,所以不破者如何.」從周.
思索譬如穿井,不解便得淸水.先亦須是濁,漸漸刮將去, 自會淸.賀孫.
這箇物事廣錄作「道理」.密,分毫間使相爭.如不曾下工夫,一時去旋 摸他,只是疏闊.眞箇下工夫見得底人,說出來自是膠粘.旋 摸得,是亦何補!士毅.廣同.
只是見不透,所以千言萬語,費盡心力,終不得聖人之意.大學說格物,都只是要人見得透.且如「楊氏爲我,墨氏兼愛」,他欲以此敎人,他豈知道是不是,只是見不透.如釋氏亦設敎授徒,他豈道自不是,只是不曾見得到,但知虛,而不知虛中有理存焉.此大學所以貴窮理也.賀孫.
知,只有箇眞與不眞分別.如說有一項不可言底知,便是釋氏之誤.士毅.
若曰,須待見得箇道理然後做去,則「利而行之,勉强而行之」,工夫皆爲無用矣!頓悟之說,非學【160】者所宜盡心也,聖人所不道.人傑.
務反求者,以博觀爲外馳;務博觀者,以內省爲狹隘,墮於一偏.此皆學者之大病也!道夫.
【161】朱子語類
卷第十
學四
讀書法上
讀書乃學者第二事.方子.
讀書已是第二義.蓋人生道理合下完具,所以要讀書者,蓋是未曾經歷見許多.聖人是經歷見得許多,所以寫在冊上與人看.而今讀書,只是要見得許多道理.及理會得了,又皆是自家合下元有底,不是外面旋添得來.至.
學問,就自家身己上切要處理會方是,那讀書底已是第二義.自家身上道理都具,不曾外面添得來.然聖人敎人,須要讀這書時,蓋爲自家雖有這道理,須是經歷過,方得.聖人說底,是他曾經歷過來.佐.
學問,無賢愚,無小大,無貴賤,自是人合理會底事.且如聖覽不生,無許多書冊,無許多發明,不成不去理會!也只當理會.今有聖覽言語,有許多文字, 不去他.師友只是發明得.人若不自向前,師友如何著得力!謙.
【162】爲學之道,聖賢敎人,說得甚分曉.大抵學者讀書,矜要窮究.「道問學」是大事.要識得道理去做人.大凡看書,要看了又看,逐段,逐句,逐字理會,仍參諸解,傳,說敎通透,使道理與自家心相肯,方得.讀書要自家道理浹洽透徹.杜元凱云:「優而柔之,使自求之,厭而 之,使自趨之.若江海之浸,膏澤之潤,渙然 釋,怡然理順,然後爲得也.」椿.
今讀書緊要,是要看聖人敎人做工夫處是如何.加用藥治病,須看這病是如何發,合用何方治之;方中使何藥材,何者幾兩,何者幾分,如何 ,如何炙,如何製,如何切,如何煎,如何喫,只如此而已.淳.
讀書以觀聖賢之意;因聖賢之意,以觀自然之理.節.
做好將聖人書讀,見得他意思如當面說話相似.賀孫.
聖賢之言,須常將來眼頭過,口頭轉,心頭運.方子.
開巷便有與聖賢不相似處,豈可不自鞭策!祖道.
聖人言語,一重又一重,須人深去看.若只要皮膚,便有差錯,須深 方有得.從周.
人看文字,只看得一重,更不去討他第二重. .
讀書,須是看著他那縫 處,方尋得道理透徹.若不見得縫 ,無由入得.看見縫 時,脈絡自開.植.
文字大節目痛理會三五處,後當迎刃而解.學者所患,在於輕浮,不 著痛快.方子.
【163】學者初看文字,只見得箇渾淪物事.久久看作三兩片,以至於十數片,方是長進.如 丁解牛,目視無全牛,是也.人傑.
讀書,須是窮究道理徹底.如人之食,嚼得爛,方可嚥下,然後有補.杞.
看文字,須逐字看得無去處.譬如前後門塞定,更去不得,方始是.從周.
關了門,閉了戶,把斷了四路頭,此正讀書時也.道夫.
學者只知觀書,都不知有四邊,方始有味.〔*〕.
「學者讀書,須是於無味處當致思焉.至於群疑 興,寢食俱廢,乃能驟進.」因歎:「驟進二字,最下得好,須是如此.若進得些子,或進或退,若存若亡,不濟事.如用兵相殺,爭得些兒小可一二十里地,也不濟事.須大殺一番,方是善勝.爲學之要,亦是如此.」賀孫.
看文字,須大段著精彩看.聳起精神,樹起筋骨,不要困,如有刀劍在後一般!就一段中,須要透.擊其首則尾應,擊其尾則首應,方始是.不可按冊子便在,掩了冊子便忘 ;看注時便忘了正文,看正文又忘了注.須這一段透了,方看後板.淳.
看文字,須要人在 面,猛滾一番.要透徹,方能得脫離.若只晷晷地看過,恐終久不能得脫離,此心又自不能放下也.時擧.
人言讀書當從容玩味,此乃自怠之一說.若是讀此書未曉道理,雖不可急迫,亦不放下,猶可也.若 終日,謂之從容, 無做工夫處.譬之煎藥,須是以大火煮滾,然後以慢火養之, 不妨.人傑.
【164】須是一棒一條痕!一 一掌血!看人文字,要當如此,豈可忽略!〔*〕.
看文字,須是如猛將用兵,直是塵戰一陣;如酷吏治獄,直是推勘到底,決是不恕他,方得. 孫.
看文字,正如酷吏之用法深刻,都沒人情,直要做到底.若只恁地等閑看過了,有甚滋味!大凡文字有未曉處,須下死工夫,直要見得道理是自家底,方住.賜.
看文字如捉賊,須知道盜發處,自一文以上贓罪情節,都要勘出.若只描摸箇大綱,縱使知道此人是賊, 不知何處做賊.賜.
看文字,當如高〔*〕 大 ,順風張帆,一日千里,方得.如今只 離小港,便著淺了,濟甚事!文字不通如此看. .
讀書看義理,須是胸次放開,磊落明快,恁地去.第一不可先責效. 責效,便有憂愁底意.只管如此,胸中便結聚一 子不散.今且放置閑事,不要閑思量.只專心去玩味義理,便會心精;心精,便會熱.淳.
讀書,放寬著心,道理自會出來.若憂愁迫切,道理終無緣得出來.
讀書,須是知貫通處,東邊西邊,都觸著這關 子,方得.只認下著頭去做,莫要思前算後,自有至處.而今說已前不曾做得,又 遲晩,又 做不及,又 那箇難,又 性格遲鈍,又 記不起,都是閑說.只認下著頭去做,莫問遲速,少間自有至處.旣是已前不曾做得,今便用下工夫去補塡.莫要瞻前顧後,思量東西,少間擔閣一生,不知年歲之老! .
【165】天下書 多在,只恁地讀,幾時得了.須大段用著工夫,無一件是合少得底.而今只是那一般合看過底文字也未看,何況其他! .
讀書,須是遍布周滿.某嘗以爲寧詳毋略,寧下毋高,寧拙毋巧,寧近毋遠.方子.
讀書之法,先要熟讀.須是正看背看,左看右看.看得是了,未可便說道是,更須反覆玩味.時擧.
少看熟讀,反覆體驗,不必想像計獲.只此三事,守之有常. 孫.
大凡看文字:少看熟讀,一也;不要鑽硏立說,但要反覆體驗,二也;埋頭理會,不要求效,三也.三者,學者當守此.入傑.
書宜少看,要極熱.小兒讀書記得,大人多記不得者,只爲小兒心專.一日授一百字,則只是一百字;二百字,則只是二百字.大人一日或看百板,不恁精專.人多看一分之十,今宜看十分之一.寬著期限,緊著課程.淳.
讀書,只逐段逐些子細理會.小兒讀書所以記得,是渠不識後面字,只專讀一進耳.今人讀書,只袞袞讀去.假饒讀得十遍,是讀得十遍不曾理會得底書耳.「得寸,則王之寸也;得只,則王之尺也.」讀書當如此.璘.
讀書,小作課程,大施功力.如會讀得二百字,只讀得一百字, 於百字中猛施工夫,理會子細,讀誦敎熟.如此,不會記性人自記得,無識性人亦理會得.若泛泛然念多,只是皆無益耳.讀書,不可以兼看末讀者, 當兼看已讀者.璘.
【166】讀書不可貪多,且要精熟.如今日看得一板,且看半板,將那精力來更看前半板,兩邊如此,方看得熟.直須看得古人意思出,方好,洽.
讀書不要貪多.向見州郡納稅,數萬 總作一結.忽錯其數,更無推尋處.其後有一某官乃立法,三二十 作一結.觀此,則讀書之法可見.可學.
「讀書不可貪多,常使自家力量有餘.」正淳云:「欲將諸書循環看.」曰:「不可如此,須看得一書徹了,方再看一書.若雜然 進, 反爲所困.如射弓,有五斗力,且用四斗弓,便可 滿,己力欺得他過.今學者不忖自己力量去觀書,恐自家照管他不過.」〔*〕.
讀書,只恁逐段子細看,積累去,則一生讀多少書!若務貪多,則反不曾讀得.又曰:「須是緊著工夫,不可悠悠,又不須忙.只常 搜得此心醍,則看愈有力.」道夫.
不可都要袞去,如人一日只喫得三碗飯,不可將十數日飯都一齊喫了.一日只看得幾段,做得多少工夫,亦有限,不可袞去都要了.淳.
讀書,只看一箇冊(了)〔子〕,每日只讀一段,方始是自家底,若看此又看彼,雖從眼邊過得一遍,終是不熟.履孫.,
今人讀書,看未到這裏,心已在後面; 看到這 ,便欲舍去了.如此,只是不求自家曉解.須是徘徊顧戀,如不欲去,方會認得.至.
【167】某最不要人摘撮.看文字,須是逐一段,一句理會.賀孫.
讀書是格物一事.今且須逐段子細玩味,反來覆去,或一日,或兩日,只看一段,則這一段便是我底.脚踏這一段了,又看第二段.如此逐旋 去, 得多後, 見頭頭道理都到.這工夫須用行思坐想,或將已曉得者再三思省, 自有一箇曉悟處出,不容安排也.書之句法義理,雖只是如此解說,但一次看,有一次見識.所以某書,一番看,有一番改.亦有已說定,一番看,一番見得穩當,愈加分曉.故某說讀書不貴多,只貴懃爾.然用工亦須是勇做進前去,莫思退轉,始得.大雅.
讀書,且就那一段本文意上看,不必又生枝節.看一段,須反覆看來看去,要十分爛熟,方見意味,方快活,今人都不愛去看別段,始得.人多是向前 去,不曾向後反覆,只要去看明日未讀底,不曾去紬繹前日已讀底.須玩味反覆,始得.用力深,便見意味長;意味長,便受用牢固.又曰:「不可信口依希略綽說過,須是心曉.」寓.
大凡讀書,須是熱讀.熟讀了,自精熟,精熟後,理自見得.如喫果子一般,劈頭方咬開,未見滋味,便喫了.須是細嚼敎爛,則滋味自出,方始識得這箇是甛是苦是甘是辛,始爲知味.又云:「園夫灌園,善灌之夫,隨其蔬果,株株而灌之.少間灌漑旣足,則泥水相和,而物得其潤,自然生長.不善灌者,忙急而治之,擔一擔之水, 滿園之蔬.人見其冶園矣,而物未嘗沾足也.」又云:「讀書之道,用力愈多,收功愈遠.先難而後獲,先事而後得,皆是此理.」又云:「讀書之法;須是用工去看.先一書費許多工夫,後則無許多矣.始初一書費十分工夫,後一書費八九分,後則費六七分,又後則費四五分矣.」卓.
!168】因說「進德居業「進」字,「居」字曰:「今看文字未熟,所以 突,都只見成一片黑 地.須是只管看來看去,認來認去.今日看了,明日又看;早上看了,晩間又看;飯前看了,飯後又看.久之,自見得開,一箇字都有一箇大縫 .今常說見得,又豈是懸空見得!亦只是玩味之久,自見得.文字只是舊時文字,只是見得開,如織銷上用靑絲,用紅絲,用白絲.若見不得,只是一片 布.」賀孫.
讀書須是專一.讀這一句,且理會這一句;讀這一章,且理會這一章.須是見得此一章徹了,方可看別章,未要思量別章別句.只是平心定氣在這邊看,亦不可用心思索太過,少間 損了精神.前輩云:「讀書不可不敬.」敬便精專,不走了這心.
其始也,自謂百事能;其終也,一事不能!言人讀書不專一,而貪多廣閱之弊. .
泛觀博取,不若熱讀而精思.道夫.
大抵觀書先須熟讀,使其言皆若出於吾之口;繼以精思,使其意皆若出於吾之心,然後可以有得爾.然熟讀精思旣曉得後,又須疑不止如此,庶幾有進.若以爲止如此矣,則終不復有進也.
書須熟讀.所謂書,只是一般.然讀十遍時,與讀一遍時終別;讀百遍時,與讀十遍又自不同也.履孫.
爲人自是爲人,讀書自是讀書.凡人若讀十遍不會,則讀二十遍;又不會,則讀三十遍至五十遍,必有見到處.五十遍暝然不曉,便是氣質不好.今人未嘗讀得十遍,便道不可曉.力行.
【169】李敬子說先生敎人讀書云:「旣識得了,須更讀百十遍,使與自家相乳入,便說得也響.今學者本文尙且未熟,如何會有益!」方子.
讀書不可記數,數足則止矣.壽昌.
「誦數以貫之.」古人讀書,亦必是記遍數,所以貫通也.又曰:「凡讀書,且從一條正路直去.四面雖有好看處,不妨一看,然非是要緊.佐.
溫公答一學者書,說爲學之法,擧荀子四句云:「誦數以貫之,思索以通之,爲其人以處之,除其害以持養之.」荀子此說亦好.「誦數」云者,想是古人誦書亦記遍數.「貫」字訓熟,如「習貫如自然」;又訓「通」,誦得熟,方能通曉.若誦不熱,亦無可得思索.廣.
山谷與李畿仲帖云:「不審諸經,諸史,何者最熟.大率學者喜博,而常病不精.汎濫百書,不若精於一也.有餘力,然後及諸書,則涉獵諸篇亦得其精,蓋以我觀書,則處處得益;以書博我,則釋巷而茫然.」先生深喜之,以爲有補於學者.若海.
讀書,理會一件,便要精這一件;看得不精,其他文字便亦都草草看了.一件看得精,其他亦易看.山谷帖說讀書法甚好.淳.
學者貪做工夫,便看得義理不精.讀書須是子細,逐句逐字要見著落.若用工粗鹵,不務精思,只道無可疑處.非無可疑,理會未到,不知有疑爾.大抵爲學老少不同:年少精力有餘,須用無書不讀,無不究竟其義.若年齒向晩, 須擇要用功,讀一書,便覺後來難得工夫再去理會;須 潛玩索,【170】究極至處,可也.蓋天下義理只有一箇是與非而已.是便是是,非便是非.旣有著落,雖不再讀,自然道理浹洽,省記不忘.譬如飮食,從容咀嚼,其味必長;大嚼大咽,終不知味也.謨.
書只貴讀,讀多自然曉.今卽思量得,寫在紙上底,也不濟事,終非我有,只貴乎讀.這箇不知如何,自然心與氣合,舒暢發越,自是記得牢.縱饒熟看過,心里思量過,也不如讀.讀來讀去,少間曉不得底,自然曉得;已曉得者,越有滋味.若是讀不熟,都沒這般滋味.而今未說讀得注,且只熟讀正經,行住坐臥,心常在此,自然曉得.嘗思之,讀便是學.夫子說「學而不思則罔,思而不學則殆」,學便是讀.讀了又思,思了又讀,自然有意.若讀而不思,又不知其意味;思而不讀,縱使曉得,終是 不安.一似 得人來守屋相似,不是自家人,終不屬自家使喚.若讀得熟,而又思得精,自然心與理一,永遠不忘.某舊苦記文字不得,後來只是讀.今之記得者,皆讀之功也.老蘇只取孟子論語韓子與諸聖人之書,安坐而讀之者七八年,後來做出許多文字如此好.他資質固不可及,然亦〔*〕〔*〕如此讀.只是他讀時,便只要模寫他言語,做文章.若移此心與這樣資質去講究羲理,那 得來!是知書只貴熱讀,別無方法. .
讀書之法:讀一遍了,又思量一遍;思量一遍,又讀一遍.讀誦者,所以助其思量,常敎此心在上面流轉.若只是口裏讀,心裏不思量,看如何也記不子細.又云:「今緣文字印本多,人不著心讀.漢時諸儒以經相授者,只是暗誦,所以記得牢,故其所引書句,多有錯字.如孟子所引詩書亦多錯,以其無本,但記得耳.」 .
【171】今人所以讀書苟簡者,緣書皆有印本多了.如古人皆用竹簡,除非大段有力底人方做得.若一介之士,如何置.所以後漢吳恢欲殺靑以寫漢書,其子吳祐諫曰:「此書若成,則載之車兩.昔馬援以薏苡興謗,王陽以衣囊 名,正此謂也.」如黃 在獄中從夏侯勝受書,凡再踰冬而後傳.蓋古人無本,除非首尾熟背得方得.至於講誦者,也是都背得,然後從師受學.如東坡作李氏山房藏書記,那時書猶自難得.晁以道嘗欲得公,穀傅,遍求無之,後得一本,方傳寫得.今人連寫也自厭煩了,所以讀書 簡.銖.
講論一篇書,須是理會得透.把這一篇書與自家袞作一片,方是.去了本子,都在心中,皆說得去,方好.敬仲.
莫說道見得了便休.而今看一千遍,見得又別:看一萬遍,看得又別,須是無這冊子時,許多節目次第都恁地歷歷落落,在自家 ,方好.方子.
放下書冊,都無書之意義在胸中.升卿.
歐公言:「作文有三處思量:枕上,路上, 上.」他只是做文字,尙如此,況求道乎!今人對著冊子時,便思量;冊子不在,心便不在,如此,濟得甚事!義剛.
今之學者,看了也似不曾看,不曾看也似看了.方子.
看文字,於理會得了處更能看過,尤妙.過.
看文字須子細.雖是舊曾看過,重溫亦須子細.每日可看三兩段.不是於那疑處看,正須於那無【172】疑處看,蓋工夫都在那上也.廣.
聖人言語如千花,遠望都見好.須端的眞見好處,始得.須著力子細看.工夫只在子細看上,別無術.淳.
聖人言語皆枝枝相對,葉葉相當,不知 生排得恁地齊整.今人只是心粗,不子細窮究.若子細窮究來,皆字字有著落.道夫.
某自潭州來,其他盡不曾說得,只不住地說得一箇敎人子細讀書.節.
讀書不精深,也只是不曾專一子細.伯羽.
看文字有兩般病:有一等性鈍底人,向來未曾看,看得生,卒急看不出,固是病;又有一等敏銳底人,多不肯子細,易得有忽略之意,不可不戒.賀孫.
爲學讀書,須是耐煩細意去理會,切不可粗心.若曰何必讀書,自有箇捷徑法,便是誤人底深坑也.未見道理時,恰如數重物色包 在 許,無緣可以便見得.須是今日去了一重,又見得一重:明日又去了一重,又見得一重.去盡皮,方見肉;去盡肉,方見骨;去盡骨,方見髓.使粗心大氣不得.廣.觀書初得味,卽坐在此處,不復精硏.故看義理,則汗漫而不別白;遇事接物,則頹然而無精神.揚.
讀書只要將理會得處,反覆又看, 孫.
【173】今人讀書,看未到這裏,心已在後面;才看到這 ,便欲捨去.如此,只是不求自家曉解.須是徘徊顧戀;如不欲捨去,方能體認得.又曰:「讀書者譬如觀此屋,若在外面見有此屋,便謂見了,卽無緣識得.須是入去裏面,逐一看過,是幾多間架,幾多 .看了一遍,又重重看過,一齊記得,方是.」講 亦云:「氣象 ,常若有所迫逐.」方子.
看書非止看一處便見道理.如服藥相似,一服豈能得病便好!須服了又服,服多後,藥力自行.道夫.
讀書著意玩味,方見得義理從文字中 出.季札.
讀得通貫後,義理自出.方子.
讀書,須看他文勢語脈.芝.看文字,要便有得.
看文字若便以爲曉得,則便住了.須是曉得後,更思量後面尙有也無.且如今有人把一篇文字來看,也未解盡知得他意,況於義理.前輩說得恁地,雖是易曉,但亦未解便得其意.須是看了又看,只管看,只管有.義剛.
讀者不可有欲了底心,才有此心,便心只在背後白紙處了,無益.揚.
大抵學者只在是白紙無字處莫看,有一箇字,便與他看一箇.如此讀書三年,無長進處,則如趙州和尙道:「截取老僧頭去!」節.
【173】人讀書,如人飮酒相似.若是愛飮酒人,一盞了,又要一盞喫.若不愛喫,勉强一盞便休.泳.
讀書不可不先立程限.政如農功,如農之有畔.爲學亦然.今之始學者不知此理,初時甚銳,漸漸懶去,終至都不理會了.此只是當初不立程限之故.廣.
「曾 父詩話中載東坡敎人讀書小簡,先生取以示學者,曰:「讀書要當如是.」按: 父詩話栽東坡與王郎書云:「少年爲學者,每一書皆作數次讀之.當如人海,百貨皆有.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,但得其所欲求者爾.故願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.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,聖賢作用,且只作此意求之,勿生餘念.又別作一次求事跡文物之類,亦如之.他皆放此.若學成,八面受敵,與慕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.」方子.
「尹先生門人言尹先生讀書云:『耳順心得,如誦己言.功夫到後,誦聖賢言語,都一似自己言語.』」良久,曰:「佛所謂心印是也.印第一箇了,印第二箇,只與第一箇一般.又印第三箇,只與第二箇一般.惟堯舜孔顔方能如此.堯老,遜位與舜,敎舜做.及舜做出來,只與堯一般,此所謂眞同也.孟子曰:『得志行乎中國,若合符節.』不是且恁地說.」廣.
讀書須敎首尾貫穿.若一番只草草看過,不濟事.某記舅氏云:「當新經行時,有一先生敎人極有條理.時旣禁了史書,所讀者止是荀揚老莊列子等書,他便將諸書劃定次第.初入學,只看一書.讀了,理會得都了,方看第二件.每件須要貫穿,從頭到尾,皆有次第.旣通了許多書,期爲必取科第之計:如刑名度數,也各理會得些;天文地理,也曉得些;五運六氣,也曉得些:如素問等書,也略理會得.又如讀得聖製經,便須於諸書都曉得些.聖制經者,乃是諸書節略本,是昭武一士人作,將去獻梁師成【175】,要覓官爵.及投進,累月不見消息.忽然一日,只見內降一書云:『御製聖製經,今天下皆誦讀.」方伯謨尙能記此士人姓名.」又云;「是時旣禁史學,更無人敢讀史.時奉使叔 敎授鄕里,只就蒙求逐事開說本末,時人已相尊敬,謂能通古今.有一土人,以犯法被 ,在都中,因計會在梁師成手裏直書院,與之打倂書冊甚整齊.師成喜之,因問其故,他以情告,遂與之補官,令常直書院.一日,傳聖駕將幸師成家,師成遂令此人打倂裝疊書冊.此人以經史次第排,極可觀.師成來點檢,見諸史亦列 上,因大駭,急移下去,云:『把這般文字將出來做甚 !』此非獨不好此,想只 人主取去,看見興衰治亂之端耳.」賀孫.
近日眞箇讀書人少,也緣科擧時文之弊也, 把書來讀,便先立箇意思,要討新奇,都不理會他本意著實. 討得新奇,便準擬作時文使,下梢弄得熟,只是這箇將來使.雖是朝廷甚 大典禮,也胡亂信手捻合出來使,不知一撞百碎.前輩也是讀書.某曾見大東萊呂居仁.之兄,他於六經三傅皆通,親手點注, 用小圈點.注所不足者, 將疏楷書,用朱點.無點晝草.某只見他禮記如此,他經皆加此.諸呂從來富貴,雖有官,多是不赴銓,亦得安樂讀書.他家這法度 是到伯恭打破了.自後旣弄時文,少有肯如此讀書者.賀孫.,
精神長者,博取之,所得多.精神短者,但以詞義簡易者涵養.
中年以後之人,讀書不要多,只少少玩索,自見道理.
千載而下,讀聖人之書,只看得他箇影象,大槪路脈如此.若邊旁四畔,也未易理會得.燾.
【176】朱子語類
卷第十一
學五
讀書法下
人之爲學固是欲得之於心,體之於身.但不讀書,則不知心之所得者何事.道夫.
讀書窮理,當體之於身.凡平日所講貫窮究者,不知逐日常見得在心目間否.不然,則隨文逐羲, 〔*〕期限,不見悅處,恐終無益.
人常讀書,庶幾可以管攝此心,使之常存.橫渠有言:「書所以維持此心.一時放下,則一時德性有懈.其何可廢,」蓋卿.
初學於敬不能無間斷,只是才覺間斷,便提起此心.只是覺處,便是接續.某要得人只就讀書上體認義理.日間常讀書,則此心不走作;或只去事物中袞,則此心易得汨沒.知得如此,便就讀書上體認義理,便可喚轉來.賀孫.
本心陷溺之久,義理浸灌未透,且宜讀書窮理.常不間斷,則物欲之心自不能勝,而本心之義理自安且固矣.
【177】須是存心與讀書爲一事,方得.方子.
人心不在軀殼 ,如何讀得聖人之書.只是杜撰鑿空說,元與他不相似. .
讀書須將心貼在書冊上,逐句逐字,各有著落,方始好商量.大凡學者須是收拾此心,今專靜純一,日用動靜間都無馳走散亂,方始看得文字精審.如此,方是有本領.
今人看文字,多是以昏怠去看,所以不子細.故學者且於靜處收拾敎意思在裏,然後虛心去看,則其義理未有不明者也. 道.
昔陳烈先生苦無記性.一日,讀孟子「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」,忽悟曰:「我心不曾收得,如何記得書,」遂閉門靜坐,不讀書百餘日,以收放心; 去讀書,遂一覽無遺. .
學者讀書,多緣心不在,故不見道理.聖賢言語本自分曉,只略略加意,自見得.若是專心,豈有不見!文蔚.,·
心不定,故見理不得.今且要讀書,須先定其心,使之如止水,如明鏡.暗鏡如何照物!伯羽.
立志不定,如何讀書?芝.讀書有箇法,只是刷刮淨了那心後去看.若不曉得,又且放下;待他意思好時,又將來看.而今 說要虛心,心如何解虛得.而今正要將心在那上面.義剛.
讀書,須是要身心都入在這一段裏面,更不問外面有何事,方見得一段道理出.如「博學而篤志,切間而近思」,如何 說箇「仁在其中」?蓋自家能常常存得此心,莫敎走作,則理自然在其中.【178】今人 一邊去看文字,一邊去思量外事,只是枉費了工夫.不如放下了文字,待打疊敎意思靜了, 去看. 道.
學者觀書多走作者,亦恐是根本上功夫未齊整,只是以紛擾雜亂心去看,不曾以湛然凝定心去看.不若先涵養本原,且將已熟底義理玩味,待其浹洽,然後去看書,便自知.只是如此.老蘇自述其學爲文處有云:「取古人之文而讀之,始覺其出言用意與己大異.及其久也,讀之益精,胸中豁然以明,若人之言固當然者.」此是他於學文上功夫有見處,可取以喩今日讀曹,其功夫亦合如此.又曰:「看得一兩段, 且放心胸寬閑,不可貪多.」又曰:「陸子靜嘗有旁人讀書之說,亦可且如此.」
凡人看文字,初看時心尙要走作,道理尙見得未定,猶沒奈他何.到看得定時,方人規矩,又只是在印板上面說相似,都不活.不活,則受用不得.須是玩味反覆,到得熟後,方始會活,方始會動,方有得受用處.若只恁生記去,這道理便死了.時擧.
不可絡日思量文字,恐成硬將心去馳逐了.亦須空閑少頃,養精神,又來看.淳.
讀書閑暇,且靜坐,敎他心平氣定,見得道理漸次分曉.季札錄云:「庶幾心平氣和,可以思索義理.」這箇 是一身總會處.且如看大學「在明明德」一句,須常常提醒在這裏.他日長進,亦只在這 .人只是一箇心做本,須存得在這裏,識得他條理脈絡,自有貫通處.賜.季札錄云:「問:『伊川見人靜坐,如何便歎其善學?』曰:『這 是一箇總要處.』」又云:「大學『在明明德』一句,當常常提 .能如此,使有進步處.蓋其原自此發見.人只一心爲本.存得此心,於事物方知有脈絡貫通處.」
【179】大凡讀書,且要讀,不可只管思.口中讀,則心中閑,而義理自出.某之始學,亦如是爾,更無別法.節.
學者讀書,須要斂身正坐,緩視微吟,虛心涵泳,切己省一作「體」.察.又云:「讀一句書,須體察這一句,我將來甚處用得.」又云:「文字是底固當看,不是底也當看;精底固當看,粗底也當看.」震.
讀書須是虛心切己.虛心,方能得聖覽意;切己,則聖覽之言不爲虛說.
看文字須是虛心.莫先立己意,少刻多錯了.又曰:「虛心切己.虛心則見道理明;切己,自然體認得出.」擧.
聖人言語,皆天理自然,本坦易明白在那裏.只被人不虛心去看,只管外面捉摸.及看不得,便將自己身上一般意思說出,把做聖人意思.淳.
聖賢言語,當虛心看,不可先自立說去撑 ,便 斜了.不讀書者,固不足論;讀書者,病又如此.淳.
凡看書,須虛心看,不要先立說.看一段有下落了,然後又看一段.須如人受詞訟,聽其說盡,然後方可決斷.泳.
看前人文字,未得其意,便容易立說,殊害事.蓋旣不得正理,又枉費心力.不若虛心靜看,卽涵養,究索之功,一擧而兩得之也.時擧.
大抵義理,須是且虛心隨他本文正意看.必大.
【180】讀書遇難處,且須虛心搜討意思.有時有思繹底事, 去無思量處得.敬仲.
問:「如先生所言,推求經義,將來到底還別有見處否,」曰:「若說如釋氏之言有他心通,則無也.但只見得合如此爾.」再問:「所說『尋求義理,仍須虛心觀之』,不知如何是虛心,」曰:「須退一步思量.」次日,又問退一步思量之旨.曰:「從來不曾如此做工夫,後亦是難說.今人觀書,先自立了意後方觀,盡率古人語言入做自家意思中來.如此,只是推廣得自家意思,如何見得古人意思!須得退步者,不要自作意思,只虛此心將古人語言放前面,看他意思倒殺向何處去.如此玩心,方可得古人意,有長進處.且如孟子說詩,要『以意逆志,是爲得之』.逆者,等待之謂也.如前途等待一人,未來時且須耐心等待,將來自有來時候.他未來,其心急切,又要進前尋求, 不是『以意逆志』,是以意捉志也.如此,只是牽率古人言語,人做自家意中來,終無進益.」大雅.
某嘗見人云:「大凡心不公底人,讀書不得.」今看來,是如此.如解說聖經,一向都不有自家身己,全然虛心,只把他道理自看其是非.恁地看文字,猶更自有牽於舊習,失點檢處.仝然把一己私意去看聖賢之書,如何看得出!賀孫.
或問:「看文字爲衆說雜亂,如何?」曰:「且要虛心,逐一說看去,看得一說, 又看一說.看來看去,是非長短,皆自分明.譬如人欲知一箇人是好人,是惡人,且隨他去看.隨來隨去,見他言語動作,使自知他好惡.」又曰:「只要虛心.」又云:「濯去舊聞,以來新見.」
觀書,當平心以觀之.大抵看書不可穿鑿,看從分明處,不可尋從隱僻處去.聖覽之言,多是與人說話.【181】若是曉崎, 敎當時人如何曉.節.觀書,須靜著心,寬著意思,沈潛反覆,將久自會曉得去.儒用
放寬心,以他說看他說.以物觀物,無以己觀物.道夫.
以書觀書,以物觀物,不可先立己見.
讀書,須要切己體驗.不可只作文字看,又不可助長.方
學者當以聖賢之言反求諸身一一體察.須是曉然無疑,積日旣久,當自有見.但恐用意不精,或貪多務廣,或得少爲足,則無由明耳.祖道.
讀書,不可只專就紙上求理義,須反來就自家身上以手自.推究.秦漢以後無人說到此,亦只是一向去書冊上求,不就自家身上理會.自家見未到,聖人先說在那裏.自家只借他古語來就身上推究,始得.淳.
今人讀書,多不就切己上體察,但於紙上看,文義上說得去便了.如此,濟得甚事!「何必讀書,然後爲學?」子曰:「是故惡夫 者!」古人亦須讀書始得.但古人讀書,將以求道.不然,讀作何用 今人不去這上理會道理,皆以涉獵該博爲能,所以有道學,俗學之別.因提案上藥囊起,曰:「合藥,便要治病,終不成合在此看.如此,於病何補!文字浩瀚,難看,亦難記.將已曉得底體在身上, 是自家易曉易做底事.解經已是不得已,若只就注解上說,將來何濟!如 那人一般,晝底 識那人.別人不識,須因這 去求那人,始得.今便以 喚做那人,不得.」寓.
【182】或問讀書工夫.曰:「這事如今似難說.如世上一等人說道不須就書冊上理會,此固是不得.然一向只就書冊上理會,不曾體認著自家身己,也不濟事.如說仁羲禮智,曾認得自家如何是仁?自家如何是義?如何是禮?如何是智?須是看身己體認得.如讀『學而時習之』,自家曾如何學,自家曾如何習?『不亦說乎』曾見得如何是說?須恁地認,始得.若只逐段解過去,解得了便休,也不濟事.如世上一等說話,謂不消得讀曹,不消理會,別自有箇覺處,有箇悟處,這箇是不得.若只恁地讀書,只恁地理會,又何益!」賀孫.
學須做自家底看,便見切己.今人讀書,只要科擧用,已及第,則爲雜文用;其高者,則爲古文用,皆做外面看.淳.
讀書之法,有大本大原處,有大綱大目處,又有逐事上理會處,又其次則解釋文義.雉.
玩索,窮究,不可一廢.升卿.
或問讀書未如統要.曰:「統要如何便會知得?近來學者,有一種則舍去冊子, 欲於一言半句上便要見道理;又有一種,則一向汎濫不知歸著處,此皆非知學者.須要熟看熱思,久久之間,自然見箇道理四停八當:而所謂統要者自在其中矣.」履孫.,
凡看文字,專看細密處,而遺 緩急之間者,固不可;專看 急之間,而遺 細密者,亦不可.今日之看,所以爲他口之用.須思量所以看者何爲.非只是空就古語上理會得多而已也.譬如拭 子,只拭中心,亦不可:但拭四弦,亦不可.須是切己用功,使將來自得之於心,則視言語誠如糟粕.【183】然今不可便視爲糟粕也,但當自期向到彼田地爾.方子.
學者有所聞,須便行,始得.若得一書,須便讀便思便行,豈可又安排停待而後下手!且如得一片紙,便來一片紙上道理行之,可也.履孫.
讀書便是做事.凡做事,有是有非,有得有失.善處事者,不過稱量其輕重耳.讀書而講究其義理,判別其是非,臨事卽此理.可學.
眞理會得底,便道眞理會得;眞理會不得底,便道眞理會不得.眞理會得底固不可忘,眞理會不得底,須看那處有 .須記那緊要處,常勿忘.所謂「智者利仁」,方其求時,心固在此;不求時,心亦在此.淳.
學得此事了,不可自以爲了,恐怠意生.如讀得此書,須終身記之.壽昌
讀書推類反求,固不害爲切己,但 又添了一重事.不若且依文看,逐處各自見箇道理.久之自然貫通,不須如此費力也.
學者理會文義,只是要先理會難底,遂至於易者亦不能曉.學記曰:「善問者如攻堅木,先其 者,後其節目.」所謂「攻瑕,則堅者瑕;攻堅,則瑕者堅」,不知道理好處又 多在平易處.璘.
只看自家底.不是自家底,枉了思量.燾.
凡讀書,且須從一條正路直去.四面雖有可觀,不妨一看,然非是緊要.方子.
看書不由直路,只管枝蔓,便於本意不親切.淳.
【184】看文字不可相妨,須各自逐一著地頭看他指意.若牽窒著,則件件相 矣.端蒙.
看文字,且逐條看.各是一事,不相牽合.
讀書要周遍平正. 孫.
看文字不可落於偏僻,須是周 .看得四通八達,無些窒 ,方有進益,又云:「某解語孟,訓 皆存.學者觀書,不可只看緊要處,閑慢處要都周 .今說『求放心』,末問其他,只此便是『博學而篤志,切間而近思,仁在其中矣」.『博學而駑志,切間而近思!,方是讀書, 說『仁在其中』,蓋此便是『求放心』也.」人傑.
看文字,且依本句,不要添字.那裏元有縫 ,如合子相似.自家只去抉開,不是揮淪底物,硬去鑿:亦不可先立說,牽古人意來湊.且如「逆詐,億不信」與「先覺」之辨:逆詐,是那人不曾詐我,先去 摩道,那人必是詐我:億不信,是那人未有不信底意,便道那人必是不信;先覺,則分明見得那人已祚我,不信我.如高 知人善任使,亦是分明見其才耳.
讀書若有所見,未必便是,不可便執看.且放在一邊,益更讀書,以來新見,昔執昔一見,則此心便被此見遮蔽了.譬如一片淨潔田地,若上面 安一物,便須有遮蔽了處.聖人七通八達,事事說到極致處.學者須是多讀者,使互相發明,事事窮到極致處.所謂「本諸身,徵諸庶民,考諸三王而不繆,建諸天地而不悖,質諸鬼神而無疑,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」.直到這箇田地,方是.語云:「執德不弘.」易云:「寬以居之.」聖人多說箇廣大寬洪之意,學者要須體之.廣.
【185】看書,不可將自己見硬參人去.須是除了自己所見,看他冊子上古人意思如何.如程先生解「直方大」,乃引孟子.雖是程先生言,畢竟迫切.節.,
看文字先有意見,恐只是私意.謂如粗 者觀書,必以勇果强毅爲主;柔善者觀書,必以慈祥寬厚爲主,書中何所不有!人傑
凡讀書,先須曉得他底言詞了,然後看其說於理當否.當於理則是,背於理則非.今人多是心下先有一箇意思了, 將他人說話來說自家底意思;其有不合者,則硬穿鑿之使合.廣.
學者不可用己意遷就聖賢之言.德明.
讀書,如間人事一般.欲知被事,須間彼人.今 不間其人,只以三意料度,謂必是如此.揚.
看人文字,不可隨聲遷就.我見得是處,方可信.須 潛玩繹,方有見處.不然,人說沙可做飯,我也說沙可做飯,如何可喫!謙.
大凡讀書,不要般涉.但溫尋舊底不妨,不可將新底來 .道夫.
文字不可硬說,但當習熟,漸漸分明.
凡看聖覽古語,不要迫得太緊.振.
大凡看文字要急迫不得.有疑處,且漸漸思量.若一下便要理會得,也無此理.廣.
看文字,須是退步看,方可見得.若一向近前迫看,反爲所遮蔽,轉不見矣.力行.
學者觀書,病在只要向前,不肯退步看.愈向前,愈看得不分曉.不若退步, 看得審.大槪病在【186】執著,不肯放下.正如聽訟:心先有主張乙底意思,便只尋甲底不是:先有主張甲底意思,便只見乙底不是.不若姑置甲乙之說,徐徐觀之,方能辨其曲直.橫渠云:「濯去舊見,以來新意.」此說甚當.若不濯去舊見,何處得新意來.今學者有二種病,一是主私意,一是舊有先人之說,雖欲擺脫,亦被他自來相尋.〔*〕
學者不可只管守從前所見,須除了,,方見新意.如去了濁水,然後淸者出焉.力行.
到理會不得處,便當「濯玄舊見,以來新意」,仍且只就本文看之.伯羽.
某向時與朋友說讀書,也敎他去思索,求所疑.近方見得,讀書只是且恁地虛心就上面熟讀,久之自有所得,亦自有疑處.蓋熟讀後,自有窒 ,不通處是自然有疑,方好較量.今若先去尋箇疑,便不得.又日;「這般也有時候.舊日看論語,合下便有疑.蓋自有一樣事,被諸先生說成數樣,所以便看疑.今 有集注了,且可傍本看敎心熟.少間或有說不通處,自見得疑,只是今未可先去疑者著.」賀孫.
看文字,且自用工夫,先已切至,方可擧所疑,與朋友講論.假無朋友,久之自能自見得.蓋蓄積多者忽然爆開,便自然通,此所謂「何天之衢亨」也.蓋蓄極則通,須是蓄之極,則通.〔*〕人傑錄云:「讀書石是先看一件了,然後再看一件.若是蓄積處多,忽然爆開來時,自然所得者大,易所 「何天之衢亨』,是也.」
讀書無疑者,須敎有疑;有疑者, 要無疑,到這裏方是長進.道夫.
問:「看理多有疑處.如百氏之言,或疑其爲非,又疑其爲是,當如何斷之?─曰:「不可强斷,姑置之可也.【187】」人傑.
人之病,只知他人之說可疑,而不知己說之可疑.試以詰難他人者以自詰難,庶幾自見得失.必大.
因求講學言論傅之,答曰:「聖賢之言,明如日月.」又曰:「人有欲速之病.舊嘗與一人讀詩集,每略過題一行.不看題目, 甚讀詩也!又嘗見 實之轎中只看一冊文字看,此其專靜也.且云:「尋常出外,轎中看三四冊書,看一冊厭,又看一冊,此是甚功夫也!』」方.
因僉出文字,偶失僉子,遂不能記,云:「舊有人老不識字,然隔年 出人,皆心記日數之,旣爲寫下,覆之無差.蓋其人忠寔,又專一無他事,所以記得.今學者不能記,又往往只 著筆墨文字,所以愈忘之也.」方.
先生戱引 語云:「一僧與人讀碑,云:「賢讀著,總是字:某讀著,總是 .』 山作一書戒 家整齊.有一川僧最磊 ,讀此書,云:『似都是說我!』善財五十三處見善知識,間皆如一,云:『我已發三 三菩提心,而末知如何行菩薩行,成 薩道.』」
問讀諸經之法.曰:「亦無法,只是虛心平讀去.」淳.以下讀諸經法.
學不可臘等,不可草率,徒費心力.須依次序,如法理會.一經通懃,他書亦易看. 祖.
聖人千言萬語,只是說 當然之理.恐人不曉,又筆之於書.自書契以來,二典三謨伊尹武王箕子周公孔孟都只是如此,可謂盡矣.只就文字間求之,句句皆是.做得一分,便是一分工夫,非茫然不可測也,【188】但患人不子細求索之耳.須要思量聖人之言是說箇甚 ,要將何用.若只讀過便休,何必讀!明作.
讀六經時,只如末有六經,只就自家身上討道理,其理便易曉.敬仲.
讀書只就一直道理看,剖析自分曉,不必去偏曲處看.易有箇陰陽,詩有箇邪正,書有箇治亂,皆是一直路逕,可見別無曉崎.寓.
人惟有私意,聖賢所以留千言萬語,以掃滌人私意,使人人全得惻隱,差惡之心.六經不作可也, 面看一點私意不得.節.
許多道理,孔子恁地說一番,孟子恁地說一番,子思又恁地說一番,都恁地懸空掛在那裏.自家須自去體認,始得.賀孫.
爲學須是先立大本.其初甚約,中間一節甚廣大,到末梢又約.孟子日;「博學而詳說之.,將以反說約也.」故必先觀論孟大學中庸,以考聖賢之意,讀史,以考存亡治亂之跡;讀諸子百家,以見其駁雜之病.其節目自有次序,不可踰越.近日學者多喜從約,而不於博求之.不知不求於博,何以驗其約二如某人好約,今只做得一僧,了得一身.又有專於博上求之,而不反其約,今日考一制度,明日又考一制度,空於用處作工夫,其病又甚於約而下博者.要之,均是無益.可學.
學者只是要熟,工夫純一而已.讀時熟,看時熟,玩味時熟.如孟子詩書,全在讀時工夫.孟子每章說了,又自解了.蓋他直要說得盡方住,其言一大片,故後來老蘇亦拖他來做文章說.須熟讀之,便得其味.【189】今觀詩,旣末寫得傳,且除丁小序而讀之.亦不要將做好底看,亦不要將做惡底看,只認本文語意,亦須得八九.〔*〕.
人做功課若不專一,東看西看,則此心先已散漫了,如何看得道理出.須是看論語,專只看論語:看孟子,專只看孟子.讀這一章,更不看後章:讀這一句,更不得看後句:這一字理會未得,更不得看下字.如此,則專一而功可成.若所看不一,汎濫無統,雖卒歲窮年,無有透徹之期.某舊時文字,只是守此拙法,以至於今.思之,只有此法,更無他法. .
「凡讀書,須有次序.且如一章三句,先理會上一句,待通透;次理會第二句,第三句,待分曉:然後將全章反覆紬繹玩味.如未通透, 看前輩講解,更第二番讀過.須見得身分上有長進處,方爲有益.如語孟二書,若使恁地讀過,只一二日可了.若要將來做切己事玩味體察,一日多看得數段,或一兩段耳.」又云:「看講解,不可專狗他說,不求是非,便道前賢古語皆的當.如遺書中語,豈無過當失宜處,亦有說不及處.」又云:「初看時便先斷以己意,前聖之說皆不可人.此正當今學者之病,不可不知.」寓.
人只讀一書不得,謂其傍出多事.禮記左傳最不可不讀.揚.
看經書與看史書不同:史是皮外物事,沒緊要,可以箚記間人.若是經書有疑,這箇是切己病痛.加人負痛在身,欲斯須忘去而不可得.豈可比之看史,遇有疑則記之紙邪! .
浩曰:「趙書記云:『自有見後,只是看六經語孟,其他史書雜學皆不必看.」其說謂買金須問賣金人,【190】雜賣店中那得金銀.不必間也.」曰:「如此,卽不見古今成敗,便是荊公之學.書那有不可讀者?只 無許多心力讀得.六 是三代以上之書,曾經聖人手,全是天理.三代以下文字有得失,然而天理 在這邊自若也.要有主, 得破,皆是學.」浩.
向時有一截學者,貪多務得,要讀周禮,諸史,本朝典故,一向盡要理會得許夕沒緊要底工夫,少刻身己都自恁地顚顚倒倒沒頓放處.如喫物事相似:將甚 雜物事,不是時節,一頓都喫了,便被他撑腸 ,沒奈何他.賀孫.
看經傳有不可曉處,且要旁通.待其浹洽,則當觸類而可通矣.人?
經旨要子鈿看上下文義.名數制度之類,略知之便得,不必大段 泥,以妨學問.
理明後,便讀申韓書,亦有得.方子以下雜論.
諸先生立言有差處,如橫渠知言.當知其所以差處,不宜一切委之,所以自廣其志,自進其知也.
讀書理會道理,只是將勤苦 將去,不解得不成.「文王猶勤,而況寡德乎!」今世上有一般議論,成就後生懶惰.如云不敢輕議前輩,不敢妄立論之類,皆中怠惰者之意.前輩固不敢妄議,然論其行事之是非,何害?固不可鑿空立論,然讀書有疑,有所見,自不容不立論.其不立論者,只是讀書不到疑處耳.將精義諸家說相比 ,求其是,便自有合辨處.璘.
因言讀書法,日;「且先讀十數過,已得文義四五分:然後看解,又得三二分:又 讀正文,又得一二分.【191】向時不理會得孟子,以其章長故也.因如此讀.元來他章雖長意味 自首末相貫.」又間讀書心多散亂.曰:「便是心難把捉處.知得此病者,亦早少了.向時擧中庸『誠者物之終始,不誠無物』,說與直卿云:『且如讀十句書,上九句有心記得,心不走作,則是心在此九句內,是誠,是有其物,故終始得此九句用.若下一句心不在焉,便是不誠,便無物也.』」朋作.以下論看注解.
「大凡人讀書,且當虛心一意,將正文熟讀,不可便立見解.看正文了, 蓍深思熟讀,便如己說,如此方是.今來學者一般是專要作文字用,一般是要說得新奇,人說得不如我說得較好,此學者之大病.譬如聽人說話一般,且從他說盡,不可 斷他說,便以己意見抄說.若如此,全不見得他說是非,只說得自家底,終不濟事.」久之,又曰:「須是將本文熟讀,字字咀嚼敎有味.若有理會不得處,深思之:又不得,然後 將注解看,方有意味.如人飢而後食,渴而後飮,方有味.不飢不渴而强飮食之,終無益也.」又日;「某所集注論語,至於訓 皆子鈿者,蓋要人字字與某看意看,字字思索到,莫要只作等閑看過了.」又日;「讀書,第一莫要先立箇意去看他底:莫要才領略些大意,不耐煩,便休了.」祖道.
學者觀書,先須讀得正文,記得注解,成誦精熟.注中訓釋文意,事物,名義,發明經指,相穿紐處一一認得,如自己做出來底一般,方能玩味反覆,向上有透處.若不如此,只是虛設議論,如擧業一般,非爲己之學也.曾見有人說詩,間他關 篇,於其訓 名物全未,曉,便說;「樂而不淫,哀而不傷.」某因說與他道:「公而今說詩,只消這八字,更添『思無邪』三字,共成十一字,便是一部毛詩了.其他三百篇,皆成渣滓矣!」因億頃年見汪端明說:「沈元用間和靖;『伊川易傳何處是切要?』尹云:『「體用一源,學五讀書法下一九一顯微無間.」【192】此是切要處.「後擧似李先生,先生曰:「尹說固好.然須是看得六十四卦,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,方始說得此話.若學者未曾子細理會,便與他如此說,豈不誤他!」某聞之悚然;始知前日空言無實.,不濟事,自此讀書益加詳細云.此一段,係先生親書示書堂學者.
凡人讀書,若窮得到道理透處,心中也替他饒本作「替地」.快活.若有疑處,須是參諸家解熟看.看得有差互時,此一段終是不穩在心頭,不要放過.敬仲.
凡看文字,諸家說有異同處,最可觀.謂如甲說如此,且 住甲,窮盡其詞:乙說如此,且 住乙,窮盡其詞.兩家之說旣盡,又參考而窮究之,必有一眞是者出矣.學蒙.
經之有解,所以通經.經旣通,自無事於解,借經以通乎理耳.理得,則無俟乎經.今意思只滯在此,則何時得脫然會通也.且所貴乎簡者,非謂欲語言之少也,乃在中與不中爾.若句句親切,雖多何害.若不親切,愈少愈不達矣!某嘗說:「讀書須細看得意思通融後,都不見注解,但見有正經幾箇字在,方好.」大雅.
句心.方子.
看注解時,不可遺了緊要字.蓋解中有極散 者,有緩急之間者,有極緊要者.某下一字時,直是稱輕等重,方敢寫出!上言句心,郎此意.方子.
且尋句內意.方子.
凡讀書,須看上下文意是如何,不可泥著一字.如揚子:「於仁也柔,於義也剛.」到易中,又將剛來配仁,【193】柔來配羲.如論語:「學不厭,智也:敎不倦,仁也.」到中庸又謂:「成己,仁七:成物,智也.」此等須是各隨本文意看,便自不相 .淳.
間;「一般字, 有淺深輕重,如何看?」曰:「當看上下文.」節.
讀書,須從文義上尋,次則看注解.今人 於文義外尋索.蓋卿.
傅注,惟古注不作文, 好看.只隨經句分說,不離經意,最好.疏亦然.今人解書;且圖要作文,又加辨說,百般生疑.故其文雖可讀,而經意殊遠.程子易傳亦成作文,說了又說.故今人觀者更不看本經,只讀傳,亦非所以使人思也.大雅.以下附論解經.
解經謂之解者,只要解釋出來.將聖賢之語解開了,庶易讀.泳.
聖經字若箇主人,解者猶若奴僕.今人不識主人,且因奴僕通名,方識得主人,畢竟不如經字也.泳.
隨文解羲.方子.
解經當如破的.方子.
經書有不可解處,只得闕.若一向去解,便有不通而謬處.
今之談徑者,往往有四者之病:本卑也,而抗之使高:本淺也,而鑿之使深:本近也,而推之使遠,本明也,而必使至於晦,此今日談經之大患也.蓋卿.
後世之解經者有三;(一)儒者之經:(一)文人之經,東坡陳少南輩是也;(一) 者之經,張子韶輩【194】是也.
解書,須先還他成句,次還他文義.添無緊要字 不妨,添重字不得.今人所添者,恰是重字,端蒙.
聖覽說出來底言語,自有語脈,安頓得各有所在,豈似後人胡亂說了也!須玩索其旨,所以學不可以不講.講學固要大綱正,然其間子細處,亦不可以不講.只緣當初講得不子細,旣不得聖賢之意,後來胡亂執得一說,便以爲是,只胡亂解將去!〔*〕.必大錄此下云:「古人似未嘗理會文義.今觀其說出底古語,不曾有一字用不當者.」
解經,若於舊說一向人情他,改三字不若改兩字,改兩字不若且改一字,至於甚不得已乃始改,這意思終爲害.升卿.
凡學者解書,切不可與他看本.看本,則心死在本子上.只敎他恁地說,則他心便活,亦且不解失忘了.壽昌.
「學者輕於著書,皆是氣識淺薄,使作得如此,所謂『聖雖學作兮,所貴者資;便 皎 兮,去道遠而』;蓋此理醇厚,非便 皎 不克負荷者所能當.子張謂「執德不弘」,人多以寬大訓『弘』字,大無意味,如何 連得『焉能爲有,焉能爲亡』,文義相貫.蓋『弘』字有深 重厚之意.橫渠謂:『義理,深 方有造,非淺易輕浮所可得也.』此語最佳.」問:「集注解此,謂「守所得而心不廣,則德孤」,如何?」曰:「孤,只是孤單.所得只是這些道理,別無所有,故謂之德孤」謨.論著書.
【195】編次文字,須作草簿,抄記項頭.如此,則免得用心去記他.兵法有云:「車載 糧兵仗,以養力也.」編次文字,用簿抄記,此亦養心之法.廣.論編次文字.
今人讀書末多,義理末至融會處,若使去看史書,考古今治亂,理會制度典章,譬如作陂塘以漑田,須是陂塘中水已滿,然後決之,則可以流注滋殖田中禾稼.若是陂塘中水方有一勺之多,遽 之以漑田,則非徒無益於田,而一勺之水亦復無有矣.讀書旣多,義理已融會,胸中只度一一已分明,而不看史書,考治亂,理會制度典章,則是猶陂塘之水已滿,而不決以漑田.若是讀書未多,義理末有融會處,而汲汲焉以看史爲先務,是猶決陂塘一勺之水以漑田也,其 也可立而待也.廣.以下讀史.
先看語孟中庸,更看一經, 看史,方 看.先讀史記,史記與左傳相包.次看左傳,次看通鑑,有餘力則看全史.只是看史,不如今之看史有許多曉崎.看治亂如此,成敗如此,「與治同道罔不興,與亂同事罔不亡」,知得次第.節.
今人只爲不曾讀書, 是讀得粗書.凡讀書,先讀語孟,然後觀史,則如明鑑在此,而姸醜不可逃.若未讀徹語孟中庸大學便去看史,胸中無一箇權衡,多爲所惑.又有一般人都不曾讀書,便言我已俉得道理,如此便是惻隱之心,如此便是差惡之心,如此便是是非之心,渾是一箇私意,如近時桃廟可見.杞.
問讀史之法.曰:「先讀史記及左氏, 看酉漢東漢及三國志.次看通鑑.溫公初作編年,起於威烈王;後又添至共和後,又作稽古緣,始自上古.然共和以上之年,已不能推矣.獨邵康節 推至堯元
或閘:「初學恐有急迫之病?」曰:「未要如此安排,只須常恁地執持.待到急迫時,又旋理會.賀孫.
學者須敬守此心,不可急迫,當栽培深厚.栽,只如種得一物在此.但涵養持守之功繼繼不已,是謂栽培深厚.如此而優游涵泳於其間,則浹洽而有以自得矣. 急迫求之,則此心已自躁迫紛亂,只是私己而已,終不能優游涵泳以達於道.端蒙.
大凡氣俗不必問,心平則氣自和.惟心粗一事,學者之通病.橫渠云:「顔子末至聖人,猶是心粗.」一息不存,卽爲粗病.要在精思明辨,使理明義精;而操存涵養無須臾離,無毫髮間;則天理常存,人欲消去,其庶幾矣哉!大雅.
人能操存此心,卓然而不亂,亦自可與人道.況加之學問探討之功,豈易量耶!蓋 .
人心本明,只被物事在上蓋蔽了,不曾得露頭面,故燭理難.且徹了蓋蔽底事,待他自出來行兩 看.他旣喚做心,自然知得是非善惡.伯羽.
或問:「此心未能把得定,如何?」曰:「且論是不是,未須論定不定.」此人曾學禪.柄.
心須常今有所主.做「事未了,不要做別事.心廣大如天地,虛明如日月.要閑,心 不閑,隨物走了,不要閑,心 閑,有所主.
人須將那不錯底心去驗他那錯底心.不錯底是本心,錯底是失其本心.廣.
心得其正,方能如性之善.祖道.
今說性善.一日之間,動多少思慮,萌多少計較,如何得善!可學.
【197】史且如此看讀占,待知首尾稍熟後, 下手理會.讀書皆然.
讀史有不可曉處,箚出待去問人,便且讀過.有時讀別處,撞看有文義與此相關,便自曉得.義剛.
問讀史.曰:「只是以自家義理斷之.大槪自漢以來,只是私意,其間有偶合處爾.只如此看他,已得大槪.范唐鑑亦是此法,然稍疏.更看得密如他,尤好.然得似他,亦得了.」端蒙.
讀史亦易見作史者意思,後面成敗處,他都說得意恩在前面了.如陳蕃殺宦者,但讀前面,許多疏脫都可見了.「甘露」事亦然.賀孫.
間芝:「史書記得熟否?蘇丞湘傾看史,都在手上輪得.他那資性直是會記.」芝曰:「亦緣多忘.」曰:「正緣如此,也須大約記得某年有甚 事,某年有甚 事. 記不起,無緣會得浹洽.」芝云:「正緣是不浹洽.」曰:「合看兩件,且看一件,若兩件是四百字,且二百字,有何不可.」芝.
人讀史書,節目處須要背得,始得.如讀漢書,高祖辭肺公處,義帝遣沛公入關處,韓信初說漢王處,與史贊過秦論之穎,皆用背得,方是.若只是略綽看過,心下似有似無,濟得甚事!讀一件書,須心心念念只在這書上,令徹頭徹尾,讀敎精熟,這說是如何,那說是如何,這說同處是如何,不同處是如何,安有不長進!而今人只辦得十日讀書,下著頭不與閑事,管取便別.莫說十日,只讀得一日,便有功驗.人若辦得十夾年讀書,世間甚書讀不了!今公們自正月至臘月三十日,管取無一日專心致志在書上.」又云:「人做事,須是專一.且如張旭學草書,見公孫大娘舞劍器而悟.若不是他專心致志,如何會悟!」
【198】楊志之患讀史無記性,須三五遍方記得,而後又忘了.曰:「只是一遍讀時,須用功,作相別計,止此更不再讀,便記得.有一士人,讀周禮疏,讀第一板訖,則焚了;讀第二板,則又焚了;便作焚舟計.若初且草讀一遍,準擬三四遍讀,便記不牢.」又曰:「讀書須是有精力.」至之曰:「亦須是聰明.」曰:雖是聰明,亦須是靜,力運得精神.昔見延平說:『羅先生解春秋也淺,不似胡文定.後來隨人入廣,在羅 山住三兩年,去那 心靜,須看得較透.』淳錄云:「那 靜,必做得工夫有長進處.只是歸來道死,不及叩之.」某初疑解春秋,干心靜甚事,後來方曉.蓋靜則心虛,道理方看得出.」義剛曰:「前輩也多是在背後處做幾年,方成.」曰:「也有不恁地底.如明道自二十歲及 ,一向出來做官,自恁地使好了.」義剛.朱子語類卷第十二學六持守自古聖賢皆以心地爲本.士毅.聖賢千言萬語,只要人不失其本心. 孫.古人言志帥,心君,須心有主張,始得.升卿.心若不存,一身便無所主宰.祖道. 出門,便千岐萬轍,若不是自家有箇主宰,如何得是!道夫.心在,群妄自然退聽.文蔚.人只有箇心,若不降伏得,做甚 人!一作:「如何做得事成!」 .人只一心.識得此心,使無走作,雖不加防閑,此心常在.季札.人精神飛揚,心不在殼子裏面,便害事.節.未有心不定而能進學者.人心萬事之主,走東走西,如何了得!砥.
【200】「只外面有些隙 ,便走了.」問:「莫是功夫間斷,心便外馳否?」曰:「只此心 向外,便走了.」端蒙.
人昏時,便是不明; 知那昏時,便是明也.廣.
人心常炯炯在此,則四體不待羈束,而自人規矩.只爲人有散緩時,故立許多規矩來維持之,但常常提警,敎身入規矩內,則此心不放逸,而炯然在矣.心旣常惺 ,又以規矩繩檢之,此內外交相養之道也.升卿.
今人心聳然在此,尙無惰慢之氣,況心常能惺惺者乎!故心常惺惺,自無客慮.升卿.
古人 史誦詩之類,是規戒警誨之意,無時不然.便被他恁地炒,自是使人住不看.大抵學問須是警省.且如瑞巖和尙每日間常自問:「主人翁惺惺否?」又自答曰:「惺惺.」今時學者 不如此.文蔚.
人之本心不明二如睡人都昏了,不知有此身.須是喚醒,方知.恰如 睡,彊自喚醍,喚之不已,終會醒.某看來,大要工夫只在喚醍上.然如此等處,須是體驗敎自分明.士毅.
人有此心,便知有此身.人昏昧不知有此心,便如人困睡不知有此身.人雖困睡,得人喚覺,則此身自在.心亦如此,方其昏蔽,得人警覺,則此心便在這 .廣.
「學者工夫只在喚醍上.」或問:「人放縱時,自去收斂,便是喚醒否?」曰:「放縱只爲昏昧之故.能喚醒,則自不昏昧;不昏昧,則自不放縱矣.」廣.
心只是一箇心,非是以一箇心治一箇心.所謂存,所謂收,只是喚醒.廣.
【201】人惟有一心是主,要常常喚醍.敬仲.
須是猛省!淳.
人不自知其病者,是未嘗去體察警省也.升卿.
只是頻頻提起,久之自熟.文蔚.
學者常用提省此心,使如日之升,則群邪自息.他本自光明廣大,自家只著些子力去提省照管他,便了.不要苦蓍力,蓍力則反不是.伯羽.,
試定精神看一看,許多暗昧 各自 散瓦解.汰 月詩曰:「未離海底千山黑,才到天中萬國明!」日未上時,黑漫漫地,才一絲線,路上便明.伯羽.
人常須收斂箇身心,使精神常在這裏.以擔百十斤擔相似,須硬著筋骨擔!賀孫.
大抵是且收斂得身心在這裏,便已有八九分了. 看道理有窒 處, 於這處理會.爲學且要專一.理會這一件,便只且理會這一件.若行時,心便只在行上;坐時,心便只在坐上.賀孫.
學者須常收斂,不可恁地放蕩.只看外面如此,便見 面意思.如佛家說,只於 都看得見.才高,須看實用工,少間許多才都爲我使,都濟事.若不細心用工收斂,則其才愈高,而其爲害愈大.又曰:「昔林艾軒在臨安,曾見一僧與說話.此僧出入常頂一笠,眼視不曾出笠影外.某所以常道,他下面有人,自家上面沒人.」賀孫.
學者爲學,未問眞知與力行,且要收拾此心,令有箇頓放處.若收斂都在義理上安頓,無許多胡思亂想,【202】則久久自於物欲上輕,於義理上重.須是敎義理心重於物欲,如秤令有低 , 見得羲理自端的,自有欲罷不能之意,其於物欲,自無暇及之矣. 操舍存亡之間無所主宰,縱說得,亦何益!銖.
今於日用閒空閑時,收得此心在這裏截然,這便是「喜怒哀樂未發之中」,便是渾然天理.事物之來,隨其是非,便自見得分曉:是底,便是天理,非底,便是逆天理.常常恁地收拾得這心在,便如執權衡以度物.賀孫.
人若要洗刷舊習都淨了, 去理會此道理者,無是理.只是收放心,把持在這 ,便須有箇眞心發見,從此便去窮理.敬仲.
大槪人只要求箇放心,日夕常照管今在.力量旣充,自然應接從容.敬仲.
今說求放心,說來說去, 似釋老說人定一般.但彼到此便死了;吾輩 要得此心主宰得定,方賴此做事業,所以不同也.如中庸說「天命之謂性」,卽此心也;「率性之謂道」,亦此心也;「修道之謂敎」,亦此心也;以至於「致中和」,「贊化育」,亦只此心也.致知, 心知也,格物,卽心格也;克己,卽心克也.非禮勿視聽言動,勿與不勿,只爭毫髮地爾.所以明道說:「聖賢千言萬語,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收拾人身來,自能尋向上去.」今且須就心上做得主定,方驗得聖賢之言有歸著,自然有契.如中庸所謂「尊德性」,「致廣大」,「極高明」,蓋此心本自如此廣大,但爲物欲隔塞,故其廣大有虧,本自高明,但爲物欲係累,故於高明有蔽.若能常自省察警覺,則高明廣大者常自若,非有所增損之也.其「道問學」,「盡精微」,「道中庸」等工夫,皆自此做, 有商量也.若此心上工夫,則不待商量賭當,卽今見得如此,【203】則更無閑時.行時,坐時,讀書時,應事按物時,皆有著力處.大抵只要見得,收之甚易而不難也.大雅.
學者須是求放心,然後識得此性之善.人性無不善,只綠自放其心,遂流於惡.「天命之謂性」,卽天命在人,便無不善處.發而中節,亦是善,不中節,便是惡.人之一性,完然具足,二氣五行之所稟賦,何嘗有不善.人自不向善上去, 其所以爲惡爾.韓愈論孟子之後不得其傅,只爲後世學者不去心上理會. 舜相傳,不過論人心道心,精一執中而已.天下只是善惡兩端.譬如陰陽在天地間,風和日暖,萬物發生,此是善底意思;及群陰用事,則萬物彫悴.惡之在人亦然.天地之理固是抑 陰氣,勿使常勝.學者之於善惡,亦要於兩夾界處 截分曉,勿使纖惡間絶善端.動靜日用,時加 察,持養久之,自然成熟.謨.
求放心,乃是求這物;克己,則是 看這一物也.端蒙.
許多言語,雖隨處說得有淺深大小,然而下工夫只一般.如存其心與持其志,亦不甚爭.存其心,語雖大, 寬;持其志,語雖小, 緊.只持其志,便收斂;只持其志,便內外肅然.又曰:「持其志,是心之方漲處便持看.」賀孫.
再問存心.曰:「非是別將事物存心.賜錄云:「非是活捉一物來存著.」孔子曰:『居處恭,執事敬,與人忠.』便是存心之法.如說話覺得不是,便莫說;做事覺得不是,便莫做;亦是賜錄作「只此便是」.存心之法.」季札.賜同.
存得此心,便是要在這裏常常照管.若不照管,存養要做甚 用!
【204】問存心.曰:「存心不在紙上寫底,且體認自家心是何物.聖賢說得極分曉.孟子恐後人不識,又說四端,於此尤好玩索.」季札.
或問存心.曰:「存心只是知有此身.謂如對客,但知道我此身在此對客.」方子.
記得時,存得一 時,濟得甚事!文蔚.
但操存得在時,少間他喜怒哀樂,自有一箇則在.祖道.
心存時少,亡時多.存養得熱後,臨事省察不費力. 道.
「平日涵養之功,臨事持守之力.涵養,持守之久,則臨事愈益精明.平日養得根本,固善,若平日不曾養得,臨事時便做根本工夫,從這裏積將去.若要去討平日涵養,幾時得!」又曰:「涵養之則,凡非徨勿視聽言動,禮儀三百,威儀三千皆是.」 .
明底人便明了,其他須是養.養,非是如何椎鑿用工,只是心虛靜,久則自明.士毅.
持眷之說,言之,則一言可盡;行之,則終身不窮. .
或言靜中常用存養.曰:「說得有病.一動一靜,無時不養.」 .
惜取那無事底時節.因說存養.儒用.
人之一心,當應事時,常如無事時,便好.人傑.
平居須是儼然若思.升卿.
三國時,朱然終日欽欽,如在行陣.學者持此,則心長不放矣.升卿.
【205】或問:「初學恐有急迫之病?」曰:「未要如此安排,只須常恁地執持.待到急迫時,又旋理會.」賀孫.
學者須敬守此心,不可急迫,當栽培深厚.栽,只如種得一物在此.但涵養持守之功繼繼不已,是謂栽培深厚.如此而優游涵泳於其間,則浹洽而有以自得矣. 急迫求之,則此心已自躁迫紛亂,只是私己而已,終不能優游涵泳以達於道.端蒙.
大凡氣俗不必問,心平則氣自和.惟心粗一事,學者之通病.橫渠云:「顔子未至聖人,猶是心粗.」一息不存,卽爲粗病.要在精思明辨,使理明義精;而操存涵養無須臾離,無毫髮間,則天理常存,人欲消去,其庶幾矣哉!,大雅.
人能操存此心,卓然而不亂,亦自可與人道.況加之學問探討之功,豈易量耶!蓋卿.
人心本明,只被物事在上蓋蔽了,不曾得露頭面,故燭理難.且徹了蓋蔽底事,待他自出來行兩 看.他旣喚做心,自然知得是非善惡.伯羽.
或問:「此心未能把得定,如何?」曰:「且論是不是,未須論定不定.」此人曾學禪.柄.
心須常今有所主.做一事未了,不要做別事.心廣大如天地,虛明如日月.要閑,心 不閑,隨物走了,不要閑,心 閑,有所主.
人須將那不錯底心去驗他那錯底心.不錯底是本心,錯底是失其本心.廣.
心得其正,方能知性之善.祖道.
今說性善.一日之間,動多少思慮,萌多少計較,如何得普!可學.
【206】學者工夫,且去 截那浮泛底思慮.文蔚.
人心無不思慮之理.若當思而思,自不當苦苦排抑,反成不靜.異端之學,以性自私,固爲大病.然又不察氣質情欲之偏,率意妄行,便謂無非至理,此尤害事.近世儒者之論,亦有流入此者,不可不察.
凡學須要先明得一箇心,然後方可學.譬如燒火相似,必先吹發了火,然後加薪,則火明矣.若先加薪而後吹火,則火滅矣.如今時人不求諸六經而貪時文是也.壽昌.
人亦須是通達萬變,方能湛然純一.砥.
一者,其心湛然,只在這裏.伯羽.
把定生死路頭!方子.
扶起此心來 !方子.
聖人相傳,只是一箇字.堯日「欽明」,舜日「溫恭」.「聖敬日 」.「君子篤恭而天下平」.節.以下論敬
堯是初頭出治 一箇聖人.尙書堯典是第一篇典籍,說堯之德,都未下別字「欽」星第一箇字.如今看聖賢千言萬語,大事小事,莫不本於敬.收拾得自家精神在此,方看得道理盡.看道理不盡,只是不曾專一.或云:「『主一之謂敬.』敬莫只是主一?」曰:「主一又是『敬』字注解.要之,事無小無大,常令自家精神思慮盡在此.遇事時如此,無事時也如此.」伯羽.
【207】孔子所謂「克己復禮」,中庸所謂「致中和」,「尊德性」,「道問學」,大學所謂「明明德」,書曰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執厥中」:聖賢千言萬語,只是敎人明天理,,滅人欲.天理明,自不消講學.人性本明,如寶珠 水中,明不可見;去了 水,則寶珠依舊自明.自家若得知是人欲蔽了,便是明處.只是這上便緊緊看力主定,一面格物.今日格一物,明日格一物,正如遊兵攻圍拔守,人欲自消 去.所以程先生說「敬」字,只是謂我自有一箇明底物事在這 .把箇「敬」字抵敵,常常存 敬在這 ,則人欲自然來不得.夫子曰:「爲仁由己,而由人乎哉!」緊要處正在這 !銖.
聖賢言語,大約似乎不同,然未始不貫.只如夫子言非禮勿視聽言動,「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」,「言忠信,行篤敬」,這是一副當說話.到孟子又 說「求放心」,「存心養性」.大學則又有所謂格物,致知,正心,誠意.至程先生又專一發明一茴「敬」字.若只恁看,似乎參錯不齊,千頭萬緖,其實只一理.道 曰:「泛泛於文字間, 覺得異.實下工,則貫通之理始見.」曰:「然.只是就一處下工夫,則餘者皆兼攝在裏.聖賢之道,如一室然,雖門戶不同,自一處行來使人得,但恐不下工夫爾.」道夫.
因歎「敬」字工夫之妙,聖學之所以成始成終者,皆由此,故曰:「修己以敬.』下面「安人」,「安百姓」,皆由於此.只緣子路間不置,故聖人復以此答之.要之,只是箇「修己以敬」,則其事皆了.或曰:「自秦漢以來,諸儒皆不識這『敬』字,直至程子方說得親切,學者知所用力.」曰:「程子說得如此親切了,近世程沙隨猶非之,以爲聖賢無單獨說『敬』字時,只是敬親,敬君,敬長,方著箇『敬』字.全不成說話!聖人說『修己以敬』,曰『敬而無失』,曰『聖敬日 』,何嘗不單獨說來!若說有君,有親,有長時用敬,【208】則無君親,無長之時,將不敬乎?都不思量,只是信口胡說! .
問:「二程專敎人持敬,持敬在主一.浩熱思之:若能每事加敬,則起居語默在規矩之內,久久精熟,有『從心所欲,不踰矩』之理.顔子請事四者,亦只是持敬否?」曰:「學莫要於持敬,故伊川謂:『敬則無己可克,省多少事.』然此事甚大,亦甚難.須是造次顚沛必於是,不可須臾間斷,如此方有功,所謂『敏則有功』.若還今日作,明日輟,放下了又拾起, 時得見效!修身,齊家,治國,平天下,都少箇敬不得.如湯之『聖敬日 』,文王『小心翼翼』之類,皆是.只是他便與敬爲一.自家須用持著,稍緩則忘了,所以常要惺惺地.久之成熟,可知道『從心所欲,不踰矩』.顔子止是持敬.」浩.
因說敬曰:「聖人言語,當初未曾關聚.如說『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』等類,皆是敬之目.到程子始關聚說出一箇『敬』來敎人.然敬有甚物?只如『畏』字相似.不是塊然 坐,耳無聞,目無見,全不省事之謂.只收斂身心,整齊純一,不恁地放縱,便是敬」浩.
程子只敎人持敬.孔子告仲弓亦只是說「如見大賓,如承大祭」.此心常存得,便見得仁. 孫.
敬,只是收斂來.程夫子亦說敬.孔子說「行篤敬」,「敬以直內,義以方外」.聖賢亦是如此,只是工夫淺深不同.聖賢說得好:「人生而靜,天之性也,感物而動,性之欲也.」物至知知,然後好惡形焉.好惡無節於內,知誘於外,不能反躬,天理滅矣!節.
爲學有大要.若論看文字,則逐句看將去.若論爲學,則自有箇大要.所以程子推出一箇「敬」字與學者說,要且將箇「敬」字收斂箇身心,放在模匣子裏面,不走作了,然後逐事逐物看道理.嘗愛古人【209】說得「學有緝熙於光明」,此句最好.蓋心地本自光明,只被利欲昏了.今所以爲學者,要今其光明處轉光明,所以下「緝熙」字.緝,如「緝麻」之「緝」,連緝不已之意.熙,則訓「明」字.心地光明,則此事有此理,此物有此理,自然見得.且如人心何嘗不光明.見他人做得是,便道是;做得不是,便知不是,何嘗不光明.然只是才明便昏了.又有一種人自謂光明,而事事物物元不曾照見.似此光明,亦不濟得事.今 底自謂光明,然父子則不知其所謂親,君臣則不知其所謂羲.說他光明,則是亂道!雉.
今說此話, 似險,難說.故周先生只說「一者,無欲也」.然這話頭高,卒急難湊泊.尋常人如何便得無欲!故伊川只說個「敬」字,敎人只就這「敬」字上 去,庶幾執捉得定,有 下手處.縱不得,亦不至失.要之,皆只要人於此心上見得分明,自然有得爾.然今之言敬者,乃皆裝點外事,不知直截於心上求功,遂覺累墜不快活.不若眼下於求放心處有功,則尤省力也.但此事甚易,只如此提醍,莫令昏昧,一二日便可見效,且易而省力.只在念不念之問耳,何難而不爲!大雅.
「敬」字,前輩都輕說過了,唯程子看得重.人只是要求放心.何者爲心?只是箇敬.人 敬時,這心便在身上了.義剛.
人之爲學,千頭萬緖,豈可無本領!此程先生所以有「持敬」之語.只是提 此心,敎他光明,則於事無不見,久之自然剛健有力. .
「而今只是理會箇敬,一日則有一日之效,一月則有一月之效.」因問或問中程子謝尹所說敬處.曰:「譬如此屋,四方皆人得.若從一方人到這裏,則那三方人處都在這 了.」 孫.
【210】程先生所以有功於後學者,最是「敬」之一字有力.人之心性,敬則常存,不敬則不存.如釋老等人, 是能持敬.但是他只知得那上面一截事, 沒下面一截事.覺而今恁地做工夫, 是有下面一截,又 沒那上面一截.那上面一截, 是箇根本底.卓.
今人皆不肯於根本上理會.如「敬」字,只是將來說,更不做將去.根本不立,故其他零碎工夫無湊泊處.明道延平皆敎人靜坐.看來須是靜坐.蓋卿.
「敬」字工夫,乃聖門第一羲,徹頭徹尾,不可頃刻間斷.
「敬」之一字,眞聖門之綱領,存養之要法.一主乎此,更無內外精粗之間.
先立乎其大者.持敬.方.
敬則萬理具在.節.
仲思問「敬者,德之聚」.曰:「敬則德聚,不敬則都散了.」伯羽.
敬勝百邪.泳.
只敬,則心便一.賀孫.
敬,只是此心自做主宰處.
人常恭敬,則心常光明.道夫.
敬則天理常明,自然人欲懲窒消治.方.
人能存得敬,則吾心湛然,天理粲然,無一分著力處,亦無一分不著力處.方.
【211】敬是箇扶策人底物事.人當放肆怠惰時,才敬,便扶策得此心起.常常會恁地,雖有些放僻邪侈意思,也退聽.賀孫.
敬不是只恁坐地.擧足動步,常要此心在這襄.淳.
敬非是塊然 坐,耳無所聞,目無所見,心無所思,而後謂之敬.只是有所畏謹,不敢放縱.如此則身心收斂,如有所畏.常常如此,氣象自別.存得此心,乃可以爲學.砥.
敬不是萬事休置之謂,只是隨事專一,謹畏,不放逸耳.
敬,只是一箇「畏」字.燾.
敬無許多事.方.
「敬,只是收斂來o」又曰:「敬是始終一事.」節.
問敬.曰:「一念不存,也是間斷;一事有差,也是間斷.」
問:「敬何以用工?」曰:「只是內無妄思,外無妄動.」柄.
「心走作不在此,便是放.夫人終日之間,如是者多矣.『博學,審問,愼思,明辨,力行』,皆求之之道也.須是敬.」問敬.曰:「不用解說,只整齊嚴肅便是.」升卿.
持敬之說,不必多言.但熟味「整齊嚴肅」,「嚴威儼恪」,「動容貌,整思慮」,「正衣冠,尊瞻視」此等數語,而實加工焉,則所謂直內,所謂主一,自然不費安排,而身心肅然,表 如一矣.升卿.
或問:「主敬只存之於心,少寬四體亦無害否?」曰:「心無不敬,則四體自然收斂,不待十分著意安排,【212】而四體自然舒適.著意安排,則難久而生病矣.」
何丞說:「敬不在外,但存心便是敬.」先生白:「須動容貌,整思慮,則生士敬.」已而曰;「各說得一邊.」方.
「坐如尸,立如齊」,「頭容直,目容端,足容重,手容恭,口容止,氣容肅」,皆敬之目也.升卿.
今所謂持敬,不是將 「敬」字做箇好物事樣塞放懷 .只要胸中常有此意,而無其名耳.振.
元思問:「持敬易散漫,如何?」曰:「只喚著,便在此.」可學.
或問:「持敬患不能久,當加何下功夫?」曰:「某舊時亦曾如此思量,要得一箇直截道理.元來都無他法,只是習得熟,熟則自久.」銖.
問:「人於誠敬有作輟.」曰:「只是在人,人須自責.如『爲仁由己』,作與輟都不干別人事,須是自家肯做.」又問:「如此時須是勉强?」曰:「然.」去僞.
或問:「先持敬,令此心惺惺了,方可應接事物,何如?」曰:「不然.」伯靜又問:「須是去事物上求.」曰:「亦不然.若無事物時,不成須去求箇事物來理會.且無事物之時,要 做甚 ?」賀孫.
「動出時也要整齊,平時也要整齊.」方問:「乃是敬貫動靜?」曰:「到頭底人,言話無不貫動靜者.」方.
問:「敬通貫動靜而言.然靜時少,動時多,恐易得撓亂.」曰:「如何都靜得!有事須看應.人在世間,未有無事時節;要無事,除是死也.自早至暮,有許多事.不成說事多撓亂,我且去靜坐.敬不是如此.【213】若事至前,而自家 要主靜,頑然不應,便是心都死了.無事時敬在 面,有事時敬在事上.有事無事,吾之敬未嘗間斷也.且如應接賓客,敬便在應接上;賓客去後,敬又在這 .,若厭苦賓客,而爲之心煩,此 是自撓亂,非所謂敬也.故程子說:『學到專一時方好.』蓋專一,則有事無事皆是如此.程子此段,這一句是緊要處.」 .
學者當知孔門所指求仁之方,日用之間,以敬爲主.不論感與末惑,平日常是如此涵養,則善端之發,自然明著.少有間斷,而察識存養,擴而充之,皆不難乎爲力矣.造次顚沛,無時不習.此心之全體皆貫乎動靜語默之間,而無一息之間斷,其所謂仁乎!
「敬且定下,如東西南北各有去處,此爲根本,然後可明.若與萬物 流,則如播糠 目,上下四方易位矣!如伊川說:『聰明睿知,皆由是出.』方曰:「敬中有誠立明通道理?」曰:「然.」方.
大率把捉不定,皆是不仁.人心湛然虛定者,仁之本體.把捉不定者,私欲奪之,而動搖紛擾矣.然則把捉得定,其惟篤於持敬乎!」直卿.端蒙.
問:「主敬時私欲全不萌,此固是仁.或於物慾中打一覺悟,是時私慾全無,天理盡見,卽此便是仁之全體否?」曰:「便是不如此.且如在此靜坐時,固敬.應事接物,能免不差否?只才被人叫時,自家便隨他去了.須於應事接物上不錯,方是.這箇便是難.」 .
問:「人如何發其誠敬,消其欲?」曰:「此是極處了.誠,只是去了許多僞;敬,只是去了許多怠慢;欲,只是要窒.」去僞.
【214】誠,敬,寡欲,不可以次序做工夫.數者雖則未嘗不串,然其實各是一件事.不成道敬則欲自寡, 全不去做寡欲底功夫,則是廢了克己之功也.但恐一旦發作,又 無理會.譬如平日愼起居,節飮食,養得如此了,固是無病.但一日意外病作,豈可不服藥.敬只是養底功夫.克己是去病.須是俱到,無所不用其極.端蒙.
敬如治田而灌漑之功;克己,則是去其惡草也.端蒙.
問持敬與克己工夫.曰:「敬是涵養操持不走作,克己,則和根打倂了,敎他盡淨.」又問敬齋箴.曰:「此是敬之目,說有許多地頭去處.」 .
問:「且如持敬,豈不欲純一於敬?然自有不敬之念,固欲與己相反,愈制則愈甚.或謂只自持敬,雖念慮妄發,莫管他,久將自定,還如此得否?」曰:「要之,邪正本不對立,但恐自家胸中無箇主.若有主,邪自不能入.」又問:「不敬之念,非出於心.如忿慾之萌,學者固當自克,雖聖賢亦無如之何.至於思慮妄發,欲制之而不能.」曰:「 覺恁地,自家便 起了.但莫先去防他.然此只是自家見理不透,做主不定,所以加此.大學曰:『物格,而后知至;知至,而后意誠.』才意誠,則自然無此病.」
問:「嘗學持敬.讀書,心在書;爲事,心在事,如此頗覺有力.只是瞑目靜坐時,支遣思慮不去.或云,只瞑目時已是生妄想之端.讀書心在書,爲事心在事,只是收聚得心,未見敬之體.」曰:「靜坐而不能遣思慮,便是靜坐時不曾敬.敬只是敬,更尋甚敬之體?似此支離,病痛愈多,更不曾做得工夫,只了得安排杜撰也.」人傑.
【215】「大凡學者須先理會『敬』字,敬是立脚去處.程子謂:『涵養須用敬,進學則在致知.』此語最妙.」或問:「持敬易間斷,如何?」曰:「常要自省得.才省得,便在此.」或以爲此事最難.曰:「患不省察爾.覺得間斷,便已接續,何難之有!『操則存,舍則亡』只在操舍兩字之間.要之,只消一箇『操』字.到緊要處,全不消許多文字言語.若此意成熟,雖『操』字亦不須用.『習矣不察』,人多錯看此一語.人固有事親孝,事兄弟,交朋友亦有信,而絡不識其所以然者,『習矣,而不察也』.此『察』字,非『察物』之『察』,乃識其所以然也.習是用功夫處,察是知識處.今人多於『察』字用功,反輕了『習』字.才欲作一事, 又分一心去察一心,胸中擾擾,轉覺多事.如張子韶說論語,謂『察其事親從兄之心,靄然如春,則爲仁;肅然似秋,則爲義」.只要自察其心,反不知其事親,從兄爲如何也.故夫子敎人,只說習.如『克己復禮』,是說習也,視聽言動,亦是習;『請事斯語』,亦是習.孟子恐人不識,方說出『察』字.而『察』字最輕,『習』字最重也.」次日,陳一之求先生書「涵養須用敬,進學則在致知」字以爲觀省之益.曰:「持敬不用判公憑.」終不肯寫.謨.
或問:「一向把捉,待放下便覺恁袁颯,不知當如何?」曰:「這箇也不須只管恁地把捉.若要去把捉,又添一箇要把捉底心,是生 多事.公若知得放下不好,便提 起來,便是敬.」曰:「靜坐久之,一念不免發動,當如何?」曰:「也須看一念是要做甚 事.若是好事,合當做底事,須去幹了.或此事思量未透,須著思量敎了.若是不好底事,便不要做.自家 覺得如此,這敬便在這裏.」賀孫.
敬,莫把做一件事看,只是收拾自家精神,專一在此.今看來諸公所以不進,緣是但知說道格物,【216】 於自家根骨上煞欠闕,精神意思都恁地不專一,所以工夫都恁地不精銳.未說道有甚底事分自家志慮,只是觀山玩水,也煞引出了心,那得仙敎他常在 面好!如世上一等閑物事,一切都絶意,雖似不近人情,要之,加此方好.賀孫.
敬有死敬,有活敬.若只守著主一之敬,遇事不濟之以羲,辨其是非,則不活.若熟後,敬便有義,義便有敬.靜則察其敬與不敬,動則察其義與不義.如「出門如見大賓,使民如承大祭」,不敬時如何?「坐如尸,立加齊」,不敬時如何?須敬羲夾持,循環無端,則內外透徹.從周.
涵養須用敬,處事須是集義.道夫.
敬,義只是一事.如兩脚立定是敬,才行是義;合目是敬,開眼見物使是義.從周.,
方未有事時,只得說「敬以直內」.若事物之來,當辨別一箇是非,不成只管敬去.敬,義不是兩事.德明.
敬者,守於此而不易之謂;義者,施於彼而合宜之謂. 孫.
敬要回頭看,義要向前看.壽昌.
敬.義.義是其間物來能應,事至能斷者是.方.
「朋道敎人靜坐,李先生亦敎人靜坐.蓋精神不定,則道理無湊泊處.」又云:「須是靜坐,方能收斂.」佐.以下論靜.
靜坐無閑雜思慮,則養得來便條暢.淳.
【217】或問:「疲倦時靜坐少頃,可否?」曰:「也不必要似 和子樣去坐 方爲靜坐.但只令放敎意思好,便了.」 .
始學工夫,須是靜坐.靜坐則本原定,雖不免逐物,及收歸來,也有箇安頓處.譬如人居家熟了,便是出外,到家便安.如茫茫在外,不曾下工夫,便要收斂向 面,也無箇著落處.士毅.
或問:「不拘靜坐與應事,皆要專一否?」日;「靜坐非是要如坐 人定,斷絶思慮.只收斂此心,莫令走作閑思慮,則此心湛然無事,自然專一.及其有事,則隨事而應;事已,則復湛然矣.不要因一事而惹出三件兩件.如此,則雜然無頭項,何以得他專一!只觀文王『 在官,肅肅在廟,不顯亦臨,無射亦保』,便可見敬只是如此.古人自少小時便做了這工夫,故方其灑掃時加 之禮,至於學時,學樂舞,學弦誦,皆要專一.且如學射時,心若不在,何以能中.學御 ,心若不在,何以使得他馬.書,數皆然.今旣自小不曾做得,不奈何,須看從今做去方得.若不做這工夫, 要讀書看羲理,恰似要立屋無基地,且無安頓屋柱處.今且說那營營底心會與道理相入否?會與聖賢之心相契否?今求此心,正爲要立箇基址,得此心光明,有箇存主處,然後爲學,便有歸著不錯.若心雜然昏亂,自無頭當, 學從那頭去?又何處是收功處?故程先生須令就『敬』上字上做工夫,正爲此也.大雅.
人也有靜坐無思念底時節,也有思量道理底時節,豈可 爲兩塗,說靜坐時與讀書時工夫逈然不同!當靜坐涵養時,正要體察思繹道理,只此便是涵養,不是說喚醍提 ,將道理去 那邪思妄念.只自家思量道理時,自然邪念不作.「言忠信,行篤敬」,「立則見其參於前,在輿則見其倚於衡」,只是【218】常常見這忠佶篤敬在眼前,自然邪妄無自而人,非是要存這忠信篤敬, 除那不忠不敬底心.今人之病,正在於靜坐讀書時二者工夫不一,所以差. .
一之問:「存養多用靜否?」曰:「不必然.孔子 都就用處敎人做工夫.今雖說主靜,然亦非棄事物以求靜.旣爲人,自然用事君親,交朋友,撫妻子,御 僕.不成捐棄了,只閉門靜坐,事物之來,且曰:『候我存養!』又不可只茫茫隨他事物中走.二者須有箇思量倒斷始得.」頃之,復曰:「動時,靜便在這裏.動時也有靜,順理而應,則雖動亦靜也.故曰:『知止,而後有定,定,而後能靜.」事物之來,若不順理而應,則雖塊然不交於物以求靜,心亦不能得靜.惟動時能順理,則無事時能靜,靜時能存,則動時得力.須是動時也做工夫,靜時也做工夫,兩莫相 ,使工夫無間斷,始得.若無間斷,靜時固靜,動時心亦不動,動亦靜也.若無工夫,則動時固動,靜時雖欲求靜,亦不可得而靜,靜亦動也.動,靜,如船之在水,潮至則動,潮退則止;有事則動,無事則靜.此段,徐居甫錄.說此次日,見徐,云:「事來則動,事過了靜.如潮頭高,船也高;潮頭下,船也下.」雖然,『動靜無端』,亦無截然爲動爲靜之理.如人之氣,吸則靜噓則動.又問答之際,答則動也,止則靜矣.凡事皆然.且如涵養,致知,亦何所始?但學者須自截從一處做去.程子:『爲學莫先於致知』是知在先.又曰:『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.』則敬也在先.從此推去,只管恁地.」砥.
心於未遇事時須是靜,及至臨事方用,重道此二字.便有氣力.如當靜時不靜,思慮散亂,及至臨事,已先倦了.伊川解「靜專」處云:「不專一則不能直遂.」閑時須是收斂定,做得事便有精神.〔*〕.
【219】心要精一.方靜時,須湛然在此,不得困頓,如鏡樣明,遇事時方好.心要收拾得緊.如顔子「請事斯語」,便直下承當.及「犯而不校」,知別.從周.
靜便定,熟便透.義剛.
靜爲主,動爲客.靜如家舍,動如道路.不翕,則不能直遂. .
靜時不思動,動時不思靜.文蔚.
靜中動,起念時.動中靜,是物各付物.方.
人身只有箇動,靜.靜者,養動之根;動者,所以行其靜.動中有靜,如「發而皆中節」處,便是動中之靜. 道.
問:「動,靜兩字,人日間靜時煞少,動時常多.」曰:「若聖人動時亦未嘗不靜,至衆人動時 是膠擾亂了.如今人欲爲一事,未嘗能專此一事,處之從容不亂.其思慮之發,旣欲爲此,又欲爲彼,此是動時 無那靜也.」端蒙.
「爲人君,止於仁,爲人臣,止於敬.」止於仁敬者,靜也,要止於仁與敬者,便是動.只管是一動一靜,循環無端,所以謂「動極復靜,靜極復動」.如人噓吸:若噓而不吸,則須絶,吸而不噓,亦必壅滯著不得.噓者,所以爲吸之基.「尺 之屈,以求信也,龍蛇之蟄,以存身也,精羲入神,以致用也;利用安身,以崇德也.」大凡這箇都是一屈一信,一消一息,一往一來,一闔一闢.大底有大底闔闢消息,小底有【220】小底闔闢消息;皆只是這道理.砥.
古人唯如此,所以其應事敏,不失機.今人 擾, 失機.今隨事忽忽,是以動應動,物交物也,以靜應.兵家亦言.主靜,點看便有.方.
因看「心,生道也」,云:「不可以湖南之偏而廢此意.但當於安靜深固中涵養出外.此以靜應動,湖南以動應動.動靜相涵.」應物.物與我心中之理本是一物,兩無少欠,但要我應之爾.防謂「沖漠無朕「章通些.物心共此理.定是靜,應者是動.通書云:「無欲,則靜虛動直.靜虛則明,明則通;動也.動直則公,公則溥.」其致公平,靜也.不可無應者.動處亦是仁,定者是義.亦是各正性命,所謂貞也.如木開花結實,實成脫離,則又是本來一性命,元無少欠.方云:「人自是一箇天地.木實不能自知,而物則如此.人靈,能知之者矣.」方.
吳公濟云:「逐日應接事物之中,須得一時辰寧靜,以養衛精神.要使事愈 而心愈暇,彼不足而我有餘.」其言雖出於異說,然試之亦略有驗,豈周夫子所謂主靜者邪!道夫.
被異端說虛靜了後,直使今學者忙得更不敢睡!方.
問:「心存時也有邪處.」曰:「如何?泳曰:「有人心,道心.加佛氏所謂「作用是性』,也常常心存.」曰:「人心是箇無揀擇底心,道心是箇有揀擇底心.佛氏也不可謂之邪,只是箇無揀擇底心.到心存時,已無大段不是處了.」胡泳.
要得坐忘,便是坐馳.道夫.
【221】靜坐久時,昏困不能思;起去,又鬧了,不瑕思.德明.與好諧戱者處,卽自覺言語多,爲所引也.方.
【222】朱子語類卷第十三
學七
力行
學之之博,未若知之之要;知之之要,未若行之之實.祖道.以下踐行.
善在那裏,自家 去行他.行之久,則與自家爲一,爲一,則得之在我.未能行,善自善,我自我.節.
人言匹夫無可行,便是亂說.凡日用之間,動止語默,皆是行處.且須於行處警省,須是戰戰兢兢,方可.若悠悠汎汎地過,則又不可.升卿.
若不用躬行,只是說得便了,則七十子之從孔子,只用兩口說便盡,何用許多年隨蓍孔子不去.不然,則孔門諸子皆是 無能底人矣!恐不然也.古人只是日夜皇皇汲汲,去理會這箇身心.到得做事業時,只隨自家分量以應之.如由之果,賜之達, 求之藝,只此便可以從政,不用他求.若是大底功業,使用大聖賢做;小底功業,使用小底賢人做.各隨他分量做出來,如何强得. .
這箇事,說只消兩口說了,只是工夫難.
【223】人於道理不能行,只是在我之道理有未盡耳.不當咎其不可行,當反而求盡其道.璘.
爲學就其偏處看工夫,亦是.其平正道理自在.若一向矯枉過直,又成偏去.如人偏於柔,白可見.只就這 用工,須存平正底道理.雖要致知,然不可恃.書曰:『知之非艱,行之惟艱.』工夫全在行上.振.
問:「大抵學便要踐履,如何?曰:「固然是.易云:「學以聚之,問以辨之.」旣探討得是當,又且放頓寬大田地,待觸類自然有會合處.故曰:『寬以居之.』何嘗便說『仁以行之』!」謨.
某此間講說時少,踐履時多,事事都用 自去理會,自去體察,自去涵養.書用 自去讀,道理用 白去究索.某只是做得箇引路底人,做得箇證明底人,有疑難處同商量而已. .
書冊中說義理,只說得一面.今人之所謂踐履者,只做得箇皮草.如居屋室中,只在門戶邊立地,不曹深入到後面一截.人傑.
放敎脚下實.文蔚.
人所以易得流轉,立不定者,只是脚 不點地.點,平聲. .
問學如登塔,逐一層登將去.上面一層,雖不問人,亦自見得.若不去實踏過, 懸空妄想,便和最下底層不曾理會得.升卿.
學者如行路一般,要去此處,只直去此處,更不可去路上左過右過,相將一齊到不得.壽昌.
有簡天理,便有箇人欲.蓋緣這箇天理須有箇安頓處,才安頓得不恰好,便有人欲出來. 孫.【224】以下理欲,義利,是非之辨
「天理人欲分數有多少.天理本多,人欲便也是天理 面做出來.雖是人欲,人欲中自有天理.」問:「莫是本來全是天理否?」曰:「人生都是天理,人欲 是後來沒巴鼻生底.」 .
人之一心,天理存,則人欲亡;人欲勝,則天理滅,未有天理人欲夾雜者.學者須要於此體認省察之.椿.
大抵人能於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,則 長進在.祖道.
天理人欲之分,只爭些子,故周先生只管說「幾」字.然辨之又不可不早,故橫渠每說「豫」字.大雅.
天理人欲,幾微之間.燾.
或問:「先生言天理人欲,如硯子,上面是天理,下一面是人欲.」曰:「天理人欲常相對.」節.
問:「飮食之間,孰爲天理,孰爲人欲?」曰:「飮食者,天理也,要求美味,人欲也.」節.
有天理自然之安,無人欲陷溺之危.燾.
不爲物欲所昏,則渾然天理矣.道夫.
天理人欲,無硬定底界,此是兩界分上功夫.這邊功夫多,那邊不到占過來.若這邊功夫少,那邊必侵過來.燾.
人只有箇天理人欲,此勝則彼退,彼勝則此退,無中立不進退之理.凡人不進便退也.譬如劉項【225】相拒於滎陽成皐間,彼進得一步,則此退一步;此進一步,則彼退一步.初學則要牢箚定脚與他 , 得一 去,則逐旋 將去.此心莫退,終須有勝時.勝時甚氣象!祖道.儒用略.
人只是此一心.今日是,明日非,不是將不是底換了是底.今日不好,明日好,不是將好底換了不好底.只此一心,但看天理私欲之消長如何爾.以至千載之前,千載之後,與天地相爲始終,只此一心.讀書亦不須牽連引證以爲工.如此纏繞,皆只是爲人;若實爲己,則須是將己心驗之.見得聖賢說底與今日此心無異,便是工夫.大雅.
學者須是革盡人欲,復盡天理,方始是學.今去讀書,要去看取句語相似不相似,便方始是讀書.讀書須要有志;志不立,便衰.而今只是分別人欲與天理,此長,彼必短,此短,彼必長.壽昌.
未知學問,此心渾爲人欲.旣知學問,則天理自然發見,而人欲漸漸消去者,固是好矣.然克得一層,又有一層.大者固不可有,而纖微尤要密察!謨.
凡一事便有兩端:是底卽天理之公,非底乃人欲之私.須事事與剖判極處,卽克治擴充功夫隨事著見.然人之氣稟有偏,所見亦往往不同.如氣稟剛底人,則見剛處多,而處事必失之太剛,柔底人,則見柔處多,而處事必失之太柔.須先就氣稟偏處克治. 祖.
義理身心所自有,失而不知所以復之.富貴身外之物,求之惟恐不得.縱使得之,於身心無分毫之益,況不可必得乎!若羲理,求則得之.能不喪其所有,可以爲聖爲賢,利害甚明.人心之公,每爲私欲所蔽,所以更放不下.但常常以此兩端體察,若見得時,自須猛省,急擺脫出來; .
【226】徐子融問:「水火,明知其可畏,自然畏之,不待勉强.若是人欲,只緣有愛之之意,雖知之而不能不好之,奈何?」曰:「此亦未能眞知而已.」又問:「眞知者,還當眞知人欲是不好物事否?」曰:「如『克,伐,怨,欲』, 不是要去就『克,伐,怨,欲』上面要知得到,只是自就道理這邊看得透,則那許多不待除而自去.若實是看得大底道理,要去求勝做甚 ?要去矜 他人做甚 ,『求仁而得仁,又何怨!』怨箇甚 ?耳目口鼻四肢之欲,惟分是安,欲箇甚 ?見得大處分明,這許多小小病痛,都如 消凍解,無有痕述矣.」賀孫.
「今人日中所爲,皆 而已.其實只將講學做一件好事,求異於人.然其設心,依舊只是爲利,其視不講者,又何以大相遠!天下只是『善惡』兩言而已.於二者始分之中,須蓍意看敎分明.及其流出去,則善者一向善,但有淺深爾.如水淸 ,便有極淸處,有稍淸處.惡者一向惡,惡亦有踐深.如水渾濁,亦有極渾處,有稍渾處.問:「此善惡分處,只是天理之公,人欲之私耳.」曰:「此 是巳有說後,方有此名.只執此爲說,不濟事.要須驗之此心,眞知得如何是天理,如何是人欲.幾微間極索理會.此心常常要惺覺,莫令須刻悠悠 .」大雅云:「此只是持敬爲要.」曰:「敬不是閉眼默坐便爲敬,須是隨事致敬,要有行程去處.如今且未論齊家,治國,平天下,只截自格物,致知,誠意,正心,修身爲說,此行程也.方其當格物時,便敬以格之;當誠意時,便敬以誠之;以至正心,修身以後,節節常要惺覺執持,令此心常在,方是能持敬.今之言持敬者,只是說敬,非是持敬.若此心常在軀殼中爲主,便須常加烈火在身,有不可犯之色.事物之來,使成兩畔去,又何至如是纏 !」大雅.
【227】學無淺深, 要辨義利.祖道.
看道理,須要就那箇大處看.須要前面開闊,不要就那壁角裏去.而今須要天理人欲,義利公私,分別得明白.將自家日用底與他勘驗,須漸漸有見處.若不去那大壇場上行,理會得一句透,只是一句,道理小了.義剛.
人貴剖判,心下今其分明,善理明之,惡念去之.若義利,若善惡,若是非,毋使混 不別於其心.譬如處一家之事,取善舍惡;又如處一國之事,取得舍失;處天下之事,進賢退不肖.蓄疑而不決者,其終不成.洽.
或問義利之別.曰:「只是爲已爲人之分. 爲己,這許多便自做一邊去.義也是爲己,天理也是爲己.若爲人,那許多便自做一邊去.」
須於日用間,令所謂義了然明白.或吉心安處便是義.亦有人安其所不當安,豈可以安爲義也二升卿.
義利之辨,初時尙相對在.若少間主義功深後,那利如何看得二如小小竊盜,不勞而 矣.祖道.
事無大小,皆有羲利.今做好底事了,其間更包得有多少利私在,所謂「以善爲之而不知其道」,皆是也.祖道.
才卿問:「應事接物別義利,如何得不錯?」曰:「先做切己工夫.喩之以物,且須先做了本子.本子旣成,便只就這本子上理會.不然,只是懸空說易.」器之問:「義利之分,臨事如何辨?」曰:「此須是工夫到,【228】義理精,方曉然.未能至此,且據 前占取義一邊,放令分數多,占得過.這下來,縱錯亦少.」大雅.
才有欲順適底意思,卽是利. 道.
仁義根於人心之固有,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.燾.
人只有一箇公私,天下只有一箇邪正.儆仲.
將天下正大底道理去處置事,便公;自家私意去處之,便私. .
且以 前言,虛實眞僞是非處,且要剔脫分明.祖道.
「只是理會箇是與不是,便了.」又曰:「是,便是理.」節.
凡事只去看箇是非.假如今日做得一件事,自心安而無疑,便是是處;一事自不信,便是非處.壽昌.
閑居無事,且試自思之.其行事有於所當是而非,當非而是,當好而惡,當惡而好,自察而知之,亦是工夫.士毅.
講學固不可無,須是更去自己分上做工夫.若只管說,不過一兩口都說盡了,只是工夫難.且如人雖知此事不是,不可爲,忽然無事又自起此念.又如臨事時雖知其不羲,不要做,又 不知不覺自去做了,是如何了又如好事,初心本自要做,又 終不肯做,是如何?蓋人心本善,方其見善欲爲之時,【229】此是眞心發見之端.然 發,便被氣稟物欲隨卽蔽錮之,不敎 發.此須自去體察存養,看得此最是一件大工夫.廣.
學者工夫只求一箇是.天下之理,不過是與非兩端而已.從其是則爲善,徇其非則爲惡.事親須是孝,不然,則非事親之道;君須是忠,不然,則非事君之道.凡事皆用審箇是非,擇其是而行之.聖人敎人,諄諄不已,只是發明此理.「十五志學」,所志只在此;「三十而立」,所立只在此;「四十而不惑」,又不是別有一般道理,只是見得明,行得到.爲賢爲聖,皆只在此.聖人恐人未悟,故如此說,又如彼說:這裏旣說,那 又說,學者可不知所擇哉!今讀書而不能盡知其理,只是心粗意廣.凡解釋文羲,須是虛心玩索.聖人言話,義理該貫,如絲髮相通,若只恁大綱看過,何緣見得精微出來!所以失聖人之意也.謨.
所謂道,不須別去尋討,只是這箇道理.非是別有一箇道,被我忽然看見,攫拏得來,方是見道.只是如日用底道理,恁地是,恁地不是.事事理會得箇是處,便是道也.近時釋氏便有箇忽然見道底說話.道又不是一件甚物,可摸得人手.〔*〕.
學,大抵只是分別箇善惡而去就之爾.道夫.
論陰陽,則有陰必有陽,論善惡,則一 著不得!節.
學者要學得不偏,如所謂無過不及之類,只要講明學間.如善惡兩端,便要分別理會得善惡分明後,只從中道上行,何緣有差.子思言中,而謂之中庸者,庸只訓常,日用常行,事事要中,所以謂【230】「中庸不可能」.謨.
凡事莫非心之所爲,雖放僻邪侈,亦是此心.善惡但如反覆手, 一轉便是亞.只安頓不著,亦便是不善.道夫.
人未說爲善,先須疾惡.能疾惡,然後能爲善.今人 不好事,都只恁不管他,「民之秉 ,好是懿德」,不知這秉 之良心做那 去,也是可怪!與立.
有間好惡.曰:「好惡是情,好善惡惡是性.性中當好善,當惡亞.泛然好惡,乃是私也.」謙.
聖人之於天地,猶子之於父母.以下係人倫.
佛經云:「佛爲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.」聖人亦是爲這一大事出來.這箇道理,雖人所固有,若非聖人,如何得如此光明盛大! 不曉得底,我說在這襄,敎 曉得: 不會做底,我做下樣子在此,與 做.只是要扶持這箇道理,敎 常立在世間,上 天;下 地,常加此端正.才一日無人維持,便傾倒了.少間脚 天,頭 地,顚倒錯亂,便都壞了.所以說:「天佑下民,作之君,作之師,惟其克相上帝,寵綏四方.」天只生得 ,付得這道理. 做與不做, 在 .做得好,也由 ,做得不好,也由 .所以又爲之立君師以作成之,旣撫養 ,又敎導 ,使無一夫不遂其性.如 舜之時,眞箇是「寵綏四方」.只是世間不好底人,不定疊底事,才遇 舜,都安帖平定了,所以謂之「克相上帝」,蓋助上帝之不及也.自秦漢以來,講學不明.世之人君,固有因其才智做得功業,然無人知明德,新民之事.君道間有得其一二,而師道則絶無矣!卓. 同.
【231】問:「聖人『兼三才而兩之」.」曰:「前日正與學者言,佛經云:『我佛爲一大事因緣出現於此.』聖人亦是爲一大事出現於世.上至天,下至地,中間是人.塞於兩間者,無非此理.須是聖人出來,左提右 ,原始要終,無非欲人有以全此理,而不失其本然之性.『天佑下民,作之君,作之師』,只是爲此道理.所以作箇君師以輔相裁成,左右民,使各全其秉 之良,而不失其本然之善而已.故聖人以其先得諸身者與民共之,只是爲這一箇道理.如老佛窺見這筒道理.莊子『神鬼神帝,生天生地,釋氏所謂『能爲萬象主,不逐四時凋』,他也窺見這箇道理.只是他說得驚天動地.聖人之學,則其作用處與他全不同.聖人之學,則至虛而實實,至無而實有,有此物則有此理. 錄此下 ,「須一一與 盡得.」佛氏則只見得如此便休了,所以不同.」又問:「『輔相裁成」,若以學者言之,日用處也有這樣處否?」曰:「有之.如饑則食,渴則飮,寒則 ,鑿井而飮,耕田而食,作爲 網 之類,皆輔相左右民事.」卓. 同.
道者,古今共由之理,如父之慈,子之孝,君仁,臣忠,是一箇公共底道理.德,便是得此道於身,則爲君必仁,爲臣必忠之類,皆是自有得於己,方解恁地.堯所以修此道而成堯之德,舜所以修此道而成舜之穗,自天地以先,羲黃以降,都卽是這一箇道理,亘古今未常有異,只是代代有一箇人出來做主.做主,便 是得此道理於己,不是堯自是一箇道理,舜又是一箇道理,文王周公孔子又別是一箇道理.老子說:「失道而後德.」他都不識,分做兩箇物事,便將道做一箇空無底物事看.吾儒說只是一箇物事,【232】以其古今公共是這一箇,不著人身上說,謂之道.德,卽是全得此道於己.他說:「失道而後德,失德而後仁,失仁而後義.」若離了仁義,便是無道理了,又更如何是道!賀孫.
聖人萬善皆備,有一 之失,此不足爲聖人.常人終日爲不善,偶有一毫之善,此善心生也.聖人要求備,故大舜無一毫釐不是,此所以爲聖人.不然,又安足謂之舜哉!壽昌.
聖人不知己是聖人.振.
天下之理,至虛之中,有至實者存;至無之中,有至有者存.夫理者,寓於至有之中,而不可以目擊而指數也.然而擧天下之事,莫不有理.且臣之事君,便有忠之理;子之事父,便有孝之理;目之視,便有明之理,耳之聽,便有聰之理;貌之動,便有恭之理;言之發,便有忠之理.只是常常恁地省察,則理不難知也.壯祖.
學者實下功夫,須是日日爲之,就事親,從兄,接物,處事理會取.其有未能,益加勉行.加此之久,則日化而不自知,遂只如常事做將去.端蒙.
「父子欲其親」云云,曰:「非是欲其如此.蓋有父子,則便自然有親;有君臣,則便自然有敬.」因指坐門搖扇者曰:「人熱,自會搖扇,不是欲其播扇也.」雉.
問:「父母之於子,有無窮憐愛,欲其聰明,欲其成立.此謂之誠心邪?」曰:「父母愛其子,正也;愛之無窮,而必欲其如何,則邪矣.此天理人欲之間,正當審決.」
葉誠之問:「人不幸處繼母異兄弟不相容,當如何?」曰:「從古來自有這樣子.公看舜如何.後來【232】此樣事多有.只是『爲人子,止於孝』.」賀孫.
「君臣之際,權不可略重, 重則無君.且如漢末,天下唯知有曹氏而已,魏末,唯知有司馬氏而已.魯當 僖之際,也得 季友整理一番.其後季氏遂執其權,歷三四世,魯君之勢全無了,但有一季氏而已.」賀孫問:「也是合下君臣之間,其識慮不遠?」曰:「然.所以聖人 戒,謂:『臣弑君,子弑父,非一夕一朝之故,其所由來者漸矣!由辨之不早辨也.』這箇事體,初間只爭些小,到後來全然只有一邊.聖人所以二日二日萬幾』,常常戒謹恐懼.詩稱凍文王之盛,於後便云:『殷之未喪師,克配上帝.宜鑒於殷,峻命不易!』此處甚多.」賀孫.
用之問:「忠,只是實心,人倫日用皆當用之,何獨只於事君上說『忠』字?」曰:「父子兄弟夫婦,皆是天理自然,人皆莫不自知愛敬.君臣雖亦是天理,然是義合.世之人便自易得 且,故須於此說『忠』., 是就不足處說.加莊子說:『命也,義也,天下之大戒.』看這說,君臣自是有不得已意思.」賀孫.
問:「君臣父子,同是天倫,愛君之心,終不加愛父,何也?」曰:「離畔也只是庶民,賢人君子便不如此.韓退之云:『臣罪當誅兮,天王聖明!』此語,何故程子道是好?文王豈不知紂之無道, 如此說,是非欺 衆人,直是有說.須是有轉語,方說得文庄心出.看來臣子無說君父不是底道理,此便見得是君臣之義處.庄子云:『天下之大戒二:命也,義也.子之於父,無適而非命也:臣之於君,無適而非義也;無所逃於天地之間.』舊嘗題跋一文字,曾引此語,以爲莊子此說,乃楊氏無君之說.低他這意思,便是沒奈何了,方恁地有義, 不知此是自然有底道理.」又曰:「『臣之視君如寇 』,孟子說得來怪差,【233】 是那時說得.如云『三月無君則弔』等語,似是逐旋去尋茴君,與今世不同.而今 是只有進退,無有去之之理,只得退去.又有一種退不得底人,如貴戚之卿是也.賈生 ,屈原文云:『歷九州而相其君兮,何必懷此都也!又爲懷王傅,王塗馬死,趙自傷傅王無狀,悲泣而死.張文潛有詩譏之.當時誼何不去?直是去不得.看得誼當初年少,也只是胡說.」賜.
臣子無愛身自佚之理.升卿.
問:「妻有七出,此 是正當道理,非權也.」曰:「然.」卓.
蜚卿問:「安卿問目,以孝弟推說君臣等事,不須如此得否?」曰:「惟有此理,固當有此事.如人人於水則死,而魚生於水,此皆禾然合當如此底道理.」問:「朋友之義,自天子至於庶人,皆須友以成,而安卿只說以類聚,莫未該朋友之義否?」曰:「此亦只說本來自是如此.自天子至於庶人,未有不須友以成,乃是後來事,說朋友功效如此.人自與人同類相求,牛羊亦各以類相從.朋友乃 倫之一.今人不知有朋友之義者,只緣但知有四箇要緊,而不知朋友亦不可闕.」賀孫.
朋友之於人倫,所關至重! .
問:「與朋友交,後知其不善,欲 ,則傷恩;不與之絶,則又以『匿怨而友其人』.」曰:「此非匿怨之謂也.心有怨於人,而外與之交,則爲匿怨.若朋友之不善,情意自是當疏,但疏之以漸.若無大故,則不必峻 之,所謂『親者毋失其爲親,故者毋失其爲故』者也.」淳.
問:「人倫不及師,何也?」曰:「師之義,卽朋友,而分則與君父等.朋友多而師少,以其多者言之」【235】.又問:「服中不及師,何也?」曰:「正是難處.若論其服,則當與君父等,故禮謂『若喪父而無服』又曰:『平居則 .』」卓.
李問人倫不及師.曰:「師與朋友同類,而勢分等於君父,唯其所在而致死焉.」曾云:「如在君旁,則爲君死,在父旁,則爲父死.」曰:「也是如此.如在君,雖父有罪,不能爲父死.」賀孫.
敎導後進,須是嚴毅.然亦須有以興起開發之,方得.只恁嚴,徒拘束之,亦不濟事.道夫.
某嘗言,今敎導之法,皆失眞, 二箇人曉得.說道理底,盡說錯了,說從別處去.做文章底,也只學做那不好底文章:做詩底,也不識好詩,以至說 底,也不是他元來佛 底 ;修養者,也非老莊之道,無有是者. .
古人上下之分雖嚴,然待臣僕如子弟,待子弟加臣僕.伯玉之使,孔子與之坐.陶淵明籃輿,用其子與門人.子路之負米,子貢之埋馬,夫子之釣 ,有若之三踊於魯大夫之庭, 有用矛 齊以入其軍,而樊須雖少能用命也.古之人執干戈衛社稷,躬耕稼,與陶,漁之事,皆是也.後世驕侈日甚,反以臣子之職爲恥.此風日變,不可復也.士君子知此,爲學者言之,以漸率其子弟,庶幾可少變乎!人傑.
耳目 鼻之在人,尙各有攸司,況人在天地間,自農商工賈等而上之,不知其幾,皆其所當盡者.小大雖異,界限截然.本分當爲者,一事有闕,便廢天職.「居處恭,執事敬,與人忠.」推是心以盡其職者,無以易諸公之論.但必知夫所處之職,乃天職之自然,而非出於人爲,則各司其職以辦其事者,【236】不出於勉强不得已之意矣.大雅.以下雜論立心處事.
有是理,方有這物事.如草木有箇種子,方生出草木.如人有此心去做這事,方始成這事.若無此心,如何會成這事. 孫.
事無非學.文蔚.
或說事多.曰:「世事無時是了.且揀大段無甚緊要底事,不要做,又逐旋就小者又揀出無緊要底,不要做.先去其組, 去其精,磨去一重,又磨一重.天下事都是如此.且如中庸說:『戒 乎其所不睹,恐懼乎其所不聞.』先且就睹處與聞處做了,然後就不觀不聞處用工,方能 密.而今人每每跳過一重做事,睹處與聞處元不曾有工夫, 便去不睹不聞處做,可知是做不成,下梢一齊擔閣.且如屋漏暗室中工夫,如何便做得?須從『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』處做起,方得.」明作.
且須立箇粗底根脚, 正好著 處工夫.今人於無羲理底言語 說了,無義理底事 做了.是於粗底根脚猶未立, 求深微.縱理會得,干己甚事!升卿.
多是要求濟事,而不知自身己不立,事決不能成.人自心若一 私意未盡,皆足以敗事.如上有一點黑,下便有一撲黑;上有「 差,下便有尋丈差.今若見得十分透徹,待下梢遇事轉移,也只做得五六分.若今便只就第四五著理會,下梢如何;賀孫.
聖賢勸人做底,必是人有欠闕處;戒人莫爲底,必是自家占得一分在其間.祖道.
【237】要做好事底心是實,要做不好事底心是虛.被那虛底在 夾雜,便將實底一齊打壞了.賀孫.
須是信得及.這件物事好笑,不信,便丁不得.士毅.
這一邊道理熱,那一邊俗見之類自破.
常先難而後易,不然,則難將至矣.加樂毅用兵,始常懼難,乃心謹畏,不敢忽易,故戰則雖大國堅城,無不破者.及至勝,則自驕膽大,而恃兵强,日去攻二城亦攻不下.壽昌.
今人未有所見時,直情做去,都不見得.一有所見,始覺所爲多有可寒心處!砥.
今人多是安於所不安.做些事,明知事不好,只說恁地也不妨,正所謂「月攘一 ,以待來年」者也.賀孫.
作事若顧利害,其終未有不陷於害者.可學.
無所爲於前,無所冀於後.燾.
古人臨事所以要回互時,是一般國家大事,係死生存亡之際,有不可直情徑行處,便要權其輕重而行之.今則事事用此,一向回互.至於「枉尋直尺而利,亦可爲歟」?是甚意思!璘.
問:「學者講明義理之外,亦須理會時政.凡事當一一講明,使先有一定之說,庶 日臨事,不至牆面.」曰:「學者若得胸中義理明,從此去量度事物,自然泛應曲當.人若有 舜許多聰明,自做得 舜許多事業.若要一一理會,則事變無窮,難以逆料,隨機應變,不可預定.今世文人才士,開口便說國家利害,把筆便述時政得失,終濟得甚事!只是講明義理以淑人心,使世間識義理之人多,則何患政治之不擧耶!」柄.
【238】因論人好習古今治亂典故等學,曰:「亦何必苦苦於此用心.古今治亂,不過進君子,退小人,愛人利物之類,今人都看巧去了.」揚.
某看人也須是剛,雖則是偏,然較之柔不同.易以陽剛爲君子,陰柔爲小人.若是柔弱不剛之質,少間都不會振奮,只會困倒了.賀孫.
天下事亦要得危言者,亦要得寬緩者,皆不可少.隨其人所見,看其人議論.如狄梁公辭雖緩,意甚懇切.如中邊皆緩,則不可「翕受敷施,九德咸事」.聖人便如此做.去僞.
今人大抵皆先自立一箇意見.若其性寬大,便只管一向見得一箇寬大底路;若性嚴毅底人,便只管見得一箇廉介底路,更不平其心.看事物,自有合寬大處,合嚴毅處.賀孫.
「人最不可曉:有人奉身儉嗇之甚,充其操『上食槁壤,下飮黃泉」底, 只愛官職,有人奉身淸苦而好色.他只緣私欲不能克,臨事只見這箇重,都不見別箇了」或云;「似此等人,分數勝已下底.」曰:「不得加此說.才有病,便不好,更不可以分數論.他只愛官職,便弑父與君也敢!」 孫.
李問:「世間有一種人,慈惠溫厚,而於義不足,作事無斷制,是如何?」曰:「人生得多般樣,這箇便全是氣稟U如唐明皇爲人,他於父子夫婦君臣分上,極忍無狀,然終始於兄弟之情不袞.這只緣寧王讓他位,所以如此.寧王見他有功,自度不可居儲嗣,遂力讓他.緣這一節感動得他,所以終始恩重不袁.」胡兄說:「他見他兄讓他,所以如此友重.」曰:「不是如此,自是他裏面有這箇道理,得他兄感動發出來,得一箇物事承接得在耳.若其中元無此道理,如何會感動得來.人之氣稟極多般樣,或有餘於此,【239】不足於彼.這箇不干道理事,皆氣稟所爲也.」
古人尊貴,奉之者愈備,則其養德也愈善.後之奉養備者,賊之而已矣!方.
容貌辭氣,乃德之符也.燾.
血氣之怒不可有,義理之怒不可無.燾.
爲氣血所使者,只是客氣.惟於性理說話涵泳,自然臨事有別處.季札.
須是慈祥和厚爲本.如勇決剛果,雖不可無,然用之有處所.因論仁及此.德明.
周旋回護底議論最害事.升卿.
事至於過當,便是僞.楊丞通老云:「陸子靜門人某人,常 頭巾洗面.」先生因言此.燾.
學常要親細務,莫令心粗.江西人大抵用心粗.祖道.
向到臨安,或云建本誤,宜用浙本.後來觀之,不加用健本.謂浙俗好作長厚.可學.
避俗,只是見不透.方.
問:「避嫌是否?」曰:「合避豈可不避?如『瓜田不納履,李下不整冠』,豈可不避?如『君不與同姓同車,與異姓同車不同服』皆是合避處.」又問:「世有刑人不娶,如上世不賢,而子孫賢,則如何?」曰:「『 牛之子 且角,雖欲勿用,山川其舍諸!』所謂不娶者,是世世爲惡不能改者,非指一世而言.如『喪父長子不娶』一句, 可疑.若然,則無父之女不復嫁,此不可曉.義剛.
叔蒙問:「程子說:『避嫌之事,賢者且不爲,況聖人乎?』若是有一項合委曲而不可以直遂者,這不【240】可以爲避嫌.」曰:「自是道理合如此.如避嫌者, 是又 人道如何,這 是私意.如十起與不起,便是私,這便是避嫌.只是他見得這意思,已是大段做工夫,大段會省察了.又如人遺之千里馬,雖不受,後來薦 未嘗忘之,後亦竟不薦.不薦自是好,然於心終不忘.便是喫他取奉意思不過,這便是私意.又如如今立朝,明知這箇是好人,當薦擧之, 緣平日與自家有恩意往來,不是說親戚,親戚自是 法,但以相熱,遂避嫌不擧他.又如有某人平日與自家有怨,到得當官,彼 有事當治, 人說道因前怨治他,遂休了.如此等,皆蹉過多了.」賀孫.
因說人心不可狹小,其待人接物,胸中不可先分厚薄,有所別異,曰:「惟君子爲能『通天下之志』,放令規模寬闊,使人人各得盡其情,多少快活!」大雅.
問十待人接物,隨其情之厚薄輕重,而爲酬酢邪?一切不問而待之以厚邪?」曰:「知所以處心持己之道,則所以接人待物,自有準則.」人傑.
事有不當耐者,豈可全學耐事!升卿.
學耐事,其弊至於 賤不廉.升卿.
「學者須要有廉隅牆壁,便可擔負得大事去.如子路世間病痛都沒了,親於其身爲不善,直是不人,此大者立也.」問:「子路此箇病何以終在?」曰:「當時也須大段去做工夫來,只打疊不能得盡. 求比子路大爭.」升卿.
恥,有當忍者,有不當忍者.升卿.
【241】「人須是有廉恥.孟子曰:『恥之於人大矣!』恥便是羞惡之心.人有恥,則能有所不爲.今有一樣人不能安貧,其氣銷屈,以至立脚不住,不知廉恥,亦何所不至!」因擧呂舍人詩云:「逢人卽有求,所以百事非!」人言今人只見曾子唯一貫之旨,遂得道統之傅.此雖固然,但曾子平日是箇剛毅有力量,壁立千 底人,觀其所謂「士不可以不弘毅」;「可以託六尺之孤,可以寄百里之命,臨大節而不可奪「;「晉楚之富不可及也,彼以其富,我以吾仁;彼以其爵,我以吾義,吾何慊乎哉」底言語,可見.雖是做工夫處比顔仔覺粗,然緣他資質剛毅,先自把捉得定,故得卒傅夫千之道.後來有子思孟子,其傳亦永遠.又如論語必先說:「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處也;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,不以其道得之,不去也.」然後說:「君子去仁,惡乎成名!」必先敎取舍之際界限分明,然後可做工夫.不然,則立脚不定,安能有進!又云:「學者不於富貴貧賤上立定,則是入門便差了也.」廣.
人之所以戚戚於貧賤,汲汲於富貴,只緣不見這箇道理.若見得這箇道理,貧賤不能損得,富貴不曾添得,只要知這道理.
若沮人之輕富貴者,下梢便愈更卑下,一齊袞了.升卿.
學者當常以『志士不忘在溝壑」爲念,則道義重,而計較死生之心輕矣.況衣食至微末事,不得未必死,亦何用犯義犯分,役心役志,營營以求之耶!某觀今人因不能咬菜根而至於違其本心者衆矣,可不戒哉!大雅.
困厄有輕重,力量有小大.若能一日十二辰點檢自己,念慮動作都是合宜,仰不傀,俯不 ,如此【242】而不幸塡溝壑,喪軀殞命,有不暇恤,只得成就一箇是處.如此,則方寸之間全是天班,雖遇大困 ,有致命遂志而已,亦不知有人之是非向背,惟其是而已.大雅.
因說貧,曰:「朋友若以錢相惠,不害道理者可受.分明說:『其交也以道,其接也以禮,斯孔子受之.』若以不法事相委,劫以錢相惠,此則斷然不可!」明作.
味道問:「死生是大關節處.須是日用間雖小事亦不放過,一一如此用工夫,當死之時,方打得透.」曰:「然.」
貪生畏死,一至於此!可學.
以小惠相濡沫,覺見氣象不好.方.
某人立說:「不須作同異.見人作事,皆入一分.」先生曰:「不曾參得此無 .天下事,安可必同?安可必異?且如爲子須孝,爲臣須忠,我又如何異於人?若是不好事,又安可必同?只是有理在.」可學.
作事先要成,所以常 .方.
每常令兒子們作事,只是說箇大綱與他,以爲那小小處置處地易曉,不須說也得.後來做得有不 人意處,未有不由那些子說不要區處處起.義剛.
問:「見有吾輩臨終,多以不能終養與卒學爲恨.若大段以爲恨,也是不順理否?」曰:「也是如此.」因言:「『悔』字難說.旣不可常存在胸中以爲悔,又不可不悔.若只說不悔,則今番做錯且休,明番做錯又休【243】,不成說話.」問:「如何是著中底道理?」曰:「不得不悔,但不可留滯.旣做錯此事,他時更遇此事,或與此事相類,便須懲戒,不可再做錯了.」胡泳.
輕重是非他人,最學者大病.是,是他是;非,是他非,於我何所預!且管自家.可學.
品藻人物,須先看他大規模,然後看他好處與不好處,好處多與少,不好處多與少.又看某長某短,某有某無,所長所有底是緊要與不緊要,所短所無底是緊要與不緊要.加此互將來品藻,方定得他分數優劣.燾.
今來專去理會時文,少間身己全做不是,這是一項人.又有一項人,不理會時文,去理會道理,少間所做底事, 與所學不相關.又有依本分,就所見定是要躬行,也不須去講學.這箇少間只是做得會差,亦不至大狼狽.只是如今如這般人,已是大段好了.賀孫.以下論科擧之學.
義理人心之所同然,人去講求, 易爲力.擧業乃分外事,倒是難做.可惜擧業壞了多少人!賀孫.
士人先要分別科擧與讀書兩件,孰輕孰重.若讀書上有七分志,科擧上有三分,猶自可;若科擧七分,讀書三分,將來必被他勝 ,況此志全是科擧!所以到老全使不著,蓋不關爲己也.聖人敎人,只是爲己.泳.
或以不安科擧之業請敎.曰:「『道二:仁與不仁而已.』二者不能兩立.知其所不安,則反其所不安,以就吾安爾.聖賢千言萬語,只是敎人做人而已.前日科擧之習,蓋未嘗不談孝弟忠信,但用之非爾.【244】若擧而反之於身,見於日用,則安矣.」又問:「初學當讀何書?」曰:「六經語孟皆聖賢遺書,皆當讀,但初學且須知緩急.大學語孟最是聖賢爲人切要處.然語孟 是隨事答問,難見要領.唯大學是曾子述孔子說古人爲學之大力,門人又傳述以明其旨,體統都具.玩味此書,知得古人爲學所鄕,讀語孟便易人.後面工夫雖多,而大體已立矣.」大雅.
專做時文底人,他說底都是聖賢說話.且加說廉,他且會說得好;說羲,他也會說得好.待他身做處,只自不廉,只自不義,緣他將許多話只是就紙上說.廉,是題目上合說廉;義,是題目上合說義,都不關自家身己些子事.賀孫.
告或人曰:「看今人心下自成兩樣.如何 專向功名利祿底心去, 全背了這箇心,不向道理邊來?公今赴科擧是幾年?公文字想不爲不精.以公之專一理會做時文,宜若一擧便中高科,登顯仕都了.到今又 不得,亦可 見得失不可必如此.若只管沒溺在裏面,都出頭不得,下梢只管袞 .若將這箇自在一邊,須要去理會道理是要緊,待去取功名, 未必不得.孟子曰:『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,自棄者不可與有爲也.言非禮義,謂之自暴也.」非禮義,是專道禮義是不好.世上有這般人,惡人做好事,只道人做許多模樣是加何.這是他自恁地粗暴了,這箇更不通與他說.到得自棄底,也自道義理是好,也聽人說,也受人說,只是我做不得.任 加何,只是我做不得.這簡是自棄,終不可與有爲,故伊川說:『自暴者,拒之以不信,自棄者,絶之以不爲.』拒之以不信,只是說道沒這道理; 之以不爲,是知有道理,自割斷了,不肯做.自暴者,有强悍意;自棄者,有懦弱意.」今按:自暴謂粗暴.及再問,所答不然【245】.賀孫.
語或人曰:「公且道不去讀書,專去讀些時文,下梢是要做甚 人?赴試屢試不得,到老只恁地衰颯了, 浮鄕曲間.若因時文做得一箇官,只是恁地鹵莽,都不說著要爲國爲民興利除害,盡心奉職.心心念念,只要做得向上去,便逐人背後鑽刺,求擧竟薦,無所不至!」賀孫.
專一做擧業工夫,不待不得後枉了氣力,便便能竭力去做,又得到狀元時,亦自輸 這邊工夫了.人於此事,從來只是强勉,不能捨命去做,正似今人强勉來學義理.然某平生窮理,惟不敢自以爲是.伯羽.
「若欲學俗儒作文字,縱攫取大魁」,因撫所坐椅曰:「已自輸了一著!」力行.
或謂科擧害人.曰:「此特一事耳.若自家工夫到後,那邊自輕.」自修.
士人亦有略知向者.然那下重,掉不得,如何知此下事.加今凝神靜慮,積日累月如此,尙只今日見得一件,明日見得一件,未有廓然貫通處.況彼千頭萬緖,支離其心,未嘗一日用其力於此者耶!方.
說修身應擧重輕之序,因謂:「今有恣爲不忠不孝,冒廉恥,犯條貫,非獨他自身不把作差異事,有司也不把作差異事,到得鄕曲 里也不把作差異事.不知風俗如何壞到這裏,可畏!某都爲之寒心!」賀孫.
不赴科擧,也是匹似閑事.加今人 說不赴擧,便把做 天底大事.某看來,才著心去理會道理,【246】少間於那邊便自投緊要.不知是如何,看許多富貴榮達都自輕了.如郭子曦二十四考中書,做許大功名,也只是如此.賀孫.
科擧累人不淺,人多爲此所奪.但有父母在,仰事俯育,不得不資於此,故不可不勉爾.其實甚奪人志.道夫.
問科擧之業妨功.曰:「程先生有言:『不恐妨功,惟恐奪志.』若一月之間著十日事擧業,亦有二十日修學.若被他移了志,則更無醫處矣!」大雅.
以科擧爲爲親,而不爲爲己之學,只是無志.以擧業爲妨實學,不知曾妨飮食否,只是無志也.方.
或以科擧作館廢學自咎者.曰:「不然,只是志不立,不曾做工夫爾.,孔子日;『不怨天,不尤人.』自是不當怨尤,要 做甚耶! 川曰:『學者爲氣所勝,習所奪,只可責志.』正爲此也.若志立,則無處無工夫,而何貧賤患難與夫夷狄之間哉!伯羽.
擧業亦不害爲學.前輩何嘗不應擧.只緣今人把心不定,所以有害.才以得失爲心,理會文字,意思都別了. 祖.
嘗論科擧云:「非是科擧累人,自是人累科擧.若高見遠識之士,讀聖賢之書,據吾所見而爲文以應之,得失利害置之度外,雖日日應擧,亦不累也.居今之世,使孔子復生,也不免應擧,然豈能累 仔邪!自有天資不累於物,不須多用力以治之者.某於科擧,自小便見得輕,初亦非有所見而輕之也.【247】正如人天資有不好啖酒者,見酒自亞,非知酒之爲害如何也.又人有天資不好色者,亦非是有見如何,自是他天賚上看見那物事無緊要.若此者,省得工 去治此一項.今或未能如此,須用力勝冶方可.」伯羽.
宜之云:「許叔重太貪作科擧文字.」:「旣是家貧親老,未 應擧,亦當好與他做擧業.擧業做不妨,只是先以得失橫置胸中, 害道.」可學.
父母責望,不可不應擧.如遇試則入去,據己見寫丁出來.節.
或間科擧之學.曰:「做擧業不妨,只是把他格式, 括自家道理,都無那追逐時好,回避,忌諱底意思,便好.」學蒙.
譚兄間作時文.曰:「略用 式,而 括以至理.」節.
南安黃謙,父命之人郡學習擧業,而徑來見先生.先生曰;「旣是父要公習擧業,何不入郡學.日則習擧業,夜則看此書,自不相妨,如此則兩全.硬要 父之命,如此則兩敗,父子相夷矣,何以學爲!讀書是讀甚底?擧業亦有何相妨?一旬便做五日修擧業,亦有五日得暇及此.若說踐履涵養,擧業 無相妨.只是精神昏了,不得講究思索義理,然也 奈之何!」淳.
向來做時文,只粗疏恁地直說去,意思自周足,且是有氣魄.近日時文屈曲纖巧,少刻墮在 面,只見意氣都袁 了.也是敎化衰,風俗壞到昔裏,是 生!賀孫.
今人皆不能修身.方其爲土,則役役求仕;旣仕,則復患祿之不加.趨走奔馳,無一日閑.何如山【248】林布衣之士,道義足於身.道羲旣足於身,則何物能 之哉! 以下論仕.
「諸葛武侯未遇先主,只得退藏,一向休了,也沒奈何.孔子弟子不免事季氏,亦事勢不得不然,捨此則無以自活.如今世之科擧亦然.如顔閔之徒自把得住,自是好,不可以一律看.人之出處最可畏.如漢晉之末,漢末之所事者,止有箇曹氏;晉末之所事者,止有箇司馬氏,皆逆賊耳.」直卿問:「子路之事輒,與樂正子從子敖相似.」曰:「不然,從子敖更無說.」賀孫.
當官勿避事,亦勿侵事.升卿.
人須辦得去.托身於人仕宦.升卿.
名羲不正,則事不可行.無可爲者,有去而已.然使聖人當之,又不知何如,恐於義末精也.方,
三哥問:「汀寇姜大 捉四巡檢以去,人當此時如何?」曰:「『事君則致其身』,委質爲臣,身非我有矣.有道理殺得他時,郎殺之.如被他拘一處,都不問,亦須問他:『.朝廷差我來, 拘我何爲?』如全無用智力處,只是死.孟子言捨生而義,只看義如何,當死便須死.古人當此,卽是尋常,今人看著是大事.」揚.
【249】朱子語類卷第十四
大學一
綱領
學問須以大學爲先,次論語,次孟子,次中庸.中庸工夫密,規模大.德明.
讀書,且從易曉易解處去讀.如大學中庸語孟四書,道理粲然.人只是不去看.若理會得此四書,何書不可讀;何理不可究;何事不可處!蓋卿.
某要人先讀大學,以定其規模:次讀論語,以立其根本:次讀孟子,以觀其發越;次讀中庸,以求古人之微妙處.大學一 有等級次第,總作一處,易曉,宜先看.論語 實,但古語散見,初看亦難.孟子有感激興發人心處.中庸亦難讀,看三書後,方宜讀之.寓.
先看大學,次語孟,次中庸.果然下工夫,句句字字,涵泳切己,看得透徹二生受用不盡.只 人不下工,雖多讀古人書,無益.書只是明得道理, 要人做出書中所說聖賢工夫來.若果看此數書,他書可一見而決矣.謙.
【250】論孟中庸,待大學貫通浹洽,無可得看後方看,乃佳.道學不明,元來不是上面欠 工夫,乃是下面元無根脚.若信得及,脚踏實地,如此做去,良心自然不放,踐履自然純熟.非但讀書一事也.
「人之爲學,先讀大學,次讀論語.大學是箇大 模.大學譬如買田契,論語如田畝闊狹去處,逐段子耕將去.」或曰:「亦在乎熟之而已.」曰:「然.」去僞.人傑同.
問:「欲專看一書,以何爲先?」曰:「先讀大學,可見古人爲學首末次第.且就實處理會 好,不消得專去無形影處理會.」淳.
可將大學用數月工夫看去.此書前後相因,互相發明,讀之可見,不比他書.他書非一時所言,非一人所記.惟此書首尾具備,易以推尋也.力行.
今且須熱究大學作間架, 以他書塡補去.如此看得一兩書,便是占得分數多,後 易爲力.聖賢之言難精.難者旣精,則後面粗者 易曉.大雅.
亞夫問大學大意.曰:「大學是修身治人底規模.如人起屋相 ,須先打箇地盤.地盤旣成,則可擧而行之矣.」時擧.
或問:「大學之書,卽是聖人做天下根本?」曰:「此譬如人起屋,是 一箇大地盤在這裏.理會得這箇了,他日若有材料, 依此起將去,只此一箇道理.明此以南面,堯之爲君也;明此以北面,舜之爲臣也.」
大學一書,如行程相似.自某處到某處幾里,自某處到某處幾里.識得行程,須便行始得.若只【251】讀得空殼子,亦無益也.履孫
大學如一部行程曆,皆有節次.今人看了,須是行去.今日行得到何處,明日行得到何處,方可漸到那田地.若只把在手裏 來覆去,欲望之燕,之越,豈有是理!自修.
大學是一箇腔子,而今 要去塡敎實著.如他說格物,自家是去格物後,塡敎實著;如他說誠意,自家須是去誠意後,亦塡敎實著.節.
大學重處都在前面.後面工夫漸漸輕丁,只是 磨在.士毅.廣錄云:「後面其失漸輕,亦是下 磨底工夫在.」
看大學前面初起許多,且見安排在這裏.如今食次冊相似,都且如此呈說後,方是可喫處.初間也要識許多模樣.賀孫.
大學一字不胡亂下,亦是古人見得這道理熟.信 所說,便都是這 .淳.
大學總說了,又逐段更說許多道理.聖賢 有些子照管不到,節節覺察將去,到這裏有恁地病,到那裏有恁地病.節.
明德,如八 瓏,致如格物,各從其所明處去.今人不曾做得小學工夫,一旦學大學,是以無下手處.今且當自持敬始,使端慤純一靜專,然後能致知格物.椿.
而今無法.嘗欲作一說,敎人只將大學一日去讀一偏,看他如何是大人之學,如何是小學,如何是「明明德」,如何是「新民」,如何是「止於至善」.日日如是讀,月去日來,自見所謂「溫故而知新」.須是知新,【252】日日看得新方得. 不是道理解薪,但自家這箇意思長長地薪.義剛.
才仲問大學.曰:「人心有明處,於其間得一二分,卽節節推上去.」又問:「小學,大學如何?」曰:「小學涵養此性,大學則所以實其理也.忠信孝弟之類,須於小學中出.然正心,誠意之類,小學如何知得.須其有識後,以此實之.大 大學一節一節恢廓展布將去,然必到於此而後進:旣到而不進,固不可:未到而求進,亦不可.且如國旣治,又 矩,則又欲其四方皆準之也.此一巷書甚分明,不是滾作一塊物事.」可學.
大學是爲學綱目.先通大學,立定綱領,其他經皆雜說在裏許.通得大學了,去看他經,方見得此是格物,致知事;此是正心,誠意事;此是修身事;此是齊家,治國,平天下事.
問:「大學一書,皆以修身爲本.正心,誠意,致知,,格物,皆是修身內事.」曰:「此四者成就那修身.修身推出,做許多事.」椿.
致知,格物,大學中所說,不過千爲人君,止於仁;爲人臣,止於敬」之類.古人小學時都曾理會來.不成小學全不曾知得.然而雖是「止於仁,止於敬」,其間 有多少事.如仁必有所以爲仁者,敬必有所以爲敬者,故又來大學致知,格物上窮究敎盡.如人書院,只到書院門裏,亦是到來,亦喚做格物,致知得.然 不曾到書院築底處,終不是物格,知至.〔*〕 .
人多敎踐履,皆是自立標置去敎人.自有一股資質好底人,便不須窮理,格物,致知.此聖人作今大學,便要使人齊人於聖人之域. .【253】大學所載,只是箇題目如此.要須自用工夫做將去.賀孫.
大學敎人,先要理會得箇道理.若不理會得,見聖人許多言語都是硬將人制縛,剩許多工夫.若見得了,見得許多道理,都是天生自然鐵定底危理,更移易分毫不得.而今讀大學,須是句句就自家身上看過.少間自理會得,不待解說.如語孟六經,亦須就自家身上看,便如自家與人對說一般,如何不長進!聖賢便可得而至也.賀孫.
今人都是爲人而學.某所以敎諸公讀大學,且看古人爲學是如何,是理會甚事.諸公願爲古人之學乎?願爲今人之學乎?敬仲.
讀大學,且逐段 .看這段時,似得無後面底.看第二段, 思量前段,今文意聯屬, 不妨. .
看大學,固是著逐句看去.也須先統讀傅文敎熟,方好從頭仔鈿看.若全不識傳文大意,便看前頭亦難.賀孫.
或問讀大學.曰:「讀後去,須更溫前面,不可只恁地茫茫看.須『溫故而知新』.須是溫故,方能知新.若不溫故,便要求知新,則新不可得而知,亦不可得而求矣.」賀孫.
讀大學,初間也只如此讀,後來也只如此讀.只是初間讀得,似不與自家相關;後來看熟,見許多說話須著如此做,不如此做自不得.賀孫.
謂任道弟讀大學,云:「須逐段讀敎透,默自記得,使心口相應.古時無多書,人只是專心暗誦.且以竹簡寫之,尋常人如何辦得竹簡如此多.所以人皆暗誦而後已.伏主亦只是 授尙書二十餘篇.【254】黃 就獄,夏侯勝受尙書於獄中,又豈得本子.只被他讀得透徹.後來著述,諸公皆以名聞.漢之經學所以有用.」賀孫.
或問大學.曰:「大槪是如此.只是更要熟讀,熟時,滋味自別.且如喫果子,生時將來喫,也是喫這果手:熱時將來喫,也是喫這果子,只是滋味別.」胡泳.
問賀孫:「讀大學如何?」曰:「稍通,方要讀論語.」曰:「且未要讀論語.大學稍通,正好著心精讀.前日讀時,見得前未見得後面,見得後未接得前面.今識得大綱統體,正好熟看.如喫果實相似,初只恁地硬咬嚼.待嚼來嚼去,得滋味,如何便住 !讀此書功深,則用博,昔和靖見伊川,半年方得大學西銘看.今人半年要讀多少書,某且要人讀此,是如何?綠此書 不多,而規模周備.凡讀書,初一項須著十分工夫了,第二項只費得九分工夫,第三項便只費六七分工夫.少刻讀漸多,自貫通他書,自不著得多工夫.」賀孫.
諸生看大學未曉,而輒欲看論語者,責之曰:「公如喫飯一般,未曾有顆粒到 ,如何又要喫這般,喫那般!這都是不曾好生去讀書.某嘗謂人看文字曉不得,只是未曾著心.文字在 前,他心不曾著上面,只是恁地略綽將過,這心元不曾伏殺在這裏.看他只自恁地豹跳,不肯在這 理會,又自思量做別處去.這事未了,又要尋一事做,這如何要理會得!今之學者看文字,且須壓這心在文字上.逐字看了,又逐句看;逐句看了,又逐段看,末有曉不得者.」賀孫.
子淵說大學.曰:「公看文字,不似味道只就本子上看,看來看去,久之浹洽,自應有得.公使要去上面生意,【255】只討頭不見.某所成章句或問之書,已是傷多了.當初只 人曉不得,故說許多.今人看,反曉不得.此一書之間,要緊只在『格物』兩字,認得這裏看,則許多說自是閑了.初看須用這本子,認得要害處,本子自無可用.某說十句在裏面,看得了,只做一句說了方好.某或問中已說多了, 不說到這般處.看這一書,又自與看語孟不同.語孟中只一項事是一箇道理.如孟子說仁義處,只就仁義上說道理;孔子答顔淵以『克己復禮』,只就『克己復禮』上說道理.若大學, 只統說.論其功用之極,至於平天下.然天下所以平, 先須治國:國之所以治, 先須齊家;家之所以齊, 先須修身;身之所以修, 先須正心;心之所以正, 先須誠意;意之所以誠, 先須致知;知之所以至, 先須格物.本領全只在這兩字上.又須知如何是格物.許多道理,自家從來合有,不合有.定是合有.定是人人都有.人之心便具許多道理:見之於身,便見身上有許多道理;行之於家,便是一家之中有許多道理;施之於國,便是一國之中有許多道理;施之於天下,便是天下有許多道理.『格物』兩字,只是指箇路頭,須是自去格那物始得.只就紙上說千千萬萬,不濟事.」賀孫.
答林子淵說大學,曰:「聖人之書,做一樣看不得.有只說一箇下工夫規模,有首尾只說道理.如中庸之書,劈初頭便說『天命之謂性』.若是這般書,全著得思量義理.如大學,只說箇做工夫之節目,自不消得大段思量, 看過,便自曉得.只是做工夫全在自家身心上, 不在文字上.文字已不著得思量.說窮理,只就自家身上求之,都無別物事.只有箇仁羲禮智,看如何千變萬化,也離這四筒不得.公且自看,日用之間如何離得這四箇.如信者,只是有此四者,故謂之信.信,實也,實是有此.【256】論其體,則實是有仁義禮智;論其用,則實是有惻隱,差惡,恭敬,是非,更假僞不得.試看天下豈有假做得仁,假做得義,假做得禮,假做得智!所以說信者,以言其實有而非僞也.更自一才推之於家,實是有父子,有夫婦,有兄弟;推之天地之間,實是有君臣,有朋友.都不是待後人旋安排,是合下元有此.又如一身之中,裏面有五臟六腑,外面有耳目 鼻四肢,這是人人都如此.存之爲仁義禮智,發出來爲惻隱,羞惡,恭敬,是非.人人都有此.以至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君臣,亦莫不皆然.至於物,亦莫不然.但其拘於形,拘於氣而不變.然亦就他一角子有發見處:看他也自有父子之親;有牝牡,便是有夫婦;有大小,便是有兄弟;就他同類中各有群衆,便是有朋友;亦有主腦,便是有君臣.只緣本來都是天地所生,共這根 ,所以大率多同.聖賢出來撫臨萬物,各因其性而導之.如昆蟲草木,未嘗不順其性,如取之以時,用之有節:當春生時『不 天,不覆巢,不殺胎;草木零落,然後人山林;獺祭魚,然後虞人人澤梁;豺祭獸,然後田獵』.所以能使萬物各得其所者,惟是先知得天地本來生生之意.賀孫.
問大學.曰:「看聖賢說話,所謂坦然若大路然.緣後來人說得崎嶇,所以聖賢意思難見.」賀孫.
聖覽形之於言,所以發其意.後人多因言而失其意,又因注解而失其主.凡觀書,且先求其意,有不可曉,然後以注通之.如看大學,先看前後經亦自分明,然後看傳.可學.
大學諸溥,有解經處,有只引經傅贊揚處.其意只是提起一事,使人讀著常惺惺地.道夫.
伊川舊日敎人先看大學,那時末有解說,想也看得 突.而今看注解,覺大段分曉了,只在子細去看.賀孫.
【257】「看大學,且逐章理會.須先讀本文,念得,次將章句來解本文,又將或問來參章句.須逐一令記得,反覆尋究,待他浹洽.旣逐段曉得,將來統看溫尋過,這方始是.須是 他這心,若一向 寫底,如何得.」又曰:「只要熟,不要貪多.」道夫.
聖人不令人懸空窮理,須要格物者,是要人就那上見得道理破,便實.只如大學一書,有正經,有注解,有或問.看來看去,不用或問,只看注解便了;久之,又只看正經便了;又久之,自有一部大學在我胸中,而正經亦不用矣.然不用某許多工夫,亦看某底不出;不用聖賢許多工夫,亦看聖賢底不出.大雅.
或問:「大學解已定否?」曰:「據某而今自謂穩矣.只恐數年後又見不穩,這箇不由自家.」問中庸解.曰:「此書難看.大學本文未詳者,某於或問則詳之.此書在章句,其或問中皆是辨諸家說理未必是.有疑處,皆以『蓋』言之.」淳.
大學章句次第得皆明白易曉,不必或問.但致知,格物與誠意較難理會,不得不明辨之耳.人傑.
子淵問大學或問.曰:「且從頭逐句理會,到不通處, 看章句.或問乃注脚之注脚,亦不必深理會.」賀孫.
「學者且去熟讀大學正文了,又子細看章句.或問未要看,俟有疑處,方可去看.又曰:「某解書不合太多.又先准備學者,爲他設疑說了.他未曾疑到這上,先與說了,所以致得學者看得容易了.聖人云:「不憤不啓,不 不發.擧一隅不以三隅反,則不復也.』須是敎他疑三朝五日了,方始與說他,便通透.【258】更與從前所疑慮,也會因此觸發,工夫都在許多思慮不透處.而今 是看見成解底,都無疑了.吾儒與老莊學皆無傅,惟有釋氏常有人.蓋他一切辦得不說,都待別人自去敲 ,自有簡通透處,只是吾儒又無這不說底,若如此,少間差異了.」又曰:「解文字,下字最難.某解書所以未定,常常更改者,只爲無那恰好底字子.把來看,又見不穩當,又著改幾字.所以橫渠說命辭爲難.」賀孫.
某作或問,恐人有疑,所以設此,要他通曉.而今學者未有疑, 反被這箇生出疑!賀孫.
或問朱敬之:「有異聞乎?」曰:「平常只是在外面聽朋友問答,或時裏面亦只說某病痛處得.」一日,敎看大學,曰:「我平生精力盡在此書.先須通此,方可讀書.」賀孫.
某於大學用工甚多.溫公作通鑑,言:「臣平生精力,盡在此書.」某於大學亦然.論孟中庸, 不費力.友.
大學一日只看二三段時,便有許多修處.若一向看去,便少.不是少,只是看得草草.
某解注書,不引後面說來證前說, 引前說去證後說.蓋學者方看此,有未曉處,又引他處,只見難曉.大學都是如此. .
說大學啓蒙畢,因言:「某一生只看得這兩件文字透,見得前賢所未到處.若使天假之年,庶幾將許多書逐件看得恁地,煞有工夫.」賀孫.序
【259】亞夫問:「大學序云:『旣輿之以仁羲禮智之性,又有氣質之稟.』所謂氣質,便是剛柔,强弱,明快,遲鈍等否?」曰:「然.」又云:「氣,是那初稟底;質,是成這模樣了底.如金之 ,木之萌芽相似.」又云:「只是一箇陰陽五行之氣,滾在天地中,精英者爲人,渣滓者爲物;精英之中又精英者,爲聖,爲賢;精英之中渣滓者,爲愚,爲不肖.」恪.
問:『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,則天必命之以爲億兆之君師』,何處見得天命處?」曰:「此也如何知得.只是才生得一箇恁地底人,定是爲億兆之君師,便是天命之也.他旣有許多氣魄才德,決不但已,必統御億兆之衆,人亦自是歸他.如三代已前聖人都是如此.及至孔子,方不然.然雖不爲帝王,也閑他不得,也做出許多事來,以敎天下後世,是亦天命也.」 .
問:「『天必命之以爲億兆之君師』,天如何命之?」曰:「只人心歸之,便是命.」問:「孔子如何不得命?」曰:「中庸云:『大德必得其位』,孔子 不得.氣數之差至此極,故不能反.」可學.
問「繼天立極.」曰:「天只生得許多人物,與 許多道理.然天 自做不得,所以生得聖人爲之修道立敎,以敎化百姓,所謂『裁成天地之道,輔相天地之宜』是也.蓋天做不得底, 須聖人爲他做也.」 .
問:「『各 焉以盡其力.」下此『 』字何謂?」曰:「『 』字者,乃是刺著頭,只管做將去底意思.」友仁.問:「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,內有以盡其節目之詳.」曰:「這箇須先識得外面一介規模如此大了,而【260】內做工夫以實之.所謂規模之大,凡人爲學,便當以『明明德,新民,止於至善』,及『明明德於天下』爲事,不成只要獨善其身便了.須是志於天下,所謂『伊尹之所志,學顧序之所學也』.所以大學第二句便說『在新民』.」 .
明德,新民,便是節目;止於至善,便是規模之大.道夫.
仁甫問:「釋氏之學,何以說爲『高過於大學而無用?』」曰:「吾儒更著讀書,逐一就事物上理會道理.他便都掃了這箇,他便恁地空空寂寂,恁地便道事都了.只是無用.德行道藝,藝是一介至末事,然亦皆有用.釋氏若將些子事付之,便都沒奈何.」又曰:「古人志道,據德,而游於藝:禮樂射御書數,數尤爲最末事.若而今行經界,則算法亦甚有用.若時文整篇整卷,要作何用耶!徒然壞了許多士子精神.」賀孫.經上
大學首三句說一箇體統,用力處 在致知,格物.端蒙.
天之賦於人物者謂之命,人與物受之者謂之性,主於一身者謂之心,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謂之明德.敬仲.以下明明德.
或問:「明德便是仁義禮智之性否?」曰:「便是.」
或問:「所謂仁義禮智是性,明德是主於心而言?」曰:「這箇道理在心理光明照徹,無一毫不明.」
【261】明德是指全體之妙,下面許多節目,皆是 明德做去.
「明明德」,明只是提 也.士毅.
學者須是爲己.聖人敎人,只在大學第一句「明明德」上.以此立心,則如今端己斂容,亦爲己也;讀書窮理,亦爲己也;做得一件事是實,亦爲己也.聖人敎人持敬,只是須著從這 說起.其實若知爲己後,卽自然著敬.方子.,
「明明德」乃是爲己工夫.那介事不是分內事?明德在人,非是從外面請人來底.蓋卿.
爲學只「在明明德」一句.君子存之,存此而已;小人去之,去此而已.一念 然,自覺其非,便是明之之端.儒 .
大學「在明明德」一句,當常常提 .能如此,便有進步處.蓋其原自此發見.人只一心爲本.存得此心,於事物方知有脈絡貫通處.季.
「在明明德」,須是自家見得這物事光明燦爛,常在目前,始得.如今都不曾見得.須是勇猛著起精 ,拔出心肝與 看,始得!正如人跌落大水,浩無津涯,須是勇猛舊起這身,要得出來,始得!而今都只汎汎聽他流將去.
或以「明明德」譬之 鏡.曰:「鏡猶磨而後明.若人之明德,則未嘗不明.雖其昏蔽之極,而其善端之發,終不可 .但當於其所發之端,而接續光明之,今其不昧,則其全體大用可以盡明.且加人知己德之不明而欲明之.只這知其不明而欲明之者,便是明德,就這裏便明將去.」
【262】「明明德」,如人自云,天之所與我,未嘗昏.只知道不昏,便不昏矣. .
「明明德」,是明此明德,只見一點明,便於此明去.正如人醉醒,初間少醒,至於大醒,亦只是一醒.學者貴復其初,至於已到地位,則不著箇「復」字.可學.
問「明朋德」.曰:「人皆有介明處,但爲物欲所蔽,剔撥去了.只就明處漸明將去.然須致知,格物,方有進步處,識得本來是甚 物.」季札.
明德未嘗息,時時發見於日用之間.加見非義而羞惡,見孺子人井而惻隱,見尊賢而恭敬,見善事而歎慕,皆明德之發見也.如此推之,極多.但當因其所發而推廣之. .
明德,謂得之於己,至明而不昧者也.如父子則有親,君臣則有義, 婦則有別,長幼則有序,朋友則有信,初未嘗差也.苟或差焉,則其所得者昏,而非固有之明矣.履孫.
人本來皆具此明德,德內便有此仁義禮智四者.只被外物汨沒了不明,便都壞了.所以大學之道,必先明此明德.若能學,則能知覺此明德,常自存得,便去刮剔,不爲物欲所蔽.推而事父孝,事君忠,推而齊家,治國,平天下,皆只此理.大學一書,若理會得這一句,便可迎刃而解.椿.
明德,也且就切近易見處理會,也且 慢自見得.如何一日便都要識得!加出必是告,反必是面,昏定晨省,必是昏定晨省,這易見.「徐行後長者謂之弟,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」,這也易見,有甚不分明.如「九族旣睦」,是堯一家之明德:「百姓昭明」,是 一國之明德;「黎民於變時雍」,是 天下之明德.如「博 好飮酒,不顧父母之養」,是不孝;到能昏定晨省,冬溫夏淸,可以爲孝.然而「從父之令」,【263】今看孔子說, 是不孝.須是知父之命當從,也有不可從處.蓋「與其得罪於鄕黨州 , 熟諫」.「諭父母於道」,方是孝.賀孫.,曾興宗問:「如何是『明明德』?」曰:「明明德是自家心中具許多趙理在這裏.本是箇明底物事,初無暗昧,人得之則爲德.如惻隱,差惡,辭讓,是非,是從自家心裏出來,觸著那物,便是那箇物出來,何嘗不明.緣爲物欲所蔽,故其明易昏.如鏡本明,被外物點 ,則不明了.少間磨起,則其明又能照物.」又云:「人心惟定則明.所謂定者,非是定於這裏,全不修習,待他自明.惟是定後, 好去學.看來看去,久後自然徹.」又有人問:「自覺胸中甚昧.」曰:「這明德亦不甚昧.如適來說惻隱,差惡,辭遜,是非等,此是心中元有此等物.發而爲惻隱,這便是仁;發而爲差惡,這便是義;發而爲辭遜,是非,便是禮,智.看來這介亦不是甚昧,但恐於義理差互處有似是而非者,未能分別耳.且如冬溫夏淸爲孝,人能冬溫夏晴,這便是孝.至如子從父之令,本似孝,孔子 以爲不孝.與其得罪於鄕 ,不若且諫父之過,使不陷於不義,這處方是孝.恐似此處,未能大故分別得出,方昧.且如齎宣王見牛之 ,便有不忍之心,欲以羊易之.這便見惻隱處,只是見不完全.及到『興甲兵,危士臣』處,便欲快意爲之.是見不精確,不能推愛牛之心而愛百姓.只是心中所見所好如此,且恁地做去.又如胡侍郎讀史管見,其爲文字與所見處甚好,到他自做處全相反.不知是如何, 似是兩人做事一般,前日所見是一人,今日所行又是一人.是見不眞確,致得如此.」卓.
或問:「『明明德』,是於靜中本心發見,學者因其發見處從而窮究之否?」曰:「不特是靜,雖動中亦發見.【264】孟序將孺子將入井處來明這道理.蓋赤子入井,人所共見,能於此發端處推明,便是明.蓋人心至靈,有什 事不知,有什 事不曉,有什 道理不具在這 .何緣有不明?爲是氣稟之偏,又爲物欲所亂.如目之於色,耳之於聲, 之於味,鼻之於臭,四肢之於安佚,所以不明.然而其德本是至明物事,終是遮不得,必有時發見.便敎至惡之人,亦時乎有善念之發.學者便當因其明處下工夫,一向明將去.致知,格物,皆是事也.且如今人做得一件事不是,有時都不知,便是昏處;然有時知得不是,這箇便是明處.孟子發明赤子入井.蓋赤子入井出於倉猝,人都主張不得,見之者莫不有 惻隱之心.」又曰:「人心莫不有知,所以不知者,但氣稟有偏,故知之有不能盡.所謂致知者,只是敎他展開使盡.」又曰:「看大學,先將經文看敎貫通.如看或問,須全段相參酌,看敎他貫通,如看了隻手,將起便有五指頭,始得.今看或問,只逐些子看,都不貫通,如何得.」子蒙.
或問「明明德」云云.曰:「不消如此說,他那注得自分曉了.只要 實去體察,行之於身.須是眞介明得這明德是 生地明,是如何了得 虛靈不昧.須是眞介不昧,具得衆理,應得萬事.只恁地說,不濟得事.」又曰:「如格物,致知,誠意,正心,修身五者,皆『明明德」事.格物,致知,便是要知得分明;誠意,正心,修身,便是要行得分明.若是格物,致知有所未盡,便是知得這明德未分明;意未盡誠,便是這德有所未明:心有不正,則德有所未明:身有不修,則德有所未明.須是意不可有頃刻之不誠,心不可有頃刻之不正,身不可有頃刻之不修,這明德方常明.」問:「所謂明德,工夫也只在讀書上!」曰:「固是在讀書上.然亦不專是讀書,事上也要理會.書之所載者,固要逐件理會.也有書所不載,【265】而事上合當理會者;也有古所未有底事,而今之所有當理會者極多端.」 .燾錄別出.
問:「或謂『虛靈不昧』,是精靈底物事;『具衆理』,是精靈中有許多條理;『應萬事』,是那條理發見出來底.」曰:「不消如此解說.但要識得這明德是甚物事,便切身做工夫,去其氣稟物欲之蔽.能存得自家個虛靈不昧之心,足以具衆理,可以應萬事,便是明得自家明德了.若只是解說『虛靈不昧』是如何,『具衆理』是如何,『應萬事』又是如何, 濟得甚事!」又問:「明之之功,莫須讀書爲要否?」曰:「固是要讀書.然書上有底,便可就書理會;若書上無底,便著就事上理會;若古時無底,便著就而今理會.蓋所謂明德者,只是一個光明底物事.加人與我一把火,將此火照物,則無不燭.自家若滅息著,便是暗了明德;能吹得著時,又是明其明德.所謂明之者,致知,格物,誠意,正心,修身,皆明之之事,五者不可闕一若闕一,則德有所不明.蓋致知,格物,是要知得分明;誠意,正心,修身,是要行得分明.然旣明其明德,又要功夫無間斷,使無時而不明,方得.若知有一之不盡,物有一之未窮,意有頃刻之不誠,心有頃刻之不正,身有頃刻之不修,則明德又暗了.惟知無不盡,物無不格,意無不誠,心無不正,身無不修,卽是盡明明德之功夫也.」燾.
問:「大學注言:『其體虛靈而不昧;其用鑒照而不遺.』此二句是說心,說德?曰:「心,德皆在其中,更子細看.」又問:「德是心中之理否?」曰:「便是心中許多道理,光明鑒照,毫髮不差.」寓.按:注是舊本.「明德者,人之所得乎天,而虛靈不昧,以具聚理而應萬事者也.」 家則但以虛靈不昧者爲性,【266】而無以具衆理以下之事. .
問:「『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』,是如何?」曰:「人固有理會得處,如孝於親,友於弟;如水之必寒,火之必熱,不可謂他不知.但須去致極其知,因批理會得底,推之於理會不得底,自淺以至深,自近以至遠.」又曰:「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,以求至乎其極.」廣.
問:「『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』.此『明德』,莫是『天生德於予』之『德』?」曰:「莫如此間,只理會明德是我身上甚 物事.某若理會不得,便應公『是「天生德於予」之「德」』,公使兩下都理會不得.且只就身上理會,莫又引一句來問.如此,只是紙上去討.」又曰:「此明德是天之予我者,莫令 穢,當常常有以明之.」 .
問:「『明明德』意思,以平旦驗之,亦見得於天者未嘗不明.」曰:「不要如此看.且就明德上說,如何又引別意思證?讀書最不要如此.」賀孫遂就明德上推說.曰:「須是更仔細,將心體驗.不然,皆是閑說.」賀孫.
傅敬子說「明明德」.曰:「大綱也是如此.只是說得恁地孤單,也不得.且去子細看.聖人說造三句,也且大槪恁地說,到下面方說平天下至格物八者,便是明德新民底工夫.就此八者理會得透徹,明德,新民都在這 .而今且去子細看,都未要把自家言語意思去 他底.公說胸中有個分曉底,少間捉摸不著,私意便從這裏生,便去穿鑿.而今且去熟看那解,看得細字分曉了,便曉得大字,便與道理相近.道理在那無字處自然見得.而今且說格物這箇事理,當初甚處得來?如今如何安頓 ?【267】逐一只是虛心去看萬物之理,看日用常行之理,看聖賢所言之理. .
明德,謂本有此明德也.「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無不知敬其兄.」其良知,良能,本自有之,只爲私欲所蔽,故暗而不明.所謂「明明德」者,求所以明之也.譬如鏡焉:本是箇明底物,緣爲塵昏,故不能照:須是磨去塵垢,然後鏡復明也.「在新民,明德而後能新民.德明.以下明德新民.
或問:「明德新民,還須自家德十分明後,方可去新民?」曰:「不是自家德未明,便都不管著別人,又不是硬要去新他.君大段新民,須是德十分明,方能如此.若小小效驗,自是自家這 如此,他人便自觀感.『一家仁,一國興仁;一家讓,一國輿讓』,自是如此.」子蒙.
問:「明德新民,在我有以新之.至民之明其明德, 又在 ?」曰:「雖說是明己德,新民德,然其意自可參見.『明明德於天下』,自新以新其民,可知.」寓.
蜚卿問:「新民,莫是『修道之謂敎」,有以新之否?」曰:「『道之以德』,是『明明德』:「齊之以禮』,是以禮新民,也是『修道之謂敎』.有禮樂,法度,政刑,健之去舊 也.」 .
至善,只是十分是處.賀孫.以下止至善.
至善,猶今人言極好.方子.
凡曰善者,固是好.然方是好事,未是極好處.必到極處,便是道理十分盡頭,無一毫不盡,故曰至善. .
至善是極好處.且如孝:冬溫夏淸,昏定晨省,雖然是孝底事,然須是能『聽於無聲,視於無形』,【268】方始是盡得所謂孝.履孫.
至善是箇最好處.若十件事做得九件是,一件不盡,亦不是至善.震.
說一箇「止」字,又說一箇「至」字,直是要到那極至處而後止.故曰:『君子無所不用其極』也.德明.
善,須是至善始得.如通書「純粹至善」,亦是.泳.
問:「『必至於是而不遷』,如何?」曰:「未至其地,則求其至;旣至其地,則不當遷動而之 也.」德明.
問:「『止於至善』,向承敎,以爲君止於仁,臣止於敬,各止其所而行其所止之道.知此而能定.今日先生語竇文卿,又云:『「坐如尸」,坐時止也;「立如齊」,立時止也.』豈以自君臣父子推之於萬事,無不各有其止?」曰:「固然.『定公問君使臣,臣事君.子曰:「君使臣以禮;臣事君以忠.」』君與臣,是所止之處,禮典忠,是其所止之善.又如『視思明,聽思聰,色恩溫,貌思恭』之屬,無不皆然.」德明.
問至善.先生云:「事理當然之極也.」「恐與伊川說『艮其止,止其所也』之羲一同.謂有物必有則,如父止於慈,子止於孝,君止於仁,臣止於敬,萬物庶事莫不各有其所.得其所則安,失其所則悖.所謂『止其所』者,卽止於至善之地也.」曰:「是要如此.」卓.,
或問:「何謂明德?」曰:「我之所得以生者,有許多道理在裏,其光明處,乃所謂明德也.『明明德』者,是直指全體之妙.下面許多節目,皆是 明德做去.」又問:「旣日明德,又日至善,何也?」曰「明得一分,【269】便有一分;明得十分,便有十分;明得二十分,乃是極至處也.」又曰:「明德是下手做,至善是行到極處.」又曰「至善雖不外乎明德,然明德亦有略略明者,須是止於那極至處.」銖.以下明德止至善.
大學只前面三句是綱領.加「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無不知敬其兄」,此良心也.良心便是明德,止是事事各有箇止處.如「坐如尸,立如齊」,坐立上須得如此,方止得.又如「視思明」以下,皆「止於至善」之意.大學須自格物入,格物從敬人最好.只敬,便能格物.敬是個瑩徹底物事.今人 塊坐了,相似昏倦,要須提 著.提 便敬;昏倦便是肆,肆便不敬.德明.
問:「明德,至善,莫是一箇否?」曰:「至善是明德中有此極至處.如君止於仁,臣止於敬,父止於慈,子止於孝,與國人交止於信,此所謂『在止於至善』.只是又當知如何而爲止於仁,如何而止於敬,如何而止於慈孝,與國人交之信.這里裏便用究竟一箇下工夫處.」景紹曰:「止,莫是止於此而不過否?」曰:「固是.過與不及,皆不濟事.但仁敬慈孝,誰能到得這襄?聞有不及者矣,未聞有過於此者也.如舜之命契,不過是欲使『父子有親,君臣有羲,夫婦有別,長幼有序,朋友有信』,只是此五者.至於後來塾賢千言萬語,只是欲明此而已.這個道理,本是天之所以與我者,不爲聖賢而有餘,不爲愚不肖而不足.但其間節目,須當講學以明之,此所以讀聖賢之書,須當知他下工夫處.今人只據他說一兩字,便認以爲聖賢之所以爲聖賢者止此而已,都不窮究著實,殊不濟事.且如論語相似:讀『學而時習之』,須求其所謂學者如何?如何謂之時習?旣時習,如何便能說,『有朋自遠方來』,朋友因甚而來自遠方?我又何自而樂?須著一一與他考究.似此用工,初間雖覺得生受費力,久後讀書甚易爲工, 亦濟【270】事.」道夫.
「明明德」是知,「止於至善」是守.夫子曰:「知及之,仁能守之.」聖賢未嘗不爲兩頭底說話.如中庸所謂「擇善固執」,擇善,便是理會知之事;固執便是理會守之事.至書論堯之德,便說『欽明』,舜便說『濬哲文明,溫恭允塞』.欽,是欽敬以自守;明,是其德之聰明.『濬哲文明』,便有知底道理;『溫恭允塞』,便有守底道理.此條所錄恐有誤.道夫.
間:「新民如何止於至善?」曰:「事事皆有至善處.」又曰:「『善』字輕,『至』字重.」節.以下新民止至善.
問:「新民止於至善,只是要民修身行己,應事接物,無不曲當?」曰:「雖不可使知之,亦當使由之,不出規矩準繩之外.」節.
「止於至善」,是包「在明明德,在新民」.己也要止於至善,人也要止於至善.蓋天下只是一個道理,在他雖不能,在我之所以望他者,則不可不如是也.道夫.以下明德,新民,至善.
明德,新民,二者皆要至於極處.明德,不是只略略地明德便了;新民,不是只略略地新得便休.須是要止於極至處.賀孫.
問:「至善,不是明德外別有所謂善,只就明德中到極處便是否?」曰:「是.明德中也有至善,新民中也有至善,皆要到那極處.至善,隨處皆有.修身中也有至善,必要到那盡處;齊家中也有至善,亦要到那盡處.至善,只是以其極言.不特是理會到極處,亦要做到極處.如『爲人君,止於仁』,固是一介仁,然仁亦多般,須是隨處看.如這事合當如此,是仁;那一事又合當如彼,亦是仁.若不理會,只管執一,【271】便成一邊去.如『爲人臣,止於敬』,敬亦有多少般,不可只道擎 曲拳便是敬.如盡忠不欺,陳善閉邪,納君無過之地,皆是敬,皆當理會.若只執一,亦成一邊去,安得謂之至善;至善只是些子恰好處.韓文公謂『軻之死不得其傳』.自秦漢以來豈無人!亦只是無那至善,見不到十分極好處,做亦不做到十分極處.」淳.寓同.,
明德,是我得之於天,而方寸中光明底物事.統而言之,仁義禮智.以其發見而言之,如惻隱,羞惡之類;以其見於實用言之,如事親,從兄是也.如此等德,本不待自家明之.但從來爲氣稟所拘,物欲所蔽,一向昏昧,更不光明.而今 在挑剔 磨出來,以復向來得之於天者,此便是「明明德」.我旣是明得介明德,見他人爲氣稟物欲所昏,自家豈不惻然欲有以新之,使之亦如我挑剔 磨,以革其向來氣稟物欲之昏而復其得之於天者.此便是「新民」.然明德,新民,初非是人力私意所爲,本自有一箇當然之則,過之不可,不及亦不可.且以孝言之,孝是明德,然亦自有當然之則.不及則固不是,若是過其則,必有 股之事.須是要到當然之則田地而不遷,此方是「止於至善」.泳.
明德,新民,皆當止於至善.不及於止,則是未當止而止;當止而不止,則是過其所止;能止而不久,則是失其所止. .
「明德新民,皆當止於極好處.止之爲言,未到此便住,不可謂止;到得此而不能守,亦不可言止.止者,止於是而不遷之意.」或問:「明明德是自已事,可以做得到極好處.若新民則在人,如何得他到極好處?」曰:「且敎自家先明得盡,然後漸民以仁,摩民以義.如孟子所謂『勞之,來之,匡之,直之,輔之,【272】翼之,又從而振德之』.如此變化他,自然解到極好處.」銖.
或問:「明德可以止於至善,新民如何得他止於至善?」曰:「若是新民而未止於至善,亦是自家有所未到.若使聖人在上,便自有介處置.」又問:「夫子非不明德,其歷諸國,豈不欲春秋之民皆止於至善?到他不從,聖人也無可奈何.」曰:「若使聖人得位,則必須綏來動和.」又云;「此是說理,理必須是如此.且如『致中和,天地位,萬物育」.然堯有九牛之水,想有多少不育之物.大德必得名位祿壽,也豈箇箇如此!只是理必如此.胡泳.
明明德,便要如湯之日新;新民,便要文王之「周雖舊邦,其命維新」.各求止於至善之北而後止也.德明.
欲新民,而不止於至善,是「不以堯之所以治民者治民」也.明明德,是欲去長安;止於至善,是已到長安也.拱壽.
劉源問「知止而後有定」.曰:「此一節,只是說大槪效驗如此.「在明明德,在新民,在止於至善』, 是做工夫處.」雉,以下知止有定.
「在止於至善」.至者,天理人心之極致.蓋其本於天理,驗於人心,卽事卽物而無所不在.吾能各知其止,則事事物物莫不各有定理,而分位,界限爲不差矣.端蒙.
須是灼然知得物理當止之處,心自會定.砥.
問:「『知止而後有定』,須是物格,知至以後,方能如此.若未能物格,知至,只得且隨所知分量而守之否?」【273】曰:「物格,知至也無頓斷.都知到盡處了,方能知止有定.只這一事上知得盡,則此一車使知得當止處.無緣便要盡底都曉得了,方知止有定.不成知未到盡頭,只恁地 突 在這 ,不知個做工夫處!這箇各隨人淺深.固是要知到盡處方好,只是未能如此,且隨 知得者,只管定去.如人行路,今日行得這一條路,則此一條路使知得熟了,便有定了.其 路皆要如此知得分明.所以聖人之敎,只要人只管理會將去.」又曰:「這道理無 ,只 人等待.事到面前,便理會得去做,無有不得者.只 等待,所以說:『需者,事之賊也!』」又曰:「『需者,事之賊也!』若是等待,終誤事去.」又曰:「事事要理會.便是人說一句話,也要思量他 生如此說;做一篇沒緊要文字,也須思量他 生如此做.」 .
「知止而後有定」,須是事事物物都理會得盡,而後有定.若只理會得一事一物,明日別有一件,便理會不得.這箇道理須是理會得五六分以上,方見得這邊重,那邊輕,後面便也易了.而今未理會到半截以上,所以費力.須是逐一理會,少間多了,漸會貫通,兩箇合做一箇,少間又七八箇合做一箇,便都一齊通透了.伊川說「貫通」字最妙.若不是他自會如此,如何說出這字!賀孫.
「知止而後有定」,必謂有定,不謂能定,故知是物有定說.振.
未知止,固用做工夫,但費把捉.已知止,則爲力也易. .
定亦自有淺深:如學者思慮凝定,亦是定;如道理都見得徹,各止其所,亦是定.只此地位已高.端蒙.
【274】問「定而後能靜」.曰:「定,是見得事事物物上千頭百緖皆有定理;靜,只就自家一箇心上說.」賀孫.以下定靜.
定以理言,故曰有;靜以心言,故日能.義剛.
定是理,靜在心.旣定於理,心便會靜.若不定於理,則此心只是東去西走.泳.
問:「章句云:『外物不能搖,故靜.』舊說又有『異端不能惑』之語.竊謂將二句參看,尤見得靜意.」曰:「此皆外來意.凡立說須寬,方流轉,不得局定.」德明.
問:「大學之靜與伊川『靜中有動』之『靜』,同否?」曰:「未須如此說.如此等處,未到那裏,不要理會.少頃都打亂了,和理會得處,也理會不得去.」士毅.
問「靜而後能安」.曰:「安,只是無 之意.才不紛擾,便安.」問:「如此,則靜與安無分別.」曰:「二字自有淺深.」德明.以下靜安.
問「『安,謂所處而安.』莫是把捉得定時,處事自不爲事物所移否?」日?:「這箇本是一意.但靜是就心上說,安是就身上說.而今人心才不靜時,雖有意去安頓那物事,自是不安.若是心靜,方解去區處,方解穩當.」義剛.
旣靜,則外物自然無以動其心;旣安,則所處而皆當.看打做那 去,都移易他不得.道夫.
問「『靜而後能安』,是在貧賤,在患難皆安否?」曰:「此心若不靜,這裏坐也坐不得,那裏坐也坐不得.」寓.
【275】能安者,以地位言之也.在此則此安,在彼則彼安;在富貴亦安,在貧賤亦安.節.
,問:「知止章中所謂定,靜,安,終末深瑩.」曰:「知止,只是識得一箇去處.旣已識得,卽心中便定,更不他求.如求之彼,又求之此,卽是未定.『定而後能靜,靜而後能安』,亦相去不遠,但有深淺耳.與中庸動,變,化相類,皆不甚相遠.」問:「先生於此段詞義,望加詳數語,使學者易曉.」曰:「此處亦末是緊切處,其他亦無可說.」德明.定,靜,安.
定,靜,安頗相似.定,謂所止各有定理;靜,謂遇物來能不動;安,謂隨所寓而安,蓋深於靜也.去僞.
定,靜,安三字大略相類.然定是心中知「爲人君止於仁,爲人臣止於敬」.心下有箇定理,便別無膠擾,自然是靜.如此,則隨所處而安.〔*〕 .
知止而後有定,如行路一般.若知得是從那一路去,則心中自是定,更無疑惑.旣無疑惑,則心便靜;心旣靜,便貼貼地,便是安.旣安,則自然此心專一,事至物來,思慮自無不通透.若心未能靜安,則總是胡思亂想,如何是能慮!賀孫.知止,定,靜,安,慮.
定,對動而言.初知所止,是動底方定,方不走作,如水之初定.靜則定得來久,物不能撓,處山林亦靜,處廛 亦靜.安,則靜者廣,無所適而不安.靜固安,動亦安,看處甚事皆安然不撓.安然後能慮.今人心中搖 不定疊,還能處得事否?慮者,思之精審也.人之處事,於叢冗急遽之際而不錯亂者,非安不能.聖人言雖不多,推出來便有許多說話,在人細看之耳. .
【276】問「安而後能慮」.曰:「先是自家心安了,有些事來,方始思量區處得當.今人先是自家這 突了,到事來都區處不下.旣欲爲此,又欲若彼,旣欲爲東,又欲向西,便是不能慮.然這也從如止說下來.若知其所止,自然如此,這 不消得工夫.若知所止,如火之必熱,如水之必深,如食之必飽,飮之必醉.若知所止,便見事事決定是如此,決定著做到如此地位,欠闕些子,便自住不得.如說『事父母能竭其力,事君能致其身』,人多會說得.只是不曾見得決定著竭其力處,決定著致其身處.若決定見得著如此,看如何也須要到竭其力處,須要到致其身處.且如事君,若不見得決定著致其身,則在內親近,必不能推忠竭誠,有犯無隱;在外任使,必不能展布匹體,有殞無二.『無求生以害仁,有殺身以成仁.』這若不是見得到,如何會恁地!」賀孫.知止,安,慮.
李德之問:「『安而後能慮.』旣首吉知止矣,如何於此復說能慮?」曰:「旣知此理,更須是審思而行.且如知孝於事親,須思所以爲事親之道.」又問:「『知至而後意誠』,如何知旣盡後,意便能實?」先生指燈臺而:「如以燈照物,照見處所見便實,照不見處便有私意,非眞實.」又問:「持敬,居敬如何?」曰:「且如此做將去,不須先安排下樣子,後 旋求來合.」蓋卿.
子升問:「知止與能慮,先生昨以比易中深與幾.或問中 兼下『極深硏幾』字,覺末穩.」曰:「當時下得也末仔細.要之,只著得『硏幾』字.」木之.
李約之問「安而後能慮」.曰:「若知至了,及臨時不能慮,則安頓得不恰好.且如知得事親當孝,也知得恁地是孝.及至事親時不思慮,則孝或不行,而非孝者反露矣.」學蒙.安,慮.
【277】問「安而後能慮」.曰:「若不知此,則自家先已紛擾,安能慮!」德明.
能安者,隨所處而安,無所擇地而安.能慮,是見於應事處能慮.節.
慮,是思之重復詳審者.方子.慮,是硏幾. 祖.
問:「到能得處,學之工夫盡否?」曰:「在己之功亦備矣.又要『明明德於天下』,不止是要了自家一身.」淳.得.
因說知止至能得,上云「止於至善」矣,此又提起來說.言能知止,則有所定;有所定,則知其理之確然如是.一定,則不可移易,任是千動萬動,也動搖他不得.旣定,則能靜;靜,則能安;安,則能慮;慮,則能得其所止之實矣.卓.知止至能得.
知止至能得,蓋才知所止,則志有定向;才定,則自能靜;靜,則自能安;安,則自能慮;慮,則自能得.要緊在能字.蓋滔滔而去,自然如此者.慮,謂會思量事.凡思天下之事,莫不各得其當,是也.履孫.
知止,只是先知得事理如此,便有定.能靜,能安,及到事來,乃能慮.能字自有道理.是事至物來之際,思之審,處之當,斯得之矣. 孩.
問:「據知止,已是思慮了,何故靜,安下復有個『慮』字?旣靜,安了,復何所?」曰:「知止,只是先知得事理如此,便有定.能靜能安,及到事至物來,乃能慮.『能』字自有意思.謂知之審而後能慮,慮之審而後能得.」賜.
【278】或問定靜安慮四節.曰:「物格,知至,則天下事事物物皆知有箇定理.定者,如寒之必衣,飢之必食,更不用商量.所見旣定,則心不動搖走作,所以能靜.旣靜,則隨所處而安.看安頓在甚處,如處富貴,貧賤,患難,無往而不安.靜者,主心而言;安者,主身與事而言.若人所見未定,則心何緣得靜.心若不靜,則旣要如彼,又要如此,身何緣得安.能慮,則是前面所知之事到得,會行得去.如乎時知得爲子當孝,爲臣當忠,到事親事君時,則能思慮其曲折精微而得所止矣.」胡泳.
琮曰:「上面已自知止,今慮而得者,依舊是知底意思」云云.先生曰:「只上面是方知,下面是實得耳.」問:「如此,何用更過定,靜,安三箇節目?」曰:「不如此,不實得.」曰:「如此,上面知止處,其實未有知也.通此五句,才做得『致知在格物』一句.」曰:「今人之學, 是敏底不如鈍底.鈍底循循而進,終有得處.敏底只是從頭呼揚將去,只務自家一時痛快,終不見實理.」宗.
問:「定,卽心有所向,不至走作,便靜;靜,便可以慮,何必待安?」曰:「安主事而言,不安便不能思.譬如靜坐,有件事來撓,思便不得專一.定,靜,安都相似.未到安處,思量未得.知止,是知箇慈,知箇孝.到得時,方是得箇慈,得箇孝底道理.慮,是慮箇如何是慈,如何是孝.」又問:「至於安時,無勉,强意思否?」曰:「在貧賤也安,在富貴也安,在這 也安,在那 也安.今人有在這 不安了,在那裏也不會安.心下無理會,如何會去思慮?」問:「 句中『慮謂思無不審』,莫是思之熱否?」曰:「慮是思之周密處.」芝.
王子周問知止至能得.曰:「這數句,只是要曉得知止.不知止,則不能得所止之地.如『定,靜,安」【279】數字,恰如今年二十一歲,來年二十二歲,自是節次如此來,自不可 .如『在明明德,在新民,在止於至善』這三句, 緊要只是『在止於至善』;而不說知止,則無下工夫處.」震.
游「蒙問:「知止,得止,莫稍有差別否?」曰:「然.知止,如射者之於的;得止,是已中其的.」問:「定,靜,安矣,如之何而復有慮?」曰:「慮是事物之來,略審一審.」劉淮叔通問:「慮與格物致知不相于.」曰:「致知,便是要知父止於慈,子止於孝之類.慮,便是審其如何而爲孝,如何而爲慈.至言仁則當如堯,言孝則當如堯,言敬則當如文王,這方是得止子蒙言:「開欲已』之『明』爲如人之失所有,而一旦復得,以喩之.至「慮」字,則說不得.」曰:「知止而有定,便如人撞著所失,而不用終日營營以求之.定而靜,便如人旣不用求其所失,自爾宵靜.靜而安,便如人旣知某物在甚處,某物在甚處,心下恬然無復不安.安而慮,便如自家金物都自在這襄,及人來問自家討甚金物,自家也須將上手審一審,然後與之.慮而得,則稱停輕重,皆相當矣.」或又問:「何故知止而定,靜,安了,又復言慮?」曰:「且如『可以予,可以無予:可以取,可以無取:可以死,可以無死』,這上面有幾許商量在.」道夫.
問「知止而後有定」.曰:「須是灼然知得物理當止之處,心自會定.」又問:「上旣言知止了,何更待慮而後能得,」曰:「知止是知事事物物各有其理.到慮而後能得處,便是得所以處事之理.如止,如人之射,必欲中的,終不成要射做東去,又要射做西去.慮而後能得,便是射而中的矣,且如人早間知得這事理如此,到晩間心 定了,便會處置得這事.若是不先知得這道理,到臨事時便脚忙手亂,豈能慮而有得!」問:「未格物以前,如何致力?」曰:「古人這處,已自有小學了.」砥.寓同.
【280】子升問知止,能慮之別.曰:「知止,是知事物所當止之理.到得臨事,又須硏幾審處,方能得所止.如易所謂「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』,此似知止;『惟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』,此便是能慮.聖人言語自有不約而同處.」木之說:「如此則知止是先講明工夫,能慮是臨事審處之功.」曰:「固是.」再問:「『知止而后有定』,注謂『知之則志有定向』.或問謂『能知所止,則方寸之間,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』.語似不同,何也?」曰:「也只一般.」木之.
知止,只是知有這箇道理,也須是得其所止方是.若要得其所止,直是能慮方得.能慮 是緊要.知止,如知爲子而必孝,知爲臣而必忠.能得,是身親爲忠孝之事.若徒知這箇道理,至於事親之際,爲私欲所汨,不能盡其孝;事君之際,爲利祿所汨,不能盡其忠,這便不是能得矣.能慮,是見得此事合當如此,便如此做.道.
人本有此理,但爲氣稟物欲所蔽.若不格物,致知,事至物來,七顚八倒.若知止,則有定,能慮,得其所止.節.
問知止至能得.曰:「眞箇是知得到至善處,便會到能得地位.中間自是效驗次第如此.學者工夫 在『明明德,新民,止於至善』上.如何要去明明德,如何要去新民,如何要得止於至善,正當理會.知止,能得,這處 未甚要緊.聖人但說箇知止,能得樣子在這裏.」寓.
陳子安問:「知止至能得,其間有工夫否?」曰:「有次序,無工夫.才知止,自然相因而見.只知止處,便是工夫.」又問:「至善須是明德否?」曰:「至善雖不外乎明德,然明德亦有略略明者.須是止那極【281】至處.」銖.
眞知所止,則必得所止,雖若無甚間隔,其間亦有少過度處.健步勇往,勢雖必至,然移步亦須略有漸次也.
林子淵問知止至能得.曰:「知與行,工夫須著 到.知之愈明,則行之愈篤;行之愈篤,則知之益明.二者皆不可偏廢.如人兩足相先後行,便會漸漸行得到.若一邊軟了,便一步也進不得.然又須先知得,方行得.所以大學先說致知,中庸說知先於仁,勇,而孔子先說『知及之』.然學問,愼思,明辨,力行,皆不可闕一.」賀孫.
問「知止能得」一段.曰:「只是這箇物事,滋長得頭面自各別.今未要理會許多次第,且要先理會箇知止.待將來熟時,便自見得.」先生論看文字,只要虛心濯去舊聞,以來新見.時擧.
黃去私問知止至能得.曰:「工夫全在知止.若能知止,則自能如此.」人傑.
知止至能得,譬如喫飯,只管喫去,自會飽.德明.
問知止至能得.曰:「加人飮酒,終日只是喫酒.但酒力到時,一杯深加一杯.」懦用.
知止至能得,是說知至,意誠中間事. .
大學章句說靜處,若兼動,卽使到「得」地位,所以細分.方.
問:「知與得如何分別?」曰:「知只是方知,得便是在手.」問:「得莫是行所知了時?」曰:「也是如此.」又曰:「只是分箇知與得.知在外,得便在我.」士毅.知,得.
【282】朱子語類卷第十五
大學二
經下
器遠問:「致知者,推致事物之理.還當就甚 樣事推致其理?」曰:「 前凡所應接底都是物.事事都有箇極至之理,便要知得到.若知不到,便都沒分明;若知得到,便著定恁地做,更無第二著,第三著.止緣人見道理不破,便恁地苟簡,且恁地做也得,都不做得第一羲.」曹問:「如何是第一義?」曰:「如『爲人君,止於仁;爲人臣,止於敬;爲人子,止於孝』之類,決定著恁地,不恁地使不得.又如在朝,須著進君子,退小人,這是第一義.有功決定著賞,有罪決定著誅.更無小人可用之理,更無包含小人之理.惟見得不破,便道小人不可去,也有可用之理.這都是第二義,第三羲,如何會好!若事事窮得盡道理,事事占得第一義,做甚 剛方正大!且如爲學,決定是要做聖賢,這是第一義,便漸漸有進步處.若便道自家做不得,且隨分依稀做些子,這是見不破.所以說道:『不以舜之所以事 事君,賊其君者也;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,賊其民者也.』謂吾身不能者,自賊者也.」賀孫.卓錄云:「曹兄問格物窮理,須是事事物物上理會?」曰:「也須是如此,但窮理上須是見得十分徹底,窮到極處,須是見得第一著,方是,不可只到第三第四著便休了.【283】若窮不得,只道我未窮得到底,只得如此,這是自怨之言,亦非善窮理也.且如事君,便須是『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』,道合則從,不合則去.也有義不可得而去者,不可不知.」又云:「如『不以舜之所以事嶢事君,賊其君者也;不以 之所以治民治民,賊其民者也』,這皆是極處.」以下致知.
致知所以求爲眞知.眞知,是要徹骨都見得透.道夫.
問:「致知莫只是致察否?」曰:「如讀書而求其羲,處事而求其當,接物存心察其是非,邪正,皆是也.」寓.
因鄭仲履之問而言曰:「致知乃本心之知.如一面鏡子,本仝體通明,只被昏 了,而今逐旋磨去,使四邊皆照見,其明無所不到.」蓋卿.
致知有甚了期!方.
致知工夫,亦只是且據所已知者,玩索推廣將去.具於心者,本無不足也.
格物者,格,盡也,須是窮盡事物力理.若是窮得三兩分,便末是格物.須是窮盡得到十分,方是格物.賀孫.以下格物,兼綸窮理.
居甫問:「格物工夫,覺見不周給.」曰:「須是四方八面去格.」可學.
格物.格,猶至也,如『舜格于文祖』之『格』,是至于文祖處.芝.
問:「格物,還是事未至時格,事旣至然後格?」曰:「格,是到那般所在.也有事至時格底,也有事未至時格底.」芝.
【284】格物者,如言性,則當推其如何謂之性;如言心,則當推其如何謂之心,只此便是格物.砥.
窮理格物,如讀經看史,應接事物,理會箇是處,皆是格物.只是常敎此心存,莫敎他閑沒勾當處.公且道加今不去學問時,此心頓放那處?賀孫.
格物,須是從切己處理會去.待自家者已定疊,然後漸漸推去,這便是能格物.道夫.
「格物」二字最好.物,謂事物也.須窮極事物之理到盡處,便有一箇是,一箇非,是底便行,非底便不行.凡自家身心上,皆須體驗得一箇是非.若講論文字,應接事物,各各體驗,漸漸推廣,地步自然寬闊.如曾子三省,只管如此體驗去.德明.
文振問:「物者,理之所在,人所必有而不能無者,何者爲切?」曰:「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,皆人所不能無者.但學者須要窮格得盡.事父母,則當盡其孝;處兄弟,則當盡其友.如此之類,須是要見得盡.若有一毫不盡,便是窮格不至也.」人傑.
格物,莫先於五品.方子.
格物,是窮得這事當如此,那事當如彼.加爲人君,便當止於仁;爲人臣,便當止於敬.又更上一著,便要窮究得爲人君,如何要止於仁;爲人臣,如何要止於敬,乃是.銖.
格物者,格其孝,當考論語中許多論考;格其忠,必『將順其美,匡救其惡』,不幸而仗節死義.古人愛物,,而伐木亦有時,無一些子不到處,無一物不被其澤.蓋緣是格物得盡,所以如此.節.
格物,須眞見得決定是如此.爲子豈不知是要孝?爲臣豈不知是要忠?人皆知得是如此.【285】然須當眞見得子決定是合當孝,臣決定是合當忠,決定如此做,始得.寓.
如今說格物,只晨起開目時,便有四件在這裏,不用外尋,仁義禮智是也.如才方開門時,便有四人在門 . .
子淵說:「格物,先從身上格去.如仁義禮智,發而爲惻隱,差惡,辭遜,是非,須從身上體察,常常守得在這裏,始得.」曰:「人之所以爲人,只是這四件,須自認取意思是如何.所謂惻隱者,是甚 意思?且如赤子人井,一井如彼深峻,入者必死,而赤子將人焉!自家見之,此心還是如何丁有一事不善,在自家身上做出,這裏定是可差;在別人做出,這裏定是惡他.利之所不當得,或雖當得,而吾心有所未安,便要謙遜辭避,不敢當之.以至等閑禮數,人之施於己者,或過其分,便要辭將去,遜與別人,定是如此.事事物物上各有箇是,有箇非,是底自家心裏定道是,非底自家心裏定道非.就事物上看,是底定是是,非底定是非.到得所以是之,所以非之, 只在自家.此四者,人人有之,同得於天者,不待間別人假借. 舜之所以爲 舜,也只是這四箇,傑紂本來亦有這四箇.如今若認得這四箇分曉,方可以理會別道理.只是孝有多少樣,有如此爲孝,如此而爲不孝;忠固是忠,有如此爲忠,又有如此而不喚做忠,一一都著斟酌理會過.」賀孫.
問:「格物最難.日用間應事處,平直者 易見.加交錯疑似處,要如此則被 ,要加彼則此 ,不審何以窮之?」曰:「如何一頓便要格得恁地!且要見得大綱,且看箇大胚模是恁地,方就 面旋旋做細.如樹,初間且先斫倒在這 ,逐旋去皮,方始出細.若難曉易曉底,一齊都要理會得,也不解恁地.【286】但不失了大綱,理會一重了,裏面又見一重;一重了,又見一重.以事之詳略言,理會一件又一件,以理之淺深言,理會一重又一重.只管理會,須有極盡時.『博學之,審問之,愼思之,明辨之,』成四節次第,恁地方是.」寓.
或問:「格物是學者始人道處,當如何著力?」曰:「遇事接物之間,各須一一去理會始得.不成是精底去理會,粗底又放過了;大底去理會,小底又不問了.如此,終是有欠闕.但隨事遇物,皆一一去窮極,自然分明.」又問:「世間有一種小有才底人,於事物上亦能考究得仔細,如何 無益於己?」曰:「他理會底,聖人亦理會,但他理會底意思不是.彼所爲者,他欲人說,『他人理會不得者,我理會得;他人不能者,我能之』, 不切己也.」又曰:「『文武之道,末墜於地,在人.賢者識其大者,不賢者識其小者,莫不有文武之道焉.』聖人何事不理會,但是與人自不同.」 道.
傅問:「而今格物,不如可以就吾心之發見理會得否?」曰:「公依舊是要安排,而今只且就事物上格去.如讀書,便就文字上格;聽人說話,便就說話上格;接物,便就接物上格.精粗大小,都要格 .人後會通,粗底便是精,小底便是大,這便是理之一本處.而今只管要從發見處理會.且如見赤子入井,便有休 ,惻隱之心,這個便是發了,更如何理會.若須待 自然發了,方理會 ,一年都能理會得多少!聖賢不是敎人去黑 守著.而今且大著心胸上人開著門,端身正坐以觀事物之來,便格 . 孫.世間之物,無不有理,皆須格過.古人自幼便識其具.且如事君事親之禮,鐘鼓 之節,進退揖遜之儀,【287】皆目熟其事,躬親其禮.及其長也,不過只是窮此理,因而漸及於天地鬼神日月陰陽草木鳥獸之理,所以用工也易.今人皆無此等禮數可以講習,只 先聖遺經自去推究,所以要人格物主敬,便將此去體會古人道理,循而行之.如事親孝,自家旣知所以孝,便將此孝心依古禮而行之;事君敬,便將此敬心依聖經所說之禮而行之.一一須要窮過,自然浹洽買通.如論語一書,當時門人弟子記聖人言行,動容周旋,揖遜進退,至爲纖悉.如鄕黨一篇,可見當時此等禮數皆在.至孟子時,則漸已放棄.如孟子一書,其說已寬,亦有但論其大理而已. .
問竇從周:「曾看『格物』一段否?」因言,聖人只說「格物」二字,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會.且自一念之微,以至事事物物,若靜若動,凡居處飮食言語,無不是事,無不各有箇天理人欲.須是逐一驗過,雖在靜處坐,亦須驗箇敬,肆.敬便是天理,肆便是人欲.如居處,便須驗得恭與不恭;執事,便須驗得敬與不敬.有一般人專要就寂然不動上理會,及其應事, 七顚八倒,到了,又牽動他寂然底.又有人專要理會事, 於根本上全無工夫.須是徹上徹下,表裏洞徹.如居仁,便自能由義;由義,便是居仁.「敬以直內」,便能「義以方外」,能「義以方外」,便是「敬以直內.」德明.
才仲問:「格物,是小學已有開明處了,便從大學做將去,推致其極.」曰:「人也不解無箇發明處.才有些發見處,便從此 將去,漸漸開明.只如一箇事,我才發心道,『我要做此事』,只此便是發見開明處了,便從此做將去.五代時,有一將官,年大而不識字.旣貴,遂令人於每件物事上書一名字帖之,渠子細看,久之,漸漸認得幾箇字.從此推將去,遂識字.」璘.
【288】問:「格物則恐有外馳之病?」曰:「若合做,則雖治國平天下之事,亦是己事.『周公思兼三王,以施四事.其有不合者,仰而思之,夜以繼日,幸而得之,坐以待旦.』不成也說道外馳!」又問:「若如此,則恐有身在此而心不在此,『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』,有此等患.」曰:「合用他處,也著用.」又問:「如此,則不當論內外,但當論合爲與不合爲.」先生 之.節.
若格物,則雖不能盡知,而事至物來,大者增些子,小者減些子,雖不中,不遠矣.節.
問:「格物工夫未到得貫通,亦未害否?」曰:「這是甚說話!今學者所以學,便須是到聖賢地位,不到不肯休,方是.但用工做向前去,但見前路茫茫地白,莫間程途,少間自能到.如何先立一箇不解做得便休底規模放這 了,如何做事!且下手要做十分,到了只做得五六分;下手做五六分,到了只做得三四分;下手做三四分,便無了.且諸公自家裏來到建陽,直到建陽方休.未到建陽,半路歸去,便是不到建陽.聖賢所爲,必不如此.如所謂:「君子鄕道而行,半途而廢.忘身之老也,不知年數之不足也, 焉日有 ,斃而後已!』又曰:「舜爲法於天下,可傅於後世,我由未免爲鄕人也,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?如舜而已矣』」卓.
人多把這道理作一個懸空底物.大學不說窮理,只說茴格物,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班會,如此方見得實體.所謂實體,非就事物上見不得.且如作舟以行水,作車以行陸.今試以衆人之力共推一舟於陸,必不能行,方見得舟果不能以行陸也,此之謂實體.德明.
問:「道之不明,蓋是後人舍事跡以求道.」曰:「所以古人只道格物.有物使有理,若無事親事君底事,【289】何處得忠孝!」節.
「窮理」二字不若格物之爲切,便就事物上窮格.如漢人多推秦之所以失,漢之所以得,故得失易見.然彼亦無那格底意思.若格之而極其至,則秦猶有餘失,漢亦當有餘得也.」又云:「格,謂至也,所謂實行到那地頭.如南劍人往建寧,須到得郡廳上,方是至,若只到陸陽境上,卽不謂之至也.」德明.
格物,不說窮理, 言格物.蓋言理,則無可捉摸,物有時而離;言物,則理自在,自是離不得.釋氏只說見性,下梢尋得一箇空洞無稽底性,亦由他說,於事上更動不得.賀孫.
所謂窮理者,事事物物,各自有箇事物底道理,窮之須要周盡.若見得一邊,不見一邊,便不該通.窮之未得,更須 曲推明.蓋天理在人,終有明處.「大學之道,在明明德」,謂人合下便有此明德.雖爲物欲掩蔽,然這些明底道理未嘗泯 .須從明處漸漸推將去,窮到是處,吾心亦自有準則.窮理之初,如攻堅物,必尋其 隙可人之處,乃從而擊之,則用力爲不難矣.孟子論四端,便各自有箇柄 ,仁義禮智皆有頭緖可尋.卽其所發之端,而求其可見之體,莫非可窮之理也.謨.
格物窮理,有一物使有一理.窮得到後,遇事觸物皆撞著這道理:事君便遇忠,事親便遇孝,居處便恭,執事使敬,與人便忠,以至參前倚衡,無往而不見這箇道理.若窮不至,則所見不眞,外面雖爲善,而內實爲惡,是兩箇人做事了!外面爲善是一箇人, 面又有一箇人說道:「我不好.」如今須勝得那一箇不好底人去方是.豈有學聖人之書,爲市井之行,這箇窮得箇甚道理!而今說格物窮理,【290】須是見得箇道理親切了,未解便能脫然去其舊習.其始且見得箇道理如此,那事不是,亦不敢爲,其次,見得分曉,則不肯爲;又其次,見得親切,則不爲之,而舊習都忘之矣.子蒙.
不是要格那物來長我聰明見識了,方去理會,自是不得不理會.
大學說一「格物」在裏, 不言其所格者如何.學者欲見下工夫處,但看孟子便得.如說仁義禮智,便窮到惻隱,差惡,辭遜,是非之心;說好貨好色好勇,便窮到太王公劉文武;說古今之樂,便窮到與民同樂處;說性,便格到纖 未動處.這便見得他孟子胸中無一毫私意蔽窒得也,故其知識包宇宙,大無不該,細無不燭!道夫.
居甫問:「格物窮理,但理自有可以被此者.」曰:「不必如此看.理有正,有權.今學者且須理會正.如娶妻必告父母,學者所當守.至於不告而娶,自是不是,到此處別理會.如事君匡救其惡,是正理.伊川說『納約自 』,又是一等.今於此一段未分明, 先爲被引走.如孔子說「危行言孫』,當春秋時亦自如此.今不理會正當處, 見聖人書中有此語,便要守定不移, 必至於行孫矣.此等風俗,浙江甚盛,殊可慮!」可學.
問:「格物之義,固要就一事一物上窮格.然如呂氏楊氏所發明大本處,學者亦須兼考.」曰:「識得,卽事事物物上便有大本.不知大本,是不曾窮得也.若只說大本,便是釋堵之學.」德明.
致知,格物,只是一個.道夫.以下致知,格物.
「致知,格物,一 底事.」先生擧左右指來比 .泳.
【291】格物,是逐物格將去;致知,則是推得漸廣.賜.
剡伯問格物,致知.曰:「格物,是物物上窮其至理;致知,是吾心無所不知.格物,是零細說;致知,是全體說.」時擧.
張仁 問致知,格物.曰:「物莫不有理,人莫不有知.如孩提之童,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知敬其兄;以至於飢則知求食,渴則知求飮,是莫不有知也.但所知者止於大略,而不能推致其知以至於極耳.致之爲義,如以手推送去之羲.凡經傳中云致者,其義皆如此.」時擧.
問:「知如何致?物如何格?」曰:「『孩提之童,莫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莫不知敬其兄.』人皆有是知,而不能極盡其知者,人欲害之也.故學者必須先克人欲以致其知,則無不明矣.『致』字,加推開去.譬如暗室中見些子明處,便尋從此明處去.忽然出到外面,見得大小大明.人之致知,亦如此也.格物是『爲人君止於仁,爲人臣止於敬」之類.事事物物,各有箇至極之處.所謂『止』者,卽至極之處也.然須是極盡其理,方是可止之地.若得八分,猶有二分未盡,也不是.須是極盡,方得.」又曰:「知在我,理在物.」 道.
黃去私問致知,格物.曰:「『致」字有推出之意,前輩用『致』字多如此.人誰無知?爲子知孝,爲父知慈.只是知不盡,須是要知得透底.且加一穴之光,也喚做光,然逐旋開 得大,則其光愈大.物皆有理,人亦知其理,如當慈孝之類,只是格不盡.但物格於彼,則知盡於此矣.」又云:「知得此理盡,則此箇意便實.若有知未透處,這裏面便黑了.」人傑.
【292】劉圻父說格物,致知.曰:「他所以下『格』字,『致』字者,皆是爲自家元有是物,但爲他物所蔽耳.而今便要從那知處推開去,是因其所已如而推之,以至於無所不知也.」義剛.
郭叔雲問:「爲學之初,在乎格物.物物有理,第恐氣稟昏愚,不能格至其理.」曰:「人個箇有知,不成都無知,但不能推而致之耳.格物理至徹底處.」又云:「致知,格物,只是一事,非是今日格物,明日又致知.格物,以理言也;致如,以心言也.」恪.
問:「致知,是欲於事理無所不知;格物,是格其所以然之故.此意通否?」曰:「不須如此說.只是推極我所知,須要就那事物上理會.致知,是自我而言;格物,是就物而言.若不格物,何緣得知.而今人也有推極其知者, 只泛泛然竭其心思,都不就事物上窮究.如此,則終無所止.」義剛曰:「只是說所以致知,必在格物.」曰:「正是如此.若是極其所知去推究那事物,則我方能有所知.」義剛.
致知,格物,固是合下工夫,到後亦離這意思不得.學者要緊在求其放心.若收拾得此心存在,已自看得七八分了.如此,則本領處是非善惡,已自分曉.惟是到那變處方難處,到那裏使用子細硏究.若那分曉底道理 不難見,只是學者見不親切,故信不及,如漆雕開所謂「吾斯之未能信」.若見得親切,自然信得及.看得大學了,閒時把史傳來看,見得古人所以處事變處, 有短長.賀孫.
人之一心,本自光明.常提 他起,莫爲物欲所蔽,便將這個做本領,然後去格物,致知.如大學中條目,便是材料.聖人敎人,將許多材料來修治平此心,今常常光明耳.按:「修治」字疑.伊川云:「我使他思時便思」,如此方好. 臨事不醍,只爭一 時,便爲他引去.且如我兩眼光 ,又白日 在【293】大路上行,如何會被別人引去草中!只是我自昏睡,或暗地裏行,便被別人胡亂引去耳.但只要自家常醒得他做主宰,出乎萬物之上,物來便應.易理會底,便理會得;難理會底,思量久之也理會得.若難理會底便理會不得,是此心尙昏未明,使用提醍他. .
問「致知在格物」.曰:「知者,吾自有此知.此心虛明廣大,無所不知,要當極其至耳.今學者豈無一斑半點,只是爲利欲所昏,不曾致其知.孟子所謂四端,此四者在人心,發見於外.吾友還曾平日的見其有此心,須是見得分明,則知可致.今有此心而不能致,臨事則昏惑,有事則膠擾,百種病根皆自此生.」又問:「凡日用之間作事接人,皆是格物窮理?」曰:「亦須知得要本.若不知得,只是作事,只是接人,何處爲窮理!」
致知分數多.如博學,審問,愼思,明辨,四者皆致知,只力行一件是行.言致,言格,是要見得到盡處.若理有未格處,是於知之之體尙有未盡.格物不獨是仁孝慈敬信五者,此只是大約說耳.且如說父子,須更有母在,更有夫婦在.凡萬物萬事之理皆要窮.但窮到底,無復餘蘊,方是格物.大雅.
致知,格物,便是「志於道」.「據於德」, 是討得箇匡格子.義剛.
格物,致知,是極粗底事:「天命之謂性」,是極精底事.但致知,格物,便是那「天命之謂性」底事.下等事,便是上等工夫.義剛.
曹又間致知,格物.曰:「此心愛物,是我之仁;此心要愛物,是我之羲;若能分別此事之是,此事之非【294】,是我之智;若能別尊卑上下之分,是我之禮.以至於萬物萬事,皆不出此四箇道理.其實只是一箇心,一箇根 出來抽枝長葉.」卓.
蔣端夫問:「『致知在格物.』胸中有見,然後於理無不見.」曰:「胸中如何便有所見?譬如 兒學行,今日學步,明日又步,積習旣久,方能行.天地萬物莫不有理.手有手之理,足有足之理,手足若不擧行,安能盡其理!格物者,欲究極其物之理,使無不盡,然後我之知無所不至.物理卽道理,天下初無二理.」震.
問:「知至,意誠,求知之道,必須存神索至,不思則不得誠.是否?」曰:「致如,格物,亦何消如此說.所謂格物,只是 前處置事物,酌其輕重,究極其當處,便是,亦安用存 索至!只如吾胸中所見,一物有十分道理,若只見三二分,便是見不盡.須是推來推去,要見盡十分,方是格物.旣見盡十分,便是知止.」震.
或問:「致知須要誠.旣是誠了,如何又說誠意?致知上本無『誠』字,如何强安排『誠』字在上面說?」「爲學之始,須在致知.不致其知,如何知得!欲致其知,須是格物.格物云者,要窮到九分九 以上,方足格.」慊.
若不格物,致知,那箇誠意,正心,方是捺在這裏,不是自然.若是格物,致知,便自然不用强捺.
元昭問:「致知,格物,只作窮理說?」曰:「不是只作窮理說.格物,所以窮理.」又問:「格物是格物【295】與人.知物與人之異,然後可作工夫.」曰:「若作致知在格物論,只是胡說!旣知人與物異後,待作甚合殺.格物,是格盡此物.如有一物,凡十瓣,已知五瓣,尙有五瓣未知,是爲不盡.如一鏡焉,一半明,一半暗,是一半不盡.格盡物理,則知盡.如元昭所云,物格,知至當如何說?」千上問:「向見先生答江德功書如此說.」曰:「渠如何說,已忘 .」子上云:「渠作接物.」曰:「又更錯.」
陳問:「大學次序,在聖人言之,合下便都能如此,還亦須從致知格物做起?但他義理昭明,做得來恐易.」曰:「也如此學.只是聖人合下體段已具,義理都曉得,略略恁地勘驗一過.其實大本處都盡了,不用學,只是學那沒緊要底.如中庸言:『及其至也,雖聖人有所不知不能焉.』人多以至爲道之精妙處.若是道之精妙處有所不知不能,便與庸人無異,何足以爲聖人!這至,只是道之盡處,所不知不能,是沒緊要底事.他大本大根元無欠闕,只是古今事變,禮樂制度,便也須學.」寅.
子善間物格.曰:「物格是要得外面無不盡,裏面亦淸徹無不盡,方是不走作.」恪.以下物格.
上而無極,太極,下而至於一草,一木,一昆蟲之微,亦各有理.一書不讀,則闕了一書道理;一事不窮,則闕了一事道理;一物不格,則闕了一物道理.須著逐一件與他理會過.道夫.
叔文問:「格物莫須用合內外否?」曰:「不須恁地說.物格後,他內外自然合.蓋天下之事,皆謂之物,而物之所在,莫不有理.且如草木禽獸,雖是至微至賤,亦皆有理.如所謂『仲夏斬陽木,仲冬斬除木』,自家知得這箇道理,處之而各得其當便是.且如鳥獸之情,莫不好生而惡殺,自家知得是恁地,便須『見其生不忍見其死,聞其聲不忍食其肉』方是.要之,今且自近以及遠,由粗以至精.」道夫.寓錄別出.
【296】問:「格物須合內外始得?」曰:「他內外未嘗不合.自家知得物之理如此,則因其理之自然而應之,便見合內外之理.目前事事物物,皆有至理.如一草一木,一禽一獸,皆有理.草木春生秋殺,好生惡死.『仲夏斬陽木,仲冬斬陰木』,皆是順陰陽道理.砥錄作「皆是自然底道理」,自家知得萬物均氣同體,『見生不忍見死,聞聲不忍食肉』,非其時不伐一木,不殺一獸,『不殺胎,不 夭,不覆巢』,此便是合內外之理.」寓.砥錄略.
「知至,謂天下事物之理知無不到之謂.若知一而不知二,知大而不知細,知高遠而不知幽深,皆非知之至也.要須四至八到,無所不知,乃謂至耳.」因指燈曰:「亦如燈燭在此,而光照一室之內,未嘗有一些不到也.」履孫.以下知至.
知至,謂如親其所親,長其所長,而不能推之天下,則是不能盡之於外;欲親其所親,欲長其所長,而自家 面有所不到,則是不能盡之於內.須是其外無不周,內無不具,方是知至.履孫.
子升問:「知止便是知至否?」曰:「知止就事上說,知至就心上說.知止,知事之所當止;知至,則心之知識無不盡.」木之.
知止,就事上說;知至,就心上說,擧其重而言. 祖.
問:「『致知』之『致』,『知至』之「至」,有何分別?」曰:「「上」「致」字,是推致,方爲也.下一『至』字,是已至.」先著「至」字,旁著「人」字,爲「致」.是人從旁推至.節.
【297】格物,只是就事上理會;知至,便是此心透徹.廣.
格物,便是下手處;知至,是知得也.德朋.
致知末至,譬如一箇鐵片,亦割得物事,只是不如磨得芒刃十分利了,一 便破.若知得切了,事事物物至面前,莫不迎刃而解.賀孫.
未知得至時,一似捕龍蛇,捉虎豹相似.到知得至了, 恁地平平做將去,然節次自有許多工夫.到後來 矩,雖是自家所爲,皆足以興起斯民.又須是以天下之心審自家之心,以自家之心審天下之心,使之上下四面都平均齊一而後可.賀孫.
鄭 履問:「某觀大學知至,見得是乾知道理.」曰:「何用說乾知!只理會自家知底無不盡,便了.」蓋卿.
知至,如易所謂極深;『惟深也,故能通天下之志』,這一句略相似.能慮,便是硏幾;如所謂『.惟幾也,故能成天下之務』,這一句 相似. 孫.
問:「定,靜,安,慮,得與知至,意誠,心正是兩事,只要行之有先後.據先生解安,定,慮,得與知至似一般,如何?」曰:「前面只是大綱且如此說,後面 是學者用力處.」去僞.
致知,不是知那人不知 道理,只是人面前底.且加羲利兩件,昨日雖看義當爲然,而 又說未做也無害;見得利不可做, 又說做也無害;這便是物末格,知未至.今日見得義當爲,決爲之;利不可做,決定是不做,心下自肯自信得及,這便是物格,便是知得至了.此等說話,爲無恁地古語,冊子上寫【298】不得.似恁地說出, 較見分曉.植.以下物格,知至.
問:「格物,窮理之初,事事物物也要見到那裏了?」曰:「固是要見到那 .然也約摸是見得,直到物格,知至,那時方信得及.」寓.
守約問:「物格,知至,到曾子悟忠恕於一唯處,方是知得至否?」曰:「亦是如此.凡是就小處一事一物上理會得到,亦是知至.」賀孫.
或問:「『物格而后知至』一句,或謂物格而知便至.如此,則與下文『而后』之例不同.」曰:「看他文勢,只合與下文一般說.但且謂之物格,則不害其爲一事一物在.到知,則雖萬物亦只是一箇知.故必理無不窮,然後知方可盡.今或問中 少了他這意思.」
「大學物格,知至處,便是凡聖之關.物未格,知未至,如何殺也是凡人.須是物格,知至,方能循循不已,而人於聖賢之域,縱有敏鈍遲速之不同,頭勢也都自向那邊去了.今物末格,知未至,雖是要過那邊去,頭勢只在這邊.如門之有限,猶未過得在.」問:「伊川云『非樂不足以語君子』,便是物未格,知末至,末過得關否?」曰:「然.某嘗謂,物格,知至後,雖有不善,亦是白地上黑點;物未格,知未至,縱有善,也只是黑地上白點.」伯羽.以下論格物,致知,誠意是學者之關.
格物是夢覺關.格得來是覺,格不得只是夢.誠意是善惡關.誠得來是善,誠不得只是惡.過得此二關,上面工夫 一節易如一節了.到得平天下處,尙有些工夫.只爲天下闊,須著如此點 .」又曰:「誠意是轉關處.」又曰:「誠意是人鬼關!」誠得來是人,誠不得是鬼. 孫.
【299】致知,誠意,是學者兩箇關.致知乃夢與覺之關,誠意乃惡與善之關透得致知之關則覺,不然則夢;透得誠意之關則善,不然則惡.致知,誠意以上工夫較省,逐旋開去,至於治國,平天下地步愈闊, 須要照顧得到.人傑.
知至,意誠,是凡聖界分關隘.末過此關,雖有小善,猶是黑中之白;已過此關,雖有小過,亦是白中之黑.過得此關,正好著力進步也.道夫.
「大學所謂『知至,意誠』者,必須知至,然後能誠其意也.今之學者只說操存,而不知講明羲理,則此心 ,何事於操存也!某嘗謂誠意一節,正是聖凡分別關隘去處.若能誠意,則是透得此關;透此關後,滔滔然自在去爲君子.不然,則畸嶇反側,不免爲小人之歸也.」「致知所以先於誠意者如何?」曰:「致知者,須是知得盡,尤要親切.尋常只將『知至』之『至』作『盡』字說,近來看得合作『切至』之『至』.知之者切,然後貫通得誠意底意思,如程先生所謂眞知者是也.」謨.
論誠意,曰:「過此一關,方是人,不是賊!」又曰:「過此一關,方會進.」一本云:「過得此關,道理方牢固.」方子.
鍾唐傑問意誠.曰:「意誠只是要情願做工夫,若非情願,亦强不得.未過此一關,猶有七分是小人.」蓋卿.
意誠,心正,過得此關,義理方穩.不然,七分是小人在.又曰:「意不誠底,是私過;心不正底,是公過.」方子.
【300】深自省察以致其知,痛加剪落以誠其意.升卿.致知,誠意.
如與意皆出於心.知是知覺處,意思是發念處. 祖.
致知,無毫釐之不盡.守其所止,無須臾之或離.致知,如一事只知得三分,這三分知得者是眞實,那七分不知者是虛僞.爲善,須十分知善之可好,若知得九分,而一分未盡,只此一分未盡,便是 突 且之根.少間說便爲惡也不妨,便是意不誠.所以貴致知,窮到極處謂之『致』.或得於小而失於大,或得於始而失於終,或得於此而失於彼,或得於己而失於人,極有深淺.惟致知,則無一事之不盡,無一物之不知.以心驗之,以身體之,逐一理會過,方堅實. .
說爲學次第,曰:「本末精粗,雖有先後,然一齊用做去.且如致知,格物而後誠意,不成說自家物未格,知未至,且未要誠意,須待格了,知了, 去誠意.安有此理!聖人亦只說大綱自然底次序是如此.拈著底,須是逐一旋旋做將去始得.常說田子方說文侯聽樂處,亦有病.不成只去明官,不去明音,亦須略去理會始得.不能明音,又安能明官!或以宮爲商,以角爲徵,自家緣何知得.且如「 豆之事,則有司存』,非謂都不用理會 豆,但比似容貌,顔色,辭氣爲差緩耳.又加官名,在孔子有甚緊要處?聖人一聽得 子會,便要去學.蓋聖人之學,本末精粗,無一不備,但不可輕本而重末也.今人閒坐過了多少日子,凡事都不肯去理會.且如儀裡一節,自家立朝不曉得禮,臨事有多少利害!」雉.
吳仁甫問:「誠意在致知,格物後,如何?」曰:「源頭只在致知.知至之後,如從上面放水來,已自【301】迅流湍決,(以)〔只〕是臨時又要略略撥剔,莫今壅滯爾.」銖.
問:「誠意莫只是意之所發,制之於初否?」曰:「若說制,便不得.須是先致知,格物,方始得.人莫不有知,但不能致其知耳.致其知者,自 面看出,推到無窮盡處;自外面看人來,推到無去處;方始得了,意力可誠.致知,格物是源頭上工夫.看來知至便自心正,不用「誠意』兩字也得.然無此又不得,譬如過水相似,無橋則過不得.意有未誠,也須著力.不應道知已至,不用力.」
知若至,則意無不誠.若知之至,欲著此物亦留不住,東酉南北中央皆著不得.若是不誠之人,亦不肯盡去,亦要留些子在.泳.知至,意誠.
問:「知至到意誠之間,意自不聯屬.須是別識得天理人欲分明,盡去人欲,全是天理,方誠.」曰:「固是.這事不易言.須是格物精熟,方到此.居常無事,天理實然,有纖毫私欲,便能識破他,自來點檢慣了.譬有賊來,便識得,便捉得他.不曾用工底,與賊同眠同食也不知!」大雅.
周震亨問知至,意誠,云:「有知其如此,而行又不如此者,是如何?」曰:「此只是知之未至.」問:「必待行之皆是,而後驗其知至歟?」曰:「不必如此說.而今說與公是知之末至,公不信,且去就格物,窮理上做工夫.窮來窮去,末後自家眞個見得此理是善與是惡,自心甘意肯不去做此方是意誠.若猶有一 疑貳底心,使是知未至,意末誠,久後依舊去做.然學者未能便得會恁地,須且致其知,工夫積累,方會知至.」
【302】「『知至而后意誠」,須是其知了,方能誠意.如 未至,雖欲誠意,固不得其門而人矣.惟其胸中了然,知得路逕如此,知善之當好,惡之當惡,然後自然意不得不誠,心不得不正.」因指燭曰:「如點一條蠟燭在中間,光明洞達,無處不照,雖欲將不好物事來,亦沒安頓處,自然著 不得.若是知未至,譬如一盞燈,用 子蓋住,則光之所及者固可見,光之所不及處則皆黑暗無所見,雖有不好物事安頓在後面,固不得而如也.炎錄云:「知旣至,則意可誠.如燈在中間, 照不及處,便有賊潛藏在彼,不可知.若四方八面都光明了,他便無著身處.」所以貴格物,如佛,老之學, 非無長處,但 只知得一路.其知之所(以)及者,則路逕甚明,無有差錯;其知所不及處,則皆顚倒錯亂,無有是處,緣無格物工夫也.」問:「物未格時,意亦當誠.」曰:「固然.豈可說物未能格,意便不用誠!自始至終,意常要誠.如人適楚,當南其轅.豈可謂吾未能到楚,且北其轅!但知未至時,雖欲誠意,其道無由.如人夜行:雖知路從此去,但黑暗,行不得.所以要得致知.知至則道理坦然明白,安而行之.今人知未至者,也如道善之當好,惡之當惡.然臨事不如此者,只是實未曾見得.若實見得,自然行處無差.」 .
欲知知之眞不眞,意之誠不誠,只看做不做如何.眞箇如此做底,便是知至,意誠.道夫.
問「知至而后意誠」.曰:「知則知其是非.到意誠實,財無不是,無有非,無一 錯,此已是七八分人.然又不是今日知至,意亂發不妨,待明日方誠.如言孔子『七十而從心」,不成未七十心皆不可從!只是說次第如此.白居易詩云:『行年三十九,歲暮日斜時.孟子心不動,吾今其庶幾!』詩人玩【303】弄至此!」可學.璘錄別出
舜功問:「致知,誠意是如何先後?」曰:「此是當初一發同時做底工夫,及到成時,知至而后意誠耳.不是方其致知,則脫空妄語,猖狂妄行,及到誠意方始旋收拾也.孔子『三十而立』,亦豈三十歲正月初一日乃立乎!白樂天有詩:「吾年三十九,歲暮日斜時.孟子心不動,吾今其庶幾,!此詩人滑稽耳!」璘.
學者到知至意誠,便如高 之關中,光武之河內.芝.
問「『知至而后意誠』,故天下之理,反求諸身,實有於此.似從外去討得來」云云.曰:「『仁義禮智,非由外 我也,我固有之也,弗思耳矣!』」 聲言「弗思」二字又笑曰:「某常說,人有兩箇兒子,一箇在家,一箇在外去幹家事.其父 說道在家底是自家兒子,在外底不是!」節.
或問:「知至以後,善惡旣判,何由意有未誠處?」曰:「克己之功,乃是知至以後事.『惟聖罔念作狂,惟狂克念作聖』.一念 放下,便是失其正.自古無放心底聖賢,然一念之微,所當深謹, 說知至後不用誠意,便不是.『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』,毫釐間不可不子鈿理會. 說太快,便失 此項功夫也.」錄.
問椿:「知極其至,有時意又不誠,是如何?」椿無對.曰:「且去這裏子細窮究.」一日,稟云:「是知之未極其至.」先生曰:「是則是.今有二人:一人知得這是善,這是惡;又有一人眞知得這是善當爲,惡不可爲.然後一人心中,如何見得他是其知處?」椿亦無以應.先生笑曰:「且放下此一段,緩緩尋思,【304】自有超然見到處.」椿.
誠意,方能保護得那心之全體.以下誠意.
問「實其心之所發,欲其一於理而無所雜」.曰:「只爲一,便誠;二,便雜.『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』,一故也.『小人閒居爲不善,止著其善』,二故也.只要看這些便分曉.二者,爲是眞底物事, 著些假 放 ,使成詐僞.如這一盞茶,一味是茶,便是眞.才有些別底滋味,便是有物夾雜了,便是二.」 孫.
意誠後,推 得渣滓靈利,心盡是義理. 祖.以下意誠.
意誠,如蒸 ,外面是白麵,透 是白麵.意不誠,如蒸 外面雖白,裏面 只是粗麵一般. .
「心,言其統體;意,是就其中發處.正心,加戒懼不睹不聞;誠意,如愼獨.」又曰:「由小而大.意小心大.」 祖.正心,誠意.
康叔臨問:「意旣誠矣,心安有不正?」曰:「誠只是實.雖是意誠,然心之所發有不中節處,依舊末是正.亦不必如此致衆,大要只在致知格物上.如物格,知至上鹵莽,雖見得似小,其病 大.自修身以往,只是如破竹然,逐節自分明去.今人見得似難,其實 易.人入德處,全在致知,格物.譬如適臨安府,路頭一正,著起草鞋,便會到.未須問所過州縣那箇在前,那箇在後,那箇是繁盛,那箇是荒索.工夫全在致知,格物上.」謙.以下論格物,致知,誠意,正心.
問:「心,本也.意,特心之所發耳.今欲正其心,先誠其意,似倒說了.」曰:「心無形影,敎人如何【305】撑 .須是從心之所發處下手,先須去了許多惡根.如人家 有賊,先去了賊,方得家中寧.如人種田,不先去了草,如何下種.須去了自欺之意,意誠則心正.誠意最是一段中緊要工夫,下面一節輕一節.」或云:「致知,格物也緊要.」曰:「致知,知之始;誠意,行之始.」 孫.
或問:「意者心之所發,如何先誠其意?」曰:「小底 會牽動了大底.心之所以不正,只是私意牽去.意才實,心便自正.聖賢下語,一字是一字,不似今人作文字,用這箇字也得,改做那一字也得.」
格物者,知之始也;誠意者,行之始也.意誠則心正,自此去,一節易似一節.拱壽.
致知,誠意兩節若打得透時,已自是箇好人.其 事一節大如一節,病敗一節小如一節.自修.
格物者,窮事事物物之理;致知者,知事事物物之理.無所不知,知其不善之必不可爲,故意誠意旣誠,則好樂自不足以動其心,故心正.格.
格物,致知,正心,誠意,不可著纖 私意在其中.椿錄云:「便不是矣.」致知,格物,十事格得九事通透,一事未通透,不妨;一事只格得九分,一分不透,最不可.凡事不可著箇「且」字.「且」字,其病甚多.
格物,致知,誠意,正心,雖是有許多節次,然其進之遲速,則又隨人資質敏鈍.履孫.
大學於格物,誠意,都鍛煉成了,到得正心,修身處,只是行將去,都易了. 孫.
致知,誠意,正心,知與意皆從心出來.知則主於別識,意則主於營爲.知近性,近體,意近情,近用.端蒙.
【306】敬之問誠意,正心,修身.曰:「若論淺深意思,則誠急工夫較深,正心工夫較淺;若以小大看,則誠意較緊細,而正心,修身地位又較大,又較施展.」賀孫.
誠意,正心,修身,意是指已發處看,心是指體看.意是動,心又是該動靜.身對心而言,則心正是內.能如此修身,是內外都盡.若不各自做一節功夫,不成說我意已誠矣,心將自正!則恐懼,好樂,忿 引將去,又邦邪了.不成說心正矣,身不用管!則外面更不顧,而遂心跡有異矣.須是「無所不用其極」.端蒙.
或問:「意者,乃聽命於心者也.今日『欲正其心,先誠其意』,思乃在心之先矣.」曰:「『心』」字卒難摸索.心譬如水:水之體本澄湛, 爲風濤不停,故水亦搖動.必須風濤旣息,然梭水之體得靜.人之無狀 穢,皆在意之不誠.必須去此,然後能正其心.及心旣正後,所謂好惡哀矜,與修身齊家中所說者,皆是合有底事.但當時時省察其固滯偏勝之私耳.」 .壯祖錄疑同聞別出.
問:「心者,身之主;意者,心之發.意發於心,則意當聽命於心.今日『意誠而后心正』,則是意反爲心之管束矣,何也?」曰:「心之本體何嘗不正.所以不得其正者,蓋由邪惡之念勃勃而輿,有以動其心也.譬之水焉,本自瑩淨寧息,蓋因波濤洶湧,水遂爲其所激而動也.更是大學次序,誠意最要.學者苟於此一節分別得善惡,取舍,是非分明,則自此以後,凡有忿 ,好樂,親愛,畏敬等類,皆是好事.大學之道,始不可勝用矣.」壯祖.
問:「心如何正?」曰:「只是去其害心者.」端蒙.
【307】或問正心修身.曰:「今人多是不能去致知危著力,比心多爲物欲所陷了.惟聖人能提出此心,使之光明,外來底物欲皆不足以動我,內中發出底又不陷了.」祖道.
心 不正,其終必至於敗國亡家. .
「誠意正心」章,一說能誠其意,而心自正;一說意誠矣,而心不可不正.問:「修身齊家亦然否?」曰:此是交會處,不可不看.」又曰:「誠意以敬爲先.」泳.
或問:「正心,修身,莫有淺深否?」曰:「正心是就心上說,修身是就應事接物上說.那事不自心做出來!如修身,如 矩,都是心做出來.但正心, 是萌芽上理會.若修身與 矩等事,都是各就地頭上理會.」
毅然問:「『家齊,而后國治,天下平.』如堯有丹朱,舜有 ,周公有管蔡, 能平治,何也?」曰:「堯不以天下與丹朱而與舜,舜能使 不格姦,周公能致 于管蔡,使不爲亂,便是措置得好了.然此皆聖人之變處.想今人家不解有那 之父,丹朱之子,管蔡之兄,都不須如此思量,且去理會那常處.」淳.
「壹是」,一切也.漢書平帝紀紀「一切」,顔師古注:「猶如以刀切物,取其整齊.」泳.
李從之問;「『壹是皆以修身爲本』,何故只言修身?」曰:「修身是對天下國家說.修身是本,天下國家是未.凡前面許多事,便是理會修身.『其所厚者薄,所薄者厚』,又是以家對國說.」〔*〕.,
問:「大學解:『所厚,謂家.』若誠意正心,亦可謂之厚否?」曰:「不可.此只言先後緩急.所施則有【308】厚薄.」節
問:「大學之書,不過明德,新民二者而已.其自致知,格物以至平天下,推廣二者,爲之條目以發其意,而傳意則又以發明其爲條目者.要之,不過此心之體不可不明,而致知,格物,誠意,正心,乃其明之之工夫耳.」曰:「若論了得時,只消『明明德』一句便了,不用下面許多.聖人爲學者難曉,故推說許多節目.今且以明德,新民互言之,則明明德者,所以自新也;新民者,所以使人各明其明德也.然則雖有彼此之間,其爲欲明之德,則彼此無不同也.譬之明德 是材料,格物,致知,誠意,正心,修身, 是下工夫以明其明德耳.於格物,致知,誠意,正心,修身之際,要得常見一箇明德隱然流行于五者之間,方分明.明德如明珠,常自光明,但要時加拂拭耳.若爲物欲所蔽,卽是珠爲泥 ,然光明之性依舊自在.」大雅.以下總論綱領,條月.
大學「在明明德,在新民,在止於至善」,此三箇是大綱,做工夫全在此三句內.下面知止五句是說效驗如此.上面是服藥,下面是說藥之效驗.正如說服到幾日效如此,又服到幾日效又如此.看來不頃說效亦得,服到日子滿時,自然有效.但聖人須要說到這田地,敎人知「明明德」三句.後面又分析開八件:致知至修身五件,是明明德事;齊家至平天下三件,是新民事.至善只是做得恰好.後面傳又立八件,詳細剖析八件意思.大抵閑時喫緊去理會,須要把做一件事看,橫在胸中,不要放下.若理會得透徹,到臨事時,一一有用處.而今人多是閑時不喫緊理會,及到臨事時,又不肯下心推究道理,只說且放過一次亦不妨.只是安于淺陋,所以不能長進,終於無成.大抵是不曾立得志,枉過日子.且如知止【309】,只是閑時窮究得道理分曉,臨事時方得其所止.若閑時不曾知得,臨事如何了得.事親固是用孝,也須閑時理會如何爲孝,見得分曉,及到事親時,方合得這道理.事君亦然.以至凡事都如此.又問:「知止,是萬事萬物皆知得所止,或只指一事而言?」曰:「此徹上徹下,知得一事,亦可謂之知止.」又問:「上達天理,便是事物當然之則至善處否?」曰:「只是合禮處,便是天理.所以聖人敎人致知,格物,亦只要人理會得此道理.」又問:「大學表 精粗如何?」曰:「自是如此.粗是大綱,精是 面曲折處.」又曰:「外面事要推闡,故齊家而后治國,平天下;裏面事要切己,故修身,正心,必先誠意.致知愈細密.」又問眞知.曰:「曾被虎傷者,便如得是可畏.未曾被虎傷底,須逐旋思量個被傷底道理,見得興被傷者一般,方是.」明作.
格物,致知,是求知其所止;誠意,正心,修身,齊家,治國,平天下,是求得其所止.物格,知至,是知所止;意誠,心正,身修,家齊,國治,天下平,是得其所止.大學中大抵虛字多.如所謂「欲」,「其」,「而后」,皆虛字:「明明德,新民,止於至善」,「致知,格物,誠意,正心,修身,齊家,治國,平天下」,是實字.今當就其緊要實處著工夫.如何是致知,格物以至于治國,平天下,皆有節目,須要一一窮究著實,方是.道夫.
自「欲明明德於天下」至「先致其知」,皆是隔一節,所以言欲如此者,必先如此.「致知在格物」,知與物至切近,正相照在.格物所以致知,物才格,則知已至,故云在,更無次第也. 祖.
大學「明明德於天下」以上,皆有等級.到致知格物處,便較親切了,故文勢不同,不曰「致知者先【309】格其物」,只日「致知在格物」也.「意誠而后心正」,不說是意誠了便心正,但無詐僞便是誠.心不在焉,便不正.或謂但正心,不須致知,格物,便可以修身,齊家, 恐不然.聖人敎人窮理,只道是人在善惡中,不能分別得,故善或以爲惡,惡或以爲善;善可以不爲不妨,惡可以爲亦不妨.聖人便欲人就外面 截得緊,見得道理分明,方可正得心,誠得意.不然,則聖人告顔子,如何不道非禮勿思, 只道勿視聰言動?如何又先道「居處恭,執事敬」,而後「與人忠」?「敬」字要體得親切,似得箇「畏」字.銖記先生皆因諸生問敬宜何訓占:「是不得而訓也.惟「畏」庶幾近之.」銖云:以「畏」訓『敬』,平淡中有滋味.」曰:「然.」 .
「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,至致知在格物.」「欲」與「先」字,謂如欲如此,必先如此,是言工夫節次.若「致知在格物」,則致知便在格物上.看來「欲」與「先」字,差慢得些子,「在」字又緊得些子. 孫.
大學言『物格而后知至,止天下平.』聖人說得寬,不說道能此卽能彼,亦不說道能此而後可學彼.只是如此寬說,後面逐段節節更說,只待人自看得如何.振.
蔡元思問:「大學八者條目,若必待行得一節了,旋進一節,則沒世窮年,亦做不徹.看來日用之間,須是隨其所在而致力:遇著物來面前,使用格;知之所至,使用致;意之發,使用誠,心之動,使用正;身之應接,使用修;家使用齊;國使用治,方得.」日,「固是.他合下便說『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』,便是就這大規模上說起.只是細推他節目緊要處,則須在致知,格物,誠意 做將去」云云.又曰:「有國家者,不成說家未齊,未能治國,且待我去齊得家了, 來治國;家未齊者,不成說身未修,且待我修身了【311】, 來齊家!無此理.但細推其次序,須著如此做.昔隨其所遇,合當做處,則一豈做始得.」 .
大學自致知以至平天下,許多事雖是節次如此,須要「齊理會.不是說物格後方去致知,意誠後方去正心.若如此說,則是當意未誠,心未正時有家也不去齊,如何得!且如「在下位不獲乎上」數句,意思亦是如此.若末獲乎上,更不去治民,且一向去信朋友;若未信朋友時,且一向去悅親,掉了朋友不管.須是多端理會,方得許多節次.聖人亦是略分箇先後與人知,不是做一件淨盡無餘,方做一件.若如此做,何時得成!又如喜怒上做工夫,固是;然亦須事事照管,不可專於喜怒.如易損掛「懲忿窒慾」,益卦「見善則遷,有過則改」,似此說話甚多.聖人 去四頭八面說來,須是逐一理會.身上許多病痛,都要防閑.明作.
問叫知至了意便誠,抑是方可做誠意工夫?」曰:「也不能恁地說得.這箇也在人.一般人自便能如此.一般人自當循序做.但知至了,意誠便易.且如這一件事知得不當如此做,末梢又 如此做,便是知得也未至.若知得至時,便決不如此.如人旣知烏喙之不可食,水火之不可蹈,豈肯更試去食鳥喙,蹈水火!若是知得未至時,意決不能誠.」問:「知未至之前,所謂愼獨,亦不可忽否?」曰:「也不能恁地說得.規模合下皆當齊做.然這 只是說學之次序如此,說得來快,無恁地勞攘,且當循此次序.初問『欲明明德於天下』時,規模便要恁地了.旣有恁地規模,當有次序工夫:旣有次序工夫,自然有次序功效:『物格,而后知至;知至,而后意誠;意誠,而后心正;心正,而后身修;身修,而后家齊;家齊,而后國治;國治,而后天下平.』只是就這規模恁地廣開去,如破竹相似,逐節恁地去.」寓.
【312】說大學次序,曰:「致知,格物,是窮此理;誠意,正心,修身,是體此理:齊家,治國,平天下,只是推此理.要做三節看.」雉.
大學一篇 是有兩箇大節目:物格,知至是一箇,誠意,修身是一箇.才過此二關了,則便可直行將去.泳.
物格,知至,是一截事;意誠,心正,身修,是一截事;家齊,國治,天下平,又是一截事.自知至交誠意,又是一箇過接關子:自修身交齊家,又是一箇過接關子.賀孫.
自格物至修身,自淺以及深:自齊家至平天下,自內以及外.敬仲.
或問:「格物,致知,到貫通處,方能分別取舍.初問亦未嘗不如此,但較生 勉强否?」曰:「格物時是窮盡事物之理,這方是區處理會.到得知至時, 已自有箇主宰,會去分別取舍.初間或只見得表,不見得 ;只見得粗,不見得精.到知至時,方知得到;能知得到,方會意誠,可者必爲,不可者決不肯爲.到心正,則胸中無些子私蔽,洞然光明正大,截然有主而不亂,此身便修,家便齊,國便治,而天下可平.」賀孫.
格物,致知,比治國,平天下,其事似小.然打不透,則病痛 大,無進步處.治國,平天下,規模雖大,然這 縱有未盡處,病痛 小.格物,致知,如「知及之」;正心,誠意,如「仁能守之」.到得「動之不以禮」處,只是小小未盡善.蓋卿.方子錄云:「格物,誠意,其事似乎少然若打不透, 是大病痛.治國,平天下,規模雖大,然若有未到處,其病 小,蓋前面大本領已自正了.學者若做到物格,知至處,此是十分以上底人.」
【313】問:「看來大學自格物至平天下,凡八事,而心是在當中,擔著兩下者.前面格物,致知.誠意,是恐會箇心;後面身修,家齊,國治,天下平,是心之功用.」曰:「據他本經,去修身上截斷.然身亦是心主之.」士毅.
自明明德至於治國,平天下,如九層寶塔,自下至上,只是一箇塔心.四面雖有許多層,其實只是一箇心.明德,正心,誠意,修身,以至治國,平天下,雖有許多節次,其實只是一理.須逐一從前面看來,看後面,又推前面去.故日「知至而後意誠,意誠而后心正」也.子蒙.
問:「『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』至『致知在格物』,詳其文勢,似皆是有爲而後爲者.」曰:「皆是合當爲者.經文旣自明德說至新民,止於至善,下文又 反覆明辨,以見正人者必先正己.孟子曰:『天下之本在國,國之本在家,家之本在身.』亦是此意.」道夫.
問:「『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』至『致如在格物』,向疑其似於爲人.今觀之,大不然.蓋大人,以天下爲度者也.天下苟有一夫不被其澤,則於吾心爲有慊;而吾身於是八者有一毫不盡,則亦何以明明德於天下耶!夫如是,則凡其所爲,雖若爲人,其實則亦爲己而已.」先生曰:「爲其職分之所當爲也.」道夫.
【315】朱子語類卷第十六
大學三
傳一章釋明明德
問「克明德」.曰:「德之明與不明,只在人之克與不克耳.克,只是眞箇會明其明德.」節.
問明德,明命.曰:「便是天之所命謂性者.人皆有此明德,但爲物欲之所昏蔽,故暗塞爾.」〔*〕
自人受之,喚做「明德」;自天言之,喚做「明命」.今人多 突突,一似無這筒明命.若常見其在前,則凜凜然不敢放肆,見許多道理都在 前.又曰:「人之明德,卽天之明命.雖則是形骸間隔,然人之所以能視聽言動,非天而何.」問「苟日薪,日日新」.曰:「這筒道理,未見得時,若無頭無面,如何下工夫.才剔撥得有些通透處,便須急急 鄕前去.」又曰:「『周雖舊邦,其命推新.』文王能使天下無一民不新其德,卽此便是天命之新.」又云:「天視自我民視,天聽自我民聰.」或問:「此若有不同,如何?」曰:「天豈曾有耳目以視聽;只是自我民之視聽,便是天之視聽.如帝命文王,豈天諄諄然命之!只是文王要恁地,便是理合恁地,便是帝命之也.」又曰:「若「件事,民人皆以爲是,便是天以爲是;若人民皆歸往之,便是天命之也.」又曰:「此處甚微,故其理難看.」賀孫.
【316】「顧 天之明命」, ,是詳審顧 ,見得子細. .
「顧 天之明命」,只是照管得那本明底物事在.燾.
「顧 天之明命」,便是常見造物事,不敎昏著.今看大學,亦要識此意.所謂「顧 天之明命」,「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」.方子.佐同.
先生問:「『顧 天之明命』,如何看?」答云:「天之明命,是天之所以命我,而我之所以爲德者也.然天之所以與我者,雖日至善, 不能常提 省察,使大用全體昭 無遺,則人欲益滋,天理益昏,而無以有 己矣.」曰:「此便是至善.但今人無事時,又 恁昏昏地;至有事時,則又隨事逐物而去,都無一箇主宰.這須是常加省察,眞如見一個物事在 ,不要昏濁了他,則無事時自然凝定,有事時隨理而處,無有不當.」道夫.
「顧 天之明命」,古註云:「常目在之.」說得極好.非謂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見,也只是長存此心,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.方其靜坐未接物也,此理固湛然淸明;及其遇事而應接也,此理亦隨處發見.只要人常提 省察,念念不忘,存養久之,則是理愈明,雖欲忘之而不可得矣.孟子曰:「學問之道無他,求其放心而已矣.」所謂求放心,只常存此心便是.存養旣久,自然信向.決知堯舜之可爲,聖賢之可學,如菽粟之必飽,布帛之必煖,自然不爲外物所勝.若是若存若亡,如何會信,如何能必行.又曰:「千書萬書,只是敎人求放心.聖賢敎人,其要處皆一. 通得一處,則觸處皆通矣.」 .
問:「『顧 天之明命』,言『常目在之』,如何?」曰:「顧 ,是看此也.目在,是如目存之,常知得有此理,【317】不是親眼看.『立則見其參於前,在輿則見其倚於衡』,便是這模樣.只要常常提 在這 ,莫使他寄昧了.子常見得孝,父常見得慈,與國人交,常見得信.寓.
問:「顧,謂『常目在之』.天命至微,恐不可目在之,想只是顧其發見處.」曰:「只是見得長長地在面前模樣.『立則見其參於前,在輿則見其倚於衡』.豈是有物可見!」義剛.
問「常目在」之意.先生以手指曰:「如一件物在此,惟恐人偸去,兩眼常常 在此相似.」友人.
問:「如何目在之?」曰:「常在視瞻之間,蓋言存之而不忘.」寓.
因說「天之明命」,曰:「這箇物事,卽是氣,便有許多道理在襄.人物之生,都是先有這箇物事,便是天常初分付底.旣有這物事,方始具是形以生,便有皮包 在 .若有這箇,無這皮殼,亦無所包 .如草木之生,亦是有箇生意了,便會生出芽蘗;芽蘗出來,便有皮包 著.而今儒者只是理會這箇,要得順性命之理.佛,老也只是理會這箇物事.老氏便要常把住這氣,不肯與他散,便會長生久視.長生久視也未見得,只是做得到,也便未會死.佛氏也只是見箇物事,便放得下,所以死生禍福都不動.只是他去作弄了.」又曰:「各正性命,保合太和,聖人於裨卦發此兩句,最好.人之所以爲人,物之所以爲物,都是正箇性命.保合得箇和氣性命,便是當初合下分付底.保合,便是有箇皮殼包 在 .如人以刀破其腹,此箇物事便散, 便死.」 孫.
而今人會說話行動,凡百皆是天之明命.「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」,也是天之明命. 孫.【318】傅二章釋新民
「 日新」一句是爲學人頭處.而今爲學,且要理會「 」字. 能日新如此,則下面兩句工夫方能接續做去.而今學者只管要日新, 不去「 」字上面著工夫.「 日新」, 者,誠也.泳.
,誠也.要緊在此一字.賀孫.
「 日新」.須是眞箇日新,方可「日日新,又日新」.泳.
舊來看大學日新處,以爲重在後兩句,今看得重在前一句.「 」字多訓「誠」字.璘.
「 」字訓誠,古訓釋皆如此.乍看覺差異.人誠能有日新之功,則須日有進益.若暫能日新,不能接 ,則前日所新者, 間斷衰頹了,所以不能「日日新,又日新」也.人傑.
「『 日新』,新是對舊染之 而言.『日日新,又日薪』,只是要常常如此,無間斷也.新與舊,非是去外面討來.昨日之舊,乃是今日之新.」道夫云:「這正如孟子『操存舍亡』,說存與亡,非是有兩物.」曰:「然.只是在一念間爾.加『顧提天之明命』,上下文都說明德,這裏 說明命.蓋天之所以與我,便是明命;我之所得以爲性者,便是明德.命與德皆以明爲言,是這箇物本自光明,顯然在 ,我 去昏蔽了他,須用日新.說得來,又只是箇存心.所以明道云:「聖賢千言萬語,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覆人身來,自能尋向上去,下學而上達也.」道夫.
湯「日日新」.書云:「終始惟一,時乃日新.這箇道理須是常接續不已,方是日新;才有間斷,便不可.【319】盤銘取沐浴之羲.蓋爲早間 濯才了,晩下垢 又生,所以常要日新.德明.
徐仁父問:「湯之盤銘曰:『日日新.』繼以『作新民』.日新是明德事,而今屬之『作新民』之上.意者,申言新民必本於在我之自新也.」曰:「然.莊子言:『語道而非其序,則非道矣.』橫渠云:『如中庸文字,直須句句理會過,使其言互相發.』今讀大學,亦然.某年十七八時,讀中庸大學,每早起須誦十遍.今大學可且熟讀.」賀孫.
鼓之舞之之謂作.如擊鼓然,自然使人跳舞 .然民之所以感動者,由其本有此理.上之人旣有以自明其明德,時時提 警策,則下之人觀瞻感發,各有以興起其同然之善心,而不能已耳. .
「周雖舊邦,其命維新.」自新新民,而至於天命之改易,可謂極矣.必如是而後爲「止於至善」也. .
「其命推新」,是新民之極,和天命也新.大雅.傅三章釋止於至善
「緡婚蠻黃鳥,止于丘隅.」物亦各尋箇善處止,「可以人而不如鳥乎」!德明.德明.於緝熙敬止.」緝熙,是工夫;敬止,是功效收殺處.寓.
或言:「大學以知止爲要.」曰:「如君便要止於仁,臣便要止於敬,子便止於孝,父便止於慈.若不知得,何緣到得那地位.只是便是至善處.」道夫問:「至善,是無過不及恰好處否?」曰:「只是這夾界上些子.【320】如君止於仁,若依違牽制,懦而無斷,便是過,便不是仁.臣能陳善閉邪,便是敬;若有所畏懼,而不敢正君之失,便是過,便不是敬.」道夫.
問:「至善,如君之仁,臣之敬,父之慈,子之孝者,固如此.就萬物中細論之,則其類如何?」曰:「只恰好底便是.「坐加尸』,便是坐恰好底;『立如齊』,便是立恰好底.」 同.
周問:「注云:『究其精微之蘊,而又推類以通其餘.』何也?」曰:「大倫有五,此言其三,蓋不止此.『究其精微之蘊』,是就三者 面窮究其蘊;『推類以通其餘』,是就外面推廣,如夫婦,兄弟之類.」淳.謨錄云「須是就君仁臣敬,子孝父慈與國人信上推究精微,各有不盡之理.此章雖人倫大目,亦只擧得三件.必須就此上推廣所以事上當如何,所以待下又如何.尊卑大小之間,處之各要如此.」
問:「『如切如磋者,道學也,如琢如磨者,自修也.』此是詩人美武公之本旨耶?姑借其詞以發學問自修之義耶?」曰:「武公大段是有學問底人.抑之一詩,義理精密.詩中如此者甚不易得.」儒用.「至善」一章,工夫都在「切磋琢磨」上.泳.,
旣切而復磋之,旣琢而復 之,方止於至菩,不然,雖善非至也.節.
傳之三章,緊要只是「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」.如切,可謂善矣,又須當磋之,方是至 ;如琢,可謂善矣,又須當磨之,方是至善.一章主意,只是說所以「止於至善」工夫,爲下「不可誼兮」之語拖帶說.到「道盛德至善,民不能忘」,又因此語一向引去.大槪是反覆嗟詠,其味深長.他經引詩,或未甚切,只大學引得極細密.賀孫.
【321】魏元壽問切磋琢磨之說.曰:「恰似剝了一重,又有一重.學者做工夫,消磨舊習,幾時便去敎盡!須是只管磨 ,敎十分淨潔.最 如今於 前道理略理會得些,便自以爲足,亘不著力向上去,這如何會到至善田地!賀孫.
骨,角, 易開解;玉,石, 著得磨 工夫.賀孫.
瑟,矜莊貌; ,武貌;恂慄,嚴毁貌.古人直是如此嚴整,然後有那威儀 赫著見.德明.
問:「解瑟爲嚴密,是就心言,抑就行言」曰:「是就心言.」問:「心如何是密處?」曰:「只是不粗疏,恁地縝密.」寓.
「 ,武毅之貌.」能剛强卓立,不如此怠惰 颯. .
問:「瑟者,武毅之貌;恂慄,戰懼之貌.不知人當戰懼之時,果有武毅之意否?」曰:「人而懷戰懼之心,則必齋莊嚴肅,又烏可犯!」壯祖.
問:「恂慄,何以知爲戰懼?」曰:「莊子云:『木處,則恂慄危懼.』」廣.
大率切而不磋,亦未到至善處,琢而不磨,亦未到至善處.「瑟兮 兮」,則誠敬存於中矣.末至於「赫兮喧兮」,威儀輝光著見於外,亦未爲至善.此四句是此段緊切處,專是說至善.蓋不如此,則雖善矣,未得爲至善也.至於「民之不能忘」,若非十分至善,何以便民久而不能忘.古人古語精密有條理如此.銖.
「民之不能忘也」,只是一時不忘,亦不是至善.又日「『瑟兮 兮,赫兮喧兮』者,有所主於中,【322】而不能發於外,亦不是至善;務飾於外,而無主於中,亦不是至善.」銖.
問「前王不忘」云云.曰:「前王遠矣,盛德至善,後人不能忘之.『君子賢其賢』,如堯舜文武之德,後世尊仰之,豈非賢其所賢乎!『親其親』,如周后稷之德,子孫宗之,以爲先 先父之所自出,豈非親其所親乎!」寓.
問「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」.曰:「如孔子仰文武之德,是『賢其賢』,成康以後,思其恩而保其基緖,便是『親其親』.」木之.
或問「至善」章.曰:「此章前三節是說止字,中一節說至善,後面『烈文』一節,又是詠歎此至善之意.」銖.傳四章釋本末
問「聽訟吾猶人也,必也使無訟乎!」曰:「固是以修身爲本,只是公別底古語多走作.如云:『凡人聽訟,以曲爲直,以直爲曲,所以人得以盡其無實之辭.聖人理無不明,明無不燭,所以人不敢.』如此, 是聖人善聽訟,所以人不敢盡其無實之辭,正與經意相反.聖人正是說聽訟我也無異於人,當使其無訟之可聽,方得.若如公言,則當云『聽訟吾過人遠矣,故無情者不敢盡其辭』,始得.聖人固不會錯斷了事,只是 所以無訟者, 不在於善聽訟,在於意誠,心正,自然有以薰炙漸染,大服民志,故自無訟之可聽耳.如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爲衰者,聞子皐將至,遂爲衰.子皐何嘗聽訟,自有以感動人處耳.」 .
【323】使他無訟,在我之事,本也.恁地看,此所以聽訟爲末.泳.
「無情者不得盡其辭」,便是說那無訟之由.然惟先有以服其心志,所以能使之不得盡其虛誕之辭.義剛.
「大畏民志」者,大有以畏服斯民自欺之志.卓.傳五章釋格物致知
劉圻父說:「『人心之靈,莫不有知;而天下之物,莫不有理.』恐明明德便是性.」曰:「不是如此.心與性自有分別.靈底是心,實底是性.靈便是那如覺底.如向父母則有那孝出來,向君則有那忠出來,這便是性.如知道事親要孝,事君要忠,這便是心.張子曰:『心,統性情者也.』此說得最精密.」次日,圻父復說過.先生曰:「性便是那理,心便是盛貯該載,敷施發用底.」問:「表裏精粗無不到.」曰:「表便是外面理會得底,裏便是就自家身上至親至切,至隱至密,貼骨貼肉處.今人處事多是自說道:『且恁地也不妨.』這箇便不是.這便只是理會不曾到那貼底處.若是知得那貼底時,自是決然不肯恁地了.」義剛.子 同.
問:「『因其已知之理推而致之,以求至乎其極』,是因定省之孝以至於色難養志,因事君之忠以至於陳善閉邪之類否?」曰:「此只說得外面底,須是表 皆如此.若是做得大者而小者未盡,亦不可;【324】做得小者而大者未盡,尤不可.須是無分毫欠闕,方是.且如陸子靜說『良知良能,四端根心』,只是他弄這物事.其他有合理會者,渠理會不得, 禁人理會.鵝 之會,渠作詩云:『易簡工夫終久大.』彼所謂易簡者, 簡容易爾,全看得不子細.『乾以易知』者,乾是至健之物,至健者,要做便做,直是易;坤是至順之物,順理而爲,無所不能,故日簡.此言造化之理.至於『可久則賢人之德』,可久者,日新而不已;『可大則賢人之業』,可大者,富有而無疆.易簡有幾多事在,豈容易 簡之云乎!」人傑.
任道弟問:「『致知』章,前說窮理處云:『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.』且經文『物格,而后知至』, 是知至在後.今乃云『因其已知而益窮乏』,則又在格物前.」曰:「知先自有.才要去理會,便是這些知萌露.若 然全不向著,便是知之端末曾通.才思量著,便這箇骨子透出來.且如做些事錯,才知道錯,便是向好門路, 不是方始去理會箇知.只是如今須著因其端而推致之,使四方八面,千頭萬緖,無有些不知,無有毫髮窒 .孟子所謂:『知皆擴而充之,若火之始然,泉之始達.』『擴而充之』,便是『致』字意思.」賀孫.
致知,則理在物,而推吾之知以知之也;知至,則理在物,而吾心之知已得其極也.或問:「『理之表裏精粗無不盡,而吾心之分別取舍無不切.』旣有箇定理,如何又有表 精粗?」曰:「理固自有表 精粗,人見得亦自有高低淺深.有人只理會得下面許多,都不見得上面一截,這喚做知得表,知得粗.又有人合下便看得大體,都不就中間細下工夫,這喚做知得裏,知得精.二者都是偏,故大學必欲格物,致知.到物格,知至,則表 精粗無不盡.」賀孫.
【325】問表裏精粗.曰:「須是表 精粗無不到.有一種人只就皮殼上做工夫, 於理之所以然者全無是處.又有一種人思慮向 去,又嫌 前道理粗,於事物上都不理會.此乃談玄說妙之病,其流必人於異端.」銖.
問表 .曰:「表者,人物之所共由; 者,吾心之所獨得.表者,如父慈子孝,雖九夷八蠻,也出這道理不得.裏者,乃是至隱至微,至親至切,切要處.」因擧子思云:「語大,天下莫能載;語小,天下莫能破.」又說「裏」字云:「『莫見乎隱,其顯乎微.』此箇道理,不惟一日間離不得,雖一時間亦離不得,以至終食之頃亦離不得.」 孫.
傅問表 之說.曰:「所說『博我以文,約我以禮』,便是.『博我以文』,是要四方八面都見得周 無遺,是之謂表.至於『約我以禮』,又要逼向身己上來,無一 之不盡,是之謂 .」子升云:「自古學問亦不過此二端.」曰:「是.但須見得通透.」木之.
問精粗.曰:「如管仲之仁,亦謂之仁,此是粗處.至精處,則顔子三月之後或違之.又如『充無欲害人之心,則仁不可勝用;充無欲穿 之心,則羲不可勝用』.害人與穿 固爲不仁不羲,此是粗底.然其實一念不當,則爲不仁不羲處.」 孫.
周問大學補亡「心之分別取舍無不切」.曰:「只是理徹了,見善,端的如不及;見不善,端的如探湯.好善,便端的『如好好色』;惡不善,便端的『如惡惡臭』.此下須連接誠意看.此未是誠意,是 釀誠意來.」淳.謨錄云:「此只是連著誠意說.知之者切,則見善其如不及,見不善眞如探湯,而無纖 不實故爾.」
【326】李問「吾之所知無不切」.曰:「某向說得較寬,又覺不切;今說較切,又少些寬舒意;所以又說道『表裏精粗無不盡』也.自見得『切』字, 約向裏面.」賀孫.
安卿問「全體大用」.曰:「體用元不相離.如人行坐;坐則此身全坐,便是體;行則此體全行,便是用.」道夫.
問:「『格物』章補文處不入敬意,何也?」曰:「敬已就小學處做了.此處只據本章直說,不必雜在這裏;壓重了,不淨潔.」寓.
問:「所補『致知』章何不效其文體?」曰:「亦曾效而爲之,竟不能成.劉原父 會效古人爲文,其集中有數篇論,全似禮記.」必大.
傳六章釋誠意
「誠其意」,只是實其意.只作一箇虛字看,如「正」字之類.端蒙.
說許多病痛,都在「誠意」章,一齊要除了.下面有些小爲病痛,亦輕可.若不除去,恐因此滋蔓,則病痛自若.泳.
問:「誠意是如何?曰:「心只是有一帶路,更不著得兩箇物事.如今人要做好事,都自無力.其所以無力是如何?只爲他有箇爲惡底意思在裏面牽繫.要去做好事底心是實,要做不好事底心是虛.被那虛底在裏面夾雜,便將實底一齊打壞了.」賀孫.
【327】詣學升堂云云,敎授請講說大羲.曰:「大綱要緊只是前面三兩章.君子小人之分, 在『誠其意』處.誠於爲善,便是君子,不誠底便是小人,更無別說.」琮.
器遠問:「物格,知至了,如何到誠意又說『毋自欺也』?毋者,禁止之辭?」曰:「物旣格,知旣至,到這裏方可著手下工夫.不是物格,知至了,下面許多一齊掃了.若如此, 不消說下面許多.看下面許多,節節有工夫.」賀孫.自欺.
亞夫問:「『欲正其心者,先誠其意.』此章當說所以誠意工夫當如何.」曰:「此繼於物格,知至之後,故特言所謂『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』.若知之已至,則意無不實.惟是知之有毫末未盡,必至於自欺.且如做一事當如此,決定只著如此做,而不可以如彼.若知之末至,則當做處便夾帶這不當做底意在.當如此做,又被那要如彼底心牽惹,這便是不實,便都做不成.」賀孫.
問:「知不至與自欺者如何分?」曰:「『小人閒居爲不善,無所不至.見君子而后厭然, 其不善,而著其善.』只爲是知不至耳.」問:「當其知不至時,亦自不知其至於此.然其勢必至於自欺.」曰:「勢必至此.」頃之,復曰:「不識不知者 與此又別.論他箇,又 只是見錯,故以不善爲善,而不自知耳.其與知不至而自欺者,固是『五十步笑百步』,然 又別.」問:「要之二者,其病源只是欠了格物工夫.」曰:「然.」道夫.
間瀏 :「看大學自欺之說如何?」曰:「不知義理, 道我知義理,是自欺.」先生曰:「自欺是箇半知半不知底人.知道善我所當爲, 又不十分去爲善;知道惡不可作, 又是自家所愛,舍他不得,這便【328】是自欺.不知不識,只喚欺,不知不識 不喚做『自欺』.」道夫.,
或問「誠其意者毋自欺」.曰:「譬如一塊物,外面是銀,裏面是鐵,便是自欺.須是表裏如一,便是不自欺.然所以不自欺,須是見得分曉.譬如今人見鳥喙之不可食,知水火之不可蹈,則自不食不蹈.如寒之欲衣,飢之欲食,則自是不能已.今人果見得分曉,如烏喙之不可食,水火之不可蹈,見善如飢之欲食,寒之欲衣,則此意自實矣.」祖道.
自欺,非是心有所慊.外面雖爲善事,其中 實不然,乃自欺也.譬如一塊銅,外面以金 之,便不是眞金.人傑.
「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.」注云:「心之所發,腸善陰惡,則其好善惡惡,皆爲自欺,而意不誠矣.」而今說自欺,未說到與人說時,方謂之自欺.只是自家知得善好,要爲善,然心中 覺得微有些沒緊要底意思,便是自欺,便是虛僞不實矣.正如金,已是眞金了,只是鍛鍊得微不熱,微有些渣滓去不盡,顔色或白,或靑,或黃,便不是十分精金矣.顔子「有不善未嘗不知」,便是知之至;「知之未嘗復行」,便是意之實.又曰:「如顔子地位,豈有不善!所謂不善,只是微有差失,便能知之;才知之,便更不萌作.只是那微有差失,便是知不至處.」 .
所謂自欺者,非爲此人本不欲爲善去惡.但此意隨發,常有一念在內阻隔住,不放敎表 如一,便是自欺.但當致知.分別善惡了,然後致其愼獨之功,而力割去物欲之雜,而后意可得其誠也.壯 .
【329】只今有一毫不快於心,便是自欺也.道夫.
看如今未識道理人,說出道理,便恁地包藏隱伏,他元不曾見來.這亦是自欺,亦是不實.想他當時發出來,心下必不安穩.賀孫.
國秀問:「大學誠意,看來有三樣:一則內全無好善惡惡之實,而專事掩覆於外者,此不誠之尤也;一則雖知好善惡惡之爲是,而隱微之際,又 且以自瞞底;一則知有末至,隨意應事,而自不覺陷於自欺底.」曰:「這箇不用恁地分,只是一路,都是自欺,但有深淺之不同耳.」燾.
次早云:「夜來國秀說自欺有三樣底,後來思之,是有這三樣意思.然 不是三路,只是一路,有淺深之不同.」又因論以「假託」換「掩覆」字云:「『『假託』字又似重了『掩覆』字又似輕,不能得通上下底字.又因論誠輿不誠,不特見之於外,只裏面一念之發,便有誠僞之分.譬如一粒栗,外面些皮子好,裏面那些子不好.如某所謂:『其好善也,陰有不好者以拒於內;其惡惡也,陰有不惡者以挽其中.』蓋好惡末形時,已有那些子不好,不惡底藏在裏面了.」燾.
人固有終身爲善而自欺者.不特外面有,心中欲爲善,而常有箇不肯底意思,便是自欺也.須是要打疊得盡.蓋意誠而後心可正.過得這一關後,方可進.拱壽.
問「自慊」.曰:「人之爲善,須是十分眞實爲善,方是自慊.若有六七分爲善,又有兩三分爲惡底意思在裏面相牽,便不是自慊.須是『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』方是.」卓.自慊.
「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,此之謂自慊.」慊者,無不足也.如有心爲善,更別有一分心在主張他事,卽【330】是橫渠所謂「有外之心,不可以合天心」也.祖道.
「『自慊』之『慊』,大意與孟子『行有不慊』相類.子細思之,亦微有不同:孟子慊訓 足意多,大學訓快意多,橫渠云三:『有外之心,濁錄作「自慊」.不足以合天心.』初看亦只一般.然橫渠亦是訓足底意思多上人學訓快意多.」問:「大學說『自慊』,且說合做處便做,無牽滯於己私,且只是快底意,少間方始心下充滿.孟子謂『行有不慊』,只說行有不 足,則便 耳.」曰:「固是.夜來說此極子細.若不理會得誠意意思親切,也說不到此.今看來,誠意『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』,只是苦切定要如此,不如此自不得.」賀孫.
字有同一義而二用者.「慊」字訓足也,「吾何慊乎哉」,謂心中不以彼之富貴而懷不足也;「行有不慊於心」,謂義須充足於中,不然則 也.如「忍」之一字,自容忍而爲善者言之,則爲忍去忿慾之氣;自殘忍而爲惡者言之,則爲忍了惻隱之心.「慊」字一從「口」,如胡孫兩「 」,皆本虛字,看懷藏何物於內耳.如「銜」字或爲銜恨,或爲銜恩,亦同此義.〔*〕
「誠意」章皆在兩箇「自」字上用功.人傑.自欺,自慊.
問:「『毋自欺』是誠意,『自慊』是意誠否?『小人閒居』以下,是形容自欺之情狀,『心廣體 』是形容自慊之意否?」曰:「然.後段各發明前說.但此處是箇牢關.今能致知,知至而意誠矣.驗以日用間誠意十分爲善矣.有一分不好底意思潛發以間於其間,此意一發,便由斜徑以長,這箇 是實,前面善意 是虛矣.如見孺子入井,救之是好意,其間有些要譽底意思以雜之;如薦好人是善意,有些【331】要人德之之意,隨後生來;治惡人是好意,有些狼疾之意隨後來,前面好意都成虛了.如垢卦上五爻皆陽,下面只一陰生,五陽便立不住了.荀子亦言:『心臥則夢,偸則自行,使之則謀.』見解蔽篇.彼言『偸』者,便是說那不好底意.若日『使之則謀』者,則在人使之如何耳.謀善謀惡,都由人,只是那偸底可惡,故須致知,要得早辨而豫戒之耳.」大雅.
或問「自慊」,「自欺」之辨.曰:「譬如作蒸 ,一以極白好麵自 包出,內外更無少異,所謂『自慊』也;一以不好麵做心, 以白麵作皮,務要欺人.然外之白麵雖好而易窮,內之不好者終不可 ,則乃所(爲)〔謂〕『自欺』也.」壯 .
問「『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.』近改注云:「自欺者,心之所發若在於善,而實則未能,不善也.』『若』字之義如何?」曰:「『若』字只是外面做得來一似都善,其實中心有些不愛,此便是自欺.前日得孫敬甫書,他說『自慊』字,似差了.其意以爲,好善『如好好色』,亞亞『如惡惡臭』,如此了然後自慊.看經文,語意不是如此.『此之謂自慊』,謂『如好好色,惡惡臭』,只此便是自慊.是合下好惡時便是要自慊了,非是做得善了,方能自慊也.自慊正與自欺相對,不差毫髮.所謂『誠其意』,便是要『毋自欺』,非至誠其意了,方能不自欺也.所謂不自欺而慊者,只是要自快足我之志願,不是要爲他人也.誠與不誠,自慊與自欺,只爭這些子毫髮之間耳.」又曰:「自慊則一,自欺則二.自慊者,外面如此,中心也是如此,表 一般.自欺者,外面如此做,中心其實有些子不願,外面且要人道好.只此便是二心,誠僞【332】之所由分也.」 .
問「誠意」章.曰:「過此關,方得道理牢固.」或云:「須無一毫自欺,方能自慊.必十分自慊,方能不自欺,故君子必愼獨.」曰:「固是.然『欲誠其意者,先致其知』.知若未至,何由得如此?蓋到物格,知至後,已是意誠八九分了.只是更就上面省察,如用兵禦寇,寇雖已盡 除了,猶恐林谷草莽間有小小隱伏者,或能間出爲害,更當搜過始得.」銖.
問:「『知至而後意誠』,則知至之後,無所用力,意自誠矣.傳猶有愼獨之說,何也?」曰:「知之不至,則不能愼獨,亦不肯愼獨,惟知至者見得實是實非,灼然如此,則必戰懼以終之,此所謂能愼獨也.如顔子『請事斯語』,曾子『戰戰兢兢』,終身而後已,彼豈知之不至.然必如此,方能意誠.蓋無放心底聖賢,『惟聖罔念作狂』.一毫少不謹懼,則已墮於意欲之私矣.此聖人敎人徹上徹下,不出一『敬』字也.蓋『知至而後意誠』,則知至之後,意已誠矣.猶恐隱微之間有所不實,又必提 而謹之,使無毫髮妄馳,則表 隱顯無一不實,而自快慊也.」銖.愼獨.
問:「或言,知至後,煞要著力做工夫.竊意致知是著力做工夫處:到知至,則雖不能無工夫,然亦無大段著工夫處.」曰:「雖不用大段著工夫,但恐其間不能無照管不及處,故須著防閑之,所以說『君子懊其獨也』.」行夫問:「先生常言知旣至後,又可以驗自家之意誠不誠.」先生久之曰:「知至後,意固自然誠.但其間雖無大段自欺不誠處,然亦有照管不著所在,所以竟於愼其獨.至於有所未誠,依舊是知之未眞.若到這裏更加工夫,則自然無一毫之不誠矣.」道夫.
【333】光 問:「物格,知至,則意無不誠,而又有愼獨之說.莫是當誠意時,自當更用工夫否?」曰:「這是先窮得理,先知得到了,更須於細微處用工夫.若不眞知得到,都恁地 突突,雖十目視,十手指,衆所共知之處,亦自七顚八倒了,更如何地愼獨!」賀孫.
「知至而後意誠」,已有八分.恐有照管不到,故日愼獨.節.
致知者,誠意之本也;愼獨者,誠意之助也.致知,則意已誠七八分了,只是猶恐隱微獨處尙有些子未誠實處,故其要在愼獨.銖.
「誠意」章上云「必愼其獨」者,欲其自慊也;下云「必愼其獨」者,防其自欺也.蓋上言「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,此之謂自慊,故君子必愼其獨」者,欲其察於隱微之間,必吾所發之意,好善必「如好好色」,惡惡必「如惡惡臭」,皆以實而無不自慊也.下言「小人閒居爲不善」,而繼以「誠於中,形於外,故君子必愼其獨」者,欲其察於隱微之間,必吾所發之意,由中及外,表 如一,皆以實而無少自欺也.銖.
誠意者,好善「如好好色」,惡惡「如惡惡臭」,皆是眞情.旣是眞情,則發見於外者,亦皆可見.如種麻則生麻,種穀則生穀,此謂「誠於中,形於外」.又恐於獨之時有不到處,故必愼獨.節.
或說愼獨.曰:「公自是看錯了.「如惡惡臭,如好好色,此之謂自慊』,已是實理了.下面『故君子必愼其獨』,是別擧起一句致戒,又是一段工夫.至下一段,又是反說小人之事以致戒.君子亦豈可謂全無所爲!且如著衣喫飯,也是爲飢寒.大學看來雖只恁地滔滔地說去,然段段致戒,如一下水船相似,也要 ,要楫.」 孫.
【334】或問:「在愼獨,只是欲無間.」先生應.節.
問「誠意」章句所謂「必致其知,方肯愼獨,方能 獨」.曰:「知不到田地,心下自有一物與他相爭 ,故不會肯愼獨.」銖.
問:「自欺與『厭然 其不善而著其善』之類,有分別否?」曰:「自欺只是於理上虧欠不足,便胡亂且欺 過去.如有得九分義理,雜了一分私意,九分好善,惡惡,一分不好,不惡,便是自欺.到得厭然 著之時,又其甚者.原其所以自欺,又是知不至,不曾見得道理精至處,所以向來說『表 精粗」字.如知『爲人子止於孝』,這是表;到得知所以必著孝是如何,所以爲孝當如何,這便是裏.見得到這般處,方知決定是著孝,方可以用力於孝,又方肯決然用力於孝.人須是 去氣稟私欲,使胸次虛靈洞徹.」木之.以下論 其不善.
問意誠.曰:「表裏如一便是.但所以要得表 如一, 難.今人當獨處時,此心非是不誠,只是不奈何他.今人在靜處非是此心要馳 ,但把捉他不住.此已是兩般意思.至如見君子而後厭然詐善時,已是第二番罪過了.」祖道.
誠意,只是表裏如一.若外面白,裏面黑,便非誠意.今人須於靜坐時見得表 有不如一,方是有工夫.如小人見君子則掩其不善,已是第二番過失.人傑.
此一箇心,須每日提 ,今常惺覺.頃刻放寬,便隨物流轉,無復收拾.如今大學一書,豈在看他【335】言語,正欲驗之於心如何.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,試驗之吾心,好善,惡惡,果能如此乎?閒居爲不善,見君子則掩其不善而著其善,是果有此乎?一有不至,則勇猛奮 不已,必有長進處.今不知爲此,則書自書,我自我,何益之有!大雅.
問:「『誠於中,形於外』,是實有惡於中,便形見於外.然誠者,眞實無妄,安得有惡!有惡,不幾於妄乎?」曰:「此便是惡底眞實無妄,善便虛了.誠只是實,而善惡不同.實有一分惡,便虛丁一分善;實有二分惡,便虛了二分善.」淳.
「誠於中,形於外.」大學和「惡」字說.此「誠」只是「實」字也.惡者 是無了天理本然者,但實有其惡而已.方.
惡惡之不實,爲善之不勇,外然而中實不然,或有所爲而爲之,或始勤而終怠,或九分爲善,尙有一分 且之心,皆不實而自欺之患也.所謂「誠其意」者,表 內外,徹底皆如此,無纖毫絲髮苟且爲人之弊.如飢之必欲食,渴之必欲飮,皆自以求飽足於己而已,非爲他人而食飮也.又如一盆水,徹底皆 瑩,無一毫砂石之雜.如此,則其好善也必誠好之,惡惡也必誠惡之,而無一 强勉自欺之雜.所以說自慊,但自滿足而已,豈有待於外哉!是故君子愼其獨,非特顯明之處是如此,雖至微至隱,人所不知之地,亦常愼之.小處如此,大處亦如此;顯明處如此,隱微處亦如此.表 內外,精粗隱顯,無不愼之,方謂之「誠其意」.孟子曰:「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,而仁不可勝用也.」夫無欲害人之心,人皆有之.閑時皆知惻隱,及到臨事有利害時,此心便不見了.且如一堆金寶,有人曰:「先爭得者與之.」自【336】忙拜三年卜 戈 家此心便欲年奪推倒那人,定要得了方休.又如人皆知穿 之不可爲,雖稍有識者,亦不肯爲.及至顚冥於富貴而不知 ,或無義而受萬鍾之祿,便是到利害時有時而昏.所謂誠意者,須是隱微顯明,小大表 ,都一致力得.孟子所謂:「見孺子入井時,休 惻隱,非惡其聲而然,非爲內交要譽而然.」然 心中有內交要譽之心, 向人說:「我實是惻隱,羞惡.」所謂爲惡於隱微之中,而詐善於顯明之地,是所謂自欺以欺人也.然人豈可欺哉!「人之視己,如見其肺肝然」,則欺人者適所以自欺而已!「誠於中,形於外」,那箇形色氣貌之見於外者自別,決不能欺人, 自欺而已!這樣底,永無緣做得好人,爲其無爲善之地也.外面一副當雖好,然 面 踏空,永不足以爲善,永不濟事,更莫說誠意,正心,修身.至於治國,平天下,越沒干涉矣. .以下全章之旨.
問:「『誠意』章『自欺』注,今改本恐不如舊注好.」曰:「何也?」曰:「今注云:『心之所發,陽善陰惡,則其好善惡惡皆爲自欺,而意不誠矣.』恐讀書者不曉.又此句,或問中已言之, 不如舊注云:『人莫不知善之常爲,然知之不切,則其心之所發,必有陰在於惡而陽爲善以自欺者.故欲誠其意者無他,亦日禁止乎此而已矣.』此言明白而易曉.」曰:「不然.本經正文只說『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.』;初不曾引致知兼說.今若引致知在中間,則相牽不了, 非解經之法.又況經文『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』,這說話極細.蓋言爲善之意稍有不實,照管少有不到處,便爲自欺.未便說到心之所發,必有陰在於惡,而陽爲善以自欺處.若如此,則大故無狀,有意於惡,非經文之本意也.所謂『心之所發,陽善陰惡』,乃是見理不實,不知不覺地陷於自欺;非是陰有心於爲惡,而詐爲善以自欺也.如公之言,須是鑄私錢【337】,假官會,方爲自欺,大故是無狀小人,此豈自欺之謂邪!又曰:「所謂毋自欺』者,正當於幾微毫釐處做工夫.只幾微之間少有不實,便爲自欺.豈待如此狼當,至於陰在爲忠,而陽爲善,而後謂之自欺邪!此處語意極細,不可草草看.」此處工夫極細,未便說到那粗處.所以前後學者多說差了,蓋爲牽連下文『小人閒居爲不善』一段看了,所以差也.」又問:「今改注下文云:『則無待於自欺,而意無不誠也.』據經文方說『毋自欺』毋者,禁止之辭.若說無待於自欺,恐語意太快,未易到此.」曰:「旣能禁止其心之所發,皆有善而無惡,寅知其理之當然,使無待於自欺,非勉强禁止而猶有時而發也.若好善惡惡之意有一 之未實,則其發於外也必不能掩.旣是打疊得盡,實於爲善,便無待於自欺矣.如人腹痛,畢竟是腹中有些冷積,須用藥驅除去這冷積,則其痛自止.不先除去冷積,而但欲痛之自止,豈有此理!」 .
敬子問:「『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.』注云:『外爲善,而中實未能免於不善之雜.』某意欲改作『外爲善,而中實容其不善之雜』,如何?蓋所謂不善之雜,非是不知,是知得了,又容著在這 ,此之 自欺.」曰:「不是知得了容著在這 ,是不奈他何丁,不能不自欺.公合下認錯了,只管說箇『容』字,不是如此.『容』字又是第二節,緣不柰他何,所以容在這 .此一段文意,公不曾識得 源頭在,只要硬去捺他,所以錯了.大槪以爲有纖毫不善之雜,便是自欺.自欺,只是自欠了分數,恰如淡底金,不可不謂之金,只是欠了分數.如爲善,有八分欲爲,有兩分不爲,此便足自欺,是自欠了這分數.」或云:「如此,則自欺 走自欠.」曰:「公且去看.又曰:「自欺非是要如此,是不奈 何底.」荀子曰:『心臥則夢,偸則自行,使之則謀.』某自十六七讀時,便曉得此意.蓋偸心是不知不覺自走去底,不由自家使底,倒要自家去捉 .【338】『使之則謀』,這 是好底心,由自家使底.」李云:「某每常多是去捉他,如在此坐,心忽散亂,又用去捉 .」曰:「公又說錯了.公心粗,都看這說話不出.所以說格物,致知而後意誠, 面也要知得透徹,外面也要知得透徹,便自是無那箇物事.譬如果子爛熟後,皮核自脫落離去,不用人去咬得了.如公之說,這 面一重不曾透徹在.只是認得箇容著,硬 捺將去,不知得源頭工夫在.『所謂誠其意者,毋自欺也」,此是聖人言語之最精處,如箇尖銳底物事.如公所說,只似箇 頭子,都粗了.公只是硬要去强捺,如水恁地滾出來, 硬要將泥去塞 ,如何塞得住!」又引中庸論誠處,而曰:「一則誠,雜則僞.只是一箇心,便是誠;才有兩箇心,便是自欺.好善『如好好色』,惡惡『如惡惡臭』,他徹底只是這一箇心,所以謂之自慊.若才有些子間雜,便是兩箇心,便是自欺.如自家欲爲善,後面又有箇人在這 拗 莫去爲善;欲惡惡,又似有箇人在這 拗 莫要惡惡,此便是自欺.因引近思錄「如有兩人焉,欲爲善」云云一段,正是此亮如人說十句話,九句實,一句脫空,那九句實底被這一句脫空底都壞了.如十分金,徹底好方謂之眞金,若有三分銀,便和那七分底也壞了.」又曰:「佛家看此亦甚精,被他分析得項數多,如云有十二因緣,只是一心之發,便被他推尋得許多,察得來極精微.又有所謂『流注想』,他最 這箇.所以 山禪師云:『某參 幾年了,至今不曾斷得這流注想.』此卽荀子子所謂『偸則自行』之心也.」 .
次早,又曰:「昨夜思量,敬子之言自是,但傷雜耳.某之言, 卽說得那箇自欺之根.自欺 是敬子『容』字之意.『容』字 說得是,蓋知其爲不善之雜,而又蓋庇以爲之,此方是自欺.謂如人有一石米【339】, 只有九斗,欠了一斗,此欠者便是自欺之根,自家 自蓋庇了, 人說是一石,此便是自欺.謂如人爲善,他心下也自知有箇不滿處,他 不說是他有不 處, 遮蓋了,硬說我做得是,這便是自欺. 將那虛假之善,來蓋覆這眞實之惡.某之說 說高了,移了這位次了,所以人難曉.大率人難 處,不是道理有錯處時,便是語言有病;不是語言有病時,便是移了這步位了.今若只恁地說時,便與那『小人閒居爲不善』處,都說得貼了.」 .
次日,又曰:「夜來說得也未盡.夜來歸去又思,看來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一段,便是連那『毋自欺』也說.言人之毋自欺時,便要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樣方得.若好善不『如好好色』,惡惡不『如惡惡臭』,此便是自欺.毋自欺者,謂如爲善,若有些子不善而自欺時,便當斬根去之,眞箇是『如惡惡臭』,始得.如『小人閒居爲不善』底一段,便是自欺底,只是反說.『閒居爲不善』,便是惡惡不『如惡惡臭』;『見君子而後厭然, 其不善而著其善』,便是好善不『如好好色』.若只如此看,此一篇文義都貼實平易,坦然無許多屈曲.某舊說 說闊了,高了,深了.然又自有一樣人如舊說者,欲節去之又可惜.但終非本文之意耳.」 .
看「誠意」章有三節:兩「必愼其獨」,一「必誠其意」.「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」,言「小人閒居爲不善」,其不善形於外者不可 如此.「德潤身,心廣體 」,言君子愼獨之至,其善之形於外者證驗如此.銖.
問「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」.曰:「此承上文『人之視己,如見其肺肝』底意.不可道是人不知,人曉然【340】共見如此.」淳.十目所視以下.
魏元壽問「十目所視」止「心廣體 」處.曰:『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』,不是 人見.蓋人雖不知,而我已自知,自是甚可皇恐了,其與十目十手所視所指,何以異哉?『富潤屋』以下, 是說意誠之驗如此.」時擧.
「心廣體 」,心本是闊大底物事,只走因愧 了,便卑狹,便被他隔 了.只見得一邊,所以體不能常舒泰. .
伊川問尹氏:「讀大學如何?」對曰:「看得『心廣體 』句甚好.」又間如何,尹氏但長吟「心廣體 「句.尹氏必不會 人,須是 自見得.今人讀書,都不識這樣意思.
問:「尹和云:『「心廣體 」只是樂.』伊川云:『這 著「樂」字不得.』如何?」曰:「是不勝其樂.」德明.
問「心廣體 」.曰:「無愧 ,是無物欲之蔽,所以能廣大.」指前面燈云:「且如此燈,後面被一片物遮了,便不見一半了;更從此一邊用物遮了,便全不見此屋了,如何得廣大! 孫.
問:「『誠意』章結注云:『此大學一篇之樞要.』」曰:「此自知至處使到誠意,兩頭截定箇界分在這 ,此便是箇君子小人分路頭處.從這 去,便是君子;從那 去,便是小人.這處立得脚,方是在天理上行.後面節目未是處, 旋旋理會.」寓.
居甫問:「『誠』章結句云:『此大學之樞要.」樞要說誠意,是說致知?」曰:「上面關著致知,格物,【341】下面關著四五項上.須是致知.能致其知,知之旣至,方可以誠得意.到得意誠,便是過得箇大關,方始照管得箇身心.若意不誠,便自欺,便是小人;過得這箇關,便是君子.」l又云:二思誠,便仝然在天理上行.意未誠以前,尙汨在人欲 .」賀孫.
因說「誠意」章,曰:「若如舊說,是使初學者無所用其力也.中庸所謂明辨,L誠意,l章而今方始辨得分明.」 孫.
讀「誠意」一章,炎謂:「過此一關,終是省事.」曰:「前面事更多:自齊家以下至治國,則其事已多:自治國至乎天下,則其事愈多,只是源頭要從這 做去.」又曰:「看下章,須通上章看,可見.」炎.
傅七章釋正心修身
或問:「『正心』章說忿 等語,恐通不得『誠意』章?」曰:「道理是一落索.才說這一章,便通上章與下章.如說正心,誠意,便須通格物,致知說.」
大學於「格物」,「誠意」章,都是鍊成了,到得正心,修身處,都易了. 孫.
問:「先生近改『正心』一章,方包括得盡.舊來說作意或未誠,則有是四者之累, 只說從誠意去.」曰:「這事連而 斷,斷而復連.意有善惡之殊,意或不誠,則可以爲惡.心有得失之異,心有不正,則爲物所動, 未必爲惡.然未有不能格物,致知而能誠意者,亦未有不能誠意而能正心者.」人傑.
【342】或問「正心」,「誠意」章.先生令他說.曰:「意誠則心正.」曰:「不然.這幾句連了又斷,斷了又蓮,雖若不相粘 ,中間又自相寬.譬如一竿竹,雖只是一竿,然其間又自有許多節.意未誠,則全體是私意,更理會甚正心!然意雖誠了,又不可不正其心.意之誠不誠,直是有公私之辨,君子小人之分.意若不誠,則雖外面爲善,其意實不然,如何更間他心之正不正!意旣誠了,而其心或有所偏倚,則不得其正,故方可做那正心底工夫.」廣.
亞夫問致知,誠意.曰:「心是大底,意是小的.心要恁地做, 被意從後面牽將去.且如心愛做箇好事,又被一箇意道不須恁地做也得.且如心要孝,又有不孝底意思牽了.所謂誠意者,譬如飢時使喫飯,飽時便休,自是實要如此.到 後,又被人請去,也且胡亂與他喫些子,便是不誠.須是誠,則自然表 如一,非是爲人而做,求以自快乎己耳.如飢之必食,渴之必飮,無一 不實之意.這箇知至,意誠;是萬善之根.有大底地盤,方立得脚住.若無這箇,都 不得.心無好樂,又有箇不無好樂底在後;心無忿 ,又有箇不無忿 底在後.知至後,自然無.』恪.
敬之問:「誠意,正心.誠意是去除得 面許多私意,正心是去除得外面許多私意,誠意是檢察於隱微之際,正心是體驗於事物之間.」曰:「到得正心時節,已是煞好了.只是就好 面又有許多偏.要緊最是誠意時節,正是分別善惡,最要著力,所以重複說道『必愼其獨』.若打得這關過,已是煞好了.到正心,又 於好上要偏去.如水相似,那時節已是淘去了濁,十分淸了,又 於淸 面有波浪動蕩處.」賀孫.
【343】問:「意旣誠,而有憂患之類,何也?」曰:「誠意是無惡.憂患,忿 之類 不是惡.但有之,則是有所動.」節.
意旣誠矣,後面忿 ,恐懼,好樂,憂患,親愛,賤惡,只是安頓不著在.便是「苟志於仁矣,無惡也」.泳.
問:「心體本正,發而爲意之私,然後有不正.今欲正心,且須誠意否?未能誠意,且須操存否?」曰:「豈容有意未誠之先,且放他喜怒憂懼不得其正,不要管 ,直要意誠後心 自正,如此,則意終不誠矣.所以伊川說:『未能誠意,且用執持.』」大雅.
誠意,是眞實好善惡惡,無夾雜.又曰:「意不誠,是私意上錯了;心不正,是公道上錯了.」又曰:「好樂之類,是合有底,只是不可留滯而不消化.無留滯,則此心便虛.」節.
問:「忿 ,恐懼,憂患,好樂,皆不可有否?」曰:「四者豈得皆無!但要得其正耳,如中庸所謂『喜怒哀樂發而中節』者也.」去僞.,
心有喜怒憂樂則不得其正,非謂全欲無此,此乃情之所不能無.但發而中節,則是;發不中節,則有偏而不得其正矣.端蒙.
好,樂,憂,懼四者,人之所不能無也,但要所好所樂皆中理.合當喜,不得不喜;合當怒,不得不怒.節.
四者人所不能無也,但不可爲所動.若順應將去,何「不得其正」之有!如顔子「不遷怒」,可怒在【344】物,顔子未嘗爲血氣所動,而移於人也,則豈怒而心有不正哉!端蒙.
正心, 不是將此心去正那心.但存得此心在這 ,所謂忿 ,恐懼,好樂,憂患自來不得.賀孫.
問:「忿 ,恐懼,好樂,憂患,皆以『有所』爲言,則是此心之正不存,而是四者得以爲主於內.曰:「四者人不能無,只是不要 留而不去.如所謂『有所』,則是被他爲主於內,心反爲 動也.」道夫.
大學七章,看「有所」二字.「有所憂患」,憂患是合當有,若因此一事而常留在胸中,便是有.「有所忿 」,因人之有罪而撻之,才撻了,其心便平,是不有;若此心常常不平,便是有.惑懼,好樂亦然.泳.
「心有所忿 ,則不得其正.」忿 已自粗了.有事當怒,如何不怒.只是事過,便當豁然,便得其正.若只管忿怒滯留在這裏,如何得心正.「心有所好樂,則不得其正.」如一箇好物色到面前,眞箇是好,也須道是好,或留在這 .若將 了,或是不當得他底,或偶然不得他底,便休,不可只管念念著他.賀孫.
問:「伊川云:『忿懼,好樂,憂患,人所不能無者,但不以動其心.』旣謂之忿 憂患,如何不牽動他心?」曰:「事有當怒當憂者,但過了則休,不可常留在心.顔子未嘗不怒,但不遷耳.」因擧樓中:「果怒在此,不可遷之於彼.」德明.
心不可有一物.喜怒哀樂固欲得其正,然過後須平了.且如人有喜心,若以此應物,便是不得其【345】正.人傑.
看心有所喜怒說,曰:「喜怒哀樂固欲中節,然事過後便須平了.謂如事之可喜者,固須與之喜,然別遇一事,又將此意待之,便不得其正.蓋心無物,然後能應物.如一量稱稱物,固自得其平.若先自添著些物在上,而以之稱物,則輕重悉差矣.心不可有一物,亦猶是也.」〔*〕.
「四者心之所有,但不可使之有所私爾.才有所私,便不能化,梗在胸中.且如忿 ,恐懼,有當然者.若定要他無,直是至死方得,但不可先有此心耳.今人多是才忿 ,雖有可喜之事亦所不喜;才喜,雖有當怒之事亦不復怒,便是蹉過事理了,便『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』了.蓋這物事才私,便不去,只管在胸中推 ,終不消釋.設使此心如太虛然,則應接萬務,各止其所,而我無所與,則便視而見,聽而聞,食而眞知其味矣.看此一段,只是要人不可先有此心耳.譬如衡之爲器,本所以乎物也,今若先有一物在上,則又如何稱!」頃之,復曰:「要之,這源頭 在那致知上.知至而意誠,則『如好好色,如惡惡臭』,好者端的是好,惡者端的是惡.某常云,此處是學者一箇關.過得此關,方始是實.」又曰:「某常謂此一節甚異.若知不至,則方說惡不可作,又有一箇心以爲爲之亦無害;以爲善不可不爲,又有一箇心以爲不爲亦無緊要.譬如草木,從下面生出一箇芽子,這便是不能純一,這便是知不至之所爲.」或問公私之別.日「今小譬之:譬如一事,若係公衆,便心下不大段管;若係私己,便只管橫在胸中,念念不忘.只此便是公私之辨.」道夫.
「忿 ,好樂,恐 ,憂患,這四者皆人之所有,不能無.然有不得其正者,只是應物之時不可夾帶【346】私心.如有一項事可喜,自家正喜,驀見一可怒底事來,是當怒底事, 以這喜心處之,和那怒底事也喜了,便是不得其正.可怒事亦然.惟誠其意,眞箇如鑑之空,如衡之平, 高下,隨物定形,而我無與焉,這便是正心.」因說:「前在 州,見屬官議一事,數日不 , 是有所挾.後忽然看破了,道:『這箇事不可如此.』一向判一二百字,盡皆得這意思.此是因事上見這心親切.」賀孫錄別出.
先之問:「心有所好樂,則不得其正.」曰:「心在這一事,不可又夾帶那一事.若自家喜這一項事了,更有一事來,便須放了前一項,只平心就後一項理會,不可又夾帶前喜之之心在這裏.有件喜事,不可因怒心來,忘了所當喜處;有件怒事,不可因喜事來,便忘了怒.且如人合當行大門出, 又有些回避底心夾帶在裏面, 要行使門出.雖然行向大門出,念念只有箇行使門底心在這裏,少刻或自拗向便門去.學者到這裏,須是便打殺那要向便門底心,心如何不會端正!這般所在,多是因事見得分明.前在 州,有一公事,合恁地直截斷.緣中間情有牽制,被他撓數日.忽然思量透,便斷了,集同官看,覺當時此心甚正.要知此正是正心處.」賀孫.
敬之間;「『正心』章云:『人之心要當不容一物.』」曰:「這說便是難.才說不容一物, 又似一向全無相似.只是這許多好樂,恐懼,忿 ,憂患,只要從無處發出,不可先有在心下.看來非獨是這幾項如此,凡是先安排要恁地,便不得.如人立心要恁地嚴毅把捉,少間只管見這意思,到不消恁地處也忌地,便拘逼了.有人立心要恁地慈祥寬厚,少間只管見這意思,到不消恁地處也恁地,便流人於姑息苟且.如有心於好名,遇著近名底事,便愈好之;如有心於爲利,遇著近利底事,便貪欲.」賀孫.
【347】人心如一箇鏡,先未有一箇影象,有事物來,方始照見姸醜.若先有一箇影象在 ,如何照得!人心本是湛然虛明,事物之來,隨感而應,自然見得高下輕重.事過便當依前恁地虛,方得.若事未來,先有一箇忿 ,好樂,恐懼,憂患之心在這裏,及忿 ,好樂,恐懼,憂患之事到來,又以這心相與滾合,便失其正.事了,又只苦留在這 ,如何得正?賀孫.
葉兄又問「忿 」章.曰:「這心之正, 如稱一般.未有物時,稱無不平.才把一物在上面,便不平了.如鏡中先有一人在裏面了,別一箇來,便照不得.這心未有物之時,先有箇主張說道:『我要如何處事.』才遇著事,便以是心處之,便是不正.且如今人說:『我做官,要抑强扶弱.』及遇著當强底事,也去抑他,這便也是不正.」卓.
喜怒憂懼,都是人合有底.只是喜所當喜,怒所當怒,便得其正.若欲無這喜怒憂懼,而後可以爲道,則無是理.小人便只是隨這喜怒憂懼去,所以不好了.義剛.
問「忿 」章.曰:「只是上下有不恰好處,便是偏.」可學.
問忿 .曰:「是怒之甚者.」又問:「念 比恐懼,憂患,好樂三者,覺得忿 又類過於怒者.」曰:「其實也一般.古人旣如此說,也不須如此去尋討.」履孫.
問:「喜怒憂懼,人心所不能無.如念 乃戾氣,豈可有也?」曰:「忿又重於怒心.然此處須看文勢大意.但此心先有念 時,這下面便不得其正.如鏡有人形在裏面,第二人來便照不得.如稱子釘盤星上加一錢,則稱一錢物使成兩錢重了.心若先有怒時,更有當怒底事來,使成兩分怒了;有當喜底【348】事來,又減 半分喜了.先有好樂,也如此:先有憂患,也如此.若把忿 做可疑,則下面憂患,好樂等皆可疑.」問:「八章謂:『五者有當然之則.』如敖惰之心,則豈可有也?」曰:「此處亦當看文勢大意.敖惰,只是一般人所爲得人厭棄,不起人敬畏之心.若把敖惰做不當有,則親愛,敬畏等也不當有.」淳.寓錄略.
劉圻父說「正心」章,謂:「不能存之,則四者之來,反動其心.」曰:「是當初說時添了此一節.若據經文,但是說四者之來,便撞 了這坐子耳.」又曰:「只爭箇動不動.」又曰:「若當初有此一節時,傳文須便說在那裏了.他今只恁地說,便是無此意. 是某於解處,說絮著這些子.」義剛.
今不是就靜中動將去, 是就第二重動上動將去,如念 ,好樂之類.德明.
敬之問「心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」章,云:「心不可有一毫偏倚.才有一 偏倚,便是私意,便浸淫不已,私意反大似身己,所以『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』.」曰:「這下是說心不正不可以修身,與下章『身不修不可以齊家』意同,故云:『莫知其子之惡,莫知其苗之碩.」視聽是就身上說.心不可有一物,外面躊酢萬變,都只是隨其分限應去,都不關自家心事.才係於物,心便爲其所動.其所以係於物者有三:或是事未來,而自家先有這箇期待底心;或事已應去了,又 長留在胸中不能忘,或正應事之時,意有偏重,便只見那邊重,這都是爲物所係縛.旣爲物所係縛,便是有這箇物事,到別事來到面前,應之便差了,這如何會得其正!聖人之心,瑩然虛明,無纖毫形逃.一看事物之來,若小若大,四方八面,莫不隨物隨應,此心元不曾有這箇物事.且如敬以事君之時,此心極其敬.當時更有親在面前,【349】也須敬其親,終不成說敬君但只敬君,親便不須管得!事事都如此.聖人心體廣大虛明,物物無遺.」賀孫.
正叔見先生,言明心,定心等說,因言:「心不在焉,則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.」曰:「這箇,三歲孩兒也道得,八十翁翁行不得!」伯羽.
黃丈云:「舊嘗問:『「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」,只是說知覺之心, 不及義理之心.」先生曰:『才知覺,義理便在此;才昏,便不見了.』」方子.學蒙錄別出.
直卿云:「舊嘗問:『視之不見,蔣之不聞處,此是收拾知覺底心,收拾義理底心?』先生曰:『知覺在,義理便在,只是有深淺.』」學蒙.
夜來說:「心有喜怒不得其正.」如某夜間看文字,要思量改甚處,到上床時擦脚心,都忘了數.天明擦時,便記得.蓋是早間末有一事上心,所以記得.孟子說:「平旦之氣,其好惡與人相近者幾希.」幾希,不遠也.言人都具得此,但平日不曾養得,猶於夜間歇得許多時不接於事,天明方惺,便恁地虛明光靜.然亦只是些子發出來,少間又被物欲梏亡了.孟子說得話極齊整當對.如這處,他一向說後去,被後人來就幾希字下注開了,便覺意不連.賀孫.
問:「『誠意,正心』二段,只是存養否?」曰:「然.」寓.
說「心不得其正」章,曰:「心,全德也.欠了些箇,德便不全,故不得其正.」又曰:「心包體用而言.」又問:「意與情如何?」曰:「欲爲這事,是意;能爲這事,是情.」子蒙.【350】傅八章釋修身齊家
念 ,恐懼,好樂,憂患皆不能無,而親愛,畏敬,哀矜,敖惰,賤惡亦有所不可無者.但此心不爲四者所動,乃得其正,而五者皆無所偏,斯足以爲身之修也.人傑.
或問:「『正心』章說念 ,恐懼,好樂,憂患,『修身』章說親愛,賤惡,畏敬,哀矜,敖惰,如何?」曰:「是心卓然立乎此數者之外,則平正而不偏 ,自外來者必不能以動其中,自內出者必不至於溺於彼.」或問:「畏敬如何?」曰:「如家人有嚴君焉,吾之所當畏敬者也.然當不義則爭之,若過於畏敬而從其今,則陷於偏矣.若失賤惡者固當賤惡,然或有長處,亦當知之.下文所謂:『好而知其惡,惡而知其美者,天下鮮矣.』此是指點人偏處,最切當.」人傑.
心須卓立在八九者之外,謂忿 之項而勿陷於八九者之中,方得其正.聖人之心,周流應變而不窮,只爲在內而外物人不得,及其出而應接,又不陷於彼. 孫.
問:「七章,八章頗似一意,如何?」曰:「忿 之類,心上理會,親愛之類,事上理會.心上理會者,是見於念慮之偏;事上理會者,是見於事爲之失.」去僞.
正卿問:「大學傳正心,修身,莫有深淺否?」曰:「正心是就心上說,修身是就應事接物上說.那事不從心上做出來「如修身,如絮矩,都是心做得出.但正心是萌芽上理會.若修身及 矩等事, 是各就地頭上理會.恪.
【351】問:「『正心』章旣說忿 四者,『修身」章又說『之其所親愛』之類,如何?」曰:「忿 等是心與物接時事,親愛等是身與物接時事.」廣.
正心,修身,今看此段大槪差錯處,皆未在人欲上.這箇皆是人合有底事,皆恁地差錯了.況加之以放 邪侈,分明是官銜上錯了路!賀孫.
子升問:「『修身齊家』章所謂『親愛,畏敬』以下,說凡接人皆如此,不特是一家之人否?」曰:「固是.」問:「如何修身 專指待人而言?」曰:「修身以後,大槪說向接物待人去,又與只說心處不同.要之,根本之理則一,但一節說闊,一節去.」木之.
第八章:人,謂衆人;之,猶於也.之其,亦如於其人,卽其所向處.泳.
「之其所親愛」之「之」,猶往也.銖.
問:「大學,譬音改僻,如何?」曰:「只緣人心有此偏僻.」問:「似此,恐於『修身在正其心』處相類否?」曰:「略相似.」寓.
問:「古注, 作譬,似窒 不通.」曰:「公亦疑及此,某正以他說『之其所敖惰而譬焉』,敖惰非美事,如何譬得?故今只作僻字說,便通.況此篇自有僻字,如『 則爲天下 矣」之類是也.」大雅.
親愛,賤惡,長敬,哀矜,敖惰各自有當然之則,只不可偏.如人飢而食,只合當食,食 過些子,便是偏;渴而飮,飮才過些子,便是偏.如愛其人之善,若愛之過,則不知其惡,便是因其所重而陷於所偏;惡惡亦然.下面說:「人莫知其子之惡,莫知其 之碩.」上面許多偏病不除,必至於此.泳.
【352】「人之其所親愛而僻焉」,如父子是當主於愛,然父有不義,子不可以不爭;如爲人父雖是止於慈,若一向僻將去,則子有不肖,亦不知責而敎焉,不可.「人之其所賤惡而僻焉」,人固自有一種可厭者,然猶未至於可賤惡處,或尙可敎,若一向僻將去,便賤惡他,也不得.「人之其所畏敬而僻焉」,如事君固是畏敬,然「說大人則 之」,又不甚畏敬.孟子此語雖稍粗,然古人正救其惡,與「陳善閉邪」,「責難於君」,也只管畏敬不得.賀孫.
問:「『齊家』段, 作『僻』.」曰:「人情自有偏處,所親愛莫如父母,至於父母有當幾諫處,豈可以親愛而忘正救!所敬畏莫如君父,至於當直言正諫,豈可專持敬畏而不敢言!所敖惰處,如見那入非其心之所喜,自懶與之言,卽是忽之之意.」問:「敖惰,惡德也,豈君子宜有?」曰:「讀書不可泥,且當看其大意.縱此語末穩,亦一兩字失耳.讀書專留意小處,失其本 所在,最不可.」寓.
問:「章句曰:『人於五者本有當然之則.』然敖之與惰,則氣習之所爲,實爲惡德.至若哀矜之形,正良心苗裔,偏於哀矜不失爲仁德之厚,又何以爲『身不修,而不可以齊其家』者乎?」曰:「敖惰,謂如孔子之不見孺悲,孟子不與王驩言.哀矜,謂如有一般大姦大惡,方欲治之,被 哀鳴懇告, 便恕之.」道夫云:「這只是言流爲姑息之意.」曰:「這便是哀矜之不得其正處.」道夫.
或問「之其所敖惰而 焉」.曰:「親者則親愛之,賢者則畏敬之,不率者則賤惡之,無告者則哀矜之.有一般人,非賢非親,未見其爲不率,又不至於無告,則是泛然沒緊要底人,見之豈不敖惰.雖聖賢亦有此心.然亦豈可一向敖惰他!一向敖惰,便是 了.畏敬,親愛,賤惡,哀矜莫不皆然.故下文【353】曰:『愛而知其惡,惡而知其美.』如所敖惰之人,又安知其無善之可愛敬!所謂敖惰者,只是闊略過去.」高.
問敖惰.曰:「大抵是一種沒要緊底,半上落下底人.且如路中撞見如此等人,是不足親愛畏敬者,不成强與之相揖,而致其親愛畏敬!敖惰是人之所不能無者.」又問:「『敖惰』二字,恐非好事.」曰:「此如明鑑之懸,姸者自姸,醜者自醜,隨所來而應之.不成醜者至前,須要換作姸者!又敖惰是輕,賤惡是重.旣得賤惡,如何 不得敖惰?然聖人猶戒其僻,則又須點檢,不可有過當處.履孫.
蔡問「敖惰」之說.曰:「有一般人,上未至於可親愛,下未至於可賤惡,只是所爲也無甚好處,令人懶去接他,是謂敖惰.此敖惰,不是惡德.」淳.文蔚錄云「非如常人傲忽惰慢,只是使人見得他懶些.」
或問:「敖惰是凶德,而日『有當然之則』,何也?」曰:「古人用字不如此.敖惰,未至可賤可惡,但見那一等沒 要底人,自是恁地.然一向去敖惰他,也不可如此.」
問:「君子亦有敖惰於人者乎?」曰:「人自有 賤可厭棄者.」德明.
間敖惰.曰:「敖便是惰,敖了便惰.敖了都不管 ,便是惰.」義剛.
因學者間大學「敖惰」處,而曰:「某嘗說,如有人間易不當爲卜筮書,詩不當去小序,不當葉韻,及大學敖惰處,皆在所不答.」 .
或問:「『之其所親愛,哀矜,畏敬而 焉』,莫是君子用心過於厚否?」曰:「此可將來『觀過知仁』處說,不可將來此說.蓋不必論近厚,近薄.大抵一切事,只是才過便不得.『觀過知仁』乃是因此見其【354】用心之厚,故可知其仁,然過則終亦未是也.大凡讀書,須要先識認本文是說箇甚 .須全做不曾識他相似,虛心認他字字分明.復看數過,自然會熱,見得分明. 如與人乍相見,其初只識其面目,再見則可以知其姓氏,鄕貫,又再見則可以知其性行如何.只恁地識認,久後便一見理會得.今學者讀書,亦且未要便懸空去思他.中庸云『博學之,審問之』,方言『 思之』.若朱學未問,便去思他,是空勞心耳!」又云:「切須記得『識認』兩字.」時擧.
問:「大學釋『修身齊家』章,不言修身,何也?」曰:「好而不知其惡,惡而不知其美,是以好爲惡,以曲爲直,可謂之修身乎!」節.
大學最是兩章相接處好看,如所謂「修身在正其心」者.且如心不得其正,則「視而不見,聽而不聞,食而不知其味」.若視而見,聽而聞,食而知味,則心得其正矣.然於親愛,敖惰五者有所僻焉,則身亦不可得而修矣.嘗謂修身更多少事不說, 說此五者,何謂?子細看來,身之所以不修者,無不是被這四五箇壞.又云:「意有不誠時,則私意爲主,是主人自爲賊了!到引惹得外底人來,四方八面無關防處,所以要得先誠其意.」子蒙.
「『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先誠其意;欲誠其意者,先致其知;致知在格物.』五者,其實則相串,而以做工夫言之,則各自爲一事.故『物格,而後知至;知至,而後意誠;意誠,而後心正;心正,而後身修』.著『而』字,則是先爲此,而後能爲被也.蓋逐一節自有一節功夫,非是 言知至了意使自誠,意誠了心便自正,身便自修,中間更不著功夫.然但只是上面一截功夫到了,則下面功夫亦不【355】費力耳.」先生曰:「亦有天資高底人,只頭正了,便都正去.若夾雜多底,也不能如此.」端蒙.
問:「『正心修身』章後注,云『此亦當通上章推之,蓋意或不誠,則無能實用其力以正其心者』云云.」曰:大學所以有許多節次,正欲學者逐節用工.非如一無節之竹,使人才能格物,則使到平天下也.夫人蓋有意誠而心未正者,蓋於忿 ,恐懼等事,誠不可不隨事而排遣也.蓋有心正而身未修者,故於好惡之間,誠不可不隨人而節制也.至於齊家以下,皆是敎人節節省察用功.故經序但言心正者必自誠意而來,修身者必自正心而來.非謂意旣誠而心無事乎正,心旣正而身無事乎修也.且以大學之首章便敎人『明明德』,又爲格物以下事目,皆爲明明德之事也.而平天下,方且言先謹乎德等事,亦可見矣.」壯祖.
大學如「正心」章,已說盡了.至「修身」章又從頭說起,至「齊家治國」章又依前說敎他,何也?蓋要節節去照管.不成 說自家在這 ,心正,身修了,便都只聽其自治! 孫.
說大學「誠意」章,曰:「如今人雖欲爲善,又被一箇不欲爲善之意來妨了;雖欲去惡,又被一箇尙欲爲惡之意來妨了.蓋其知之不切,故爲善不是他心肯意肯,去惡亦不是他心肯意肯.這箇便是自欺,便是不誠.意才不誠,則心下便有許多忿 ,恐懼,憂患,好樂而心便不正.心旣不正,則凡有愛惡等事,莫不倚於一偏.如此,如何要家齊,國治,天下平?惟是知得切,則好善必如好好色,惡惡必如惡惡臭.是非爲人而然,蓋胸中實欲如此,而後心滿意 .」賀孫.【356】傳九葦釋家齊國治
或問:「『齊家』一段,是推將去時較切近否?」曰:「此是言一家事,然而自此推將去,天下國家皆只如此.」又問:「所畏敬在家中,則如何?」曰:「一家之中,尊者可畏敬,但是有不當處,亦合有幾諫時.不可道畏敬之,便不可說著.若如此惟知畏敬, 是 也.」祖道.
或問「不出家而成敎於國」.曰:「孝以事親,而使一家之人皆孝;弟以事長,而使一家之人皆弟;慈以使衆,而使一家之人皆慈,是乃成敎於國者也.」入傑.
李德之問:「『不出家而成敎於國』,不待推也.」曰:「不必言不待推.玩其文義,亦未嘗有此意.只是身修於家,雖未嘗出,而敎自成於國爾.」蓋卿.
「孝者所以事君,弟者所以事長,慈者所以使衆.」此道理皆是我家 做成了,天下人看著自能如此,不是我推之於國.泳.
瀏僭夫問:「『家齊』章 言孝,弟,慈三者,而下言康誥,以釋『使衆』一句,不及孝弟,何也?」曰:「孝弟二者雖人所固有,然守而不失者亦鮮.唯有保赤子一事,罕有失之者.故聖賢於此,特發明夫人之所易曉者以示訓,正與孟子言見赤子入井之意同.」壯 .「心誠求之」者,求赤子之所欲也.於民,亦當求其有不能自達.此是推其慈幼之心以使衆也.節.
【357】問「治國在齊其家」.曰:「且只說動化爲功,未說到推上.後章方全是說推.『如保赤子』一節,只是說『慈者所以使衆』一句.保赤子,慈於家也;『如保赤子』,慈於國也.保赤子是慈,『如保赤子』是使衆.」直卿云:「迫箇慈,是人人自然有底.慈於家,便能慈於國,故言:一家仁,一國興仁;一家讓,一國興讓.」寓.
「一家仁」以上,是推其家以治國:「一家仁」以下,是人自化之也.節.
問:「九章本言治國,何以日『 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』,都是說治天下之事也?至言『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,無渚己而後非諸人』,又似說修身,如何?」曰:「聖人之言,簡暢周盡.修身是齊家之本,齊家是治國之本.如言『一家仁,一國興仁;一家讓,一國興讓』之類,自是相關,豈可截然不相入也!」謨.去僞同.
問「有諸己而後求諸人」.曰:「只從頭讀來,便見得分曉.這箇只是『躬自厚而薄責於人』,『攻其惡,無攻入之惡』.」卓.,
問:「『有諸己而後求諸人』,雖日推己以及人,是亦示人以反己之道.」曰:「這是言己之爲法於人處.」道夫.
吳仁甫問:「有諸己而後求諸人,無諸已而後非諸人.」曰:「此是退一步說,猶言『溫故知新而可以爲人師』,以明未能如此,則不可如此;非謂溫故知新,便要求爲人師也.池本「不可」下云:「爲人師耳.若曰『有諸己而後求諸人』,以明無諸己不可求諸人也;『無諸己而後非諸人」,以明有諸己卽不可非諸人也.」然此意正爲治國者言.【358】大凡治國禁人爲惡,而欲人爲善,便求諸人,非諸人.然須是在己有善無惡,方可求人,非人也.」或問:「范忠宣『以恕己之心怒人』,此語固有病.但上文先言『以責人之心責己』,則連下句亦未害.」曰:「上句自好,下句自不好.蓋才說恕己,便已不是.若橫渠云:『以愛己之心愛人,則盡仁;以責人之心責己,則盡道.』語便不同.蓋『恕己』與『愛己』字不同.大凡知道者出言自別.近觀聖賢古語與後世人古語自不同,此學者所以貴於知道也.」銖.
「有諸己而後求諸人,無諸己而後非諸人」,是責人之恕, 矩與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,是愛人之恕.又曰:「推己及物之謂恕.聖人則不待推,而發用於外者皆恕也.『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』,則就愛人上說.聖人之恕,則不專在愛人上見,如 矩之類是也.」高.
問:「『所藏乎身不恕』處,『恕』字還只就接物上說,如何?」曰:「是就接物上見得.忠,只是實心,直是眞實不僞.到應接事物,也只是推這箇心去.直是忠,方能恕.若不忠,便無本 了,更把甚 去及物!程子說:『「維天之命,於穆不已」,忠也,便是實理流行;乾道變化,各正性命」,恕也,便是實理及物.』」守約問:恁地說,又與『夫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』之『忠恕』相似.」曰:「只是一箇忠恕,豈有二分!聖人與常人忠恕也不甚相遠.」又曰:「盡己,不是說盡吾身之實理,自盡便是實理.此處切恐有脫誤.若有些子未盡處,便是不實.如欲爲孝,雖有七分孝,只中間有三分未盡,固是不實.雖有九分孝,一作弟.只略略有一分未盡,亦是不實.」賀孫.
李德之問:「『齊家』,『治國』,『平天下』三章,看來似皆是恕之功用.」曰:「如『治國』,『平天下』兩章是【359】此意.『治國』章乃責人之恕,『平天下』章乃愛人之恕.『齊家』一章,但說人之偏處.」蓋卿.
仁甫問「治國在齊其家」.曰:「這箇道理, 急迫不得.待到他日數足處,自然通透.這箇物事,只是看得熟,自然有條理.上面說『不出家而成敎於國』,此下便說其所以敎者如此,這三者便是敎之目.後面 是說須是躬行,方會化得人.此一段只此兩截如此.」賀孫.
因講「禮讓爲國」,曰:「『一家仁,一國興仁;一家讓,一國興讓.』自家禮讓有以感之,故民亦如此興起.自家好箏利, 責民間禮讓,如何得他應!東坡策制『敦敎化』中一段,說得也好,雖說得粗,道理 是如此.「敦敎化」云「欲民之知信,莫若務實其言;欲民之知羲,莫若務去其貪」云云.看道理不要玄妙,只就粗處說得出使是.如今官司不會制民之産,民自去買田,又取他牙稅錢.古者群飮者殺.今置官誘民飮酒,惟恐其不來,如何得民興於善!」淳.
問:「齊家,治國之道,斷然『是父子兄弟足法,而後人法之』.然 舜不能化其子,而周公則上見疑於君,下不能和其兄弟,是如何?」曰:「聖人是論其常, 舜是處其變.看他『烝烝乂,不格姦』,至於『 底豫』,便是他有以處那變處.且如他當時被那兒子恁地,他處得好,不將天下與兒子, 傳與覽,便是他處得那兒子好.若 當時把天下與丹朱,舜把天下與商均,則天下如何解安!他那兒子如何解寧貼!如周公被管蔡恁地,他若不去致 于商,則周如何不擾亂!他後來盡死做這一著時,也是不得已著恁地.但是而今且去理會常倫.而今如何便解有箇父如 ,有箇兄弟如管蔡.未論到那變處.」賀孫.
【360】傳十章釋治國平天下
或問:「大學旣格物,致知了,又 逐件各有許多工夫在.」曰:「物格,知至後,其理雖明,到得後來齊家,治國,平天下,逐件事又自有許多節次,須逐件又徐徐做將去.如人行路,行到一處了,又行一處.先來固是知其所往了,到各處又自各有許多行步.若到一處而止不進,則不可;未到一處而欲踰越頓進一處,亦不可.」璘.
味道問「平天下在治其國」.曰:「此節見得上行而下效,又見得上下雖殊而心則一.」道夫.
問「平天下在治其國」章.曰:「此三句見上行下效,理之必然,又以見人心之所同.『是以君子有 矩之道』,所以以己之心度人之心,使皆得以自盡其興起之善心.若不 矩,則雖躬行於上,使被有是興起之善心,而不可得遂,亦徒然也.」又曰:「因何恁地上行下效?蓋人心之同然.所以 矩之道:我要恁地,也使彼有是心者亦得恁地.全章大意,只反覆說 矩.如專利於上,急征橫斂,民不得以自養,我這裏雖能興起其善心,濟甚事!若此類,皆是不能 矩.」賀孫.
才卿問:「『上老老而民興孝』,恐便是連那老衆人之老說?」曰:「不然.此老老,長長,恤孤方是就自家身上切近處說,所謂家齊也.民興孝,興弟,不倍此方是就民之感發興起處,說治國而國治之事也.緣爲上行下效,捷於影響,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者如此.『是以君子必有 矩之道也』,此一句方是引起 矩事.下面方解說 矩,而結之云:『此之謂 矩之道.』蓋人心感發之同如此,所以君子須用推 矩之心以平天下,此幾多分曉!若如才卿說,則此便是【361】 矩,何用下面更絮說許多.才卿不合誤曉老老,長長爲 矩,所以差也.所謂『文王之民無凍 之老者』,此皆是 矩已後事,如何將做老老說得!」 .
老老興孝,長長興弟,恤孤不倍,這三句是說上行下效底道理.「是以君子有 矩之道」,這 是說到政事上.「是以」二字,是結上文,猶言君子爲是之故,所以有 矩之道.旣恁地了, 須處置敎他得所,使之各有以遂其興起之心始得.
所謂 矩者,矩者,心也,我心之所欲,卽他人之所欲也.我欲孝弟而慈,必欲他人皆如我之孝弟而慈.「不使一夫之不獲」者,無一夫不得此理也.只我能如此,而他人不能如此,則是不平矣.人傑.
問:「 矩之道,語脈貫穿如何?久思未通.」「上面說人心之所同者旣如此,是以君子見人之心與己之心同,故必以己度人之心,使皆得其平.下面方說所以 矩如此.」賀孫.
問:「『上老老而民興孝』,下面接『是以君子有 矩之道也』,似不相續,如何?」曰:「這箇便是相續. 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,敎他各得老其老,各得長其長,各得幼其幼.不成自家老其老,敎他不得老其老,長其長,敎他不得長其長;幼其幼,敎他不得幼其幼,便不得.」寓.
仁甫問 矩.曰:「上之人老老,長長, 孤,則下之人興孝,興弟,不倍,此是說上行下效.到 矩處,是就政事上言.若但興起其善心,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,則雖能興起,終亦徒然.如政煩賦重,不得以養其父母,又安得以遂其善心!須是推己之心以及於彼,使之『仰足以事父母,俯足以育妻子』,【362】方得.如詩 說大夫行役無期度,不得以養其父母.到得使下,也須敎他內外無怨,始得.如東山,出車, 杜諸詩說行役,多是序其室家之情,亦欲使凡在上者有所感動.」又曰:「這處正如齊宣王愛牛處一般:見牛之穀 ,則不忍之心已形於此.若其以 鍾爲不可廢而復殺之,則自家不忍之心又只是空.所以以羊易之,則已形之良心不至於窒塞,而未見之羊,殺之亦無害,是乃仁術也.術,是做得巧處謂之術.」又曰:「『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』,是兩摺說,只以己對人而言.若 矩,上之人所以待己,己又所以待人,是三摺說,如中庸『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,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』,一類意.」又曰:「晁錯言『人情莫不欲壽,三王能生之而不傷』云云,漢詔云云『孝心闕焉』,皆此意.」賀孫.
問:「 矩一條,此是上下四方度量,而知民之好惡否?」曰:「知在前面,這處是推.『老老而民輿孝,長長而民興弟,恤孤而民不倍』,這處便已知民之好惡與己之好惡相似.『是以君子有 矩之道」,便推將去,緊要在『毋以』字上.」又曰:「興,謂興起其善心;遂,謂成遂其事.」又曰:「爲國, 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,所以後面只管說財.如今茶鹽之禁,乃是人生日用之常, 反禁之,這箇都是不能 矩.」賀孫.
「上老老而民興孝」,是化, 矩處,是處置功用處.振.
問 矩之道.曰:「能使人興起者,聖人之心也;能遂其人之興起者,聖人之政事也.」廣.
「平天下,謂均平也.『所惡於上,毋以使下;所惡於下,毋以事上.』此與中庸所謂『所求乎臣,以事君未能』者同意.但中庸是言其所好者,此言其所惡者也.」問:「前後左右何指?」曰:「譬如交代官相似.前官之待我者旣不善,吾毋以前官所以待我者待後官也.左右,如東 西 .以 國爲壑,是所【363】惡於左而以交於右也.俗語所謂『將心比心」,如此,則各得其平矣.」問:「章句中所謂『 矩之道,是使之各得盡其心而無不平也.』,如何?」曰:「此是推本『上老老而民興孝,上長長而民興弟,上恤孤而民不倍』.須是留他地位,使人各得自盡其孝弟不倍之心.如『八十者其家不從政;廢疾非人不養者,一子不從政』,是使其各得自盡也.又如生聚蕃息,無令父子兄弟離散之類.」德明.
「所惡於上」,「所惡於下」,「所惡於前」,「所惡於後」,「所惡於右」,「所惡於左」,此數句,皆是就人身切近處說.如上文老老,長長,恤孤之意.至於「毋以使下」,「毋以事上」,「毋以先後」,「毋以從前」,「毋以交於左」,「毋以交於右」,方是推以及物之事. .
問 矩.曰:「只把『上下』,『前後』,『左右』等句看,便見. ,度也.不是眞把那矩去量度,只是自家心 暗度那箇長那箇短.所謂度長 大,上下前後左右,都只一樣.心無彼己之異,只是將那頭折轉來比這頭.在我之上者使我如此,而我惡之,則知在我下者心亦似我如此,故更不將所責上底人之心來待下人.如此,則自家在中央,上面也占許多地步,下面也占許多地步,便均平正方.若將所責上底人之心來待下,便上面長,下面短,不方了.下之事我如此,而我惡之,則知在我之上者心亦似我如此.若將所責下底人之心更去事上,便又下面長,上面短了.左右前後皆然.待前底心,便折轉來待後;待左底心,便折轉來待右,如此便方.每事皆如此,則無所不平矣.」寓.
「所謂 矩者,如以諸侯言之,上有天子,下有大夫.天子擾我,使我不得行其孝弟,我亦當察此,不可有以擾其大夫,使大夫不得行其孝弟.且如自家有一丈地,左家有一丈地,右家有一丈地.左家【364】侵著我五尺地,是不矩,我必去訟他取我五尺.我若侵著右家五尺地,亦是不矩,合當還右家.只是我也方,上也方,下也方,左也方,右也方,前也方,後也方,不相侵越.如『伐 之家,不畜牛羊』.」亞夫云:「務使上下四方一齊力,不侵過他人地步.」曰:「然.」節.
或問 矩.曰:「譬之,如左邊有一入侵我地界,是他不是了;我又不可去學他,侵了右邊人底界.前人行擁住我,我行不得;我又不可學他擁了後人;後人 逐我不了,又不可學他去 前人.上下亦然.」椿云:「此一人 是中立也.」曰:「是.」椿. 矩,如自家好安樂,便思他人亦欲安樂,當使無『老稚轉乎溝壑,壯者散而之四方』之患.『制其田里,敎之樹畜』,皆自此以推之. 祖.
問:「論上下四旁,長短廣狹,攸此如一,而無不方.在矩,則可以如此.在人則有天子諸侯大夫士庶人之分,何以使之均平?」曰:「非是言上下之分欲使之均平.蓋事親事長,當使之均平,上下皆得行.上之人得事其親,下之人也得以事其親;上之人得長其長,下之人也得以事其長.」節.
問:「『 矩』六節,如『所惡於上,無以使下』,及左右前後,常指三處,上是一人,下是一人,我居其中.故解云:『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,則我亦不以無裡使其下.』其下五節意皆類此.」先生曰:「見曾子之傳發明『恕』字,上下四旁,無不該也.」過.
恕,亦是 矩之意.振.
陶安國問:「 炬之道,是廣其仁之用否?」曰:「此乃求仁工夫,此處正要著力.若仁者,則是擧而【365】措之,不待 矩,而自無不平者矣.」銖曰:「仁者,則『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』,不待推矣.若 矩,正恕者之事也.」先生 之.銖.
德元問:「『我不欲人加諸我,吾亦欲無加諸人』,與 矩同否?」曰:「然.但子貢所問,是對彼我說,只是兩人; 矩則是三人爾.後世不復知 矩之羲,惟務竭民財以自 利,自一孔以上,官皆取之,故上愈富而下愈貧.夫以四海而奉一人,不爲不厚矣.使在上者常有厚民之心而推與共之,猶慮有不獲者,況皆不恤,而惟自豊殖,則民安得不困極乎!易『損上益下』日益,『損下益上』日 .所以然者,蓋邦本厚則邦寧而君安,乃所以益也.否則反是.」 .
李(文)〔丈〕問:「盡得 矩,是仁之道,恕之道?」曰:「未可說到那 .且理會 矩是如何.」問:「此是『我不欲人之加諸我,吾亦欲無加諸人』意否?」曰:「此是兩人,須把三人看,便見.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,莫不有在我之下者.如親在我之上,子孫在我之下.我欲子孫孝於我,而我 不能孝於親,我欲親慈於我,而我 不能慈於子孫,便是一畔長,一畔短,不是 矩.」寓.
矩,非是外面別有箇道理,只是前面正心,修身,推而措之,又不是他機巧,變詐,權謀之說.賀孫.
矩之說,不在前數章, 在治國,平矢下之後.到這里,也是節次成了,方用得.道夫.
「君子先愼乎德」一條,德便是『明德』之『德』.自家若意誠,心正,身修,家齊了,則天下之人安得
【366】不歸於我!如湯武之東征西怨,則自然有人有土.賀孫.
或問「爭 其民而施以劫奪之敎」.曰:「民本不是要如此.惟上之人以德爲外,而急於貨財,暴征橫斂,民便效尤,相接相奪,則是上敎得他如此.」賀孫.
或問「爭民施奪」.曰:「是爭取於民,而施之以劫奪之敎也.『 疾以惡之』,是徇其好惡之私.」節.
斷斷者是 矩, 疾者是不能.「唯仁人放流之」,是大能 矩底人;「見賢而不能擧,擧而不能先」,是稍能 矩;「好人之所惡」者,是大不能 矩.節.
「擧而不能先」,先是早底意思,不能速用之意.泳.
「君子有大道,必忠信以得之,驕泰以失之.」「平天下」一章,其事如此廣闊.然緊要處只在這些子,其粗說不過如此.若細說,則如「操則存」,「克己復禮」等語,皆是也. .
趙唐卿問:「十章三言得失,而章句云:『至此而天理存亡之機決矣!』何也?」曰:「他初且言得衆,失衆,再言善,不善,意已切矣.終之以忠信,驕泰,分明是就心上說出得失之由以決之.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,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.」寓.
問「仁者以財發身」.曰:「不是特地散財以取名,買敎人來奉己.只是不私其有,則人自歸之而身自尊.只是言其散財之效如此.」賀孫.
「仁者以財發身」,但是財散民聚,而身自尊,不在於財.不仁者只管多聚財,不管身之危亡也.卓.
【367】蜚卿問:「『末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』,如何上仁而下便羲?」曰:「這只是一箇.在上便喚做仁,在下使喚做義,在父便謂之慈,在子便謂之孝.」直卿云:「也如『孝慈則忠.』」曰:「然.」道夫.
「雖有善者」,善,如而今說會底. .
「國不以利爲利」.如秦發 左之戍,也是利;墮名城,殺豪傑,銷鋒鏑,北築長城,皆是自要他利.利不必專指財利.所以孟子從頭截 ,只說仁義.說到「未有仁而遺其親,未有義而後其君」,這 利 在 面.所以說義之所安,郎利之所在.蓋惟義之安,則自無不利矣.泳.
問:「末章說財處太多.」曰:「後世只此一事不能與民同」可學.
第九章十章齊家,治國,旣巳言化,平天下只言措置之理. ,度也,矩,所以爲方也.方者,如用曲尺爲方者也.何謂「是以君子有 矩之道」?上面人旣自有孝弟,下面民亦有孝弟,只要使之自遂其孝弟之心於其下,便是 矩.若拂其良心,重賦橫斂以取之,使他不得自遂其心,便是不方.左右前後皆然.言是以者,須是如此.後面說民之父母,所好所惡,皆是要與民同利之一事.且如食祿之家,又畜難豚牛羊, 是與民爭利,便是不 矩.所以道「以義爲利」者,「義以方外」也.泳.
問:「 矩以好惡,財用, 疾彦聖爲言,何也?」曰:「如桑弘羊聚許多財,以奉武帝之好.若是 矩底人,必思許多財物,必是侵過著民底,蒲著我好,民必惡.言財用者,蓋如自家在一鄕之間, 專其利,便是侵過著他底,便是不 矩.言 疾彦聖者,蓋有善人,則合當擧之,使之各得其所.今則不擧他,便失其所,是侵善人之分,便是不 矩.此特言其好惡,財用之類,當 矩.事事亦當 矩.」節.
【368】問:「自致知至於平天下,其道至備,其節目至詳至悉,而反覆於終篇者,乃在於財利之說.得非義利之辨,其事尤難,而至善之止,於此尤不可不謹歟?不然,則極天命人心之向背,以明好惡從違之得失,其丁寧之意,何其至深且切耶?」曰:「此章大槪是專從 矩上來.蓋財者,人之所同好也,而我欲專其利,則民有不得其所好者矣.大抵有國有家所以生起禍亂,皆是從這裏來.」道夫云:「古注, 音戶結反.云結也.」曰:「作『結』字解,亦自得.蓋荀子莊子注云:『 ,圍束也.』是將一物圍束以爲之則也.」又曰:「某十二三歲時,見范丈所言如此.他甚自喜,以爲先儒所未嘗到也.」道夫.,
或問:「 矩之義,如何只說財利?」曰:「必竟人爲這箇較多.所以生養人者,所以殘害人者,亦只是這箇.且如今官司皆不是 炬.自家要買酒,便敎人不得買酒;自家要 鹽,便敎人不得寅鹽.但事勢相迫,行之已久,人不爲怪,其實理不如此.」學蒙.
因論「治國平天下」章財用處,曰:「財者,人之所好,自是不可獨占,須推與民共之.未論爲天下,且以作一縣言之:若寬其賦斂,無征誅之擾,民便勸喜愛戴;若賦斂稍急,又有科敷之擾,民便生怨,決然如此.」又曰:「寧過於予民,不可過於取民.且如居一鄕,若屑屑與民爭利,便是傷廉.若饒潤人些子,不害其爲厚.孟子言:『可以取,可以無取,取傷廉;可以與,可以無與,與傷惠.』他主意只是在『取傷廉』上,且將那與傷惠來相對說.其實與之過厚些子,不害其爲厚;若才過取,便傷廉,便不好.過與,畢竟當下是好意思.與了,再看之,方見得是傷惠,與傷廉不同.所以『子華使於齊, 子與之粟五秉』,聖人雖說他不是,然亦不大故責他.只是才過取,便深惡之,如 求爲之 斂而欲攻之,【369】是也.」 .
問:「『平天下』章言財用特詳,當是民生日用最要緊事耳.」曰:「然.孟子首先所言,其原出此.」子升問此章所言反覆最詳之意.曰:「要之,始終本末只一理.但平天下是一件最大底事,所以推廣說許多.如明德,新民,至善之理極精微.至治國,平天下,只就人情上區處,又極平易,蓋至於平而已耳.後世非無有志於天下國家之人, 只就末處布置,於本原上全不理會.」因言:「莊子,不知他何所傳授, 自見得道體.蓋自孟子之後,荀卿諸公皆不能及.如說:『語道而非其序,非道也.』此等議論甚好.度亦須承接得孔門之徒,源流有自.後來佛氏之敎有說得好處,皆出於莊子.但其如不至,無細密工夫,少間都說得流了,所謂『賢者過之』也.今人亦須自理會敎自家本 通貫, 去看他此等議論,自見得高下分曉.若一向不理會得他底破,少間 有見識低似他處.」因說「曾點之徒,氣象正如此」.又問:「論語集注說曾點是『雖 舜事業亦優爲之』.莫只是 舜事業亦不足以芥 其心否?」曰:「 舜事業也只是這箇道理.」又問:「他之所爲,必不中節.」曰:「本領處同了,只是無細密工夫.」木之.
人治一家一國,尙且有照管不到處,況天下之大!所以反反覆覆說.不是大著箇心去理會,如何照管得!泳.
【370】朱子語類卷第十七
大學四或問上
經一章
或問吾子以爲大人之學一段
問友仁:「看大學或問如何?」曰:「粗曉其義.」曰:「如何是『收其放心,養其德性』?」曰:「放心者,或心起邪思,意有妄念,耳聽邪言,目觀亂色,口談不道之言,至於手足動之不以禮,皆是放也.收者,便於邪思妄念處截斷不績,至於耳目言動皆然,此乃謂之收.旣能收其放心,德性自然養得.不是收放心之外,又養箇德性也.」曰:「看得也好.」友仁.
問:「或問:『以「七年之病,求三年之艾」,非百倍其功,不足以致之.』人於已失學後,須如此勉强奮勵方得.」曰:「失時而後學,必著如此 補得前許多欠闕處.『人一能之,己百之,人十能之,己千之.』若不如是,悠悠度日,一日不做得一日工夫,只見沒長進,如何要塡補前面!」賀孫.
持敬以補小學之闕.小學且是拘檢住身心,到後來『克己復禮』,又是一段事.德明.
問:「大學首云明德,而不曾說主敬,莫是已具於小學?」曰:「固然.自小學不傅,伊川 是帶補一【371】『敬』字.」可學.
「敬」字是徹頭徹尾工夫.自格物,致知至治國,平天下,皆不外此.人傑.
問或問說敬處.曰:「四句不須分析,只做一句看.」次日,又曰:「夜來說敬,不須只管解說,但整齊嚴肅便是敬, 亂不收斂便是不敬.四句只行著,皆是敬.」燾.
或問:「大學論敬所引諸說有內外之分.」曰:「不必分內外,都只一般,只恁行著都是敬.」 .
問:「敬,諸先生之說各不同.然總而行之,常令此心常存,是否?」曰:「其實只一般.若是敬時,自然『主一無適』,自然『整齊嚴肅』,自然『常惺惺』,『其心收斂不容一物』.但程 『整齊嚴肅』與謝氏尹氏之說又更分曉.」履孫.
或問:「先生說敬處,擧伊川主一與整齊嚴肅之說與謝氏常惺惺之說.就其中看,謝氏尤切當.」曰:「如某所見,伊川說得切當.且如整齊嚴肅,此心便存,便能惺惺.若無整齊嚴肅, 要惺惺,恐無捉摸,不能常惺惺矣.」人傑.
問:「或問擧伊川及謝氏尹氏之說,只是一意說敬.」曰:「『主一無適』,又說箇『整齊嚴肅』;『整齊嚴肅』,亦只是『主一無適』意.且自看整齊嚴肅時如何這 便敬.常惺惺也便是敬.收斂此心,不容一物,也便是敬.此事最易見.試自體察看,便見.只是要敎心下常如此.」因說到放心:「如惻隱,羞惡,是非,辭遜是正心,才差去,便是放.若整齊,嚴肅,便有惻隱,差惡,是非,辭遜.某看來,四海九州,無遠無近,人人心都是放心,也無一箇不放.如小兒子才有智識,此心便放了,這 便要講學存【372】養.」賀孫.
光祖問:「『主一無適』與『整齊嚴肅』不同否?」曰:「如何有兩樣!只是箇敬.極而至於堯舜,也只常常是箇敬.若話言不同,自是那時就那事說,自應如此.且如大學論語孟子中庸都說敬;詩也,書也,禮也,亦都說敬.各就那事上說得改頭換面.要之,只是箇敬.」又曰:「或人問:『出門,便民時是敬,未出門,便民時是如何?』伊川答:『此「儼若思」時也.』要知這兩句只是箇『毋不敬』.又須要問未出門,使民時是如何.這又何用問,這自可見.如未出門,便民時是這箇敬;當出門,使民時也只是這箇敬.到得出門,便民了,也只是如此.論語如此樣 有,最不可如此看.」賀孫.
或問「整齊嚴肅」與「嚴威儼恪」之別.曰:「只一般.整齊嚴肅雖非敬,然所以爲敬也.嚴威儼恪,亦是如此.」燾.
問:「上蔡說:『敬者,常惺惺法也.』此說極精切.」曰:「不如程子整齊嚴肅之說爲好.蓋人能如此,其心卽在此,便惺惺.未有外面整齊嚴肅,而內不惺惺者.如人一時間外面整齊嚴肅,便一時惺惺;一時放寬了,便昏怠也.」祖道曰:「此箇是氣.須是氣淸明時,便整齊嚴肅.昏時便放過了,如何捉得定?」曰:「『志者,氣之帥也.』此只當責志.孟子曰:『持其志,毋暴其氣.』若能持其志,氣自 明.」或曰:「程子曰:『學者爲習所奪,氣所勝,只可責志.』又曰:『只這箇也是私,學者不恁地不得.』此說如何?」曰:「涉於人爲,便是私.但學者不如此,如何著力!此程子所以下面便放一句云『不如此不得」也.」 道.
【373】因看 陵記善錄,問:「和靖說敬,就整齊嚴肅上做;上蔡 云『是惺惺法』,二者如何?」厚之云:「先由和靖之說,方到上蔡地位.」曰:「各有法門:和靖是持守,上蔡 不要如此,常要喚得醍.要之,和靖底是上蔡底.橫渠曰:『易曰:「敬以直內.」』伊川云:『主一.』 與和靖同大抵敬有二:有未發,有已發.所謂『毋不敬』,『事思敬』,是也.」曰:「雖是有二,然但一本,只是見於動靜有異,學者須要常流通無間.又如和靖之說固好,但不知集義,又 欠工夫.」曰:「亦是渠才氣去不得,只得如此.大抵有體無用,便不渾全.」又問;「南軒說敬,常云;『羲已森然於其中.』曰:「渠好如此說,如仁智動靜之類皆然.」可學.
問謝氏惺惺之說.曰:「惺惺,乃心不昏昧之謂,只此便是敬.今人說敬, 只以『整齊嚴肅』言之,此固是敬.然心若昏昧,燭理不明,雖强把捉,豈得爲敬!」又問孟子告子不動心.曰:「孟子是明理合義,告子只是硬把捉.」砥.
或問:「謝氏常惺惺之說,佛氏亦有此語.」曰:「其喚醍此心則同,而其爲道則異.吾儒喚醍此心,欲他照管許多道理;佛氏則空喚醒在此,無所作爲,其異處在此.」 .
問:「和靖說:『其心收斂,不容一物.』」曰:「這心都不著一物,便收斂.他上文云:『今人人神祠,當那時直是更不著得些子事,只有箇恭敬.』此最親切.今人若能專一此心,便收斂緊密,都無些子空 .若這事思量未了,又走做那邊去,心使成兩路.」賀孫.
問尹氏「其心收斂不容一物」之說.曰:「心主這一事,不爲他事所亂,便是不容一物也.」問:「此只【374】是說靜時氣象否?」曰:「然.」又問:「只靜時主敬,便是『必有事』否?」曰:「然.」 .
此篇所謂在明明德一段
問:「或問說『仁義禮智之性』,添『健順』字,如何?」曰:「此健順,只是那陰陽之性.」義剛.
問「健順仁義禮智之性」.曰:「此承上文陰陽五行而言.健,陽也;順,陰也;四者,五行也.分而言之:仁禮屬陽,義智屬陰.」問:「『立天之道,日陰與陽;立地之道,日柔與剛,立人之道,日仁與義.』仁何以屬陰?」曰:「仁何嘗屬陰!衷機仲正來箏辨.他引『君子於仁也柔,於義也剛』爲證.殊不知論仁之定體,則自屬陽.至於論君子之學,則又各自就地頭說,如何拘文牽引得!今只觀天地之化,草木發生,自是條暢洞達,無所窒 ,此便是陽剛之氣.如云『栗薇栗薇,薇亦陽止.』『薇亦剛止.』蓋薇之生也,挺直而上,此處皆可見.」問:「禮屬陽.至樂記,則又以禮屬陰,樂屬陽.」曰:「固是.若對樂說,則自是如此.蓋禮是箇限定裁節,粲然有文底物事;樂是和動底物事,自當如此分.如云『禮主其減,樂主其盈』之類,推之可見.」 .
問:「健順在四端何屬?」曰:「仁與禮屬陽,義與智屬陰.」問:「小學:『詩,書,禮,樂以造土.』注云:『禮,陰也.』」曰:「此以文明言,彼以節制言.」問:「禮智是束斂底意思,故屬陰否?」曰:「然.」或問:「智末見束斂處.」曰:「義猶略有作爲,智一知便了,愈是束斂.孟子曰:『是非之心,智也.』才知得是而愛,非而惡,便交過仁義去了.」胡泳.
【375】問陰陽五行健順五常之性.曰:「健是稟得那陽之氣,順是稟得那陰之氣,五常是稟得五行之理.人物皆稟得健順五常之性.且如狗子,會咬人底,便是稟得那健底性;不咬人底,是稟得那順底性.又如草木,直底硬底,是稟得剛底;軟底弱底,是稟得那順底.」 .
問:「或問『氣之正且通者爲人,氣之偏且塞者爲物』,如何?」曰:「物之生,必因氣之聚而後有形,得其淸者爲人,得其濁者爲物.假如大 鎔鐵,其好者在一處,其渣滓又在一處.」又問:「氣則有淸濁,而理則一同,如何?」曰:「固是如此.理者,如一寶珠.在聖賢,則如置在淸水中,其輝光自然發見;在愚不肖者,如置在濁水中,須是澄去泥沙,則光方可見.今人所以不見理,合澄去泥沙,此所以須要克治也.至如萬物亦有此理.天何嘗不將此理與他.只爲氣昏塞,如置寶珠於濁泥中,不復可見.然物類中亦有知君臣母子,知祭,知時者,亦是其中有一線明處.然而不能如人者,只爲他不能克治耳.且蚤, 亦有知,如飢則 人之類是也.」祖道.
問:「或問云:『於其正且通者之中,又或不能無淸濁之異,故其所賦之質,又有智愚覽不肖之殊.』世間有人聰明通曉,是稟其氣之淸者矣,然 所爲過差,或流而爲小人之歸者,又有爲人賢,而不甚聰明通曉,是如何?」曰:「或問中固已言之,所謂『又有智愚賢不肖之殊』,是也.蓋其所賦之質,便有此四樣.聰明曉事者,智也而或不覽,便是稟賦中欠丁淸和溫恭之德.又有人極溫和而不甚曉事,便是賢而不智.爲學便是要克化,敎此等氣質今恰好耳.」 .
舜功問:「序引參天地事,如何?」曰:「初言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,至下須是見己之所以參化育者.」【376】又問:「此是到處,如何?」曰:「到,大有地步在.但學者須先知其如此,方可以下手.今學者多言待發見處下手,此已遲 . 恩要得善時,便是善.」可學.
問:「或問『自其有生之初』以下是一節;『顧人心稟受之初,又必皆有以得乎陰陽五行之氣』以下是一節;『 於是焉而不値其淸明純粹之會』,這又轉一節;下又轉入一節物欲去,是否?」曰:「初間說人人同得之理,次又說人人同受之氣.然其間 有瞳著不好底氣以生者,這便被他拘滯了,要變化 難.」問:「如何是不好底氣?」:曰:「天地之氣,有淸有濁.若値得晦暗昏濁底氣,這便稟受得不好了.旣是如此,又加以應接事物,逐逐於利欲,故本來明德只管昏塞了.故大學必敎人如此用工,到後來 會復得初頭渾全底道理.」賀孫.
林安卿問:「『介然之頃,一有覺焉,則其本體已洞然矣.」須是就這些覺處,便致如充擴將去.」曰:「然.昨日固已言之.如擊石之火,只是些子, 引著,便可以燎原.若必欲等大覺了,方去格物,致知,如何等得這般時節!林先引或問中「至於久而後有覺」之語爲比,先生因及此.那箇覺,是物格知至了,大徹悟.到恁地時,事都了.若是介然之覺,一日之間,其發也無時無數,只要人識認得操持充養將去.」又問:「『眞知』之『知』與『久而後有覺』之『覺』字,同否?」曰:「大略也相似,只是各自所指不同.眞知是知得眞箇如此,不只是聽得人說,便喚做知.覺,則是忽然心中自有所覺悟,曉得道理是如此.人只有兩般心二箇是是底心,一箇是不是底心.只是才知得這是箇不是底心,只這知得不是底心底心,便是是底心.便將這知得不是底心去治那不是底心.知得不是底心便是主,那不是底心便是客.便將這箇做主【377】去治那箇客,便常守定這箇知得不是底心做主,莫要放矢,更那別討箇心來喚做是底心!如非禮勿視聽言動,只才知得這箇是非禮底心,此便是禮底心,便莫要視.如人 睡,方其睡時,固無所覺.莫敎 醒,便 起精神,莫要更敎他睡,此便是醒.不是已醍了,更別去討箇醍,說如何得他不睡.程子所謂『以心使心』,便是如此.人多疑是兩箇心,不知只是將這知得不是底心去治那不是底心而已.」元思云:「上蔡所謂『人須是識其眞心』,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,其休 ,惻隱之心,乃眞心也.」曰:「孟子亦是只討譬喩,就這親切處說仁之心是如此,欲人易曉.若論比心發見,無時而不發見,不特見孺子之時爲然也.若必待見孺子入井之時,休 ,惻隱之發而後用功,則終身無緣有此等時節也.」元思云:「舊見五峰答彪居仁書,說齊王易牛之心云云,先生辨之,正是此意.」曰:「然.齊王之良心,想得也常有發見時.只是常時發見時,不曾識得,都放過了.偶然愛牛之心,有古語說出,所以孟子因而以此推廣之也.」又問:「自非物欲昏蔽之極,未有不醍覺者.」曰:「便是物欲昏蔽之極,也無時不醒覺.只是醒覺了,自放過去,不曾存得耳.」 .
友仁說「明明德」:「此『明德』乃是人本有之物,只爲氣稟與物欲所蔽而昏.今學問進修,便如磨鏡相似.鏡本明,被塵垢昏之,用磨擦之工,其明始現.及其現也,乃本然之明耳.」曰:「公說甚善.但此理不比磨鏡之法.」先生略台身,露開兩手,如閃出之狀,曰:「忽然閃出這光明來,不待磨而後現,但人不自察耳.如孺子將人於井,不拘君子小人,皆有休 ,惻隱之心,便可見.」友仁云:「或問中說『是以雖其昏蔽之極,而介然之頃,一有覺焉,則卽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』,便是這箇道理.」先生 之,【378】曰:「於大原處不差,正好進修.」友仁.
問:「或問:『所以明而新之者,非可以私意 且爲也.』私意是說著不得人爲, 且是說至善.」曰:「才 且,如何會到極處!」賀孫擧程子義理精微之極.曰:「大抵至善只是極好處,十分端正恰好,無一 不是處,無一 不到處.且如事君,必當如舜之所以事 ,而後喚做敬;治民,必當如堯之所以治民,五後喚做仁.不獨如此,凡事皆有箇極好處.今之人,多是理會得半截,便道了.待人看來,喚做好也得,喚做不好也得.自家本不曾識得到,少刻也會入於老,也會入於佛,也會人於申韓之刑名.止緣初間不理會到十分,少刻便沒理會那箇是白,那箇是 ,那箇是酸,那箇是 .故大學必使人從致如直截要理會透,方做得.不要恁地半間半界,含含糊糊.某與人商量一件事,須是 徹底敎盡.若有些子未盡虛,如何住得.若有事到手,未是處,須著極力辨別敎是.且看孟子,那箇事恁地含糊放過!有一字不是,直爭到底.這是他見得十分極至,十分透徹,如何不說得?」賀孫.
問:「或問說明德處云:「所以應乎事物之間,莫不各有當然之則.』其說至善處,又云:『所以見於日用之間者,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.』二處相類,何以別?」曰:「都一般.至善只是明德極盡處,至纖至悉,無所不盡.」淳.
仁甫問:「以其義理精微之極,有不可得而名者,故姑以至善目之.」曰:「此是程先生說.至善,便如今人說極是.且如說孝:孟子說『博 好飮酒,不顧父母之養』,此是不孝.到得會奉眷其親,也似煞强得這箇,又須著如曾子之養志,而後爲能養.這又似好了,又當如所謂『先意承志,諭父母於道,不遺【379】父母惡名』,使國人稱願道『幸哉有子如此」,方好.」又云:「孝莫大於尊親,其次能養.直是到這裏,方喚做極是處,方喚做至善處.」賀孫.
郭德元問:「或問:『有不務明耳明德,而徒以政敎法度爲足以新民者;又有自謂足以明其明德,而不屑乎新民者;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,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.』此三者,求之古今人物,是有甚人相似?」曰:「如此等類甚多.自謂能明其德而不屑乎新民者,如佛,老便是;不務明其明德,而以政敎法度爲足以新民者,如管仲之徒便是;略知明德新民,而不求止於至善者,如前日所論王通便是.卓錄云:「又有略知二者之當務,顧乃安於小成,因於近利,而不求止於至善之所在者,如前日所論王通之事是也.」看他於己分上亦甚修飭,其論爲治本末,亦有條理,甚有志於斯世.只是規模淺狹,不曾就本原上著功,便做不徹.須是無所不用其極,方始是.看古之聖賢別無用心,只這兩者是喫緊處:明明德,便欲無一 私欲;薪民,便欲人於事事物物上皆是當.正如佛家說,『爲此一大事因緣出見於世』,此亦是聖人一大事也.千言萬語,只是說這箇道理.若還一日不扶持,便倒了.聖人只是常欲扶持這箇道理,敎他撑天柱地.」文蔚.
問:「明德而不能推之以新民,可謂是自私.」曰:「德旣明,自然是能新民.然亦有一種人不如此,此便是釋,老之學.此箇道理,人人有之,不是自家可專獨之物.旣是明得此理,須當推以及人,使各明其德.豈可說我自會了,我自樂之,不與人共!」因說,曾有學佛者王天順,與陸子靜辨論云:「我這佛法,和耳目鼻口髓腦,皆不愛惜.要度天下人,各成佛法,豈得是自私「先生笑曰:「待度得天下人各成佛法, 是敎得他各各自私.陸子靜從初亦學佛,嘗言:『儒佛差處是義利之間.』某應曰:『此猶是第二【380】著,只 根本處便不是.當初釋迦爲太子時,出遊,見生老病死苦,遂厭惡之,人雪山修行.從上一念,便一切作空看,惟恐割棄之不猛,屛除之不盡.吾儒 不然.蓋見得無一物不具此理,無一理可違於物.佛說萬理俱空,吾儒說萬理俱實.從此一差,方有公私,義利之不同.』今學佛者云『識心見性』,不知是識何心,是見何性.」德明.
知止而後有定以下一段
問:「能知所止,則方寸之間,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.」曰:「定,靜,安三項若相似,說出來煞不同,有定,是就事理上說,言知得到時,見事物上各各有箇合當底道理.靜,只就心上說.」問:「『無所擇於地而安』,莫是『素富貴行乎富貴,素貧賤行乎貧賤』否?」曰:「這段須看意思接續處.如『能得』上面帶箇『慮』字,『能慮』上面帶箇『安』字,『能安』上面帶箇『靜』字,『能靜』上面帶箇『定』字,『有定』上面帶箇『知止』字,意思都接贖.旣見得事物有定理,而此心恁地寧靜了,看處在那裏:在這邊也安,在那邊也安,在富貴也安,在貧賤也安,在患難也安.不見事理底人,有一件事,如此區處不得,恁地區處又不得,這如何會有定!才不定,則心下便營營皇皇,心下才恁地,又安頓在那裏得!看在何處,只是不安」賀孫.
「能慮則隨事觀理,極深硏幾.」曰:「到這處又更須審一審.『慮』字看來更重似『思』字.聖人下得古語恁地鎭重,恁地重三疊四,不若今人只說一下便了,此聖人所以爲聖人.」賀孫.
【381】安卿問:「『知止是始,能得是終.』或問言:『非有等級之相懸.』何也?」曰:「也不是無等級,中間許多只是小階級,無那大階級.如志學至從心,中間許多便是大階級,步 闊.知止至能得,只如志學至立相似,立至不惑相似.定,靜,安,皆相類,只是中間細分別恁地.」問:到能得處是學之大成,抑後面更有工夫?」曰:「在己已盡了,更要去齊家,治國,平天下,亦只是自此推去.」寓.
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一段
問:「或問『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,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』,是能得已包齊家治國說了.前晩何故又云:『能得後,更要去齊家,治國,平天下?」曰:「以修身言之,都已盡了.但以明明德言之,在己無所不盡,萬物之理亦無所不盡.如至誠惟能盡性,只盡性時萬物之理都無不盡了.故盡其性,便盡人之性;盡人之性,便盡物之性.」寓.
蜚卿言:「或問云:『人皆有以明其明德,則各誠其意,各正其心,各修其身,各親其親,各長其長,而天下無不平矣.』明德之功果能若是,不亦善乎?然以堯舜之聖,閨門之內,或未盡化,況謂天下之大,能服堯舜之化而各明其德乎?」曰:「大學『明明德於天下』,只是且說箇規模如此.學者須是有如此規模, 是自家本來合如此,不如此便是欠了他底.且如伊尹思匹夫不被其澤,如己推而納之溝中,伊尹也只大槪要恁地,又如何使得無一人不被其澤!又如說『比屋可封』,也須有一家半家不恁地者.只是見得自家規模自當如此,不如此不得.到得做不去處, 無可奈何.規模自是著恁地,工夫便 用【382】寸寸進.若無規模次第,只管去紐碎處走,便人世之計功謀利處去,若有規模而又無細密工夫,又只是一箇空規模.外極規模之大,內推至於事事物物處,莫不盡其工夫,此所以爲聖賢之學.」道夫.
問或問「心之神明,妙衆理而宰萬物」.曰:「神是恁地精彩,明是恁地光明.」又曰:「心無事時,都不見,到得應事接物,便在這裏;應事了,又不見:恁地神出鬼沒!」又曰:「理是定在這裏,心便是運用這理底,須是知得到.知若不到,欲爲善也未肯便與 爲善,欲不爲惡,也未肯便不與 爲惡.知得到了,直是如飢渴之於飮食.而今不讀書時,也須收斂身心敎在這 ,乃程夫子所謂敬也.『整齊嚴肅』,雖只是恁地,須是下工夫,方見得.」賀孫.
德元問:「何謂『妙衆理』?」曰:「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,非從外得.所謂知者,或錄此下云:「便只是理,才知得.」便只是知得我底道理,非是以我之知去知被道理也.道理固本有,用知,方發得出來.若無知,道理何從而見!或錄云:「才如得底,便是自家先有之道理也.只是無知,則道無安頓處.故須知,然後道理有所湊泊也.如夏熱冬寒,君仁臣敬,非知,如何知得!」所以謂之『妙衆理』,猶言能運用衆理也.『運用』字有病,故只下得『妙』字.」或錄云:「蓋知得此理也,」又問:「知與思,於身最切緊.」曰:「然.二者只是一事.知如手,思是使那手去做事,思所以用夫知也.」 .
問:「知如何宰物?」曰:「無所知覺,則不足以宰制萬物.要宰制他,也須是知覺.」道夫.
或問:「『宰萬物』,是『主宰』之『宰』,『宰制』之『宰』?」曰:「主便是宰,宰便是制.」又問:「孟子集注言:『心者,具衆理而應萬事.」此言『妙衆理而宰萬物』,如何?」曰:「『妙』字便稍精彩,但只是不甚穩當,【383】『具』字便平穩.」履孫.
郭兄問「莫不有以知夫所以然之故,與其所當然之則.」曰:「所以然之故,卽是更上面一層.如君之所以仁,蓋君是箇主腦,人民土地皆屬 管, 自是用仁愛.試不仁愛看,便行不得.非是說爲君了,不得已用仁愛,自是理合如此.試以一家論之:爲家長者使用愛一家之人,惜一家之物,自是理合如此,若天使之然.每常恩量著,極好笑,自那原頭來便如此了.又如父之所以慈,子之所以孝,蓋父子本同一氣,只是一人之身,分成兩箇,其恩愛相屬,自有不期然而然者.其 大倫皆然,皆天理使之如此,豈容强爲哉!且以仁言之:只天地生這物時便有箇仁, 只知生而已.從他原頭下來,自然有箇春夏秋冬,金木水火土.初有陰陽,有陰陽,便有此四者.故賦於人物,便有仁義禮智之性.仁屬春,屬木.且看春間天地發生, 然和氣,如草木萌芽,初間僅一針許,少間漸漸生長,以至枝葉花實,變化萬狀,便可見他生生之意.非仁愛,何以如此.緣他本原處有箇仁愛溫和之理如此,所以發之於用,自然慈祥惻隱.孟子說『惻隱之端』,惻隱又與慈仁不同,惻隱是傷痛之切.蓋仁,本只有慈愛,緣見孺子人井,所以傷痛之切.義屬金,是天地自然有箇淸峻剛烈之氣.所以人稟得,自然有裁制,便自然有差惡之心.禮智皆然.蓋自本原而已然,非旋安排敎如此也.昔龜山問一學者:『當見孺子入井時,其心休 ,惻隱,何故如此?』學者曰:『自然如此.』龜山曰:『豈可只說自然如此了便休?須是知其所自來,則仁不遠矣.』龜山此語極好.又或人問龜山曰:『「以先知覺後知」,知,覺如何分?』龜山曰:『知是知此事,覺是覺此理.』且如知得君之仁,臣之敬,子之孝,父之慈,是如此事也,又知得君之所以仁,臣之所【384】以敬,父之所以慈,子之所以孝,是覺此理也.」 .
或問「格物」章本有「所以然之故」.曰:「後來看得,且要見得『所當然』是要切處.若果見得不容已處,則自可默會矣.」
治國平天下者諸侯之事一段
問:「南軒謂:『爲己者,無所爲而然也.』」曰:「只是見得天下事皆我所合當爲而爲之,非有所因而爲之.然所謂天下之事皆我之所當爲者,只恁地强信不得.須是學到那田地,經歷磨鍊多後,方信得過.」道夫.
問爲己.曰:「這須要自看,逐日之間,小事大事,只是道我合當做,便如此做,這便是無所爲.且如讀書,只道自家合當如此讀,合當如此理會身己.才說要人知,便是有所爲.如世上人才讀書,便安排這箇好做時文,此又爲人之甚者.」賀孫.
「『爲己者,無所爲而然.』無所爲,只是見得自家合當做,不是要人道好.如甲兵,錢穀, 豆,有司,到當自家理會便理會,不是爲別人了理會.如割股,廬墓,一則是不忍其親之病,一則是不忍其親之死,這都是爲己.若因要人知了去恁地,便是爲人.」器遠問:「子房以家世相韓故,從少年結士,欲爲韓報仇,這是有所爲否?」曰:「他當初只一心欲爲國報仇.只見這是箇臣子合當做底事,不是爲別人,不是要人知.」賀孫.
【385】行夫問「爲己者無所爲而然」.曰:「有所爲者,是爲人也.這須是見得天下之事實是己所當爲,非吾性分之外所能有,然後鳥之,而無爲人之弊耳.且如『哭死而哀,非爲生者』.今人弔人之喪,若以爲亡者平日與吾善厚,眞箇可悼,哭之發於中心,此固出於自然者.又有一般人欲亡者家人知我如此而哭者,便不是,這便是爲人.又如入做一件善事,是自家自肯去做,非待人敎自家做,方勉强做,此便不是爲人也.」道夫曰:「先生所說錢穀,甲兵,割股,廬墓,已甚分明,在人所見如何爾.」又問:「割股一事如何?」曰:「割股固自不是.若是誠心爲之,不求人知,亦庶幾.」「今有以此要譽者.」因擧一事爲問.先生詢究,駭愕者久之,乃始正色直辭曰:「只是自家過計了.設使後來如何,自家也未到得如此,天下事惟其直而已.試間鄕 ,自家平日是甚 樣人!官司推究亦自可見.」行夫曰:「亦著下獄使錢,得箇費力去.」曰:「世上那解免得全不霑濕,如先所說,是不安於羲理之慮.若安於義理之慮,但見義理之當爲,便恁滴水滴凍做去,都無後來許多事.」道夫.
傳一章
然則其日克明德一段
問:「『克明德』,『克,能也』.或問中 作能『致其克之之功』,又似『克治』之『克』,如何?」曰:「此『克』字雖訓『能』字,然『克』字重於『能』字.『能」字無力,『克』字有力.便見得是他人不能,而文王獨能之.若只作『能明德』,語意便都弱了.凡字有訓義一般,而聲響頓異,便見得有力無力之分,如『克』【386】之與『能』是也.如云『克宅厥心』,『克明俊德』之類,可見.」 .
顧 天之明命一段
問:「『全體大用,無時不發見於日用之間』.如何是體?如何是用?」曰:「體與用不相離.且如身是體,要起行去,便是用.『赤子匍匐將入井,皆有 惻隱之心,』只此一端,體,用便可見.如喜怒哀樂是用,所以喜怒 樂是體.」淳錄云:「所以能喜怒者,便是體.」寓.
問:「或問:『常目在之,眞若見其「參於前,倚於衡」也,則「成性存存」,而道義出矣.』不知所見者果何物耶?」曰:「此豈有物可見!但是凡人不知省察,常行日用,每與是德相忘,亦不自知其有是也.今所謂頰 者,只是心 常常存著此理在.一出言,則言必有當然之則,不可失也;一行事,則事必有當然之則,不可失也.不過如此耳,初豈實有一物可以見其形象耶!」莊祖.
問:「引『「成性存存」,道羲出矣』,何如?」曰:「自天之所命,謂之明命,我這裏得之於己,謂之明德,只是一箇道理.人只要存得這些在這裏.才存得在這裏,則事君必會忠.事親必會孝;見孺子,則休 之心便發;見穿 之類,則差惡之心便發;合恭敬處,便自然會恭敬;合辭遜處,便自然會辭遜.須要常存得此心,則便見得此性發出底都是道理.若不存得這些,待做出,那箇會合道理!」賀孫.
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一段
【387】問:「『顧 』一句,或問復以爲見『天之未始不爲人,而人之未始不爲天』,何也?」曰:「只是言人之性本無不善,而其日用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.則,所謂天理也.人若每事做得是,則便合天理.天人本只一理.若理會得此意,則天何嘗大,人何嘗小也!」壯祖.
問「天未始不爲人,而人未始不爲天.」曰:「天卽人,人卽天.人之始生,得於天也;旣生此人,則天又在人矣.凡語言動作視聽,皆天也.只今說話,天便在這襄.顧 ,是常要看敎光明燦爛,照在目前.」 .
傳二章
或問盤之有銘一段
德元問:「湯之盤銘,見於何書?」曰:「只見於大學.」又曰:「成湯工夫全是在『敬』字上.看來,大段是一箇修飭底人,故當時人說他做工夫處亦說得大段地著.如禹「克勤于邦,克儉于家』之類, 是大綱說.到湯,便說『檢身若不及』.」文蔚云:「『以義制事,以禮制心』,『不邇聲色,不殖貨利』等語,可見日新之功.」曰:「固是.某於或問中所以特地詳裁者,非道人不知,亦欲學者經心耳.」文蔚.
問:「丹書曰:『敬勝怠者吉,怠勝敬者滅;義勝欲者從,欲勝羲者凶.』『從』字意如何?」曰:「從,順也.敬便 起,怠便放倒.以理從事,是羲;不以理從事,便是欲.這處敬與義,是箇體,用,亦猶坤卦說敬,義.」寓.
【388】傳三章
復引淇澳之詩一段
「『瑟兮 兮者,恂 也』.『 』字,舊訓寬大.某看經子所載,或從『〔*〕心』,或從『〔*〕手』之不同,然皆云有武毅之貌,所以某注中直以武毅言之.」道夫云:「如此注,則方與『瑟』字及下文恂慄之說相合.」曰:「且如『恂』字,鄭氏讀爲『峻』.某始者言,此只是『恂恂如也』乏『恂』,何必如此.及讀莊子,見所謂『木處則 慄恂懼』,然後知鄭氏之音爲當.如此等處,某於或問中不及載也.要之,如這般處,須是讀得書多,然後方見得.」道夫.
問:「切磋琢磨,是學者事,而『盛德至善」,或問乃指聖人言之,何也?」曰:「後面說得來大,非聖人不能.此是連上文『文王於緝熙敬止』說.然聖人地不是揷手掉臂做到那處,也須學始得.如孔子所謂:『德之不修,學之不講,聞義不能徙,不善不能改,是吾憂也.』此有甚緊要?聖人 憂者,何故?惟其憂之,所以爲聖人.所謂『生而知之者』,便只是知得此而已.故曰:『惟聖罔念作狂,惟狂克念作聖.』」淳.寓同.
「『如切如磋者,道學也;如琢如磨者,自修也.』旣學而猶慮其未至,則復講習討論以求之,猶治骨角者,旣切而復磋之.切得一箇樸在這 ,似亦可矣,又磋之使至於滑澤,這是治骨角者之至善也.旣修而猶慮其末至,則又省察克治以終之,猶治玉石者,旣琢而復磨之.琢,是琢得一箇樸在這襄,似亦【389】得矣,又磨之使至於精組,這是治玉石之至善也.取此而喩君子之於至善,旣格物以求知所止矣,又且用力以求得其所止焉.正心,誠意,便是道學,自修.『瑟兮 兮,赫兮喧兮』,到這裏, 面 背,發見於外,便是道學,自修之驗也.」道夫云;「所以或問中有始終條理之別也,良爲此爾.」曰:「然.」道夫.
「『如切如磋』,道學也」, 以爲始條理之事;「『如琢如磨』,自修也」, 以爲終條理之事,皆是要工夫精密.道學是起頭處,自修是成就處.中間工夫,旣講求又復講求,旣克治又復克治,此所謂已精而求其益精,已密而求其益密也.謨.
周問:「切磋是始條理,琢磨是終條理.終條理較密否?」曰:「始終條理都要密,講貫而益講貫,修飭而益修飭.」淳.
問:「琢磨後,更有瑟 赫喧,何故爲終條理之事?」曰:「那不是做工夫處,是成就了氣象恁地.『穆穆文王』,亦是氣象也.」寓.
【390】朱子語類卷第十八
大學五或問下
傅五章
獨其所謂格物致知者一段
先生爲道夫讀格物說,擧遺書「或問學何爲而可以有覺」一段,曰:「『能致其知,則思自然明,至於久而後有覺』,是積累之多,自有箇覺悟時節.『勉强學問』,所以致其知也.『聞見博而智益明』,則其效著矣.『學而無覺,則亦何以學爲也哉?』此程子曉人至切處.」道夫.
問:「致知下面更有節次.程子說知處,只就知上說,如何?」曰:「旣知則自然行得,不待勉强. 是『知』字上重.」可學.
伊川云「知非一槪,其爲淺深有甚相絶者」云云.曰:「此語說得極分明.至論知之淺深,則從前未有人說到此.」道夫.
知,便要知得極.致知,是推致到極處,窮究徹底,眞見得決定如此.程子說虎傷人之譬,甚好.如這一筒物,四 四角皆知得盡,前頭更無去處,外面更無去處,方始是格到那物極處.淳.
【391】「人各有箇知識,須是推致而極其至.不然,半上落下,終不濟事.須是眞知.」問:「固有人明得此理,而涵養未到, 爲私意所奪.」曰:「只爲明得不盡.若明得盡,私意自然留不得.若半靑半黃,未能透徹,便是尙有渣滓,非所謂眞知也.」問:「須是涵養到心體無不盡處,方善.不然如之雖至,行之終恐不盡也.」曰:「只爲知不至.今人行到五分,便是 只知得五分,見識只識到那地位.譬諸穿 ,稍是箇人,便不肯做,蓋眞知穿 之不善也.虎傷事亦然.」德明.
「致知,是推極吾之知識無不切至」,「切」字亦未精,只是一箇「盡」字底道理.見得盡,方是眞實.如言喫酒解醉,喫飯解飽,毒藥解殺人.須是喫酒,方見得解醉人,喫飯,方見得解飽人.不曾喫底,見人說道是解醉解 ,他也道是解醉解飽,只是見得不親切.見得親切時,須是如伊川所謂曾經虎傷者一般.卓.
問「進修之術何先者」云云.曰:「物理無窮,故他說得來亦自多端.如讀書以講明道羲,則是理存於書;如論古今人物以別其是非邪正,則是理存於古今人物,如應接事物而審處其當否,則是理存於應接事物.所存旣非一物能專,則所格亦非一端而盡.如曰:『一物格而萬理通,雖顔子亦未至此.但當今日格一件,明日又格一件,積習旣多,然後脫然有箇貫通處.』此一項尤有意味.向非其人善問,則亦何以得之哉?」道夫..
問:「『一理通則萬理通』,其說如何?」曰:「伊川嘗云:『雖顔子亦未到此.』天下豈有一理通便解萬理皆通!也須積累將去.如顔子高明,不過聞一知十,亦是大段聰明了.學問 有漸,無急迫之理.有【392】人嘗說,學問只用窮究一箇大處,則其他皆通.如某正不敢如此說,須是逐旋做將去.不成只用窮究一箇,其他更不用管,便都理會得.豈有此理!爲此說者,將謂是天理,不知 是人欲.」明作.
叔文問:「正心,誠意,莫須操存否?」曰:「也須見得後,方始操得.不然,只恁空守,亦不濟事.蓋謹守則在此,一合眼則便走了.須是格物.蓋物格則理明,理明則誠一而心自正矣.不然,則 而生,如何守得他住.」曰:「格物最是難事,如何盡格得?」曰:「程子謂: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又格一件,積習旣多,然後脫然有貫通處.』某嘗謂,他此語便是眞實做工夫來.他也不說格一件後便會通,也不說盡格得天下物理後方始通.只云:『積習旣多,然後脫然有箇貫通處.』」又曰:「今 不用慮其他,只是箇『知至而後意誠』,這一轉較難.」道夫.
問:「伊川說: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.』土夫如何?」曰:「如讀書,今日看一段,明日看一段.又如今日理會一事,明日理會一事,積習多後,自然通貫.」德明.德功云:釋氏說斫樹木,今日斫,明日斫,到樹倒時,只一斫便了.」
問:「伊川云:『今日格得一件,明日格得一件.』莫太執著否?」曰:「人日用間自是不察耳.若體察當格之物,一日之間 有之.」寓.
窮理者,因其所已知而及其所未知,因其所已達而及其所未達.人之良知,本所固有.然不能窮理者,只是足於已知已達,而不能窮其未知未達,故見得一截,不曾又見得一截,此其所以於理未精也.然仍須工夫日日增加.今日旣格得一物,明日又格得一物,工夫更不住地做.如左脚進得一步,右脚【393】又進一步;右脚進得一步,左脚又進,接續不已,自然貫通.洽.,
黃毅然問:「程子說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,而先生說要隨事理會.恐精力短,如何?」曰:「也須用理會.不成精力短後,話便信口開,行便信脚步,冥冥地去,都不管他!」又問:「無事時見得是如此,臨事又做錯了,如何?」曰:「只是斷置不分明.所以格物使要問時理會,不是要臨時理會.閒時看得道理分曉,則事來時斷置自易.格物只是理會未理會得底,不是從頭都要理會.如水火,人自是知其不可蹈,何曾有錯去蹈水火!格物只是理會當蹈水火與不當蹈水火,臨事時斷置敎分曉.程子所謂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,亦是如此.且如看文字,聖賢說話粹,無可疑者.若後世諸儒之言,喚做都不是,也不得;有好底,有不好底;好底 面也有不好處,不好底 面也有好處;有這一事說得是,那一件說得不是;有這一句說得是,那一句說得不是,都要恁地分別.如臨事,亦要如此理會那箇是,那箇不是.若道理明時,自分曉.有一般說,漢唐來都是;有一般說,漢唐來都不是,恁地也不得.且如董仲舒賈誼說話,何曾有都不是底,何曾有都是底.須是要見得他那箇議論是,那箇議論不是.如此,方喚做格物.如今將一箇物事來,是與不是見得不定,便是自家這 道理不通透.若道理明,則這樣處自通透.」淳.黃自錄詳,別出.
問:「陸先生不取伊川格物之說.若以爲隨事討論,則精神易弊,不若但求之心,心明則無所不照,其說亦似省力.」曰:「不去隨事討論後,聽他胡做,話便信口說,脚便信步行,冥冥地去,都不管他.」義剛曰:「平時明知此事不是,臨時 做錯了,隨卽又悔.此畢竟是精神短後,照燭不逮.」曰:「只是斷制【394】不下.且如有一人牽 出去街上行,不成不管後,只聽他牽去.須是知道那 不可去,我不 隨他去.」義剛曰:「事卒然在面前,卒然斷制不下,這須是精神强,始得.」曰:「所以格物,便是要問時理會,不是要臨時理會.如水火,人知其不可蹈,自是不去蹈,何曾有人錯去蹈水火來!若是平時看得分明時,卒然到面前,須解斷制.若理會不得時,也須臨事時與盡心理會.十分斷制不下,則亦無奈何.然亦豈可道曉不得後,但聽他!如今有十人,須看他那箇好,那箇不好.好人也有做得不是,不好人也有做得是底.如有五件事,看他處得那件是,那件不是.處得是,又有曲折處.而今人讀書,全一例說好底,固不是.但取聖人書,而以爲後世底皆不足信,也不是.如聖人之言,自是純粹.但後世人也有說得是底,如漢 舒之徒.說得是底還他是.然也有不是處,也自可見.須是如此去窮,方是.但所謂格物,也是格未曉底,已自曉底又何用格.如伊川所謂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,也是說那難理會底.」義剛.
「積習旣多,自當脫然有貫通處」,乃是零零碎碎湊合將來,不知不覺,自然醒悟.其始固須用力,及其得之也,又 不假用力.此箇事不可欲速,「欲速則不達」,須是慢慢做去.人傑.
問:「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,理會得多,自當豁然有箇覺處.」曰:「此一段,尤其切要,學者所當深究.」道夫曰:「自一身以至萬物之理,則所謂『由中而外,自近而遠,秩然有序而不迫切』者.」曰:「然.到得豁然處,是非人力勉强而至者也.」道夫.
行夫問:「明道言致知云:『夫人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,理會得多,自然有箇覺悟處.』」曰:「一身【395】之中是仁義禮智,惻隱差惡,辭遜是非,與夫耳目手足視聽言動,皆所當理會.至若萬物之榮悴與夫動植小大,這底是可以如何使,那底是可以如何用,車之可以行陸,舟之可以行水,皆所當理會.」又問:「天地之所以高深,鬼神之所以幽顯.」曰:「公且說,天是如何獨高?蓋天只是氣,非獨是高.只今人在地上,便只見如此高.要之,他連那地下亦是天.天只管轉來旋去,天大了,故旋得許多渣滓在中間.世間無一箇物事恁地大.故地恁地大,地只是氣之渣滓,故厚而深.鬼神之幽顯,自今觀之,他是以鬼爲幽,以神爲顯.鬼者,陰也;神者,陽也.氣之屈者謂之鬼,氣之只管恁地來者謂之神.『洋洋然如在其上』,『焄蒿悽愴,此百物之精也,神之著也』,這便是那發生之精神.神者是生底,以至長大,故見其顯,便是氣之伸者.今人謂人之死爲鬼,是死後收斂,無形無跡,不可理會,便是那氣之屈底.」道夫問:「橫渠所謂「二氣之良能』,良能便是那會屈伸底否?」曰:「然.」道夫.,
明道云:「窮理者,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;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.但積累多後,自當脫然有悟處.」又曰:「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,理會得多,自當豁然有箇覺處.」今人務博者 要盡窮天下之理,務約者又謂「反身而誠」,則天下之物無不在我者,皆不是.如一百件事,理會得五六十件了,這三四十件雖未理會,也大槪是如此.向來某在某處,有訟田者,契數十本,中間一段作僞.自崇寧,政和間,至今不決.將正契及公案藏匿,皆不可考.某只索四畔衆契比驗,前後所斷情僞更不能逃者.窮理亦只是如此.淳.
問:「窮斑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,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,但積累多後,自當脫然有悟處.」曰:【396】「程先生言語氣象自活,與衆人不同.」道夫.,
器遠問:「格物當窮究萬物之理令歸一,如何?」曰:「事事物物各自有理,如何硬要捏合得!只是才遇一事,卽就一事究竟其理,少間多了,自然會貫通.如一案有許多器用,逐一理會得,少間便自見得都是秦上合有底物事.若是要看一件曉未得,又去看一樣,看那箇未了,又看一樣,到後一齊都曉不得.如人讀書,初未理會得, 不去究心理會.問他易如何,便說中間說話與書甚處相類.問他書如何,便云與詩甚處相類.一齊都沒理會.所以程子說:『所謂窮理者,非欲盡窮天下之理,又非詩止窮得一理便到.但積累多後,自當脫然有悟處.』此語最親切.」賀孫.
問:「知至若論極盡處,則聖賢亦未可謂之知至.如孔子不能證夏商之禮,孟子未學諸侯喪禮,與未詳周室班爵之制之類否?」曰:「然.如何要一切知得!然知至只是到脫然貫通處,雖未能事事知得,然理會得已極多.萬一有揷生一件差異底事來,也都識得他破.只是貫通,便不知底亦通將去.某舊來亦如此疑,後來看程子說:『格物非謂欲盡窮天下之物,又非謂只窮得一理使到,但積累多後自脫然有悟處.』方理會得.」 .
【397】問程子格物之說.曰:「須合而觀之,所謂『不必盡窮天下之物』者,如十事已窮得八九,則其一二雖未窮得,將來湊會,都自見得.又如四旁已窮得,中央雖未窮得,畢竟是在中間了,將來貫通,自能見得.程子謂『但積累多後,自當脫然有悟處』,此語最好.若以爲一草一木亦皆有理,今日又一一窮這草木是如何,明日又一一窮這草木是如何,則不勝其繁矣.蓋當時也只是逐人告之如此.」 孫.
問:「程子言: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,積習旣久,自當脫然有貫通處.』又言:『格物非謂盡窮天下之理,但於一事上窮盡,其他可以類推.』二說如何?」曰:「旣是敎類推,不是窮盡一事便了.且如孝,盡得箇孝底道理,故忠可移於君,又須去盡得忠.以至於兄弟,夫婦,朋友,從此推之無不盡窮,始得.且如炭,又有白底,又有黑底.只窮得黑,不窮得白,亦不得.且如水雖是冷而濕者,然亦有許多樣,只認冷濕一件也不是格.但如今下手,且須從近處做去.若幽奧紛拏, 留向後面做.所以先要讀書,理會道理.蓋先學得在這 ,到臨時應事接物,撞著便有用處.且如火爐,理會得一角了,又須都理會得三角,又須都理會得上下四邊,方是物格.若一處不通,便非物格也.」又曰:「格物不可只理會文羲,須實下工夫格將去,始得.」 孫.
問:「伊川論致知處云:『若一事上窮不得,且別窮一事.』竊謂致之爲言,推而致之以至於盡也.於窮不得處正當努力,豈可遷延逃避,別窮一事邪?至於所謂『但得一道而入,則可以類推而通其餘矣』.夫專心致志,猶慮其未能盡知,況敢望以其易而通其難者乎?」曰:「這是言隨人之量,非日遷延逃避也.蓋於此處旣理會不得,若專一守在這 , 轉昏了.須著別窮一事,又或可以因此而明彼也.」道夫.
問:「程子『若一事上窮不得,且別窮一事』之說,與中庸『弗得弗措』相發明否?」曰:「看來有一樣底,若『弗得弗措』,一向思量這箇,少間便會擔閣丁.若謂窮一事不得,便掉了別窮一事,又輕忽了,也不得.程子爲見學者有恁地底,不得已說此話.」 孫.
仁甫問:「伊川說『若一事窮不得,須別窮一事』,與延平之說如何?」曰:「這說自有一項難窮底事,【398】如造化,禮樂,度數等事,是卒念難曉,只得且放住.且如所說春秋書『元年春王正月』,這如何要窮曉得?若使孔子復生,也便未易理會在.須是且就合理會底所在理會.延平說,是窮理之要.若平常遇事,這一件理會未透,又理會第二件;第二件理會未得,又理會第三件,恁地終身不長進.」賀孫.
陶安國問:「『千蹊萬徑,皆可適國.』國,恐是譬理之一源處.不知從一事上便可窮得到一源處否?」曰:「也未解便如此,只要以類而推.理固是一理,然其間曲折甚多,須是把這箇做樣子, 從這 推去,始得.且如事親,固當盡其事之之道,若得於親時是如何,不得於親時又當如何.以此而推之於事君,則知得於君時是如何,不得於君時又當如何.推以事長,亦是如此.自此推去,莫不皆然.」時擧.
德元問:「萬物各具一理,而萬理同出一原.」曰:「萬物皆有此理,理皆同出一原.但所居之位不同,則其理之用不一.如爲君須仁,爲臣須敬,爲子須孝,爲父須慈.物物各具此理,而物物各異其用,然莫非一理之流行也.聖人所以『窮理盡性而至於命』,凡世間所有之物,莫不窮極其理,所以處置得物物各得其所,無一事一物不得其宜.除是無此物,方無此理;旣有此物,聖人無有不盡其理者.所謂『惟至誠贊天地之化育,則可與天地參者也』」 .
行夫問:「萬物各具一理,而萬理同出一源,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.」曰:「近而一身之中,遠而八荒之外,微而一草一木之衆,莫不各具此理.如此四人在坐,各有這箇道理,某不用假借於公,公不用求於某,仲思與廷秀亦不用自相假借.然雖各自有一箇理,又 同出於一箇理爾.如排數器水相似:這【399】盂也是這樣水,那盂也是這樣水,各各滿足,不待求假於外.然打破放 , 也只是箇水.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.所以謂格得多後自能貫通者,只爲是一理.釋氏云:『一月普現一切水,一切水月一月攝.』這是那釋氏也窺見得這些道理.濂溪通書只是說這一事.」道夫.
或問:「萬物各具一理,萬理同出一原.」曰:「一箇一般道理,只是一箇道理.恰如天上下雨:大窩窟便有大窩窟水,小窩窟便有小窩窟水,木上便有木上水,草上便有草上水.隨處各別,只是一般水.」胡泳.
又問「物必有理,皆所當窮」云云.曰:「此處是緊切.學者須當知夫天如何而能高,地如何而能厚,鬼神如何而爲幽顯,山岳如何而能融結,這方是格物.」道夫.
問:「『觀物察己,還因見物反求諸己.』此說亦是.程子非之,何也?」曰:「這理是天下公共之理,人人都一般,初無物我之分.不可道我是一般道理,人又是一般道理.將來相比,如赤子人井,皆有休 .知得人有此心,便知自家亦有此心,更不消比 自知.」寓.
格物,致知,彼我相對而言耳.格物所以致知.於這一物上窮得一分之理,卽我之知亦知得一分;於物之理窮二分,卽我之知亦知得二分;於物之理窮得愈多,則我之知愈廣.其實只是一理,「才明彼,郎曉此」.所以大學說「致知在格物」,又不說「欲致其知者在格其物」.蓋致知便在格物中,非格之外別有致處也.又曰:「格物之理,所以致我之知.」 .
程子云:「天地之所以高厚,一物之所以然,學者皆當理會.」只是擧其至大與其至細者,言學者之【400】窮理,無一物而在所遺也.至於言「講明經羲,論古今人物及應接事物」,則上所言亦在其中矣.但天地高厚,則資次未到這裏,亦末易知爾.端蒙.
問「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」云云.曰:「天下之理, 塞滿前,耳之所聞,目之所見,無非物也,若之何而窮之哉!須當察之於心,使此心之理旣明,然後於物之所在從而察之,則不至於汎濫矣.」道夫.周問:「程子謂『一草一木,皆所當窮』.又謂『恐如大軍遊騎,出太遠而無所歸』.何也?」曰:「便是此等語說得好,平正,不向一邊去.」淳.
問:「程子謂『如大軍遊騎無所歸』,莫只是要切己看否?」曰:「只要從近去.」士毅.
且窮實理,令有切己工夫.若只泛窮天下萬物之理,不務切己,卽是遺書所謂「遊騎無所歸」矣.德明.
問:「格物,莫是天下之事皆當理會,然後方可?」曰:「不必如此.聖人正 人如此.聖人云:『吾少也賤,故多能鄙事.』又云:『君子多乎哉?不多也.』又云:『多聞,擇其善者而從之,多見而識之,知之次也.」聖人恐人走作這心無所歸著.故程子云:『如大軍之旌騎,出太遠而無所歸也.』」卓.
「或問格物間得太煩」.曰:「若只此聯纏說,濟得自家甚事.某最 人如此.人心是箇神明不測物事,今合是如何理會?這耳目鼻口手足,合是如何安頓?如父子君臣夫婦朋友,合是如何區處,就切近處,且逐旋理會.程先生謂:『一草一木亦皆有理,不可不察.」又曰:『徒欲汎然觀萬物之理,恐如大【401】軍之游騎,出太遠而無所歸.』又曰:「格物莫若察之於身,其得尤切.』莫急於敎人,然且就身上理會.凡織悉細大,固著逐一理會.然更看自家力量了得底如何.」寓.
問;「恪物雖是格天下萬物之理,天地之高深,鬼神之幽顯,微而至於一草一木之間,物物皆格,然後可也,然而用工之始,伊川所謂『莫若察之吾身者爲急』.不知一身之中,當如何用力,莫亦隨事而致察否?」曰:「次第亦是如此.但如今且從頭做將去.若初學,又如何便去討天地高深,鬼神幽顯得?且如人說一件事,明日得工夫時,也便去做了.逐一件理會去,久之自然貫通.但除了不是當閒底物事,皆當格也.」又曰:「物旣格,則知自至.」履孫.
問「格物莫若察之於身,其得之尤切」.曰:「前旣說當察物理,不可專在性情;此又言莫若得之於身爲尤切,皆是互相發處.」道夫.
問「格物窮理,但立誠意以格之」.曰:「立誠意,只是朴實下工夫,與經文『誠意』之說不同.」道夫.
問「立誠意以格之」.曰:「此『誠』字說較淺,未說到深處,只是確定徐錄作「堅確」.其志,樸實去做工夫,如胡氏『立志以定其本』,便是此意.」淳.寓同.
李德之問「立誠意以格之」.曰:「這箇誠意,只是要著實用力,所以下『立』字.」蓋卿.
誠意不立,如何能格物!所謂立誠意者,只是要著實下工夫,不要若存若亡.遇一物,須是眞箇卽此一物究極得箇道理了,方可言格.若『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誠』,大學蓋言其所止之序,其始則必在於立誠.佐.
【402】問:「中庸言自明而誠,今先生敎人以誠格物,何故?」曰:「誠只是一箇誠,只爭箇緩頰.」去僞.
問「入道莫如敬,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」.曰:「敬則此心惺惺.」道夫.
伊川謂「學莫先於致知,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」.致知,是主善而師之也;敬,是克一而協之也.伯羽.
敬則心存,心存,則理具於此而得失〔*付〕驗,故曰:「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.」道夫.
問:「程子云:「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.」蓋敬則胸次虛明,然後能格物而判其是非.」曰:「 是如此,然亦須格物,不使一 私欲得以爲之蔽,然後胸次方得虛明.只一箇持敬,也易得做病.若只持敬,不時時提 著,亦易以昏困.須是提 ,才見有私欲底意思來,便屛去.且謹守著,到得復來,又屛去.時時提 ,私意自當去也.」德明.
問:「春間幸聞格物之論,謂事至物來,便格取一箇是非,覺有下手處.」曰:「春間說得亦太迫切.只是伊川說得好.」問:「如何迫切,」曰:「取效太速,相次易生出病.伊川敎人只說敬,敬則便自見得一箇是非.」德明.
問:「春間所論致知格物,便見得一箇是非,工夫有依據.秋間 以爲太迫切,何也?」曰:「看來亦有病,侵過了正心,誠意地步多.只是一『敬』字好.伊川只說敬,又所論格物,致知,多是讀書講學,不專如春間所論偏在一邊.今若只理會正心,誠意,池錄作「四端情性」. 有局促之病;只說致知,格物,池錄作「讀書講學」,一作「博窮衆理」.又 似汎濫.古人語言自是周浹.若今日學者所謂格物, 無一箇端緖,【403】只似尋物去格.如齊宣王因見牛而發不忍之心,此蓋端緖也,便就此擴充,直到無一物不被其澤,方是.致與格,只是推致窮格到盡處.凡人各有箇見識,不可謂他全不知.如『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無不知敬其兄』,以至善惡是非之際,亦甚分曉.但不推致充廣,故其見識終只如此.須是因此端緖從而窮格之.未見端倪發見之時,且得恭敬涵養;有箇端倪發見,直是窮格去.亦不是擊空尋事物去格也.」又曰:「涵養於未發見之先,窮格於已發見之後.」德明.
問:「格物,敬爲主,如何?」曰:「敬者,徹上徹下工夫.」祖道.
問:「格物,或問論之已詳.不必分大小先後,但是以敬爲本後,過在面前底便格否?」曰:「是.但也須是從近處格將去.」義剛.
問:「程先生所說,格物之要,在以誠敬爲主.胡氏說致知,格物,又要『立志以定其本』,如何?」曰:「此程先生說得爲人切處.古人由小便學來如,『視無 』,如『 ,應對,進退』,皆是少年從小學,敎他都是誠敬.今人小學都不曾去學, 欲便從大學做去.且如今格一物,若自家不誠不敬,誠是不欺不妄;敬是知怠慢放蕩. 格不到,便棄了,又如何了得!工夫如何成得!」又云:「程先生云:『主一之謂敬.』此理又深.」又說:「今人所作所爲,皆緣是不去立志.若志不立,又如何去學,又如何去致知,格物中做得事.立志之說甚好.非止爲讀書說,一切之事皆要立志.」椿.
問「涵養須用敬,進學則在致知」.曰:「二者偏廢不得.致知須用涵養,涵養必用致知.」道夫.
任道弟問:「或問,涵養又在致知之先?」曰:「涵養是合下在先.古人從小以敬涵養,父兄漸漸敎之【404】讀書,識義理.今若說待涵養了方去理會致知,也無期限.須是兩下用工,也著涵養,也著致知.伊川多說敬,敬則此心不放,事事皆從此做去.」因言「此心至靈,細入 芒纖芥之間,便知便覺,六合之大,莫不在此.又如古初去今是幾千萬年,若此念才發,使到那 ;下面方來又不知是幾千萬年,若此念才發,便也到那 .這箇神明不測,至虛至靈,是甚次第!然人莫不有此心,多是但知有利欲,被利欲將這箇心包了.起居動作,只是有甚可喜物事,有甚可好物事,一念才動,便是這箇物事」.賀孫.廣錄云:「或問存養,致知先後.曰:『程先生謂:「存安須是敬;進學則在致知.」又曰:「未有致知而不敬者.」蓋古人才生下兒子,便有存養他底道理.父兄淅浙敎他讀書,識義理.今人先欠了此一殷,故學者先須存養.然養便當去窮理,若說道,俟我存養得, 去窮理,則無期矣.因言人心至靈,雖千萬里之遠,千百世之上,一念才發,使到那理.神妙如此, 不去養他,自旦至暮,只管展轉於利欲中,都不知覺!』」
間竇:「看格物之義如何?」曰:「須先涵養淸明,然後能格物.」曰:「亦不必專執此說.事到面前,須與他分別去.到得無事,又且持敬.看自家這裏敬與不敬如何,若是不敬底意思來,便與屛徹去.久之,私欲自留不得.且要切己做工夫.且加今一坐之頃,便有許多語話,豈不是動.十不語話,便是靜.一動一靜,循環無已,便就此窮格,無有空闕時,不可作二事看.某向時亦曾說,未有事時且涵 ,到得有事 將此去應物, 成兩截事.今只如此格物,便只是一事.且如『言忠信,行篤敬』,只見得言行合如此;下一句『蠻貊之邦行矣』,便未須理會.及其久也,只見得合如此言,合如此行,亦不知其爲忠信篤敬如何,而忠信雋敬自在 許,方好.」德明.從周錄云:「先生問:『如何理會致知,格物?』曰:『涵養主一之義,【405】使心地虛明,物來當自知未然之理.』曰:『恁地則兩截了.』」
又問「致知在乎所養,養知莫過於寡欲」.道夫云:「『養知莫過於寡欲』,此句最爲緊切.」曰:「便是這話難說,又須是格物方得.若一向 著寡欲,又不得.」道夫.
行夫問「致知在乎所養,養知莫過於寡欲」.曰:「二者自是箇兩頭說話,本若無相干.但得其道,則交相爲養;失其道,則交相爲害.」道夫.,
楊子順問:「『養知莫過於寡欲』,是旣如後,便如此養否?」曰:「比不分先後.未知之前,若不養之,此知如何發得.旣知之後,若不養,則又差了.」淳.寓同.
「致知在乎所養,養知莫過於寡欲」二句.致如者,推致其知識而至於盡也.將致知者,必先有以養其知.有以養之,則所見益明,所得益固.欲養其知者,惟寡欲而已矣.欲寡,則無紛擾之雜,而知益明矣;無變遷之患,而得益固矣.直卿.端蒙.
遺書晁氏客卷中,張思叔記程先生語云「思欲格物,則固已近道」一段甚好,當收入近思錄. .
問:「暢潛道記一篇,多有不是處,如說格物數段.如云『思欲格物則固已近道』,言皆緩慢.」曰:「 不合作文章,意思亦是,只是走作.」又問:「如云『可以意得,不可以言傳』,此乃學佛之過.下一段云『因物有遷』數語,似得之.」曰:「然.」先生擧一段云:「極好.」記夜氣.又問:「 把致知爲本,亦未是.」曰:「他便把終始本末作一事了.」可學.
問:「看致知說如何?」曰:「程子說得確實平易,讀著意味愈長.」先生曰:「且是敎人有下手處.」【406】道夫.
問大學致知,格物之方.曰:「程子與門人言亦不同:或告之讀書窮理,或告之就事物上體察.」炎.
先生旣爲道夫讀程子致如說,復曰:「『格物』一章,正大學之頭首,宜熟復,將程先生說更逐段硏究.大抵程先生說與其門人說,大體不同.不知當時諸公身親聞之, 因甚恁地差了.」道夫.
問:「兩日看何書?」對:「看或問『致知』一段,猶未了.」曰:「此是最初下手處,理會得此一章分明,後面便容易.程子於此段節目甚多,皆是因人資質說,故有說向外處,有說向內處.要如學者用功,六分內面,四分外面便好,一半已難,若六分外面,則尤不可.今有一等人甚明,且於道理亦分曉, 只恁地者,只是向外做工夫.」士毅.廣錄詳.
「致知」一章,此是大學最初下手處.若理會得透徹,後面便容易.故程子此處說得節目最多,皆是因人之資質耳.雖若不同,其實一也.見人之敏者,太去理會外事,則敎之使去父慈,子孝處理會,曰:「若不務此,而徒欲汎然以觀萬物之理,則吾恐其加大軍之遊騎,出太遠而無所歸.」若是人專只去 面理會,則敎之以「求之情性,固切於身,然一草一木,亦皆有理」.要之,內事外事,皆是自己合當理會底,但須是六七分去裏面理會,三四分去外面理會方可.若是工夫中半時,已自不可.況在外工夫多,在內工夫少耶!此尤不可也.廣.
或問程子致知,格物之說不同.曰:「當時答問,各就其人而言之.今須是合就許多不同處,來看作一意爲佳.且如旣言『不必盡窮天下之物』,又云『一草一木亦皆有理』.今若於一草一木上理會,有【407】甚了期.但其間有『積習多後自當脫然有貫通處』者爲切當耳.今以十事言之,若理會得七八件,則那兩三件觸類可通.若四旁都理會得,則中間所未通者,其道理亦是如此.蓋長短大小,自有準則.如忽然遇一件事來時,必知某事合如此,某事合如彼,則此方來之事亦有可見者矣.聖覽於難處之事,只以數話盡其曲折,後人皆不能易者,以其於此理素明故也.」又云:「所謂格物者,常人於此理,或能知一二分,卽其一二分之所知者推之,直要推到十分,窮得來無去處,方是格物.」人傑.
問:「伊川說格物,致知許多項,當如何看?」曰:「說得已自分曉.如初問說知覺及誠敬,固不可不勉.然『天下之理,必先知之而後有以行之』,這許多說不可不格物,致知.中間說物物當格,及反之吾身之說, 是指出格物筒地頭如此.」又云:「此項兼兩意,又見節次格處.自『立誠意以格之』以下, 是做工夫合如此.」又云:「用誠敬涵養爲格物致知之本.」賀孫.
問:「程子謂致知節目如何?」曰:「如此理會也末可.須存得此心, 逐節子思索,自然有箇覺處,,如諺所謂『冷灰 豆爆』.」季札.
問:「二程說格物,謂當從物物上格之,窮極物理之謂也.或謂格物不當從外物上留意,特在吾一身之內,是『有物必有則』之謂,如何?」曰:「外物亦是物.格物當從伊川之說,不可易. 應對中,要見得精義入神處,如何分內外!」浩.
先生問:「公讀大學了,如何是『致知,格物』?」說不當意.先生曰:「看文字,須看他緊要處.且如大段落,自有箇緊要處,正要人看.如作一篇詩,亦自有箇緊要處.『格物』一章,前面說許多,便是藥【408】料. 自有箇 灸 道理,這藥方可合,若不識箇 炙 道理,如何合得藥!藥方亦爲無用.」次日稟云:「夜來蒙擧藥方爲喩,退而深思,因悟致知,格物之旨.或問首 程夫子之說,中間條陳始末,反覆甚備,末後又擧延平之敎.千言萬語,只是欲學者此心常在道理上窮究.若此心不在道理上窮究,則心自心,理自理,邈然更不相干.所謂道理者,印程夫子與先生已說了.試問如何是窮究?先生或問中間一段『求之文字,索之講論,考之事爲,察之念慮』等事,皆是也.旣是如此窮究,則仁之愛,義之宜,禮之理,智之通,皆在此矣.推而及於身之所用,則聽聰,視明,貌恭,吉從.又至於身之所接,則父子之親,君臣之義,夫婦之別,長幼之序,朋友之信,以至天之所以高,地之所以厚,鬼神之所以幽顯,又至草木鳥獸,一事一物,,莫不皆有一定之理.今日明日積累旣多,則胸中自然貫通.如此,則心卽理,理印心,動容周旋,無不中理矣.先生所謂『衆理之精粗無不到』者,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;『吾心之光明照察無不周』者,全體大用無不明,隨所詣而無不盡之謂.書之所謂睿,董序之所謂明,伊川之所謂說虎者之眞知,皆是.此謂格物,此謂知之至也.」先生曰:「是如此.」泳.
蜚卿問:「誠敬寡欲以立其本,如何?」曰:「但將不誠處看,便見得誠;將不敬處看,便見得敬;將多欲來看,便見得寡欲.」道夫.
然則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聞一段
問:「天道流行,發育萬物,人物之生,莫不得其所以生者以爲一身之主,是此性隨所生處便在否?」【409】曰:「一物各具一太極.」問:「此生之道,其實也是仁義禮智信?」曰:「只是一箇道理,界破看,以一歲言之,有春夏秋冬;以乾言之,有元亨利貞:以一月言之,有晦朔弦望;以一日言之,有旦晝暮夜.」節.
問:「或問中謂『口鼻耳目四肢之用』,是如何?」曰:「『貌日恭,言日從』,視明,聽聰.」又問「『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常』,如何?」曰:「事君忠,事親孝.」節.
問由中而外,自近而遼.曰:「某之意,只是說欲致其知者,須先存得此心.此心旣存, 看這箇道理是如何.又推之於身,又推之於物,只管一層展開一層,又見得許多道理.」又曰:「如『足容重,手容恭,目容端,口容止,聲容靜,頭容直,氣容肅,立容德,包容莊』,這便是一身之則所當然者.曲禮三百,威儀三千,皆是人所合當做而不得不然者,非是聖人安排這物事約束人.如洪範亦曰『貌日恭,言日從,視日明,聽日聰,思日睿』,以至於『睿作聖』.夫子亦謂『君子有九思』,此皆人之所不可已者.」道夫.
問「上帝降衷」.日「衷,只是中也.」又曰:「是恰好處.如折哀,是折兩者之半而取中之義.」卓.
陶安國問:「『降哀』之『哀』與『受中』之『中』,二字義如何?」曰:「左氏云:『始終而哀擧之.』又曰:『哀甲以見.』看此『衷』字義,本是『哀甲以見』之義,爲其在 而當中也.然『中』字大槪因過不及而立名,如『六藝折哀於夫子』,蓋是折兩頭而取其中之義.後人以哀爲善, 說得未親切.」銖.
德元問:「詩所謂秉 ,書所謂降哀一段,其名雖異,要之皆是一理.」曰:「誠是一理,豈可無分別!且如何謂之降哀?」曰:「衷是善也.」曰:「若然,何不言降善而言降衷?『哀』字,看來只是筒無過不及,【410】恰好底道理.天之生人物,箇箇有一副當恰好,無過不及底道理降與 .與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,劉子所謂民受天地之中相似;與詩所謂秉 ,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又不同.須各曉其名字訓義之所以異,方見其所謂同.一云:「若說降哀便是秉 ,則不可.若說便是萬物一原,則又不可.萬物一原,自說萬物皆出此也.若統論道理,固是一般,聖賢何故說杵多名字?衷,只是中;今人言折衷去聲.者,以中爲準則而取正也.『天生烝民,有物有則』,『則』字 似『衷』字.天之生此物,必有箇當然之則,故民執之以爲常道,所以無不好此懿德.物物有則,蓋君有君之則,臣有臣之則:『爲人君,止於仁』,君之則也;『爲人臣,止於敬』,臣之則也.如耳有耳之則,目有目之則:『視遠惟明』,目之則也;『聽德惟聰』,耳之則也.『從作乂』,言之則也;「恭作肅』,貌之則也.四肢百骸,萬物萬事,莫不各有當然之則,子細推之,皆可見.」又曰:「凡看道理,須是細心看他名義分位之不同.通天下固同此一理,然聖賢所說有許多般樣,須是一一通曉分別得出,始得.若只 說了,盡不見他 面好處.如一爐火,四人四面同向此火,火固只一般,然四面各不同.若說我只認曉得追是一堆火便了,這便不得,他 面玲瓏好處無由見.如『降衷于下民』,這緊要字 在『降』字上.故自天而言,則謂之降哀;自人受此衷而言,則謂之性.如云『天所賦爲命,物所受爲性』,命,便是那『降』字;至物所受,則謂之性,而不謂之衷.所以不同,緣各據他來處與所受處而言也.『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』,此據天之所與物者而言.『若有常性』,是據民之所受者而言.『克綏厥猷』,猷郎道,道者性之發用處,能安其道者惟后也.如『天命之謂性,率性之謂道,修道之謂敎』三句,亦是如此.古人說得道理如此縝密,處處皆合.今人心粗,如何看得出.佛氏云:『如來爲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.』【411】某嘗說,古之諸聖人亦是爲此一大事也.前聖後聖,心心一符,如印記相合,無緻 不似處.」劉用之曰:「『衷』字是兼心說,如云哀誠,丹衷是也,言天與我以是心也.」曰:「恁地說不得.心,性固只一理,然自有合而言處,又有析而言處.須知其所以析,又知其所以合,乃可.然謂性便是心,則不可;謂心便是性,亦不可.孟子日『盡其心,知其性』;又日『存其心,養其性』.聖賢說話自有分別,何嘗如此 不分曉!固有 一統說時,然名義各自不同.心,性之別,如以碗盛水,水須碗乃能盛,然謂碗便是水,則不可.後來橫渠說得極精,云:『心統性,情者也.』如『降衷』之『哀』同是此理.然此字但可施於天之所降而言,不可施於人之所受而言也.」 .池錄作二段.
天降衷者,衷降此.以降言,爲命;以受言,爲性.節.
陳問:「劉子所謂天地之中,卽周子所謂太極否?」曰:「只一般,但名不同.中,只是恰好處.上帝降衷,亦是恰好處.極不是中,極之爲物,只是在中.如這燭臺,中央簪處便是極.從這裏比到那 ,也恰好,不曾加些;從那裏比到這 ,也恰好,不曾減些.」寓.
問:「失地之中與程子天然自有之中,是一意否?」曰:「只是一意,蓋指大本之中也.此處中庸說得甚分明,他日自考之.」銖.
問:「天地之中,天然自有之中,同否?」曰:「天地之中,是未發之中;天然自有之中,是時中.」曰:「然則天地之中是指道體,天然自有之中是指事物之理?」曰:「然.」 祖.
問:「以其理之一,故於物無不能知;以其稟之異,故於理或不能知.」曰:「氣稟之偏者,自不求所以【412】知.若或有這心要求,便郎在這裏.緣本來箇仁義禮智,人人同有,只被氣稟物欲遮了.然這箇理未嘗亡,才求便得.」又曰:「這箇便是難說.喚做難,又不得;喚做易,又不得.喚做易時,如何自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以後,如何更無一箇人與相似?喚做難,又才知覺,這箇理又便在這 .這箇便須是要子細講究,須端的知得,做將去自容易.若不知得,雖然恁地把捉在這 ,今夜捉住,明朝又不見了;明朝捉住,後日又不見了.若知得到,許多蔽 都沒了.如氣稟物欲一齊打破,便日日朝朝,只恁地穩穩做到聖人地位.」賀孫.
問「或問中云,知有未至,是氣稟,私欲所累」.曰:「是被這兩箇阻障了,所以知識不明,見得道理不分曉.聖人所以將格物,致知敎學者,只是要敎 理會得這箇道理,便不錯.一事上皆有一箇理.當處事時,便思量體認得分明.久而思得熟,只見理而不見事了.如讀聖人言語,讀時硏窮子細,認得這古語中有一箇道理在 面分明.久而思得熟,只見理而不見聖人言語.不然,只是冥行,都顚倒錯亂了.且如漢高帝做事,亦有合理處,如寬仁大度,約法三章,豈不是合理處甚多.有功諸將, 罵待他,都無禮數,所以今日一人叛,明日一人叛,以至以愛惡易太子.如此全錯,更無些子道理,前後恰似兩人,此只是不曾其箇見得道理合如此做.中理底,是他天資高明,偶然合得;不中理處多,亦無足怪.只此一端,推了古今靑史人物,都只是如此.所以聖人敎學者理會道理,要他眞箇見得了,方能做得件件合道理.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.遇事時,把捉敎心定,子細體認,逐旋 將去,不要放過.積累功夫,日久自然見這道理分曉,便處事不錯,此與偶合者天淵不同.」間去私欲,氣稟之累.曰:「只得逐【413】旋戰退去.若要合下便做一次排遣,無此理,亦不濟得事.須是當事時子細思量,認得道理分明,自然勝得他.次第這邊分明了,那邊自然容著他不得.如今只窮理爲上.」又問:「客氣暴怒,害事爲多,不知是物欲耶,氣稟耶?」曰:「氣稟物欲亦自相連著.且如人稟得性急,於事上所欲必急,擧此一端,可以類推.」又曰:「氣稟,物欲生來便有,要無不得,只逐旋向去斑會消磨.大要只是觀得理分明,便勝得他.」明作.
問:「『或考之事爲之著,或察之念慮之微.』看來關於事爲者,不外乎念慮;而人於念慮者,往往皆是事爲.此分爲二項二,意如何?」曰:「固是都相關,然也有做在外底,也有念慮方動底,念慮方動,便須辨別那箇是正,那箇是不正.這只就始末上大約如此說.」問:「只就著與微上看?」曰:「有箇顯,有箇微.」問:「所藉以爲從事之實者,初不外乎人生日用之近;其所以爲精微要妙不可測度者,則在乎眞 力久,默識心通之中.是乃夫子所謂『下學而上達』者.」曰:「只是 前切近起居飮食,君臣父子兄弟 婦朋友處,便是這道理.只就近處行到熟處,見得自高.有人說,只且據眼前這近處行,便是了,這便成 簡卑下.又有人說,掉了這箇,上面自有一箇道理,亦不是,下梢只是 人.聖人便只說『下學上連』,郎這箇便是道理,別更那有道理.只是這茴熟處,自見精微.」又曰:「『堯舜之道,孝弟而已矣.』亦只是就近處做得熱,便是堯舜.聖人與庸凡之分,只是箇熟與不熟. 丁解牛,莫不中節.古之善書者亦造神妙.」賀孫.
問:「或問云:『天地鬼神之變,鳥獸草木之宜,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.』所謂『不容已』,是【414】如何?」曰:「春生了便秋殺,他住不得.陰極了,陽便生.如人在背後,只管來相 ,如何住得!」淳.寓錄云:「春生秋殺,陽開陰閉,趙來 去,自住不得.」
或問:「理之不容已者如何?」曰:「理之所當爲者,自不容已.孟子最發明此處.如曰:『孩提之童,無不知愛其親;及其長也,無不知敬其兄.』自是有住不得處.」人傑.
今人未嘗看見「當然而不容已」者,只是就上較量一箇好惡爾.如眞見得這底是我合當爲,則自有所不可已者矣.如爲臣而必忠,非是 說如此,蓋爲臣不可以不忠,爲子而必孝,亦非是 說如此,蓋爲子不可以不孝也.道夫.
問:「或問,物有當然之則,亦必有所以然之故,如何?」曰:「如事親當孝,事兄當弟之類,便是當然之則.然事親如何 須要孝,從兄如何 須要弟,此卽所以然之故.如程子云:『天所以高,地所以厚.』若只言天之高,地之厚,則不是論其所以然矣.」謨.
或問:「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已,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.」先生問:「每常如何看?」廣日「『所以然而不可易者』,是指理而言,『所當然而不容已』者,是指人心而言.」曰:「下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『所當然而不容已』者,然又當求其所以然者何故.其所以然者,理也.理如此,固不可易.又如人見赤子人井,皆有 ,惻隱之心,此其事『所當然而不容已』者也.然其所以如此者何故,必有箇適理之不可易者.今之學者但止見一邊.如去見人,只見得他冠冕衣裳, 元不曾識得那人.且如爲忠,爲孝,爲仁,爲義,但只據 前理會得筒皮膚便休,都不曾理會得那徹心徹髓處.以至於天地間【415】造化,固是陽長則生,陰消則死,然其所以然者是如何?又如天下萬事,一事各有一理,須是一一理會敎徹.不成只說道:『天,吾知其高而已;地,吾知其深而已;萬物萬事,吾知其爲 物萬事而已!』明道詩云:『道通天地有形外,思入風雲變態中.』觀他此語,須知有極至之理,非冊子上所能載者.」廣曰:「大至於陰陽造化,皆是『所當然而不容已」者.所謂太極,則是『所以然而不可易者』.」曰:「固是.人須是自向 入深去理會.此箇道理,才理會到深處,又易得似 .須是理會到深處,又 不與 似,方是.今之不爲 學者,只是未曾到那深處;才到那深處,定走入 去也,譬如人在淮河上立,不知不覺走入番界去定也.只如程門高弟游氏,則分明是投番了.雖上蔡龜山也只在淮河上游游 ,絡看他未破;時時去他那下探頭探腦,心下也須疑 那下有箇好處在.大凡爲學,須是四方八面都理會敎通曉,仍更理會向 來.譬如喫葉子一般:先去其皮殼,然後食其肉,又更和那中間核子都咬破,始得.若不咬破,又恐 頭別有多滋味在.若是不去其皮殼,固不可,若只去其皮殼了,不管 面核子,亦不可,恁地則無緣到得極至處.大學之道,所以在致知,格物.格物,謂於事物之理各極其至,窮到盡頭.若是 面核子末破,便是未極其至也.如今人於外面天地造化之理都理會得,而中間核子未破,則所理會得者亦未必皆是,終有未極其至處.」因擧五峰之言,曰:「『身親格之以精其知』,雖於『致』字得向 之意,然 恐遺了外面許多事.如某,便不敢如此說.須是內外本末,隱顯 粗,一一周遍,方是儒者之學.」廣.
問:「『格物』章或問中如何說表 精粗?」曰:「窮理須窮究得盡.得其皮膚,是表也,見得深奧,是【416】 也.知其粗不曉其精,皆不可謂之格.故云:『表裏精粗,無所不盡.』」過.
問以類而推之說.曰:「是從已理會得處推將去.如此,便不隔越.若遠去尋討,則不切於己.必大.
問:「或問云:『心雖主乎一身,而其體之虛靈,足以管乎天下之理;理雖散在萬物,而其用之微妙,實不外乎一人之心.』不知用是心之用否?」曰:「理必有用,何必又說是心之用!夫心之體具乎是理,而理則無所不該,而無一物不在,然其用實不外乎人心.蓋理雖在物,而用實在心也.」又云:「理遍在天地萬物之間,而心則管之;心旣管之,則其用實不外乎此心矣.然則理之體在物,而其用在心也.」次早,先生云:「此是以身爲主,以物爲客,故如此說.要之,理在物與在吾身,只一般.」燾.
「或問云:『萬物生於天地之間,不能一日而相無,而亦不可相無也.』如何?」曰:「萬物生於天地,人如何少得 ,亦如何使 無得?意只是如此.」道夫.
近世大儒有爲格物致知之說一段
或問中近世大儒格物致知之說曰:「格,猶 也,禦也,能 禦外物,而後能知至道.」溫公.「必窮物之理同出於一爲格物.」呂與叔.『窮理只是尋箇是處.』上蔡.「天下之物不可勝窮,然皆備於我而非從外得.」龜山.「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,爲非程子之言.」和靖.「物物致察,宛轉歸已.」胡文定.「卽事卽物,【417】不厭不棄,而身親格之.」五峰.,
呂與叔謂:「凡物皆出於一,又格箇甚 ?」固是出於一,只錄散了,千岐萬徑.今日窮理,所以要收拾歸於一.泳.
呂與叔說許多一了,理自無可得窮,說甚格物!泳.
「窮理是尋筒是處,然必以恕爲本.」但恕乃求仁之方.試看窮理如何著得「恕」字?窮理蓋是合下工夫,恕則在窮理之後.胡文定載顯道語云:「恕則窮理之要.」某理會,安頓此語不得.賀孫.
上蔡說:「窮理只尋箇是處,以恕爲本.」窮理自是我不曉這道理,所以要窮,如何說得「恕」字?他當初說「恕」字,大槪只是說要推我之心以窮理,便 理了.龜山說「反身而誠」, 大段好.須是反身,乃見得道理分明.如孝如弟,須見得孝弟,我元有在這 .若能反身,爭多少事.他又 說:「萬物皆備於我,不須外面求.」此 錯了.「身親格之」,說得「親」字急迫.自是自家格,不成 人格!賜.
以「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」爲非伊川之言者,和靖也.和靖且是深信程子者.想是此等說話不曾聞得,或是其心不以爲然,故於此說有所不領會耳.謝子尋箇是處之說甚好,與呂與叔「必窮萬物之理同出於一爲格物,知萬物同出乎一理爲知至」,其所見大段不同.但尋箇是處者,須是於其一二分是處,直窮到十分是處,方可.人傑.
張元德問以「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」爲非程子之言者.曰:「此和靖之說也.大抵和靖爲人淳,故他不聽得而出於衆人之錄者,皆以爲非伊川之言.且如伊川論春秋之傳爲案,經爲斷, 亦以爲伊【418】川無比言.且以此兩句卽『以傳孝經之事跡,以經別傳之眞僞』之意,非伊川之言而何!」恪
「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」,乃楊遵道所錄,不應龜山不知.泳.
龜山說:「只『反身而誠』,便天地萬物之理在我.」胡文定 言:「物物致察,宛轉歸己.見雲雷,知經綸;見山下出泉,知果行之類.」惟伊川言「不可只窮一理,亦不能偏窮天下萬物之理.」某謂,須有先後緩急,久之亦要窮盡.如正蒙,是盡窮萬物之理.德明.
胡文定宛轉歸己之說,這是隔陌多少!記得一僧徒作一文,有此一語.泳.
問:「觀物察己,其說如何?」曰:「其意謂『察天行以自强,察地勢以厚德』.如此,只是一死法.」子蒙.
問:「物物致察與物物而格何別?」曰:「文定所謂物物致察,只求之於外.如所謂『察天行以自强,察地勢以厚德』,只因其物之如是而求之耳.初不知天如何而健,地如何而順也.」道夫曰:「所謂宛轉歸己,此等言語似失之巧.」曰:「若宛轉之說,則是理本非己有,乃强委曲牽合,使人來爾.許多說,只有上蔡所謂『窮理只是尋箇是處』爲得之.」道夫曰:「龜山『反身而誠』之說,只是摸空說了.」曰:「都無一箇著實處.」道夫曰:「 似甚快.」曰:「若果如此,則聖賢都易做了!」又間;「他旣如此說,其下工夫時亦須有箇窒 .」曰:「也無做處.如龜山於天下事極明得,如言治道與官府政事,至纖至細處,亦曉得.到這 恁說,次第他把來做兩截看了!」道夫.
知言要「身親格之」.天下萬車品何盡得!龜山「『反身而誠』,則萬物在我矣」.太快.伊川云:「非是一理
【419】上窮得,亦非是盡要窮.窮之人,當有覺處.」此乃詩.方.
格物以身,伊川有此一說.然大都說非一.五峰旣出於一偏而守之,亦必有一切之效,然不曾熟看伊川之意也.方.
五峰說「立志以定其本,居敬以持其志.志立乎事物之表,敬行乎事物之內,而知乃可精」者,這段語本說得極精.然 有病者,只說得向裏來,不曾說得外面,所以語意頗傷急迫.蓋致知本是廣大,須用說得表裏內外周偏兼該方得.其曰「志立乎事物之表,敬行乎事物之內」,此語極好.而曰「而知乃可精」,便有局促氣象.他便要就這裏便精其知.殊不知致知之道不如此急迫,須是寬其程限,大其度量,久久自然通貫.他言語只說得裏面一邊極精,遺了外面一邊,所以其規模之大不如程子.且看程子所說:「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,積久自然貫通.」此言該內外,寬緩不迫,有涵泳從容之意,所謂「語小天下莫能破,語大天下莫能載,」也. .
黃問「立志以定其本,居敬以持其志」.曰:「人之爲事,必先立志以爲本,志不立則不能爲得事.雖能立志, 不能居敬以持之,此心亦汎然而無主,悠悠終日,亦只是虛言.立志必須高出事物之表,而居敬則常存於事物之中,今此敬與事物皆不相違.言也須敬,動也須敬,坐也須敬,頃刻去他不得.」卓.
問:「『立志以定其本』,莫是言學便以道爲志,言人便以聖爲志之意否!」曰:「固是.但凡事須當立志,不可謂今日做些子,明日便休.又問「敬行乎事物之內」.曰:「這箇便是細密處,事事要這些子在.【420】『志立乎事物之表』,立志便要卓然在這事物之上.看是甚 ,都不能奪得他,又不恁地細細碎碎,這便是『志立乎事物之表」.所以今江西諸公多說甚大志,開口便要說聖說賢,說天說地,傲 萬物,目視 漢,更不肯下人.」問:「如此,則『居敬以持其志』都無了.」曰:「豈復有此!據他才說甚敬,便壞了那箇.」又曰:「五峰說得這數句甚好,但只不是正格物時工夫, 是格物已前事.而今 須恁地.」道夫.
伊川只云:「漸漸格去,積累多自有貫通處.」說得常寬.五峰之說雖多,然似乎責效太速,所以傳言其急迫.璘.
問:「先生舊解致知,欲人明心之全體;新改本 削去,只說理,何也?」曰:「理卽是此心之理,檢束此心,使物紛擾之病,旣此理存也.苟惟不然,豈得爲理哉!「先生說格物引五峰復齊記曰『格之之道,必立志以定其本,居敬以持其志』云云,以爲不免有急迫意思,何也?」曰:「五峰只說立志居敬,至於格物, 不說.其言語自是深險,而無顯然明白氣象,非急迫而何!」問:「思量義理,易得有苦切意思,如何?」曰:「古人格物,致知,何曾敎人如此.若看得滋味,自是歡喜,要住不得.若只以狹心求之,易得如此.若能高立著心,不牽惹世俗一般滋味,以此去看義理,但見有好意思了.」問:「所謂『一草一木亦皆有理』,不知當如何格?」曰:「此推而言之,雖草木亦有理存焉.一草一木上,豈不可以格.如麻麥稻粱,甚時種,甚時收,地之肥,地之 ,厚薄不同,此宜植某物,亦皆有理.」問:「致知自粗而推至於精,自近而推至於遠.不知所推之事,加世間甚事?」曰:「自『無穿 之心』,推之至於『以不言 』之類;自『無欲害人之心』,推之擧天下皆在所愛.至如一飯以奉親,至於保四海,通神明,皆此心也.」寓.
【421】先生問:「大學看得如何?」曰:「大綱只是明明德,而著力在格物上.」曰:「著力處大段在這 ,更熟看,要見血脈相貫穿.程子格物幾處,更子細玩味,說更不可易.某當初亦末曉得.如呂,如謝,如尹楊諸公說,都見好.後來都段段錄出,排在那 ,句句將來比對,逐字稱停過,方見得程子說 撲不破.諸公說, 著使成粉碎了!」問:「胡氏說,何謂太迫?」曰:「說得來局蹙,不恁地寬舒,如將繩索 在這 一般,也只看道理末熟.如程子說,便寬舒.他說『立志以定其本』,是始者立箇根基.『居敬以持其志,志立乎事物之表,敬行乎事物之內,而知乃可精』.知未到精處,方是可精,此是說格物以前底事.後面所說,又是格物以後底事.中間正好用工曲折處,都不曾說,便是局蹙了.」寓.
格物須是到處求.「博學之,審問之,棋思之,明辨之」,皆格物之謂也.若只求諸己,亦恐見有錯處,不可執一.伊川說得甚詳:或讀書,或處事,或看古人行事,或求諸己,,或卽人事.復曰:「於人事上推測,自有至當處.」如楊謝游尹諸公,非不見伊川,畢竟說得不曾透,不知如何.今人多說傅聞不如親見.看得如此時,又 傳聞未必不如親見.蓋當時一間一對,只說得一件話.而今 合平日對問講論作一處,所以分明好看.浩.
這箇道理,自孔孟旣沒,便無人理會得.只有韓文公曾說來,又只說到正心,誠意,而遺了格物,致知.及至程子,始推廣其說,工夫精密,無復遺憾.然程子旣沒,諸門人說得便差,都說從別處去,與致知,格物都不相干,只不曾精曉得程子之說耳.只有五蜂說得精,其病猶如此.亦緣當時諸公所聞於程子者語意不全,或只聞一時之語,或只聞得一邊,所以其說多差.後來 是集諸家錄,湊起衆說,【422】此段工夫方始渾全.則當時門人親炙者未爲全幸,生於先生之後者末爲不幸.蓋得見諸家記錄全書,得以詳考,所以其法華備.又曰:「格物,致知,其次上蔡說得稍好.」 .
公致知,格物之說,皆失了伊川意,此正是入門 .於此旣差,則他可知矣.〔*〕
問:「延平謂:『爲學之初,且當常存此心,勿爲他事所勝.凡遇一車,卽當且就此事反復推尋以究其極.待此一事融釋脫落,然後別窮一事,久之自當有 然處.』與伊川『今日格一件,明日格一件』之語不同,如何?」曰:「這話不如伊川說『今日明日』恁地急.卓錄但云:「伊川說得較快.」這說是敎人若遇一事,卽且就上理會敎爛熟離析,不待擘開,自然分解.久之自當有 然處,自是見得快活.某常挽道,天下事無他,只是箇熱與不熟.若只一時恁地約摸得,都不與自家相干,久後背忘 .只如借得人家事一般,少間被人取將去,又濟自家甚事,賀孫.卓同.
李堯卿問:「延平言窮理工夫,先生以爲不若伊川規模之大,條理之密.莫是延平敎人窮此一事,必待其融釋脫落,然後別窮一事,設若此事未窮,遂爲此事所拘,不若程子『若窮此事未得且別窮』之言爲大否?」曰:「程子之言誠善.窮一事未透,又便別窮一事,亦不得.彼謂有甚不通者,不得已而如此耳.不可便執此說,容易改換 ,致工夫不專一也.」壯祖.
廷老問:「李先生以爲爲學之初,凡遇一事,當且就此事反覆推尋以究其理.此說如何?」曰:「爲學之初,只得如此.且如楊之爲我,墨氏之兼愛,顔子居陋巷,禹稷之三過其門而不人.禹稷則似乎墨氏之兼愛;顔子當天下如此壞亂時節, 自簞瓢陋巷,則以乎楊氏之爲我.然也須知道聖賢也有處與他【423】相似,其實 不如此,中間有多少商量.擧此一端,卽使可見.」道夫.
傳六章
因說自欺,欺人,曰:「欺人亦是自欺,此又是自欺之甚者.便敎盡大地只有自家一人,也只是自欺,如此者多矣.到得那欺人時,大故郎當.若論自欺細處:且如爲善,自家也知得是合當爲,也勉强去做,只是心 又有些便不消如此做也不妨底意思;如不爲不善,心 也知得不當爲而不爲,雖是不爲,然心中也又有些便爲也不妨底意思.此便是自欺,便是好善不『如好好色』,惡惡不『如惡惡臭』.便做九分九釐九毫要爲善,只那一 不要爲底,便是自欺,便是意不實矣.或問中說得極分 .」 .
問:「或問『誠意』章末,舊引程子自慊之說,今何除之?」曰:「此言說得亦過.」淳.
先之問:「『誠意』章或問云:『孟子所論浩然之氣,其原蓋出於此.」何也?」曰:「人只是慊快充足,仰不愧,俯不 ,則其氣自直,便自日長,以至於充塞天地.雖是刀鋸在前,鼎 在後,也不 !」賀孫.
七章
陳問:「或問云:『此心之體,寂然不動,如鏡之空,如衡之平,何不得其正之有!』此是言其體之正.又:『心之應物,皆出於至公,而無不正矣.』此又是言其用之正.所謂心正者,是兼體,用言之否?」曰:「不可.只道體正,應物未必便正.此心之體,如衡之平.所謂正,又在那下.衡平在這 ,隨物而應,【424】無不正.」又云:「『如衡之平』下,少幾箇字:『感物而發無不正.』」寓.
問:「正心必先誠意.而或問有云:『必先持志,守氣以正其心.』何也?」曰:「此只是就心上說.思廬不放肆,便是持志,動作不放肆,便是守氣.寺氣是『無暴其氣』,只是不放肆.」寓.
鍾唐傑問:「或問云:『意旣誠矣,而心猶有動焉,然後可以責其不正而復乎正.』意之旣誠,何爲心猶有動?」曰:「意雖已誠,而此心持守之不固,是以有動.到這 ,猶自三分是小人,正要做工夫.且意未誠時,譬猶人之犯私罪也;意旣誠而心猶動,譬猶人之犯公罪也,亦甚有間矣.」蓋卿.
「或問『意旣誠矣,而心猶有動焉,然後可以責其不正而復乎正』,是如何?」曰:「若是意未誠時,只是一箇虛僞無實之人,更間甚心之正與不正!唯是意已誠實,然後方可見得忿 ,恐懼,好樂,憂患有偏重處,卽使隨而正之也.」廣.
問「意旣誠矣」一段.曰:「不誠是虛僞無實之人,更理會甚正!正加水渾,分甚淸濁.不虛僞無實,是箇好人了,這 方擇得正不正做事.如水淸了,只是微動.故忿 四者,已是好人底事.事至不免爲氣動,則不免差了.」因擧左氏傳云:「『正曲爲直,正直爲正.』曲是體段不直,旣爲整直,只消安排敎端正,故云正直.」士毅.過錄云:「先生因子洪問意誠矣,而心猶有動之意,而曰:『如「正直爲正,正曲爲直」兩句,「正曲爲直」,如出成界方,已直矣;「正直爲正」,則如安頓界方,得是當處.』」
傳九章
問:「赤子之心是已發.大學或問云『人之初生,固純一而未發』,何也?」曰:「赤子之心雖是已發,然也有末發時.如飢便啼,渴便叫,恁地而已,不似大人恁地勞攘.赤子之心亦涵兩頭意.程子向來只指一邊言之.」寓.
問:「仁讓言家,貪戾言人,或問以爲『善必積而后成,惡雖小而可懼』,發明此意,深足以警人當爲善而去惡矣.然所引書云:『德罔小,不德罔大.』則疑下一句正合本文,而上一句不或反乎?」曰:「『爾惟德罔小』,正言其不可小也,則庶乎『萬邦惟慶』.正與大學相合.」壯 .
或問:「先吏部說:『有諸己而後求諸人,無諸己而後非諸人.』」曰:「這是說尋常人,若自家有諸己,又何必求諸人;無諸己,又何必非諸人.如孔子說『躬自厚而薄責於人』,『攻其惡,毋攻入之惡』.至於大學之說,是有天下國家者,勢不可以不責他.然又須自家有諸己,然後可以求人之善,無諸己,然後可以非人之惡.」賀孫.
范公「恕己之心怒人」這一句自好.只是聖人說恕,不曾如是倒說了.不若橫渠說「以責人之心責己,愛己之心愛人」,則是見他人不善,我亦當無是不善;我有是善,亦要他人有是善.推此計度之心,此乃恕也.於己,不當下「恕」字.泳.
范公「以恕己之心怒人」,此句未善.若日「以愛己之心愛人」,方無病.蓋恕是箇推出去底,今收人來做恕己,便成忽略了.道夫.
蜚卿問:「大學或問,近世名卿謂,『以恕己之心怒人』,是不忠之恕,如何?」曰:「這便是自家本領不【426】正.古人便先自本 上正了, 從此推出去.如『己欲立』,也不是阿附得立,到得立人處,便也不要由阿附而立;『己欲達』,也不是邪枉得達,到得達人處,便也不要由邪枉而達.今人 是自家先自不正當了,阿附權勢,討得些官職富貴去做了,便見別人阿附討得富貴底,便欲以所以恕己者而恕之. 不知『恕』之一字,只可說出去,不可說人來;只可以接物,不可以處己.蓋自家身上元著不得箇『怒』字,只『恕己』兩字便不是了.」問:「今人言情恕,恕以待人,是否?」曰:「似如此說處,也未見他邪正之所在.若說道自家不合去 ,切望情恕,這 著不得.若說道偶忙不及寫書,切望情恕,這 無害,蓋自家有忙底時節.」 .
問:「大學或問以近世名卿『恕』字之說爲不然矣,而復錄其語於小學者,何也?」曰:「小學所取寬.若欲修潤其語,當曰『以愛己之心愛人』,可也.」必大.
傅十章
問:「或問以所占之地言之,則隨所在如此否?」曰:「上下也如此,前後也如此,左右也如此.古人小處亦可見:如『 坐不橫肱』,恐妨 左邊人,又妨 右 人.如此,則左右俱不相妨,此便是以左之心交於右,以右之心交於左.如『戶開亦開,戶闔亦闔,有後人者,闔而勿遂』.前人之開,所以待後之來,自家亦當依他恁地開;前人之闔,恐後人有妨所議,自家亦當依他恁地闔,此是不以後來而變乎前之意.如後面更有人來,則吾不當盡闔了門,此又是不以先人而拒乎後之意.如此,則前後處得都好,便是以前之心先於後,以後之心從於前.」問:「凡事事物物皆要如此否?」曰:「是.如我事親,便也要使人皆得事親;我敬長慈幼,便也要使人皆得敬長慈幼.此章上面說:『上老老而民興孝,上長長而民興弟,上 孤而民不倍.』是民之感化如此,可見天下人人心都一般.君子旣知人都有此心,所以有 矩之道,要人人都得盡其心.若我之事其親,備四海九州之美味, 便民之父母凍餓,藜藿糟糠不給;我之敬畏慈幼, 使天下之人兄弟妻子離散,便不是 矩.中庸一段所求乎子之事我如此,而我之事父 未能如此;所求乎臣之事我如此,而我之事君 未能如此;及所求乎弟,所求乎朋友,亦是此意.上下左右前後及中央做七箇人看,便自分曉.」淳.寓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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